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中西部一帶至今流傳一句老諺語,叫“論理 不該斬魏塾”,形容一個人受到莫大冤屈,這句話從清朝乾隆年間一場駭人聽聞的文字獄流傳下來。
1、帶鐵頭套的死樹樁
“快到了”
趕車的一回頭。
云南小孩從姆媽懷里彈起,
探頭到窗外。
一路上槐樹白毛起了粘,
天是五月曬死人的晴朗,
小孩一口過大的門牙擱在外面,哼著小調,
突然小腦袋急速收了回來,
指著不遠處大喊,“看那些樹”,
只見路邊大約五十步遠的小樹林里,
一排直愣愣的樹樁,被鋸了樹冠,
套上了烏黑的鐵箍子,
在野外寬闊里像死刑犯跪列在法場,
格外顯眼。
2、小孩在閣樓看見了什麼
小孩的父親從云南調任壽光縣衙當文職人員,
全家萬里迢迢遷來山東,
他們租住了縣城西邊的二層小樓,
樓后面有座很氣派的灰磚碧瓦大庭院,
小孩白日里從閣樓伸頭望去,
那庭院里時時竄出野貓野狗,竟是座空宅子。
不知何時起,小孩開始發噩夢,
夢見隨野貓鉆進了宅子黢黑的門洞里,
聽見了慘慘的哭聲,“啪”一下被拍了后背,
猛然回頭,豁然醒了,
于是發低燒,茶飯不思,
眼見著小黑臉瘦的只剩下大門牙,
醫藥無效后,
家人趕緊請來了當地有名的算命先生。
3、這所宅子的恐怖故事
算命先生掐掐小孩脈搏,
斷定是受驚之癥,
家人遞上了溫潤的茶,先生吮著茶,
在傍晚的朦朧里講起那所宅子的故事。
15年前,那里屬于秀才魏塾,
魏家祖輩出過大官,
五世祖魏琯還在康熙朝任吏部天官,
魏家田多地多佃戶多,
是縣里有名的大戶人家。
秀才魏塾求取功名不成后,
索性臥家讀書,他酷愛評論史書,
臧否人物,坐臥手不離卷,名望很高。
這魏塾性格耿直仗義,
對看不慣的人事絲毫不留情面,
很得罪了一些小人,
其中就包括后來舉報他,
害的魏家家破人亡的龐秀才。
4、魏塾帶頭抗稅
那是乾隆爺第六次南巡時期,
御駕聲勢浩大的游泰山,
山東巡撫國泰抓緊花銀子巴結,
打點皇帝身邊的近臣,
要為后升遷鋪路,
但是錢財遠遠不夠花,
于是國泰把主意打到地方,
下令各加收縣當年二三成的田稅。
偏偏那年正趕上了壽光地區大旱,
彌河水域全域斷流,
百姓餓的吃草啃樹皮嗷嗷待斃。
看著加收田稅的差役氣勢洶洶,
魏塾坐不住了,他召集了鄉老、秀才、有名望的士紳四十幾人,
幾次三番上門圍堵縣令勞敦樟,為百姓陳情。
勞縣令哪敢答應,拒不見面,稅照收,衙役門張牙舞爪的破家奪財,不顧百姓死活。
魏塾氣血上涌,不顧親人勸阻,
讓自家佃戶帶頭抗稅,于是四方八鄰跟風拒繳,
當年壽光縣收稅只收了不到十分之三四,
勞縣令恨的無以復加,但無計可施,只能向上級匯報。
5、巡撫縣令聯合羅織罪名
乾隆年間,文字獄盛行,
什麼“一世無日月”,
是思念明朝,“一把心腸論濁清”
居然把濁加于清之上,
分明是存著反清心思。
乾隆皇帝最看不得這個,
一旦所謂“反詩””被查獲,
不論寫詩者是高官還是平民,
必定全家十死無生。
勞敦樟把魏塾帶頭抗稅的事層層報到山東巡撫國泰那里,
國泰立刻指示勞敦樟,
想盡辦法,
用盡手段也要讓魏塾永遠閉嘴。
5、一場駭人聽聞的文字獄
三月暮春,
城西的龐秀才敲響了縣衙左邊起皺的紅皮大鼓。
午后時分,
十幾名衙役野狗般沖進魏家,
領頭的劉師爺粗魯的扒扯著木架子上的藏書,
迅速抽出了那本龐秀才舉報的《涉戎論》,
這是西晉大臣江統向晉惠帝請求驅除氐、羌少數民族,
排除隱患的著名諫章。
某頁左側是熟悉的魏氏草書,
大意是晉惠帝手下一群草包,
不聽江統之言,導致五胡亂華,
胡人奪了漢人江山云云。
劉師爺得意的朝眾人晃著書,
拿到鐵證,他下巴往左一擰,右眼上挑,
下令“魏家人全部帶走”。
說到這里,
城里飄滿了焚燒秸稈的煙熏味兒。
算命先生就著慌慌張張的燭火苗吸起了旱煙袋,
青煙窗外散去。
6、魏家全家被殺,親屬流放
“乾隆爺對文字獄查的嚴,江蘇那邊、湖南那邊,死了多少人,魏家肯定是保不住了”。
算命先生聲音暗啞,抽一口,吐一口,
煙氣混著昏黃燭光,彌漫開當晚的畫面,
魏家幾十口被押進大牢,
縣令勞敦樟當夜奔往濟南府。
隨后京城里軍機處接到山東巡撫國泰上報的折子,
說魏塾在審訊中供認手跡是他親筆的。
很快宮里傳諭國泰,按謀逆罪立斬。
國泰將魏家直系親屬16歲以上的全部問斬,
五服之外的魏氏族人全部流放遼寧。
魏家幾十口人被拉到青州的東關廣場砍頭,
刑場被血水沖刷浸泡,凄慘無比。
為警示后人,
官府甚至把魏家祖墳墳頭的樹都鋸了頭,
釘上鐵箍子,
“樹芽鉆不出來,樹都憋死了”,
算命先生死盯著窗外。
“魏家連個敢收尸的都沒有,為民請命,竟落的如此下場”,
看小孩家人聽的認真,算命先生拿鞋底敲出煙灰,
“都說朝廷余怒未消,要全城流放,俺們當年連夜往濰坊那邊逃,等縣里出了安民告示才敢回來的”。
7、論理不該斬魏塾
送走了先生,
小孩一家很快搬離了城里,
另尋一處居住,
小孩漸漸不再發噩夢,
后來聽說流放的魏家人慢慢的回來了,
也收回了房產。
小孩長大后聽說了故事的結局,
當年國泰貪賄,橫征暴斂,激起了民憤,
朝廷大員山東人劉墉十分憤怒,
聯合御史錢灃大力彈劾國泰,
頂著和珅壓力(國泰黨附和珅),
把國泰關死在了京郊監獄里。
縣令勞敦樟被劉墉調任到湖北巡撫壽光人李封手下做事,
李封從不見他,也不聽他匯報工作,
同僚們揣摩上峰的意圖,
湖北官場紛紛排斥勞敦樟,
讓他活的像過街老鼠,
勞敦樟逮住機會憤怒委屈的質問李封,
說論理不該不見他,李封只說了一句話:“論理不該殺魏塾”。
龐秀才害的魏家家破人亡,
在縣城待不下去,投奔外地去了,下場未知。
世間因果報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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