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同鄉的生肖
老馬的BB機是老馬的堂團長給他的。說是給,不如說是老馬厚著臉皮往馬團長要的,或者說是“擄”的更為確切一些。
其實,馬團長只是一個副團職科長。鄉下人不知道部隊的規矩,為了省事,也為了抬舉人,不管你是不是真正帶兵打仗的團長,即便是參謀干事助理員等,只要到了這個級別,統稱“團長”。
馬團長是村里出去的大軍官。這些年,馬團長不光給村里爭了光,更是馬家的自豪和驕傲。馬團長很低調,每次探親回來都穿便衣,也從不和老少爺們說他在部隊的那些事。倒是老馬一提起馬團長,像打了雞血,有說不完的話,說來說去,意思集中在一起,就是馬團長很厲害,30多歲,年輕輕的縣團級,前途不可等。老馬說多了,鐵柱說,老馬,你哪天叫上我,咱到馬團長那里看看。
鐵柱是老馬的發小,倆人從小一塊光長大,好得像一個人。鐵柱的話提醒了老馬,老馬想是啊,馬團長出去10多年了,他當兵的地方也不算遠,坐一天火車就到了,我得去部隊看看他。老馬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他決心一下,買個就出發了。不過,老馬是一個人去的,沒叫鐵柱的主要原因有三個:一是他平時說馬團長那些話如果不實,鐵柱會笑話他,如果鐵柱回來給鄉親們說了,甚至是像他一樣添油加醋地說了,他會很沒面子。二是他大老遠去部隊看馬團長,馬團長當那麼大的官,不可能讓他空手回來。馬團長讓帶的禮物,一定會是好禮物,老馬不想讓鐵柱這外人占他們馬家的便宜。三是鐵柱家比較窮,他女兒小玲馬上就要考大學了,鐵柱從不亂花一分錢,老馬不想讓鐵柱在這個時候,花上百元的路費。
老馬來著了,他在馬團長的部隊一周,倆眼沒閑著,看啥啥新鮮,看啥啥好看。軍營里的“那些事兒”,有的和里、電視上,以及人們說的一樣;有的,則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老馬頭一回看見馬團長穿軍裝,頭一回看見馬團長的手下喊馬團長、給馬團長敬禮。老馬感嘆,俺兄弟不得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老馬住在招待所,那些“新兵”知道他是馬團長的哥,對老馬客客氣氣,端茶倒水,問寒問暖,服務周到。每天晚上,馬團長就會回家陪老馬吃飯,有兩回,馬團長還叫來兩個同鄉戰友陪老馬喝酒。這兩個同鄉戰友和馬團長一樣,都是“兩杠一星”,看起來官都不會小。老馬想,這一趟可沒白來,和“三個團長”坐一桌吃飯,說著家鄉話喝著好酒,一杯又一杯地敬咱,親熱得像兄弟。這場景,回家給鄉親說說,他們能信嗎?
這天晚上,馬團長正吃飯,突然尋呼機響了。馬團長放下飯碗,翻看一下尋呼機,然后就打了個。打完里坐下,馬團長對老馬說,大哥,晚上我要加班,不能陪你喝酒了,你自己多喝幾杯,擱自己家不要客氣。老馬說好好好,不客氣,你忙你的。老馬說完,好奇地問,兄弟,你剛才從包里掏出來那個“BB”響的黑家伙,是個什麼玩意兒?嚇我一跳。馬團長笑了,說大哥,那是個尋呼機。老馬搖搖頭,一臉問號。馬團長接著說,誰要是有事尋你,只要知道你的尋呼機號碼,就可以通過尋呼臺把他的號碼“呼”過來,你照著尋呼機上顯示的號碼打過去,他就找到你了。馬團長進一步解釋:說白了,這個東西就是叫人家找你的。為了使老馬聽得更明白,馬團長還用尋呼機操作給老馬看。馬團長的解釋和操作,既通俗又詳細,老馬聽懂了,他哦了一聲,笑了笑說,現在的人真能,啥玩意兒都能發明出來,我還以為是個發報機呢。
老馬要回家了,馬團長給他買了兩條好煙、兩瓶好酒,還有一些當地特產等,統統裝進老馬的包里。老馬這時卻在惦記馬團長的“發報機”,他不失時機地說,兄弟,那啥,你那個破BB機能不能送給大哥,讓大哥也玩玩高科技,趕一回時髦。馬團長一聽,哈哈大笑,說大哥,你要是喜歡,兄弟就送給你。說完,馬團長就把BB機取下給了老馬。老馬接過BB機,開心地笑了,一笑,老馬的倆大嘴叉子快咧到脖子后面“脖兒梗”那了。
老馬到家后,把BB機別褲腰帶右前方,上衣下擺褲子來個“外出腰”,這樣,BB機就露在外面。老馬了自己的形象,二妮看不順眼,笑話他說,你這一倒飭,就不像你了,咋看咋像個閹豬的。二妮是老馬的媳婦,老馬看二妮給他下這麼個結論,不高興了,說,婦家,你以為我是臭顯擺啊?我這是在宣傳俺親兄團長呢。二妮看BB.機上的商標,好奇地問,這是個啥牌子,像個糞叉子?老馬一聽哈哈大笑,說,沒文化真可怕,這是個摩托來拉(摩托羅拉)。二妮沒笑,撇了撇嘴說,像火柴盒那麼大,還摩托來拉?咋不叫拖拉機來拉?老馬繼續笑,二妮再問,你會使喚它?老馬答,當然會,只要有人呼它,它就BB響,一響,就是有人找我。二妮聽不懂老馬說的“呼”啥意思,睜大雙眼:哦,我“呼”它一耳光,它就響了?老馬一聽,瞪了二妮一眼,說,那你呼呼看。
老馬的BB機一天沒響,兩天沒響,到了第三天,他憋不住了,急勿勿來到鐵柱家。小玲問,叔有事嗎?老馬說小玲恁爹呢,小玲說下地干活了。老馬自言自語地說,奇怪了,三天了,沒一個人呼我。小玲聽了老馬的話,看看老馬腰上的BB機,再問老馬幾個問題,說,叔,有兩件事情你如不做,這BB機啥時候都不會響。老馬一聽,說,啥?難道俺團長兄弟送我個?小玲說,叔,不是的,這BB機跨省了,你得到城里尋呼臺重新辦個入 手續,交了相關費用,尋呼臺給你個本地號。然后,你要把這個號告訴人家,人家有事找你,就會呼你的號,一呼,你的BB機才會響。老馬點了點頭,恍然大悟,說謝謝閨女了,我知道了。老馬謝完,突然問,閨女,你不在城里好好讀書,怎麼回來了?小玲說,叔,完了,回來等通知呢。
老馬的BB機入 后,一周內,他把他的BB機號告訴了所有應該告訴的人,奇怪的是,BB機還是沒動靜。二妮說,這玩意兒沒用,扔了吧。老馬說你說的輕巧,千把塊呢,說扔就扔了?突然,老馬有主意了,他來到村上小賣部,對開小賣部的王翠花說,翠花,你每天晌午吃飯的時候用你家的呼我一次,呼一次,我給你五毛錢。王翠花說,哥,你先放我這15塊錢,我連呼你一個月。
老馬的BB機終于響了。二妮很好奇,放下飯碗,伸著脖子看是誰找老馬。老馬看了號碼,說,不理它,煩人,吃飯,一連半個月都是這樣。二妮覺得不對勁,出門一打聽,知道了真相,她往王翠花要回剩下的7塊5毛錢,趁老馬午睡的時候,從他褲腰帶上取下那個討厭的BB機,給扔了。
二妮不是真扔,要不老馬也找不著,老馬拱床底下把BB機找到,倆人免不得生了一場氣。老馬一氣,把BB機“扔”桌上,把扎到褲子內的上衣下擺拉出來,扛個鋤頭下地干活去了。二妮勝利了,咧嘴笑了。二妮的嘴不大,她一咧嘴,嘴叉子不像老馬那樣能“夠”得到脖兒梗,她夠不著。
一個月后,鐵柱找老馬借錢,說小玲考上大學了,學費路費差一千塊。老馬二話不說,賣了BB機,不夠,再添500元,如數拿給了鐵柱。鐵柱對老馬說,我給寫個借條吧?老馬說,你寫我呼你。鐵柱笑了,說:我又不是你的BB機,呼了也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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