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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龍二月二十一是什麼命,農歷2月21日出生的人命運

解夢佬 4 0

屬龍二月二十一是什麼命

澎湃新聞記者 朱瑩 實習生 李濘伶

魁星閣塌了,在一個雨夜。

沒人知道它坍塌的具體時間,也沒人目睹它倒下的瞬間,甚至沒有人知道它確切的壽命。

村里的老人們說,老閣樓得有兩三百年吧。一位古建筑畫家,根據它的斗拱結構,推測它建于清代晚期;另一位古建筑技術員,依據木建筑結構,推測它應誕于清咸豐年間(1851-1861)。


后的魁星閣。本文圖片除特殊標注外,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朱瑩 拍攝

過去一百多年,老閣樓孤獨地矗立于村子的東南角,看著腳下綿延的土地,玉米、小麥漸次破土、成熟,農人在田間收割;孩童喜歡在它身上打鬧嬉戲,將木樓梯踩得嘎吱作響……它身后的土房,慢慢變成了平房,樓房拔地而起;火車轟鳴而過,村莊里的年輕面孔少了,漸漸只剩下老人和小孩。

老閣樓也越來越老了,在風剝雨蝕中,房梁開始扭曲,變得搖搖欲墜。直到10月這場暴雨,將它摧毀。

位于山西南部新絳縣閆家莊村的魁星閣,曾魁星,一方村民。遺憾地是,老閣樓一生籍籍無名——不在文物保護單位名錄之中, 它的歷史記載亦無處。坍塌后,它卻意外受到 ,成為山西暴雨導致的1783處受損不可移動文物——這一統計數字之外,特別的存在。

老閣樓塌了。眾多和它一樣散落鄉野的文物,還在等待挽救。

“閣樓塌了”

劉高云沒有想到,魁星閣會。

63歲的他是閆家莊村文保員,和另一位村負責看管村里的5處古建文物。自他記事起,魁星閣就一直立在那兒,下再大的雨,也撐過去了。

山西的雨季通常在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但今年,9月中旬開始,雨像花灑一樣密密匝匝地落下,綿延了一個來月。

山西省數據顯示,進入9月,山西接連出現5輪強降雨天氣,全省平均降雨量為302.2毫米,是常年同期(72.3毫米)4.18倍。僅10月2日至7日,6天下了去年全年五分之一的雨。在新絳縣,9月1日至10月10日,降水量達486.6毫米。

9月23日,劉高云所在的古交鎮文保員群下發通知,近期加強文物巡查。

劉高云查勘后發現,村里的娘娘、宗祠,出現了房頂坍塌和漏雨,魁星閣二層歇山頂,靠四根立柱勉強支撐著。他連忙拍照上報。那天開始,群里隔三差五就有文保員上報各村文物受損情況。

9月23日,前的魁星閣。受訪者供圖

汾河穿新絳而過,10月7日,洪峰來臨,將堤壩沖出決口,沿岸村莊和老城區近2萬人被轉移。距汾河較遠的閆家莊村,躲過了洪水,但南邊低洼處的兩百多畝玉米、油葵、藥材,全被雨水泡壞了。

至于老朽的魁星閣,在洪水來臨之前就倒下了。

10月5號還是6號——村主任閆益林記不清具體哪天了,早上八點多巡查時,他發現,魁星閣二樓已坍塌殆盡,一樓僅剩三分之一,3米高的臺基,外墻剝落,木梁、磚瓦混著夯土滑落到地上,一棵一人高的小樹,從外墻縫隙中兀自“鉆”出來。

魁星閣外墻剝落,木梁、磚瓦混著夯土滑落到地上。

“閣樓塌了,閣樓塌了”,消息很快傳遍村莊,人們跑去看,隔著雨幕和樹叢,已見不到它的輪廓。

劉高云有些心疼,“像家里少了一件東西一樣,有一份年輕時候的記憶在里面”。

8號下午,新絳縣文物保護中心來到現場,將魁星閣東臺基護墻加固,防止二次坍塌。一些大的木料——多數已糟朽,被拉到村委會存放,登記造冊,之后修復的話,興許能用。

魁星閣的一些建筑木料被拉到村委會存放。

“它能堅持到2022 年,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了”,看到 友發來的魁星閣的照片,連達有些感慨。

43歲的他是名古建筑畫家,20歲開始畫古建筑,二十多年間遍訪山西村落,為上千處古建筑畫過像。一次,朋友坐火車路過新絳,意外瞥見叢林掩映中屋頂的魁星閣,告訴了他。2022 年4月,連達慕名而至。

面前的古樓,是他見過最破敗的一座魁星閣:下層廊柱傾倒,屋檐坍塌,整體嚴重歪斜變形。

2022 年4月,連達見到的魁星閣。 微信公號“連達畫古建”

“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連達覺得手一推,或是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倒。但它又透出一種滄桑殘缺的美,倔強地不肯倒下,“很打動人”。

連達貓著身子鉆進閣樓下的草叢中,在土坡上半蹲著,為魁星閣畫了幅像。畫的時候,他覺得好像在隔空和它對話,像晚輩來探望,又像訣別。后來,他將這幅畫收錄到書中。

連達給魁星閣畫的畫像。 微信公號“連達畫古建”

得知魁星閣后,連達猶豫要不要把消息發出去,擔心被文管部門說在“找事”。后來想著,還是得發,“樓沒了,應該讓大家知道它是在什麼背景下倒下的”。

反響超乎意料。一媒體、文物愛好者來到閆家莊村,一窺它的殘容。

魁星閣的倒下,成了山西暴雨中古建文物的縮影,背后是大量低級別甚至無名文物的艱難處境。

在我國,不可移動文物分為國保、省保、市保、縣保4個等級,以及尚未核定公布為文保單位的未定級文物。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及山西省數據顯示,截至2022 年7月,被譽為“中國古代建筑寶庫”的山西,擁有53875處不可移動文物,其中古建筑有28027處,約占52%;13405處被列入四級文保單位,其余4萬余處尚未定級。

而據山西省統計,這場暴雨中,到10月11日,山西有1783處不可移動文物受損,出現屋頂漏雨、墻體開裂坍塌、地基塌陷等問題。其中國保176處,省保143處,市、縣保661處,未定級文物803處。

山西省文物保護利用處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暴雨中受損更嚴重的,集中在縣級及縣級以下文物保護單位,包括大量未登記在冊、未定級、散落在偏遠村落的傳統建筑。

古建筑愛好者唐大華有相似感受。暴雨后,他趕赴平遙、新絳等地,發現國保、省保主要是漏雨,問題不大,而縣保、未定級等鄉村古建毀損嚴重,大多“自生自滅、聽天由命”。

未成形的修繕

村民和柒龍家正對著魁星閣,出門就能看到。50多年里,魁星閣看著他出生、長大,他看著魁星閣變老。

在他記憶中,小時候,他和男孩們經常爬上魁星閣,夏日閣樓涼爽,視野開闊,能看到遠處的蘆葦蕩。十來歲時,通往二層的木樓梯消失不見了,此后漸漸少有人上去。

村民們稱魁星閣“閣樓”,劉高云說,很多人不知道它是干啥用的——在古代,魁星樓是為儒士學子心目中主宰 興衰的神魁星而建,讀書人拜魁星,祈求在科舉中榜上有名。

但在閆家莊村,大家更習慣去娘娘、祠堂祭拜。這幾年,村里考上名牌大學的年輕人少了,有人覺得,許是跟閣樓年久失修有關。

和柒龍至今珍著一張照片。那是21年前,他和村里8位36歲同齡人的合影。照片中,男人們穿著喜慶的紅毛衣、筆挺的西服,有的系上領結、戴上墨鏡,對著鏡頭笑。

2000年,9位村民在魁星閣前合影。受訪者供圖

同齡人湊錢辦活動,合影,祈求順利邁過36歲的檻,是當地的習俗。魁星閣出現在許多人的照片里,它是村莊的地標,直到后來“塌的不行”,再也沒有人將它作為背景。

幾十年過去,閣樓旁的學校遷了,附近小院變成了加工廠,后蓋起密密麻麻的民房,堵住了通往魁星閣的路。蘆葦蕩也干涸了,變成了田地。火車軌道從魁星閣旁穿過,轟鳴聲晝夜不歇。

1994年的魁星閣。受訪者供圖

和柒龍像村里大多數人一樣,外出打工,養育一雙兒女,然后有了孫子孫女,再回村,種地,帶孩子,如今兒子兒媳也在重復他的路。劉高云是少數留在村里的人,他做過水泵生意,后來進村委會當會計、支書、文保員。

修繕魁星閣的想法,反復了幾十年。劉高云說,村里沒錢修,曾有村民提議募捐,但沒人,不了了之;有的村民對文物保護沒概念,甚至覺得,“老東西也沒啥用”,村委會也不敢出面,怕被“搞”。

“哪怕給它搭個架子支起來,搭個棚子遮蓋下,或者臺基坍塌部分用紅磚搭個護坡頂住,也不至于這樣。”連達覺得遺憾,六年過去,魁星閣沒有得到補救。

在他看來,這類木結構建筑如果從來不修,經年累月,必然會損害侵蝕,倒下只是時間問題。

另一座魁星閣

兩公里外,龍泉村的魁星閣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

云銷雨霽后,它挺立于一片玉米地間,兩層高,青磚鋪地、雕梁畫棟,木質斗拱,閣內著彩繪泥塑星像。大門上貼著“人文始祖”,兩側貼有對聯,懸掛著村民們敬奉的紅燈籠。

龍泉村的魁星閣

如果不是16年前的那場修復,蒙石鎖相信,它可能也倒下了。

79歲的蒙石鎖當了一輩子老師,63歲那年,退休的他決心為村里做件實事——修繕魁星閣。

蒙石鎖記憶中,小時候村里還有清代的土地、財神爺、,后來都被拆了,僅剩魁星閣一處。

村民們相信,魁星閣是“點狀元的”,著一代代娃娃考好大學。

與閆家莊村魁星閣的冷清不同,龍泉村魁星閣一直香火不斷。每年正月初一,早上五六點就有村民帶著貢品,趕去燒頭柱香,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孩子求學順利。農歷九月十五,村委還會請來唱戲的,扭秧歌的,扎高蹺的,敲鑼打鼓,熱鬧一番。

蒙石鎖覺得,村民們對魁星閣有感情。他的大伯,20來歲時去了河南,60年沒回來過,直到80歲時回山西尋找他,走到村東南角時,一眼認出了魁星閣,激動地說,“就是這村。”

在他記憶中,魁星閣早年修過一次,后來長期處于沒人管的狀態,屋頂瓦破裂,漏了個洞,滲水,房梁也蛀了,“爛得不行,快塌下來了”。

多年來,村民們有意修復,一直沒人牽頭。

“再不修,我們村一件文物都沒了”,蒙石鎖決定擔下這事。

修繕想法得到了大部分村民的支持。全村4000來人,一些在外做生意的出了“大頭”,一萬、五千地捐,最后募集到5萬塊,還差一萬,村委會出了。

蒙石鎖和六七個老人組建了一個魁星閣修復組委會,63歲的他是其中最小的。老人們分工合作,找來匠人設計方案,原樣修建;每天換班,去現場盯著,怕物件丟失。去外村 人時,不會騎車,就找村載他們去。

修復歷時一年,蒙石鎖記得竣工那天,村民們請來敲鑼打鼓的,唱戲的,“可熱鬧了,外村的都來看了”。

今年,村里36歲的同齡人集資10萬,將進出魁星閣的道路和樓梯修葺一新,屋檐上掛上小燈泡,過節時,閃閃發光。

十幾公里外,北張鎮西莊村的魁星閣,也幸運地得到了搶救。

這座建于清乾隆年間的魁星閣,在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時成了“縣保”,今年4月開始修繕。

“不話,跟閆家莊村魁星閣一樣的命運”,新絳縣文物保護中心主任楊英杰說,去年,他們“求爺爺告奶奶”,找上級部門申請到40萬經費,又從縣文物經費中拿出30萬,這才有了西莊村魁星閣活命的機會。

但它只是極少數幸運的存在。

楊英杰介紹,新絳有各級各類文物725處,其中國保、省保、市保共29處,縣保613處,未定級文物83處。縣保和未定級文物中,“75%處于待修狀態”。

通常,國保由出錢,省保省里出錢,市保市級出錢,縣保和未定級文物由各縣負責。這意味著,數量最多的低級別文物,下放到了財政最吃力的縣一級。

以新絳為例,每年文物保護經費為150萬,在山西各縣中屬中上游。其中50萬為考古費用,60萬用于發放文保員工資、消防器材更換等,余下40萬,只夠修一處,“還只能干一些修修補補的活,不能從本體上維修”。

去年,他們向省申請了30萬文物搶險加固資金,修復了一處閣樓。今年報了三處,都沒申請到。

面對大量待修文物,楊英杰說,縣保優先,文物資金基本“到不了未定級文物”。縣保中,先修瀕危、歷史價值高的公益性文物,如祠堂、閣樓等,這類修復后能利用起來。其他離整體垮塌還有一段距離的,“不行了加固下,反正(每年)就那點錢。”

古建在沉默地消逝

過去八年,唐大華尋訪了上千座古建筑,他在 上創建了一個“隨手拍救古建”的專題。

“至少50%存在安全隱患”,他發現,大量低級別和不知名文物散落鄉野,得不到維護。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數據顯示,過去35年里,全國有4.4萬處不可移動文物消失,平均每天消失4處,其中大部分為未定級文物。

連達印象中,太谷縣有一座清代石牌坊,因農田灌溉導致地基松動,后直接被當地人用挖溝機推倒,成了一堆碎石。

這讓他有種急迫感,“文物只會越來越少,毀壞一個少一個”,“今天不畫,明天可能就倒了”。這些年,他攢點錢就往山西跑,想趕在那些古建筑消亡之前,畫下它們最后的模樣。

魁星閣的,連達覺得也是農村衰落的縮影。在他去到的不少山西農村,尤其是東南部、北部,一些三四千人的大村莊,常住人口只有兩三百人,主要是60歲以上的老人,想找個能騎摩托的人做司機,都很難找到。

他回憶,去閆家莊村那次,“安靜極了”,一個沒遇到。“村里頭都衰落了”,連達說,“誰還去修一個破樓是吧?”

畫畫時,常有村民圍觀,有人問,是不是賣了可以賺很多錢?他會告訴他們,“文物的意義不在于錢,而是保存在這兒,這是你們村的歷史”。

連達能感覺,村民跟古建筑之間的情感聯結,“越來越淡薄了”。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很多被認為是,遭受摧毀。連達去過一個村莊,繁盛時有40多座,如今只剩一座,還是因院子大被改成學校才存留下來。內的壁畫、塑像、石碑早已傾覆,只剩空空的一副木框架。

連達說,那一代人很少目睹的和傳統文化活動,長輩也不敢告知,以至他們對的作用、藝術價值沒什麼概念,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就不會對他的兒子、孫子傳遞這些”,文化傳承斷裂了。

他去過一個玉皇大帝的玉皇,守老人分不清跟,放起了的《》。

到這一代年輕人,很少在村里生活,對鄉村文物更是“無感”。龍泉村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說,她每年初一會跟著媽媽去魁星閣燒香,但她不記得它名字,更不了解它的歷史。

連達說,那些少數得到修復的低級別古建,也難保質量,有的被“不倫不類”:木結構門窗換成了玻璃窗;房頂用上了彩鋼瓦;一層的古被加蓋成兩層鋼筋混凝土的仿古建筑,再貼上琉璃瓦;一對夫妻花83萬重修一座古,梁架上的彩畫跟東北花棉褲似的;壽陽一座古,修繕后的壁畫是戰士;毛石砌的石橋,除幾塊舊構件外,變成了嶄新的石橋……

“這不是把它給毀了嘛”,連達有些憤然。修繕過程中,一些內部的彩畫或古人題記,稍不注意,“全沒了”。

此外,很多修繕項目被大古建筑公司壟斷,小公司以及傳統藝人因資質門檻很難接到活,傳統手藝面臨失傳。一些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古建筑,在修繕過程中,地方特色給“修沒了”:連達見過山西一處古建筑,請來名頭響亮的故宮文物修繕隊,修完后變成了紫禁城的風格;還有山西西南部的一些古建筑,被習慣修復山西中部地區建筑的工人,風格迥異。

古建文物需要長期接力維護與修繕,從不是一勞永逸的事。連達認為,不要急于落架大修,在不危及結構安全的情況下,盡量保留它本身的原始風貌。

古建筑文物的日常維護主要靠文保員,他們大多是村里上了年紀的老人,有的常年住深山小,條件艱苦。國保、省保文保員每月的工資只有300塊錢,市保更少,200塊,縣保只有100塊。

劉高云做文保員五六年了,職責是巡查、看管消防器械,防火防盜。他說,每次上報后,情況危急的,文物部門才過來查看,不過看了也大多沒采取過措施,“一說就是沒錢”。

在他印象中,工資“沒有發全過”,有的縣工資發不出來,“(文保員)盡職盡責,全憑良心了”。

基層文保,“夾縫中生存”

55歲的楊英杰,時常感覺頭上懸著把劍。

兩年前,他調任黨政機關后成立的新絳縣文物保護中心主任。一到雨季,就有打來,反映文物受損情況。“眼看著這兒塌那兒塌”,每年經費卻只夠修一處,他心里犯愁。

今年9月中旬,有村民反映,村里一處古民居后墻,把路擋了。他們 產權人,對方說沒錢修,“要修你們來修,不修就讓它塌去”。最后只得派技術員過去釘上木椽加固。

9月25日開始,擔心雨水侵蝕,文保中心緊急給縣里幾處有塑像和壁畫的國保、省保,包括龍興大雄寶殿、稷益、龍香關帝等,加蓋塑料布防雨。

之后幾日,楊英杰輾轉各個村,勘查災情,統計情況。這場暴雨中,新絳有50處文物出現屋面滲漏、下陷、墻體等災情,其中39處為縣保和未定級文物,在山西各縣中,“不算特別嚴重的”。

運城市下撥了5萬元搶險資金。省和市里的文物專家也趕來查勘,對上報的災情做評估。楊英杰忙著申報修繕項目,對他來說,多一個項目過審,就意味著多一處文物被挽救。

談到基層文保工作,他忍不住吐苦水:想修繕“沒錢”,出了問題要追責,老百姓還不配合,“夾縫中可難生存了”,說起這些,楊英杰有些激動。去年,運城另一個縣里,一些古民居構件被拆分后通過地下市場到浙江東陽,媒體曝光后,27人被追責,“文旅局長受不了壓力不干了”。

“我就覺得這活不能干了”,楊英杰只想平安熬到退休,沒成想,遇上了這場暴雨。

眼下,最讓他頭疼的是,大量產權為私有的古民居如何保護利用。在新絳各類文物中,超過三分之二為古民居,其中80%的古民居處于待修狀態。

根據《文物保》,作為古建筑的民居,由產權所有人負責修繕、保養,所有人不具備修繕能力的,給予幫助。古民居大多產權為私人所有。修繕的話,要先向文物部門申請,獲批后提交修繕設計方案,再找有資質的古建筑公司來修,修完后請市專家驗收。

由于修繕所用的木料、青磚藍瓦、白灰等材料造價高,修繕成本高昂,多數產權人不愿修,也不愿住老房子,想拆了蓋新房。

楊英杰聽到過太多不理解的聲音:有的產權問,“房子是我個人的,我還做不了主了?”有的埋怨,“你沒錢修,給我門上貼(文保單位)牌干啥?”還有人打到電視臺,控告文物部門不作為,房子塌了不幫忙修。更有甚者,直接喊話,不幫忙修就要拆掉。

有的坍塌后,所有人不愿上報,想私自蓋新房。他們只能叮囑文保員,“哪怕它塌了,有一堵墻在都不能動”。至于何時,他們也沒底,只能“連哄帶騙”。

楊英杰發現,少數由兜底修繕的古民居,大多在景區中。以平遙為例,通常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購買古民居后進行修繕;另一種是,產權所有人不愿賣的,以房子作為抵押,入股旅游公司,幫忙修繕,持一部分股份,和產權所有人共同分成。那些景區以外的古民居,投資看不到回報,“就沒人管”。

即便有了修繕資金,資金怎麼投放,選擇修哪處,如何修,修繕后如何利用……都是難題,目前沒有明確的法規,只能靠各地自行探索。

另一方面,古民居產權人沒能力修,有能力修繕的城鎮居民,又受限于“一戶一宅”無法購買。

楊英杰希望,能針對古民居的指導性意見,“讓基層好操作”。再者,給產權所有人在修繕上提供一些。

他對“盤活”古民居也有想法:一是連片保護,建一個古民居博物館,將有價值的古民居整體搬遷,進行集中保護;二是按文物四級分類方式對古民居進行分級,這樣“地方壓力沒那麼大”。

在楊英杰看來,當前基層文物保護面臨的困境,還有文物管理體制混亂,基層文物機構撤并,文物技術人員匱乏,防水器材儲備不足等,跟對文物的重視程度和保護意識也有關。

新絳縣文物保護中心成立兩年,經歷了從正科級到副科級,又變回正科級單位的,公章就反復刻了三次。申報文物搶險報項目時,省只認文物行政部門,不認文物保護中心,還要文化局的公章。

唐大華走訪發現,有一些縣一二十年里沒怎麼修繕過文物,急需相關或機制。

連達分析,非景點的文物修繕就是不斷投錢的“窟窿”,在一些地方看來,“塌了反而沒責任負擔了。”

出路在哪兒?

那些大量散落鄉間的鄉村古建筑,出路在哪兒?

楊英杰覺得,“利用是更好的保護”,放置不管,很快就壞了。但如何利用,是道難解的題。

他深感責任艱巨,“不能說文物傳承幾百年了,到咱們手里出問題了”。

2022 年,山西推出“文明守望工程”,鼓勵力量參與文物,目前全省文物項目累計238處,吸引資金約3億元。但這些項目也出現過“認而不養”、胡亂改建等亂象。

楊英杰認為,企業文物帶有一定的功利性,效果尚不明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是當作協助和補充,可以成立針對縣保的基金,或由各縣成立專門的保護基金。

2022 年,山西長治探索出“搶救古建撐傘行動”,給瀕危坍塌、暫時沒錢文物搭個雨棚,使其免遭雨淋,延緩垮塌進程。但它能照拂到的也是極少數。

山西省文物保護利用處負責人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表示,低級別文物是下一步工作的重點,會往這方面轉移。

盡管有上級文物部門回復,坍塌的魁星閣可以修,但楊英杰心里還是打鼓,它不屬于文保單位,能否用文物專項經費修?“招投標都是問題,你的依據在哪兒?”

楊英杰猜測,當年沒有把魁星閣納入文保名錄,可能是“漏掉了”。粗略估算,魁星閣全部修繕得七八十萬,只本體修繕至少三十萬,大部分構件要換成新的,那文物價值就“大大削弱了”。

10月中旬,雨過天晴,洪水退去,閆家莊的村民們忙著搶收玉米,門前、院里金黃一片,小孩在路上追逐玩耍。

仿,這場雨從來沒有下過。

日落時的魁星閣

責任編輯:黃芳

校對:欒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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