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黛初會是《紅樓夢》里比較經典的情節,前世的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的仙露之惠累月之緣,讓今世從未曾謀面的表兄與表妹之間,在驚鴻一瞥之后便產生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其實,哪里是“似曾相識”,原本就是從幻境到塵世的再次相逢,所以黛玉會覺得“好生奇怪,到像是在哪里見過,何等眼熟到如此”,寶玉也覺得“心里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別重逢的一般”。
寶黛初會的過程,我們是無比熟悉耳熟能詳的,無論是電視劇、電影,還是戲曲、大鼓書,“寶黛初會”的場面皆不會少,而其中的寶玉為黛玉取字、摔玉、與黛玉隔窗而居三大情節也是皆不會少的,從表面看這三處細節是寶玉“混世魔王”的特性,實則為以后二人關系埋下了三處伏筆:
其一,為黛玉取字。
寶黛初會,黛玉在寶玉眼中的形象是: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袁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在問過黛玉姓名之后,得知黛玉只有名沒有字的寶玉,因為“林妹妹眉尖若蹙”,寶玉便杜撰了“顰顰”二字作為黛玉的“字”。“顰”字的字面意思是皺眉,就如寶玉所言因為“林妹妹眉尖若蹙”,的確在整個故事發展中“眉尖若蹙”的林妹妹,的確是“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
再從“顰”字之形來看,上為表示經常的“頻”字,下為表示不自信的“卑”,連起來就是“時常不自信”,恰如當黛玉的“木石前盟”面對“金玉良緣”時常常是不自信的、是自卑的。
再則,古人取名取字是有講究的,一個人出生三個月后,長輩會給他起第一個名字,這就是“幼名”。等到他長大成年之時,就要在名之外另取一“字”。《禮記·士冠禮》曰:“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君父之前稱名,他人則稱字也。”
古人看來,一個人的“名”只在君王或長輩面前才能使用,而“字”是用來在平輩或晚輩間稱呼的。寶玉為黛玉取字為顰后,寶釵經常“顰兒顰兒”叫呢,聽起來很是親切。
最重要的是在《禮記·曲禮上》稱:“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許嫁,笄而字。”貴族男子二十歲時(成年)行加冠之儀而取表字,女子出嫁(成年)之時可以盤發插笄(簪子)了,也要取字。所以,未出嫁的女子叫“待字閨中”。可見,古代女子的“冠字權”是丈夫的。寶玉初遇黛玉就要給她取字為顰顰,曹公成就“木石前盟”的用心之良苦。
其二,為黛玉摔玉。
寶玉是銜玉而生,一心傾慕天下女子的他,希望這玉是“普惠”的,家里的姐姐妹妹都得有,神仙似得的林妹妹更得有。當知道林妹妹也沒有“玉”的時候,“行為偏僻性乖張”、“有時似傻如狂”的他便變成了“混世魔王”,“登時發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麼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
從表面看,這是寶玉癡狂之舉,實則不然。那“玉”是什麼,是“通靈寶玉”,更是金玉良緣的“玉”。如果玉摔碎了,“金玉良緣”就成立不了。如果玉摔了碎了,寶玉和黛玉都是無“玉”之人,以后就不用理會“都道是金玉良姻”,只用“俺只念木石前盟”了,豈不樂哉。只可惜,摔到地上的玉又被眾人撿回來戴在了寶玉的胸前,“金玉良緣”摔不破碎,“木石前盟”也只能空悲切了。
其三,居黛玉窗下。
黛玉進榮國府之后,賈母將黛玉安置在了自己居所的碧紗櫥內暫住,而這個碧紗櫥原來是寶玉居住的。賈母要將挪出碧紗櫥的寶玉安置在自己住的套間的暖閣里。而寶玉不愿同賈母住在暖閣中,經賈母允準住在了碧紗櫥外的床上。
所謂的碧紗櫥就是又稱隔扇門、格門,是古代漢族建筑室內分隔的構件之一,類似落地長窗,而落地長窗通常多安裝在建筑外沿,碧紗櫥主要裝修在內屋,是清朝時期南方貴族人家比較常用的一個臥室裝修手段。
此處的碧紗櫥就是在臥室內部間隔出來的一個小空間,將一間臥室,用四至十二扇落地窗隔斷出一個空間,成為臥室里的一個臥室,有兩扇落地窗能夠開啟作為房門,其他幾扇是固定的,這些落地窗樣的隔斷就稱為隔扇碧紗櫥。
所以說,其實寶玉是住在了黛玉的“窗下”的。由此不僅讓人想到了“芙蓉女兒誄”。這“芙蓉女兒誄”本是寶玉誄晴雯的,黛玉無意中聽到了之后,建議把其中的“紅綃帳里,公子情深;黃土壟中,女兒命薄”兩句,改為“茜紗窗下,公子多情”,寶玉采納之后,最終把這兩句定為“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
其中的“茜紗窗下”為重點,“茜紗”既可指黛玉提到的“霞影紗”,也可暗指“碧紗櫥”的“碧紗”,“碧”有時也指紅色,如碧血丹心。“窗下”不用解釋,寶玉一開始不就住在黛玉的窗下。
在原著中,當黛玉聽到“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之句時,“陡然變色。雖有無限狐疑,外面卻不肯露出”。芙蓉花前的誄明為誄晴雯,實則為誄黛玉,碧紗櫥上早在第三回就被曹公系上了一根伏線,這根線一頭系在碧紗櫥上,一頭卻蜿蜒曲折系在了第七十八回大觀園中的那株芙蓉花樹上的。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終身誤,誤終身。原來,寶玉和黛玉的結局從初見摔玉的那一刻起,已經注定是“美中不足”,贊只贊曹公之妙筆妙心,嘆只嘆寶黛之緣淺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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