屬蛇人2001一生命運
王啟元 虹口區檔案館副館長(掛職)、復旦大學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副研究員
緣起:
2022 年秋,在整理虹口區檔案館醫學相關舊檔時,無意中在原第四醫院卷宗中發現一位的檔案記錄;其中并非常見的人事檔案形態,而是她任職四院之前求學、聘用、調任等各種服務證明。從那些證明材料中可以判斷,檔案主人在時曾任慷慨從戎,轉戰湘桂川黔。因為所存材料有限,一時間無從了解更多信息,也不知天壤間是否能拼湊出這段的經歷。后與四院退休的陸明老師聊起,竟然與這位檔案主人及后人相識,遂于去冬大寒之日,冒昧登門拜訪,得聞后人的回憶與所存父母手書回憶文獻,中不僅有母親早年、職業外,還有其手書自傳材料若干種;檔案主人的丈夫是一位時代的知名記者,同樣留下了不少文字記錄。由于自述文字皆出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回憶描述也伴有濃重的時代特征。綜合檔案、自述、回憶以及相關的考證,我們逐漸走近了這位平凡亦不平凡的白衣天使,今天的主人公:孫懷典(1915.1.30-2007.7.21)。
白衣天使的成長:求學家鄉前后
在粵東揭陽縣沿榕江東南二十里初,有一處地名“京崗”,揭陽于南宋最初建縣時,治所就選在這里,我們的主人公就出生在這里一個叫祠堂埔的地方。孫家為家庭,家中務農,有十個兄弟姐妹,她排行第三。因家境貧寒,很晚才讀書;其自述十一歲才入學鄉間的小學讀書,但似乎不久就輟學在家,不得不通過做手工補貼家用。在攢到一些收入后,孫懷典要母親重新送她去讀書,并再三要求下,母親終答應把她送到自己當年的母校:汕頭市內的教會所辦淑德女校,繼續求學,時在1932年。近代汕頭淑德女校,為潮汕地區的知名新學,由英國會于1870年開設。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彌漫全國的“非基”運動中,廣東教育界也掀起過收回學校教權運動,不過孫懷典就讀的淑德女校似乎是其中受影響最小的學校,從后人研究中可以看到,當時淑德的課程中也就是在傳統教會教育基礎上,略微加入了學生會、紀念周等活動而已(杜式敏《20年代的會女校》)。在這樣的氛圍里,兩年后的1934年,孫懷典做出了影響自己一生的決定,考入汕頭福音醫院所設學校:嶺東高級學校,立志成為一位白衣天使。
汕頭福音醫院(Medical Missonary Hospital,Swatow)于1863年由英國會創辦,是粵東地區最早的西醫醫院,也是中國最早創辦的西醫醫院之一。因創辦差會相同,且地址相近,院校皆在今汕頭老城外馬路南三牧樓巷上,孫懷典應該是在求學時便已熟知這所醫院及附設學校 。這里的學制是三年;但日本侵華戰爭打亂了孫懷典的求學生涯。1937年嶺東護校畢業后,按照學校規定,還要進行一年的產科學習,畢業后才能拿到名,而畢業的重要一環,是要求每個產科學生必須獨立接生二十個產婦才能畢業。孫懷典認為那是戰爭時期的故意刁難,那時汕頭產婦銳減,很難準時完成考核,且她自己已經協助接生超過兩百位產婦。加上戰時臨時停學復學,她差不多延時一年才接生到數,成功畢業,那時已經是1939年了。
虹口區檔案館福音醫院1947年為孫懷典所開《服務證明書》,其中言其護校畢業于1938年(三十七年),誤,當為1937年。
畢業后的孫懷典一開始留在福音醫院工作,先后做過病房與門診,也在手術室任洗手。但此時戰爭已進入到危急時刻,潮汕的形勢也急劇惡化;尤其廣州淪陷后,汕頭成為僅剩的對外的口岸,很快成為的下一個目標,最終于1939年6月21日淪陷。當時仍在福音醫院工作的孫懷典,半夜能聽到醫院隔壁臨時中被子拷打的人發出的慘叫,這讓她既憤怒又害怕。且白天手術的病人多為受到戰爭創傷的外科病人,有時病人還要遭到闖入逮捕;即便福音醫院英國教會的背景,也無法抵消帶來的恐懼。此時年輕的孫懷典心里激起了抗爭的種子,她在自述中寫道:“奴的悲凄生活以及許多慘不忍睹的事實,激怒著我的仇恨,使我們不能再往下去”。她決定到內地前線,參加。
孫氏后人1939年畢業照,后排左二為孫懷典,與后排右一黃雪芳,前排左二李恩惠三人于間毅然參加醫務工作。其中,李恩惠于1943年因病于長沙殉職。
奮起:前線的日子
1940年5月,拿到中華學會會考的孫懷典,真正成為了一位職業臨床了,這年她決定和幾位同屆同學,投身前線;現在保留的嶺東滬校檔案中顯示,這次的同學是九人,最初有五人想去內地為服務,最終孫懷典等三人最終成行。據孫自述中提到,當時大家都沒有內地熟人,唯自己有個表妹在中國救護隊做,她便暗中寫信給表妹輾轉相托,終于來到了江西省大庾衛生院做,一行同學三人在1941年1月離開了敵占的汕頭。
家屬孫懷典中華學會會考
來到大庾衛生工作雖與之前在福音醫院相似,從事護理工作、管理器材、化驗及助產等等,但因為當時贛南地區仍是后方,并非前線,孫懷典與同學間對之不滿,要求介紹人把他們送到前線去,最終如愿。孫與同學好友黃雪芳來到了長沙,加入中國救護總隊第九大隊。同年4月,二人來到長沙,見到第四中隊中隊長林竟成,林把孫懷典派到了益陽過鹿坪防務前線的643小隊做。
虹口檔案館國聘孫懷典為643醫務隊檔案。署名處林可勝(1897-1969)為當時中國救護總隊總隊長。
來到益陽后孫很快發現小隊長趙某工作風氣奇差,醫院情況也很糟,這讓她心灰意冷,向小隊長請辭,被拒絕后又在次年春向林竟成請辭,林極力挽留,并把孫調回長沙輾轉多個小隊,已經是1942年春天的事情了。
林竟成(1907-1987),福建閩侯人,衛生管理學專家,曾任同濟大學醫學院教授、附屬中美醫院院長。建國后,歷任武漢醫學院教授、附屬第二醫院院長。時,曾任紅救護總隊第九大隊大隊長,負責第九戰區救護事宜。
就在她駐守益陽的1941年9月及12月底,日本侵略者相繼發動了第二和第三次長沙會戰,當時年輕的孫懷典,扎扎實實地投入到最前線的救護之中。雖然益陽都不是那兩次主攻的方向,但戰爭的實況無疑給主人公留下過深刻的額印象。除此之外,她對本小隊的小隊長趙某心生厭惡,在第二次長沙會戰緊張的時候,趙派孫懷典陪一位將軍夫人去后方桃花侖生產,作產后特別,這讓孫大為不滿。孫自述中記下的那位將軍為99,可能就是兼任貴州保安處處長的傅仲芳,他所帶領的99軍3個師投入第二第三次長沙會戰。不過陪官太太的經歷讓孫懷典心生去意,更兼她在643小隊目睹的混亂場景、“慢性場”的感受,應該就是接待從前線下來的傷員后所親身體會的。
家屬孫懷典手書自傳
第三次長沙會戰結束后的1942年2月,孫懷典請假來到長沙找林竟成得以調回長沙;當年林竟成便升任第九大隊大隊長,兼任位于湖南東安的部戰時衛生人員訓練所第五分所的主任,之后又把孫懷典從長沙又調至東安。1943年2月,剛到東安后的工作是協助籌辦病室,如做衣服枕頭被單等等,很快便接受了傷兵入駐。正是在這動蕩的歲月里,孫懷典遇到了自己的一生所愛。
鎧甲與軟肋:輾轉后方
孫懷念的愛人陳烈川(1921.6.17-2001.8.8)與孫同為廣東揭陽人,時期的知名報人,《國民日報》的編輯,主要報道金融財經類新聞。陳烈川的自傳中記載,兩人偶然相會在1942年的夏天,調回長沙的孫懷典與他在長沙的一場籃球比賽時相遇,二人異地逢鄉音,格外親切,很快就戀愛了。1943年6月孫懷典調防東安時,二人結婚。因為當時兩個年輕人沒有什麼錢可以在長沙擺酒席,所以選擇去桂林旅行結婚,并借此名義在報上登了一個“結婚啟事”,結婚啟事上的介紹人,一位請的是時任長沙梁霖,和《國民日報》社長杜紹文(潮州澄海人)。同年8月,因為新婚以及便于照顧同行好友李恩惠肺病,孫懷典又要求從東安調回了長沙第九大隊,在912區隊工作。然是年秋天,李恩惠仍因病于長沙去世。
1944年4月,侵華企圖交通線,豫湘桂會戰爆發,在此次大會戰中慘敗,多條戰線大潰退。5月末,長沙第四次淪為戰場,大會戰中的“長衡戰役”打響。此次戰況尤為慘烈,在著名的“衡陽保衛戰”中,守軍傷亡慘重,孤軍無援,被迫放下武器,至衡陽陷落,長衡會戰方才落幕。戰時孫懷典隨長沙第九大隊遷至東安,而她的丈夫則隨《國民日報》撤至衡陽,二人開始了長達八個月的內遷逃難之旅。如果說《圍城》中主人公一行在戰時赴內地“三閭大學”任教的經歷,多少帶有點喜劇化的濾鏡,那麼孫懷典夫婦回憶里的內遷經歷,無疑要真實殘酷得多。孫懷典先是在戰火中的東安,誕下一位,但丈夫尚在風雨飄搖的衡陽;衡陽很快告急,陳烈川脫離報社,來到東安陪伴妻兒,他也因此失去了工作和收入,全家只能靠孫懷典一人的收入過活。長衡會戰后期,孫懷典所在第九大隊撤至廣西柳州西北的一個小鎮懷遠鎮(今屬河池)暫居,陳烈川告訴妻子去隔壁的宜山縣,找份工作補貼家用,如果隊要撤離懷遠的話,他在隨大家一起撤。陳烈川在宜山縣文教科做助理文員。此后孫懷典再隨大隊撤退,從河池懷遠轉移至貴州獨山。1944年11月柳州告急,宜山宣傳隊解散,陳烈川才沿桂黔鐵路撤出,步行北上貴州獨山,與妻兒匯合。
在獨山僅住了半月,炮火便逼近這里。這座貴州的小城后來見證了中國史中一場戰役:獨山戰役,這里最終成為了侵華的終點 ,此后再未侵占過我一寸山河。但獨山戰役開始前及戰場之中,傷亡更大、且最為慘烈的還是沿途奔逃的難民,孫懷典夫婦就是這漫漫西北行旅中的一,步行兩周至貴陽,時間已經到了1944年底,其中艱辛無可名狀;孫自述中說,“憶及西南山區逃難的凄慘情況,驚恐萬分”。抵達貴陽,孫懷典至圖云關紅總部報告,并住在那里的集體宿舍,丈夫只能來到貴陽的西南文化人招待所。此時恰巧“西南文化人救濟車”北上重慶,陳烈川說服家人,擠上救濟車來到重慶的日子,正好是1945年的元旦。陳烈川自述之中,也提到桂黔逃亡生活痛苦之狀;其中提到二人1944年離開長沙時一家人尚有行李十二件,因沿途損耗丟棄,到達重慶時只剩下一床破棉絮,其狼狽可見一斑。
一家人抵達重慶的一開始,都住在重慶的西南文化人招待所,因為鄰居們都是編輯、記者、教師,陳烈川也通過他們找工作解決生活問題。這其中提到一個有趣而無奈的故事。衡陽保衛戰總指揮第10方先覺,因為城破投降,后脫身回到重慶,背負罵名。聽說國府會給了他一大筆鈔票,住在招待所里的西南地區新聞記者們都想趁機敲他一筆竹杠。陳烈川便同一些記者們來到重慶第10軍辦事處找到了方先覺,你一言我一句要求方救濟,方估計是受不住磨,給去的人每人一萬塊救濟金。用陳烈川的話“就這樣東領救濟金,西敲竹杠之下,我一家不獨度過了將近一個月的生活,而且還有余錢購買一些必需的日用品”,可見當日重慶生活的無序。
從1945年2月起,孫懷典夫婦倆都找到了新的工作,陳烈川供職《新蜀報》,孫懷典則任職于上海醫學院附屬醫院,擔任工作。醫院是國民成立后在所創綜合性醫院,初期隨國府內遷,先長沙、再貴陽而重慶,坐落歌樂山之上,院長是知名外科學泰斗沈克授。而國立上海醫學院內遷后,1941年自昆明轉遷重慶歌樂山,與醫院成了鄰居;兩年后的1943年,衛生署將醫院劃歸上醫管理,次年初正式改名國立上海醫學院附屬醫院,成為重慶當時更先進的醫院之一。1945年春的孫懷典并沒有在那里工作太久,因為新生的幼子并重,被迫去職照顧孩子,并還短暫在朱學范主辦的中國勞動協會重慶分會臨時勞工時疫醫院做過。不過此時已經迫近戰爭勝利的曙光了。是年8月15日日本無條件投降。丈夫陳烈川通過復雜的關系,終于成為人員,輾轉從來到上海,此后再也不曾離開。
1947年上海市國民給孫懷典頒發的獎狀
虹口檔案館初孫懷典明,1946年起孫懷典陸續在“北四川路區”衛生事務所、區防疫 等處工作。
后不久,“北四川路區”衛生事務所、及區防疫 等機構相繼撤銷合并,孫懷典加入上海市公費醫院第二門診部,歷任長。1968年第二門診部整體并入第四醫院,孫懷典調入了職業生涯最后一 ,第四醫院門診。1979年,孫懷典光榮退休,從此安度晚年。
結語:大歷史中的普通人
大歷史的車輪是無情的,遭其碾壓過的條條痕跡,構筑出整個人類共同的痛苦記憶。同時大歷史對于后人又是迷人的,通過它的視角,一段段經歷成為了,普通的人們變成了英雄,混亂、暴戾與血腥成為了浪漫與勝利與狂歡。逐漸地經過歲月之后,后人只會記得浪漫的大歷史,而忘記了具體的歷史,忘記了其中掙扎過的普通人,就像本文的主人公,那位普通的白衣天使,一位活潑真摯的妻子,溫和勇敢的母親,以及那段獨特的經歷,這些都是在翻檢她的檔案及其夫婦自述之前,今天的讀者無法想象的。檔案館里留下的不只是真實珍貴的文獻,還有屬于整個過去時代的記憶,這些有形與無形的檔案文獻,可以讓后人在面對大歷史時更多冷靜與睿智,我們只是大歷史中的普通人。
感謝虹口區檔案館與孫懷典家屬惠允使用歷史檔案,感謝陸明老師對本文寫作的幫助。
責任編輯:黃曉峰
校對:丁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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