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羊女克父克夫克子
|橘子 編輯|欣欣
01
彭婆婆是我老家的鄰居,我估測今年應該有七十餘歲了吧。這個年紀的祖母輩多含飴弄孫,安心度享自己的晚年。
不同於她們,這個年紀的彭婆婆無夫無子女,雖有繼子女卻很少來往。彭婆婆家中設有小堂,獨居在家,整日里吃念,甚為,眉宇間有我看不懂的祥和。從他人我隱約知道彭婆婆的因於她不幸的過往。
不同於她們,彭婆婆是識字的。我和彭婆婆甚少見面,彭婆婆知道我是愛好讀書之人,見了面總拉着我寒暄兩句。彭婆婆曾向我講過一些家的道理,甚而勸勉我要讀一。
每年的春節,她都會到去,今年亦然如是。我去看她,她拿橘子給我吃,說:“前的供果,吃了好的。”
我一面剝着橘子,然後主動告訴她:“婆婆,去年我讀了幾本經呢。”
她原本在閉目念,手中盤數着一根念珠。聽聞我說完,便睜開了眼睛,徐言問我:“哦,你都讀了什麼?”
我有些興奮地告訴她:“去年粗略讀了和,還去了兩次九華,拜謁了道場。”然後說起了修性,以破障,修心,以化成,不空,誓不成云云。
她晗然點頭,連聲說“好,好。你們在上的人,要多讀點經,總是好的,會教人向善,也是一種。”
02
彭婆婆,原本也是生於富庶,前,家境在那一片都是遠近聞名的大戶人家。她的爺爺是大地主,她的奶奶,是縣內另一戶地主家的,在一個鎮子上,佔有“半邊街”之稱,門當戶對。她的,自然也就是地主家的少爺。
所謂“夢裡依稀淚、城頭變幻大王旗”,后,她的爺爺作為舊的惡代表,在運動中被了。家境一落千丈。
或許是在歷史車輪的巨大碾壓之下,個體的不幸總是會接踵而至。在她剛2歲的時候,就死去了。3歲時,母親改嫁。
她是由她的奶奶拉扯撫養長大的,從此,彭婆婆和奶奶相依為命。可想而知,唯出身論的年代,因為背負着地主的身份,她和生活,在一個貧瘠而動蕩的時代里,困苦異常自然是可以想見的。
彭婆婆剛剛成年,奶奶便託人給她訂了一門親事。可在她還沒有嫁過去的時候,那個男人就死去了。在鄉下,這樣的女人叫做望門寡。倘若在舊時,是要終身守節的。
幸而是在了的新,彭婆婆又嫁了第二個丈夫,生了個女兒。第二任丈夫,身體不好。整日里咳嗽,鄉下俗稱是癆病。
女兒長到八歲的時候,竟意外掉進河裡淹死了。在女兒夭亡之後的第二年,彭婆婆的第二任丈夫也因病去世。彭婆婆再次成了。
夫家視其為掃把星,自然是不能容她,將她趕了回去。她只好繼續跟奶奶在生活里掙扎着。
應該是在1978年的光景,彭婆婆又一次嫁人了。這一次是嫁給了一個鄉里公社的,部隊退伍的轉業,威武。這第三任丈夫認為鄉間所謂的“命硬不祥”只是說,毅然無畏地娶了彭婆婆。
第三任丈夫是個鰥夫,原配,留有四個子女,三女一男。彭婆婆嫁過去是做後娘的。
鄉里都說,後娘是最不好當的,做女人,輕易不要嫁作填房媳,給人做後娘。
第三任丈夫於彭婆婆而言卻是良配。那時,彭婆婆因為生活困苦,營養,嫁過去的時候,面黃肌瘦,頭髮都是枯黃的。她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要把奶奶也帶過去撫養。
第二年,彭婆婆就生了個兒子。命運似乎開始仁慈一些,補償對她的一切虧欠了。
03
第三任丈夫的原配留下的四個孩子,逐漸長大,嫁的嫁娶的娶,各自另立門戶。彭婆婆親生的兒子聰穎健康,第三任丈夫也從公社到鄉鎮,做了有好幾任的,在鄉間鄰里威望甚高。
撫養她長大的奶奶——那個曾經地主家的,也在年壽近八十歲時候離去,彭婆婆似乎終於要迎 己的幸福晚年生活了。
然而,無人料到,彭婆婆不幸人生的下半場又開始了,所謂的晚年幸福,亦如經上所言,如夢幻,如泡影,只是一場幻像。
1999年,彭婆婆那個出落得一表人才的親生兒子,中專畢業后,被分配到鐵路系統,端上了那個年代鄉人艷羡的鐵飯碗。半年後,彭婆婆的兒子被確診了淋巴癌。四處求醫問葯,最後在的協和醫院住了大半年光景,還是去世了,生肖屬羊,時年剛20歲。
鄉鄰說,彭婆婆不僅命硬,心也比較硬。親生兒子在病床上彌留之際,大家都說還要繼續搶救,她卻對醫生說“把拔了吧”。
他們還說,彭婆婆真不幸,如果她那兒子晚走幾年,或許還能成家生子,給她在人間留個念想。
在兒子去世后,彭婆婆就有些性情大變,經常晚上跑到山裡面,坐上一夜。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彭婆婆開始接觸道的,只不過沒有現在這麼。
彭婆婆最後放下塵間一切,歸,是在幾年後。因為,她在這個世間最後的晚年依靠,她的第三任丈夫,在2006年,也因病去世了。走的時候,六十餘歲,算不上人間高壽。
雖有幾個名義上的子女,對她還算是禮敬,但終究與她無血緣之親。於她而言,這個世界真得是了無牽掛了。
04
這十餘年間,彭婆婆成了一個在家的,念,家中設置了一個堂,逢年過節的時候,就到去,躲開人間的熱鬧。
彭婆婆現在身體很好,飲食氣色甚佳。都說她會是一個高壽之人。也有人說,彭婆婆這樣的人,命格獨特,如果生而為男,可能大富大貴、出將拜相。但如果生而為女,往往就是一生劫數,克父克夫克子。
或許,再過一二十年,彭婆婆就會在某個山中間,安然離去了。她的一生世界,終究是好比那白茫茫的大地,似空若無,落得真乾淨。
願她在前,晨鐘暮鼓、青燈木魚的相伴之間,尋得內心最後一份清凈和安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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