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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年猴女今天打牌坐什麼方位

女人坐在門口的一條矮板凳上。她望著禾場上的那只雞,它正在柴禾叢里左腳刨一刨,右腳扒一扒,忽而又用尖尖的喙在地上不停地啄幾口。不一會兒,它便打了勝仗似地,在有些濕潤的草堆中,啄起了一條肥肥胖胖的蚯蚓。它銜著蚯蚓,迅速向身后的小雞——那些弱弱的孩子們奔去。它把蚯蚓吐在地上,看著它的孩子們一擁而上,鬧哄哄地擠在一起,搶奪那條還在死死掙扎的蚯蚓,于是,它又轉身來到柴禾堆中,低下頭,不厭其煩地尋覓起來。

女人看著這些小小的生命們,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憐惜來:為了覓得幾口食物,填飽肚子,它們就是這樣,一天到黑,從早到晚,忙忙碌碌著。

她忽然想到了這世間的主宰者——人。人的命運跟這些小生命又有多少差異呢?她正這樣想著時,忽然聽到屋子里孩子的哭聲。她直起身子,幾步跑到堂屋里,把正在涼床上蹬腿舞手的小兒子飛飛抱在了懷里。

這孩子真怪,一撲進到懷里,就不哭不鬧了。她連忙衣襟,將那只鼓鼓的孩子的嘴里。孩子拼了命似地著乳汁,一不小心,還差點嗆住了。她忙用右手拍拍孩子的后背,小聲對著孩子說:“別急別急。小寶貝。又沒人跟你搶。”

孩子大概是吃得太急了,有些打噎了。她忙把孩子的嘴從上抽開, 起來,抱著孩子走到禾場上。

不遠處,大兒子偉偉正和劉桐一起,在劉桐家的禾場上打彈珠玩。

女人抱著孩子,來到劉桐家的門口。“媽媽,到哪兒去玩?”偉偉撲上來。“媽媽隨便走走,你和劉桐好好玩吧。”女人左胳膊抱著孩子,右手撫了一下偉偉的頭。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呀?”偉偉沒有興趣和劉桐玩彈珠了。他臉對著劉桐,有些討好地對劉桐說,“你的小是你爸爸買回來的吧?快拿出來我媽媽看看。”劉桐還真夠意思,他二話不說,立即轉身到屋里,拿出一個五彩繽紛的小來。還不住地扣動著板機,小玩具一邊噴著彩色的光,一邊發出“嘀嘀嗒嗒”的聲音來。“我要爸爸回來給我買一個。”偉偉歪著頭,望著媽媽,有些哀求地說,“媽,爸到哪去了?怎麼還不回來啊?”是啊!他,跟自己廝守了四年的男人,如今在哪兒呢?她也弄不明白。

“在路上。你爸!”每次兒子問起她,“爸爸在哪兒啊?”這時候,她就這樣回答孩子。

“你又要下地了?鳳蘭姐。”女人來到鳳蘭門口的時候,見鳳蘭頭上戴著一頂的遮陽帽,推著自行車,。“嗯,少該那懶得要死,一天到晚只顧抹牌,打麻將,我不早些下地啷搞呢?”鳳蘭無可奈何地說,左腳踩在自行車踏板上,一抬右腿,便很熟練地挎到了自行車座椅上。“你好半天下地呢?艷姣?”鳳蘭扭過頭來,望著女人,“你一個人還難搞些,又要招呼娃兒,又要種幾畝地,真苦了你!”鳳蘭說完,騎著自行車溜走了。

“我也該下地了。”女人來到婆婆家。“媽,我要去扶棉花了。飛飛交給您了。偉偉在劉桐門口玩,您好好看著點。”

婆婆伸手接飛飛。飛飛賴在女人懷里,死活不肯過去。“聽話,媽要干活了。”女人拍拍飛飛的,“不聽話,小心媽媽把你賣給人家。”飛飛很不情愿地放開手,撲到了奶奶懷里。

“你也真是的!艷姣,讓冬青在家,好好種幾畝地,一起撫兩個娃兒多好。”婆婆長嘆一口氣,埋怨地說,“你放他走啷搞呢?唉,冬青這家伙也是,吃不起苦,只曉得打混混。”說到這里,婆婆又望了女人一眼,“艷姣,你有沒有冬青的消息?他到底啷樣了?幾時回來啊?唉,你真……”沒等婆婆說完,艷姣就三步并作兩步,小跑似地回到自家屋里,推起那輛“大橋”牌自行車,向馬路上走去。“我要坐自行車。”偉偉跑了過來,扒在自行車后衣架上,要往上坐。“偉偉,今天天氣太熱了,別去了。”艷姣把偉偉往下抱。“等天涼快的時候,媽媽再帶你去玩,好不好?聽話偉偉。”偉偉聽話地下來了,艷姣蹬起自行車,風風火火地朝母豬臺那片棉花地的方向奔去。

昨夜一場暴雨,下很太突然。風也不甘示弱,把房前屋后的枝葉刮得滿地都是。早晨起來,雨也停了,風也息了,太陽從東邊天際緩緩地升了起來,紅著臉,仿***什麼也沒發生過似地。經了昨夜雨水的洗禮,菜園子里的茄子,黃瓜,辣椒,番茄,全部的。禾場上散亂的一些雜草也覆著一層水氣。

八月的天,依然燥熱如火,到中午的時候,更是酷熱難耐了。

現在是下午兩點多鐘的光景。艷姣來到了自家的棉花地里,看著滿田的棉花,被昨夜的一場暴風驟雨,折騰得東倒西歪,艷姣心里好不心疼。棉花地的壟溝里,間或有些積水。艷姣赤著腳,踩在地上,稀泥和漬水濺得滿褲腳都是。棉花桿子幾乎沒了她的大半個身子。太陽也在天空中,發威地肆虐著。她彎著腰,低著頭,一邊用手將那些歪歪倒倒的棉花桿子扶正,一邊用右腳將棉花根部的泥土踩結實。艷姣一個人在這片蒼翠的棉花地里,迅速麻利地,來來地扶著棉花桿子。在這蒸籠一般的田地里,她熱得簡單要暈了。

棉花地里,不時傳出知了的鳴叫,一陣緊似一陣,吵得人心煩意亂。艷姣又熱又累,實在是受不了了。她喘著粗氣,來到田頭的埂子上坐了下來,取下草帽,不住地搖動起來。

她望著滿滿一田的棉花桿子。枝葉上已經掛滿了紅色的、白色的。有些枝葉和正被棉蟲在啃噬。討厭的害蟲!艷姣在心里罵了一句。她痛惜這些棉蕾和枝葉,這可是自家一年的收成啊!這一地的棉花,哪一棵,不是自己一手一腳精心栽培長大的?就跟撫育自己的兒女一樣。從做營養缽開始,到下棉籽、出苗、間苗、移栽、再到澆水,施肥、打藥、鋤草,哪一道工序,不要花好幾天的時間去搗弄啊?最難做的,就是中耕和壟溝了。因為這時候棉花桿子已經長大了,枝葉已經伸展得婆婆娑娑,脆脆的。一頭牛,拖著犁鏵,在地里來來地耕作覆土。稍不小心,犁鏵翻起來的泥巴,就會把棉花桿子壓倒,甚至壓斷。所以,翻耕的時候,就要特別小心。以往,每次中耕覆土的時候,冬青就牽著牛,扶著犁鏵,一拐一歪的在田里覆著土,自己則緊隨在后,仔細地扶起被壓倒的棉花桿子。今年中耕,冬青不在,就靠自己一個人耕作了。耕完了,又要仔仔細細地扶起壓倒的棉花桿子。

想到這里,艷姣長嘆一口氣。

“艷姣,喝口茶吧!”田埂上,海子叔和妻子梅幺朝這邊走過來了,準備到地里去扶棉花桿子。他家的棉花地,和艷姣家的地隔兩家。“我帶了的。”艷姣說,“你們家的棉花桿子倒的少。”“是的。”梅幺說,“你海子叔每回耕地的時候,溝耕得深,土也覆得厚,所以倒的就少些!”他倆在艷姣家棉田前 立了一會,海子叔指指點點地說:“難怪你的棉花桿子倒得多,你看,你的地耕得太淺了,棉花廂子根本沒有壟多少土,以后要耕地的時候,不會耕就叫我來跟你幫忙!”說完,他們就到自家地里扶棉花桿子去了。

不知不覺間,棉花田的上空出現了一縷縷白色的霧,棉花葉子上也開始有了淡淡的露水。天氣也沒有先前那樣燥熱了。艷姣扶了大半塊地的棉花桿子,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來了。

“走了,回去了。明天再來。”梅幺已經上到了田埂上,對還在低頭扶苗的艷姣喊道。“嗯,來了。”艷姣迅速從棉株中竄了出來,身體將挨得嚴嚴實實的棉桿擦得嘩嘩直響。“艷姣,不是我說你。”梅幺嘀咕著,“你把冬青放走了啷搞的呢?叫他跟你幫哈忙,你啷會吃這大的虧?”海子叔也搖搖頭說,“俗話說得好:‘勤是搖錢樹,儉是聚寶盆’,我們祖祖輩輩都是泥巴砣子出身的,啷要想些洋心事?飯這樣好吃?你冬青就是書看多了,才想出這些餿主意的。虧你還聽他的!現在曉得吃虧了吧?”

艷姣沒有吱聲。她緊走幾步,來到路邊,挎上自行車,飛也似地向家里蹬。家里還有兩個娃兒等著她去伺候呢!

艷姣回到家里的時候,天差不多已經擦黑了。她來到婆婆家,見婆婆用一只小瓷瓢羹在給飛飛喂粥吃。偉偉也 在小桌前,端著一只小鐵碗,在往嘴里扒著飯。她接過飛飛,扯著偉偉,往自家走去。

冬青有五兄弟。冬青是老四。婆婆和公公單獨過日子。柴火油鹽由五兄弟共同負擔。雖說是單獨過,但哪個兒子家里有事,婆婆和公公還是要出手相助的。不過,兩老大多的時間,還是幫老三帶孩子的。因為老三孩子多,田多,最主要的是,老三兩口子迷上了抹牌打麻將,有時候抹牌連飯都顧不上做,幾個孩子經常餓著肚子,老人不止一次勸說老,要他們不要太迷戀抹牌,但老哪里聽得進?老人心疼孩子,便幫他們做飯,洗衣,把孩子們操持得溫溫飽飽。有時還幫老喂牛,喂豬,只要做得動的活兒,就一古腦兒地承攬下來。日子一久,老就自然而然地把兩位老人當做了他們的勤雜工。

而做為的艷姣就不一樣。她很要強,什麼事都不愿意求人。嫁到冬青家時,除了一幢兩間舊瓦房是他們的憩息地之外,幾乎一無所有。婚后三個月,婆婆公公就和冬青夫妻分了家。冬青夫妻從老人那僅分得了幾口裝咸菜的壇子,和兩個水缸,有一個還破損了,用粗鐵絲箍著缸口。還有三十斤大米,再就是冬青結婚時,老人為他辦酒席,送彩禮欠下的一千多塊錢的債務。

分家后,艷姣找娘家人東借西湊了三千四塊錢。把結婚時冬青欠下的債務還清了,還在村子東頭買下了一棟三間青磚瓦房——這家的主人搬遷到平陽縣城去了。艷姣又請來親戚,將房子的瓦頂掀掉,砍了些樹木,將屋梁全部加固,漏水的瓦面全部整平,然后搬了過來。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了起來。

“媽媽!”兒子偉偉在房里不住地蹦跳著,“等爸爸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他給我買一個回來。”“好!偉偉。快過來媽媽幫你洗澡。”艷姣把小兒子飛飛安頓好了,又幫偉偉洗澡。她幫偉偉脫掉渾身散著汗臭味的衣褲,偉偉便乖巧地 到那口大洗腳盆子中間,坐下來后,用毛巾在渾身上下起來。“來了,媽媽幫你洗。”艷姣接過偉偉手中的毛巾,從頭到腳幫偉偉擦洗干凈后,便把偉偉抱在床上,又從衣架上抓過來一條小褲衩,偉偉自個穿了起來。

一個人撫養兩個孩子,又是泥里又是雨里的日子過了將近半年,艷姣真的感到有些疲倦了。但他想著冬青是為了他們倆的理想和追求,是為了他摯愛著的那份事業,而在四海漂泊,忙碌奔波著,所以她的心里也就釋然了。

那是去年十月的一天,冬青從糧店賣完稻子回來。天快黑了,冬青渾身上下全被汗水了,臉上顯出十分疲憊的神情。冬青把板車停在廚房的柴禾邊,有氣無力地對艷姣說:“艷姣,這田都沒得種了。你看,我們曬了兩個太陽,咬得硑硑響的稻子拉去賣,人家硬說曬得不干,要倒在曬場上重新翻曬,整理,還扣了十五點的水分雜質!”說到這里,冬青從懷里摸出一張折疊得四四方方的紙條來,遞給艷姣,嘆息著說:“糧食賤賣了不說,還沒有現錢,這是欠條,說要等一個月才能去領錢。”艷姣懷里摟著出生還沒滿月的飛飛,心疼地說:“冬青,真的讓你吃苦了。我又幫不了忙。”冬青喝了一碗水,接著說,“多虧海子叔幫忙,要不是他,我一個人曬谷,車谷,裝袋,還要搬到糧堆上,不累死才怪呢!”冬青賣谷的時候,海子叔和梅幺也去賣谷子了。

到棉花撿拾的差不多有兩三百斤的時候,冬青和艷姣拿出麻袋和蛇皮袋子,把曬得又白又軟的棉花裝緊,搬上板車,拉到鎮上的棉花采購 去賣。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雖說才六七點鐘的光景,但通往采購 的馬路上,卻早已擺著一條賣棉花的,大概有一兩里路的樣子。大部分是板車,也有手扶拖拉機和人力三輪車。車上全部堆滿了大大小小裝棉花的麻包和白色的棉包。車子很緩慢地向前移動著。有時候甚至個把小時也原地不動。冬青讓艷姣守著板車,自己到門口去看個究竟。他來到收購 門口,看到一些有關系的賣主,直接從隊過來,擠到大門口,門衛和棉檢員,便讓插隊者直接進入收購場地,還順利地幫他們驗了質,過了磅。冬青看到這里,心里很是悲哀。他想起和海子叔、麻三爺在一起聊天的時候,麻三爺說過的:“現在這世道,到茅坑里去拉泡屎都要有人。沒關系,一泡尿都會把你漲死。”

冬青和艷姣在隊伍的后面等得快要打瞌睡了。有賣汽水的和賣糖的在賣棉的隊伍中穿梭著,叫賣著。艷姣從荷包里掏出兩塊錢來,買了兩個,兩瓶汽水,和冬青一人一份吃喝起來。中午十二點鐘的時候,采購 的大門關上了。收購人員去吃飯,午休。下午兩點左右,大門才又慢慢地打開。那些賣棉的人,個個都心急如焚。可驗質員卻一付不緊不慢的樣子,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喂,我說同志,你們動作能不能快點?你們可是吃飽喝足了,我們清早四五點鐘就來了,沒吃沒喝,受得了嗎?”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對著驗質員吼道。“受不了,你去吃啊!哪個拉住你的腿了?”驗質員也不甘示弱,氣咻咻地說。中年男子還要說,他老婆忙止住了他,“你跟別人急什麼?有本事自己別種田就是了。”男人還想說什麼,女人忙打斷了他,“你還說麼事?你不怕得罪了人家,別人壓你的級?真像個豬!”女兒罵完了男人,扭過頭對冬青和艷姣說,“去年賣棉花的時候,他也是和別人吵,被別人把棉花壓了兩級,不服,拖回家,害得兩個人白忙了一天。過了幾天又拉過來賣,跟人家好說歹說,磨破了嘴皮,才勉強沒有壓級。”女人說完,又對男人說,“禍從口出!幾十歲的人了,還是那個犟脾氣,不吃虧才怪呢!”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聽著女人的絮叨,冬青和艷姣都有些憤憤不平。下午五六點鐘,冬青和艷姣終于將他們的兩百八十百斤棉花過完磅,兩人又把棉花拖到堆放棉花的堆垛邊。堆垛很高,艷姣在下面用力頂,冬青將棉包扛在肩膀上,順著斜靠在堆垛上的梯子,一步一步往上移動著腳步。

結帳處,人頭攢動。冬青對艷姣說:“人太多了,不曉得要等多久?你先回去燒火做飯看孩子。我結了帳就回去。”晚上點鐘,冬青回來了。懷里揣著一張轉帳支票。他告訴艷姣:“采購 說了,最近資金緊張,要過一個月才能換現錢。不過,采購 門口有收支票的。一百塊錢的支票,可以換八十塊錢的現錢,我沒有換。”艷姣望著冬青手里的支票,也搖了搖頭。

地里的莊稼都收獲了。村莊里到處呈現出一片豐收的景像,可就是賣不到一個好價錢。冬青和艷姣兩口子為此很是苦惱。買化肥種子要花錢,人情送禮也少不得錢,孩子有個傷風咳嗽也要錢,他們感到生活的壓力增大,不想辦法改變現狀是不行了。

一天下午,冬青對正在給飛飛喂奶的艷姣說:“姣,這樣的日子過得真的太窩囊了。這樣子過下去,我怕我們的夢想還沒有實現,心就會死了。”

“那怎麼辦呢?你說?”艷姣望著一臉茫然的冬青,小心翼翼地問他。“我想學盧迅。”冬青說著,把他從報上收集到的一些 盧迅的新聞報道,遞到艷姣面前。 盧迅,艷姣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因為冬青不止一次地向她提起過。

盧迅是鄂西北大巴山區官渡鎮的一個農民。雖然只有小學文化,但因對文學的熱愛,他硬是把《魯迅全集》全部認真讀完,并做了詳細的評論和筆記。1987年5月,他把妻子和只有三個月大的女兒送到妻子娘家,揣著500多元錢,滿懷著對文學的摯愛,對理想的憧憬,對生活的向往,開始了他的徒步之旅——他準備用10年的時間,穿越中國960萬公里的土地,收集整理56個的風土人情,民俗習慣,為自己今后的文學創作搜羅之一手的素材和資料。撰寫 中國民俗的著作,創作具有風情的文學作品。當時國內外許多新聞媒體對此事作了詳盡的報道。

“人家只有小學文化,也有這大的決心和志向,我堂堂一個高中生,啷不行呢?”冬青有些激動地說,“與其碌碌無為,不如奮起直追,大膽搏一搏。說不準還真能有所作為呢!”冬青說得頭頭是道,有理不據。艷姣聽著,有些動心了。“可你走了,偉偉和飛飛啷麼辦呢?”艷姣又有些擔心地說,“家里還有六七畝地,我一個人,又要種地,又要帶孩子,弄不過來呀。”“不怕的。姣。”冬青想了想說,“娃們現在還小,你讓媽和他外婆幫著帶,她們不會不幫這個忙吧?”冬青說到這里,打開箱子,拿出自己過去發表在省市報紙上的一些 的剪輯冊,遞給艷姣,“這些你又不是沒有看過,多少還有些稿費。等我出門去采風,有了素材,有了積累,回家了就和你專門搞創作。寫,編。賺了錢,就可以到城里買房子,過好日子。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勞而無功,碌碌無為,為生存發愁了。”

艷姣知道,冬青是個文學狂。家里雖然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但他買的書,足足可以裝滿兩箱子。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美學,歷史書籍都有。每一本他都如饑似渴地閱讀。艷姣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與冬青走到一起,也是基于兩人有著共同的愛好。隔壁麻三爺的婆子是自己的親表嬸,那天她到自己家里跟父母介紹冬青的時候,就說冬青是村里的一個小學老師,能寫會算,還經常在報紙廣播上發表 呢。表嬸口若懸河,把冬青夸得天花亂墜。所以父母親不假思索,一口氣就答應了。自己與冬青見面時,冬青拿了他發表的一些 ,還有他寫的一些的稿子給自己看。艷姣看著看著就喜歡上了。當時,艷姣也是《詩刊》社,鄒荻帆社長主辦的詩歌刊授創作部的學員,兩人可謂是志同道合。沒過多久,艷姣和冬青這對有著共同理想和追求的年輕人,便如膠似漆,心心相印了。艷姣知道冬青家里兄弟姐妹多,條件差,但她卻一點也不在乎。在結婚之際,艷姣也沒有開口向冬青家索要多少彩禮。只是按照一般的成親形式,走了個過場。為此,冬青對艷姣和岳父母一家感激不盡。

冬青在教書的同時,也積極致力于文學創作和新聞寫作。他先后報名參加了人文函授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函授學習,以及《陜西日報》社舉辦的西北新聞刊授學刊授學習。并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還被湖北省作家協會青年詩歌學會吸收為會員。可以說,冬青在文學創作的道路上,還是有所收獲的。雖然冬青和艷姣的物質生活不算寬裕,但他們卻沉浸在對理想和幸福的一片憧憬之中。然而有一件事,卻讓冬青的前程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那年省級重點建設項目——宜黃高速公路在冬青的家鄉開工投產了。本來,這是對老百姓有百益無一害的大好事。但作為村支書的王習兵,卻膽大妄為地和村里一批,把農民的青苗補償款和集體的土地征用補償款,大部分據為己有。村里的老百姓群情激憤,怨聲載道,都想上告王習兵。出于一個新聞工 的良知,冬青遂了,寫了一篇反應真相的讀者來信,來到鎮郵局,準備寄發給省級某報。結果,王習兵在郵局做收發員的侄子,發現了這封信,告知了王習兵。王到郵局將書信截回撕毀不說,還找借口把冬青民辦教師的資格也取消了。冬青家所有的收入只能靠幾畝薄地了。

聽冬青這樣一說,艷姣思前想后,覺得冬青說得確實有道理。只有這樣,冬青和自己才有出路。她很爽快地答應了冬青。

剛一過完年,冬青就要出發了。雖然已經是初春,但天氣卻依然有些寒冷。冬青拿出村小學幾位老師集體贈送給他的一部“海鷗”牌照相機,在自家大門口,幫艷姣和兩個兒子拍了一影照:艷姣坐在板凳上,墻壁,左手摟著三歲的兒子偉偉,右手四個月大的飛飛。飛飛的一張嘴,則緊緊地噙著…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滑過。冬青出門后,艷姣每每夢見冬青的時候,都會淚流滿面。她和冬青因文學而相聚。現在,冬青又因文學而離開自己和兒子們,去苦苦追逐。這其中,又有多少的酸甜苦辣和無奈啊。艷姣不知道冬青在外面過得怎麼樣?不知道冬青是否有飯吃?是否會淋雨?冬青出門也有快半年了。剛出門半個月的時候,冬青曾寄回來一封掛號信,此后就一直音訊全無了。

這封掛號信成了艷姣更大的精神支柱。每每想起冬青的時候,艷姣就要拿出信來,反反復復地,只言片語地閱讀。

“姣,我的妻子,我是流著熱淚給你寫下這封信的。我不知道該怎樣跟你說。也許是我太過自私吧?就這樣拋下你,無助的你,和嗷嗷待哺的兒子們,一個人踏上了這漫漫的征程。前路茫茫,我不知道,我會走向何處?我也不知道,漫漫旅途中,我會遇到什麼?會發生些什麼?

姣,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家,為了我的‘事業’,你,一個女人,勇敢地犧牲著你的愛好,勞累著你的身心,這讓我情何以堪啊?也許,是我太過于執著吧?或者,是我太過于天真,竟幻想著能夠用我這枝稚拙的筆,寫出一部驚世駭俗之作,來改變我們的命運,讓我們的孩子過上幸福的生活。

姣,我正走在這條坎坷崎嶇的路上。曾經聽人說過——最美的風景在路上。你不要牽掛,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有了素材,有了收獲,我會之一時間回到你身邊的。

姣,好好照顧好自己。好好撫育我們的孩子。等著我吧。我會給你們一個美好的未來的。

愛著你和兒子們的:冬青。”

讀著冬青的信,艷姣心里像有一把鉆子在鉆一樣。她后悔,當初真不該答應冬青,讓他獨自一人去闖蕩。天下之大,險惡,或許,一個眨眼的功夫,你的生命就會變為一柸泥土。貧窮固然可怕,理想的光芒也許會因為自己的無為而黯然失色。然而,生命于人卻只有一次。失去了生命的承載,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空中樓閣,水中鏡花而已。

想到這里,艷姣為冬青的安全和命運而憂心忡忡。

這天,艷姣剛從稻田里打稻飛虱回來,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鐘了。她的渾身上下全部被,身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嗆人的氣味。由于天氣太熱,加上長期勞累,艷姣頭有些發暈,身體,臉色煞白,嘔吐起來。

“是不是中了?姣!”剛抱著飛飛走過來的婆婆,看到艷姣的模樣,急得快哭了,她把飛飛放在地上,上前扶住艷姣,“姣,這該咋辦啊?這該咋辦啊?!”

艷姣的淚滲出了眼眶。“她海子叔!快過來幫忙啊!”婆婆望著正往家走的海子叔,大聲喊叫起來。海子叔身上背著噴霧器,他也是打剛剛回來。“麼回事啊?嫂子?”海子叔回應艷姣婆婆。“姣她,她中了……”婆婆六神無主,“家里一個當家不在。”

海子叔趕緊跑回家,把手扶拖拉機開過來,對艷姣婆婆說:“來,嫂子,我們把艷姣扶上車。送衛生院!”

“哎!”望著臉色煞白,有氣無力,正在輸液的艷姣,海子叔嘆息道,“艷姣真的受苦了!冬青這娃真是,只圖自己安逸,一走了之,丟下一家老小,不該啊!”“不曉得這個東西麼時候回來!只怪我這個做姆媽的,沒有好好管住他!”婆婆也無可奈何地說。“不怪他。都怪我不爭氣。”艷姣抬頭望了一眼掛在鐵架子上的輸液瓶,說道,“害得你們跟著擔驚受怕的。”

此刻,在通往湘西的一條山道上,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人,背著一個黑色的背包,艱難地行進著。他的頭發有些蓬亂,臉上的絡腮胡子也變得又黑又長了,看上去跟一個沒什麼兩樣。他就是冬青。自從離開妻子艷姣,離開三歲的兒子偉偉和四個月大的兒子飛飛,一個人踏上這充滿挑戰,充滿坎坷的“采風”之路,冬青的心里時時被矛盾和疑惑充斥著。他總是問自己:我真的是在為自己的文學夢而追逐?還是在刻意地逃避現實?我是個有理想有志向的青年?還是個不負責任拋妻棄子的懦夫?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人了。

出門半個月后,他實在是忍不住對妻子和兒子們的思念,在離家五百多公里的荒湖鎮郵局,他邊流淚,邊寫下了出門后給妻兒們的之一封信。

徒步旅行,最主要的是體力和精力。冬青雖說是農民出生,但真正耕田盤泥巴也沒多久,認力氣,論精力,他都比不過別人。所以,在路上,他走得很吃力很辛苦。

他從家里出發的那天,就沿著三一八國道,一路西行,途經潛江東荊河大橋時,因太過疲勞,坐在橋頭的草叢中歇息的時候,一下子睡著了。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那個人渾身臟得像是從糞坑里掏出來的一樣,周圍還擺著許多亂七八遭的和廢品。他一下子嚇得尖聲叫了起來。那是一個典型的,精神病人。從堆里掏出一個有些腐爛的蘿卜來,遞給嚇得有些驚慌失措的他,示意他吃下。他像見了似地,立馬 了起來,沖著過往的車輛狠狠招手。

他甚至忘了白天和黑夜。他不知道自己該走向何方?渴了的時候,他到跑到馬路邊的小溝里,掬幾捧水喝下。餓了的時候,他會不顧羞愧地來到公里邊的農戶家里,向人們討幾口飯菜充饑。

徒步旅行,四海漂泊,手里沒有足夠的資金,那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他懷里揣著四百塊錢。那是小兒子飛飛滿月時,親戚朋友們送的人情錢。艷姣舍不得花掉一分錢,硬是要給他帶著到路上花。可他哪里舍得花一分錢啊?要用錢的地方比比皆是,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冬青選擇采風搜集素材的之一 ,是位于鄂西北的長陽土家族自治縣。做民辦教師的時候,他就讀過作家馬識途的長篇《清江壯歌》,讀過榮獲全國優秀短篇獎的作家王振武寫的《最后一簍春茶》,對鄂西這片充滿色彩的土地,有一種由衷的憧憬和向往。尤其讓他感慨的是,這片土地上,還孕育出了劉德培、孫家香這樣一些聞名海內外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劉德培、孫家香老人祖祖輩輩生活在鄂西這片貧瘠而又封閉的土地上,他們沒有文化,就連山門也很少離開過,然而,他們卻神奇般地牢記著幾百萬字的各個時期的各類故事,講得津津有味,繪聲繪色,讓人贊嘆不已。

8年猴女今天打牌坐什麼方位,2022

冬青到長陽的時候,已經是三月艷陽天了。美麗的清江,號稱八百里畫廊,兩岸奇峰峭壁,怪石嶙峋,如斧神工。清凌凌的江水,處處險灘急流,清澈見底。江底綴滿了色彩斑斕的鵝卵石。冬青被這大自然的神奇畫卷深深地吸引了。他走在江邊的一條羊腸小道上。這條小道是通往榔坪鎮的。他環視四周,映入眼簾的,是滿山滿坡的茶樹。嫩綠的茶樹,一排一排整整齊齊地列隊 立著。到處是一片乍泄的景像。云霧纏繞在山間,在緩緩地飄逸。霞光灑下道道彩虹,美麗的茶山如境一般迷人。茶山上,采茶的姑娘們歌聲悠悠,笑語串串,一縷縷嫩綠優質的茶葉,在她們靈巧的手指間瞬間變成一個個美麗的夢幻。似乎可以嗅得到那清茶淡淡的悠香。冬青簡直陶醉在這美妙的夢境里了。這是他平生之一次見到的最美麗的風景,難怪這里的人們是那樣靈氣,那樣聰慧。冬青想。榔坪是一個百年古鎮,面朝清江,背靠青山。滿街古樸青色的石板路。那神奇莊重而又充滿神秘感的吊腳樓,讓人頓覺土家人的智慧非凡,不由得浮想聯翩,肅然起敬。

冬青來到小鎮上的一戶旅館,花十塊錢住了一間客房。一個多月的勞累奔波,日夜兼程,他已經有些撐不住了,他連澡也顧不上洗,剛一倒在床上,就一下子沉沉睡去。待他醒過來時,已經是翌日上午十點多鐘了。

“老板,我想問問您,怎樣才能見到孫家香老人?”冬青來到旅館服務臺,問正在看報紙的老板。老板四十來歲,矮矮的個子,走路左腳有些跛。“你是來采訪故事大王的?”老板笑了笑,又搖搖頭說,“孫家婆子現在可是大紅人了。哪一天少了開小車的人來接她?的省里的市里的縣里的,來了一撥又撥。報社的電臺的電視臺的,把個老婆子都忙死了!”老板說到這里,呷了一口茶,有些蔑視地說,“不是我說你,這位同志哥,像你這樣子的身份,人家會接待你?別做白日夢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同志哥。”旅館老板的一席話,讓冬青開了竅。他想:我這笨腦殼,怎麼沒想到呢?那咱就去找普通老百姓,不可以嗎?

鄂西這片土地,的確有很厚重的文化底蘊。這里大部分是土家族和苗族漢族混居。尤其是長陽、五峰、來鳳一帶,土家族的民俗與眾不同,有其獨特的歷史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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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來到這里的時候,正是人們忙著采摘春茶的時節,也是山民們趕街采購春播農資和種子的時節。看著滿山滿坡,滿街上忙忙碌碌的人群,冬青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無事干”一樣。自己的家鄉現在也是春播的大忙日子。艷姣也該在買肥買種子了,棉花營養缽也要做了。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種負疚的感覺來。

臨出旅館的時候,老板對冬青說:“同志哥啊!我看你還真像個文化人。我就告訴你一個事兒吧!出了小鎮,往北走十五里地,有個寨子叫陸家寨,那里有個奇人,人們都叫猴女,你去看看,看有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冬青想:原來這里的人都這麼熱心啊!真的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他背起背包,告別了旅館老板。在一個小吃店里吃了一碗炒米飯,準備到陸家寨去找猴女了。

陸家寨大約有三十多戶人家。清一色的吊腳樓,全部簇聚在一片平壩上。寨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出門干活去了。冬青陡然聽到一家吊腳樓上,傳來一陣悠揚的笛子的聲音。吹的是“茶山飛出金鳳凰”,曲子隨著山風傳得很遠,冬青被這笛聲吸引住了。他趕緊朝那幢吊腳樓走去。只見一位穿著土家服飾的少女,坐在吊腳樓的圍欄邊,雙手握著竹笛,也在凝望著他。“哪里來的客人?辛苦了!”少女從樓上跑下來,熱情地對冬青說:“我叫周瓊蘭。在村里的小學教書。來,到我家喝碗茶!”冬青被少女的熱情所感染,他連聲稱贊:“謝謝你!姑娘!你們土家人太熱情了!”

少女為冬青倒了一碗茶水,看著冬青:“你是哪里來的啊?同志哥?”“我,我是平陽人。”冬青有些緊張地說。“到這里來有啥子事嘛?”少女又。“聽說寨子里有一位老人叫猴女,我想聽聽她的故事。”冬青如實回答道。女孩的眉頭陡然一皺,臉色也變得有些嚴峻起來。看到女孩的表情出現了變化,冬青趕忙打住,賠不是:“哦,對不起了。我說錯了。請原諒!”女孩輕輕地咬了一下嘴唇,又說道:“不礙事的。我告訴你吧!”女孩便將猴女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講給冬青聽——

“猴女是我嬸娘。聽寨子里的老人說,嬸娘的母親在一個晚上突然失蹤了,過了幾天后才回家。嬸娘出身的時候,是冬天。當接生婆把嬸娘接生下來的時候,嚇得目瞪口呆:嬸娘的臉部有些頎長,顴骨高突,眼窩深陷,鼻子扁塌。一雙手也朝里微微彎曲,長得跟猴子一樣。所以,四面八方村寨的人,都叫我嬸娘為猴女!”

說到這里,女孩又長長嘆息一聲,搖搖頭說:“嬸娘一出身,就被人當做一個怪物看待。嬸娘的爹被活活氣死了。她母親一個人帶著她長大,不知受了多少人的冷漠和白眼。因為嬸娘相貌的緣故,自小嬸娘就沒有上學。她跟著母親上山打柴,采茶葉,摘松子,種藥材。反正,只要有做的事,她都做。寨子里不管誰家有事需要幫忙,她也不由分說,幫到底。嬸娘從小到大吃盡了苦頭,受盡了委屈。到二十歲的時候,也沒人看上。她母親急得快發瘋了。”看我聽得聚精會神,目不轉睛,女孩又幫我倒來一碗茶,接著說,“人都說好人有好報!一點不假。有一年,我叔到大公山上去采藥材,下山的時候,一不小心,腳下踩空了,叔叔從山崖上跌了下來。當時嬸娘也從山上挖藥材回家,正好途經大公山。看到了渾身鮮血、失去知覺的叔叔,她忙把自己挖的藥材咬碎,敷在叔叔的傷口上。又三下五除二,扯下自己的衣襟,將叔叔的傷口包扎好。嬸娘的力氣大,寨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把叔叔抱起來,背在背上,一口氣跑了十幾里山地,把叔叔背到了鎮上的衛生院……后來,叔叔在我爺爺奶奶和親戚朋友們的一片反對聲中,和嬸娘成了親。”說到這里,女孩又長長噓了一口氣,有些驕傲地說:“嬸娘后來為叔生了一兒一女,都長得挺好看的。而且,我這兩個堂弟堂妹,都考上了縣里的重點中學,成績都很優秀。這都是好人有好報!”少女還告訴冬青,“后來,市醫專家們,還專門免費幫嬸娘進行了各方面的科學檢查,說別人的傳說都是無稽之談!嬸娘只不過是罕見的基因變異。說俗點就是返祖現像。與她母親失蹤的事毫無關聯。嬸娘一家人的心情也開朗了。”少女正說話間,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跑來了,她長得十分清秀,一身學生裝顯出青春的風彩來。“秀云,你回來了?”少女叫著。“明天周末啊!你都放假了,我們咋不能放呢?”被叫著秀云的女孩望著冬青,,“姐,這是哪一個啊?”少女笑著:“遠方的客人!”又側臉對冬青說,“喏,這是我嬸娘的女兒,好聰明的!”

在鄂西山區,清江之濱,冬青收獲了太多他前所未聞的異事,山歌俚語,風土人情。這些故事,大都具有勸人向善,激勵人心,鞭撻丑惡的共同特點,讓人心靈震撼。冬青覺得自己也跟著提升了不少。他想起一句名言:觀山可以勵志,游水可以怡情。想起這段時間,自己所經歷過的一些人和事,他忽然有一種深深地感觸:我到底為何而寫?又該為誰而寫?

艷姣一個人忙了孩子忙地里。忙了水稻又是棉花。地里的棉桃陸續吐絮了。艷姣圍著包袱,勾著腰,在棉田里一邊左顧右盼,不停地穿梭搜尋、采摘著吐絮的棉桃。一邊回想著昨夜的夢。她夢見冬青把抄得工工整整的 ,遞給一位社主編。主編認真閱讀后,用贊許的目光對冬青說:“小伙子,你的 寫得很好!社決定采用你的稿件。”冬青一聽激動得蹦了起來……太陽烤得人熱汗。艷姣把采摘好的兩蛇皮袋子棉桃,搬到自行車上,用繩子扎好,然后往家里奔。

剛到門口,婆婆從家里拿出一個大牛皮信封,遞給艷姣,“是冬青的來信吧?”婆婆急切地問。艷姣趕緊拆開,一行熟悉的字映入眼簾——

姣:告別了鄂西的山山水水,告別了這片熱土上純樸善良的人們,我的心一下子飛到了你和兒子們身邊。我多想把你們擁在懷里!可轉想,我還有重任在肩啊!我怎能半途而廢,給你們丟臉,成為別人的笑柄呢?我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沿著枝柳線,向湖南,向廣西,向云南,向貴州。我想擷取更多,更厚重,更完整,更有價值的之一手資料,為日后的文學創作,奠定豐厚的物質基礎。踩著這條鐵路線,我不由自主地踏上了湘西的這片土地。

湘西的山,湘西的水,湘西的女人,是人們永遠說不完,寫不夠的話題。

湘西的山,奇峻,陡峭。山間古木參天。瀑布飛懸。石林,溶洞,暗河,急流,處處斧神工。一部《烏云山剿匪記》,把湘西的神秘和詭譎演繹得盡致;一部《芙蓉鎮》,把湘西的風土人情,描繪得出神入化,讓人耳目一新。一部《邊城》,把湘西的古樸,石板路,湘西的油紙傘,湘西凄厲的山風,憂郁的酉水,那麼逼真地呈現在人們的面前。湘西的山水讓人牽夢斷,湘西的女人更讓人心生憐惜。我過去最喜讀散文了。每次讀到《湘西女人》那篇散文時,都會被 中描述的,那湘西秀美的山,那湘西柔情的水,那湘西水一般靈秀的女子而心旌蕩漾。在我心中,湘西的女子啊,就是上天恩賜給湘西的寵兒。她們不但如水一樣柔情,秀美,百媚千嬌,更是心靈美的化身。她們吃苦耐勞,心地善良,嚴于律己,寬以待人。在湘西,我聽到最多的,就是:湘西的女人,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但決不會虧了丈夫和孩子。耕田耙地的,是她們;打藥割谷的,是她們;砍柴挑水的,是她們。她們像男人一樣拼命勞作。而她們的男人,則可以坐在家里,悠閑自在地抽煙,喝酒,打牌,帶孩子。有時脾氣不好,還可以對剛剛從地里勞累歸來的女人破口大罵,大打出手。我真不明白:湘西的女人,那什麼會生出這付***心腸?為什麼能有這樣的韌性和耐性?在湘西的每一天,我都被感動著,從湘西女人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你的影子。姣,莫非你就是湘西女子的化身?而我,就是那個不懂體恤、憐的湘西男子麼?

這一天,我來到離吉首市不遠的一個小鎮上。人們敲鑼打鼓,好像在迎娶新人。我感到好奇,也擠在人群里跟著看熱鬧。原來,還真的是一位姑娘出嫁了。這位新娘子穿著鮮艷奪目的服裝,頭上戴著一頂漂亮的綴滿飾品的帽子。看上去很年輕,也十分漂亮。我想,這姑娘也才不過十六七歲啊!怎麼這樣小就嫁人呢?

我小聲問身邊一位看熱鬧的女人:“大姐,這女孩這樣小,她父母怎麼舍得將她嫁人呢。”“你是誰啊?關你什麼事?”婦女大聲呵斥著。“我,我只隨便問問。”我囁嚅著。生怕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遭人。因為上次在路上,我問別人一件事時,被人打過。別人還罵我是狗咬耗子,多管閑事。“咚咚咚,鏘鏘鏘!”鑼鼓的聲音,越來越響,我的心里,似乎也越揪越緊。仿***這新娘子的命運跟我有關聯一樣。我走在人群后面,聽到有人小聲議論起來:“美云這丫頭太可憐了。從小到大沒過一天好日子。”我挨上那個說話的人,輕輕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她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臉上有些雀斑。“大姐,我想問問……”我剛開口,就被她打斷了,“你問這事做什麼啊?有用嗎?”她停下腳步,把我扯在一邊,低頭說:“你是外地人吧?我說了你可別告訴別人啊!”

女人告別我,這個叫美云的女孩,今年不滿十七歲。她是個賭棍,不務正業,吃喝嫖賭抽,樣樣都來。老婆好說歹說就是不聽,還把她往死里打。女人受不了這樣的氣,跟人跑了,男人便把怨氣和怒火往兩個女兒身上潑。美云是大的,十一歲就輟學了,幫家里栽秧收谷,割草喂牛,什麼都做。這次,她輸光了錢,把不到十七歲的她,抵給一個比她大十一歲的做老婆……

聽著這女人的訴說,我心里有一股怒火在燃燒。我為女孩命運悲嘆的同時,更為她那不如的,感到羞恥和不齒!我多麼希望,這世上少些丑陋和罪惡啊!

晚上,我來到吉首紅梅旅社,寫下了一篇《花兒為什麼會流淚?》,發給了社。我要用手中這枝鋒利的筆,去這害人不淺的陋習,還有這喪盡天良的!

對了,在鄂西,我還聽到了一個猴女的故事,也一起講給你聽。不知你喜歡不喜歡聽……

看到這里,艷姣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縷希望的光。

到了收獲水稻的日子了,艷姣清早就做好了飯菜,她把中午吃的飯菜用一個飯盒裝好帶上。又將孩子們托付給婆婆,便騎上自行車,來到自家水稻田里,開始割起稻子來。

艷姣是個好手。在娘家時,父母每次栽秧割谷,她都不缺場。母親總是跟她說:“做個女人,不能落別人的后,讓人瞧不起。自己多學些本領,將來派得上用場。”所以,諸如納鞋底,裁剪衣褲,搟面,熬糖,打豆腐,做土醬這些農村婦女必備的生活技能,母親都一五一十地教給她,并叮囑她一定要好好學習,好好珍***。母親的話,艷姣總是很樂意聽,母親吩咐的事,她也總是很認真地去學,去做。所以到了婆家,她什麼也不用求人,總是一個人硬撐著。結婚幾年,冬青幾乎都是躲在艷姣這棵大樹蔭下乘涼的。

艷姣動作十分嫻熟地割著稻子。清晨的露水格外大,她的衣褲全部被浸透了。水稻田里有一種小飛蟲,平陽人稱為“陰蚊子”的那種極小的蚊蟲,在她的臉上,身上到處亂竄著,嚙咬著。她的臉上現出大一塊小一塊被嚙咬過的痕跡,又癢又疼。

她割著稻子,想著幾年來,每次割谷栽秧的時候,冬青總是陪著自己一起,雖然他的動作有些遲鈍,但畢竟是兩個人。至少有個做伴和說話的啊。可現在,偌大一塊田里,卻只有自己一個人刷刷刷的割谷聲。

路上開始有人走動起來。也是到地里來割稻子的人。水稻田里還有蟈蟈的鳴叫,不緊不慢,讓人聽著也有些心煩。艷姣不知道冬青現在到底在哪里?這一刻,她只盼著他能早日回來,與她和孩子們廝守在一起,哪怕日子過得再苦再累,她也不在乎了。她想,人這一生,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也不能舍棄親情啊!

此刻的冬青,心里同樣也在思念著家鄉的妻兒們!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外出幾個月了,他不知遇到了多少常人難以想像的困難和坎坷。腳上不知磨破了多少道傷口,鞋子也不知道換了多少雙了。沒有錢吃飯,他會像小偷一樣,跑到路邊的莊稼地里,掰幾個玉米棒子充饑。有時候,也把別人莊稼地里的花生扯上一把,一邊走,一邊吃。他像一個踽踽獨行的愚者,在荒山野嶺中躑躅著。現在,他正走在位于廣西西南山區,號稱十萬大山的欽州市的一條山道上。他的頭頂是白晃晃的太陽。他的四周是莽莽蒼蒼的群山。山峰一座緊挨著一座,一座比一座陡峭,險峻。山腳下是一條左沖右突的溪流。望著茫茫的群山,他頓時感到一種從沒有過的恐懼和膽怯。在進入這條山道之前,他仔細看了路標,那是個三岔路口。向左,是通往那彭古鎮的山路。可自己,在這條山路上走了半天,越走覺得道路越狹窄。林間陰森。他又轉過頭來,往來的方向走,面前卻又出現了幾條岔道。他怎麼也走不到他想去的古鎮!冬青心里開始發慌,汗水在臉上下雨般往下直掉……

正在冬青感到無助和恐慌的時候,從他的身后走過來了一個身背黑色背包,懷里抱著小孩的年輕人。年輕人一臉疲乏。冬青如遇到救星一般,趕緊跑上前去,對年輕人說:“大哥,請問你,到那彭鎮往哪兒去啊?”“那彭?”年輕人一愣,打量了一下冬青,“那彭不往這個方向,到那去還有百把里呢!”冬青一聽,長嘆了一口氣,“天哪!我今天不是白走了幾十里地!”“兄弟,你去那走親戚嗎?”年輕人問冬青。冬青想都沒想,開口說道:“不是。我是湖北人,到這里來是采風的!”年輕人兩眼直直地盯著冬青,:“你說什麼?你說你是湖北人?”“嗯!”冬青點了點頭,但他又感到有點不對勁。年輕人說“湖北人”的時候,眼里似乎有一種異樣的光。“湖北哪里的?”年輕人平靜了下來,又問冬青。“平陽。”冬青謹慎地回答道。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來。“哎喲!”年輕人臉上顯得有些激動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就是從平陽來的!”“你?從平陽來的?不可能吧?”冬青感到太不可思議了。“我叫于學洋。孩子媽就是你們平陽的。”年輕人取下背包,坐在上面。“你叫什麼名字?”他望著冬青,“今天到那彭肯定去不了了。先到我家去住一宿,明天我帶你去吧。”冬青有些疑惑地望著于學洋,:“你孩子多大了?媽呢?”冬青的話,像觸到了于學洋的神經似地,他垂下頭,失望地說:“哎,都怪我太老實了。我不該太相信她的話了!”過了一會,于學洋又哭一般地說著,“只怪我太窮了,沒有能夠給她爹媽一筆錢,如果我有錢給了他們,她也許會和我一起回來了。”

“喂,到哪里去?兩個?”一輛三輪車陡然停在了他們身后。司機伸出半個頭來問。“哦,是榔頭啊?太好了。可以搭順風車了。”于學洋轉過身來,他認出了司機,欣喜萬分地說。“學洋呀?你不是到湖北去了麼?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司機走下車。他打開三輪車后面的車廂門,“上來,我帶你們倆回去。”“好。多謝你了。”冬青感謝地說。“榔頭,你到伯勞去干啥了?”于學洋問。“拉豬仔去賣了!”三輪車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小心翼翼地奔跑著。路兩邊是起伏跌宕的山梁。有的長滿了刺杉。有的則是滿山的雜草和雜樹。有的則長滿了又高又細的綠皮甘蔗。兩三個小時后,三輪車顛簸著來到了一個大山坳中。

村莊隱***在一片重巒疊嶂的群山之間,村子里大約二三十戶人家的樣子。山民們依山環居著。整個村子呈一個盆形。山腳下是一汪碧綠的坑塘。如果不是親自到這兒來,冬青怎麼也不會相信,這樣的深山老林之中居然還住著人家。于學洋的家單獨建在一座半山坡上。屋后是逶迤的大山,屋門朝南,整個村莊的二三十戶人家,一古腦兒地在他家的面前。屋子不高,共有五間,中間是堂屋。屋子的左邊,是一個不大的廂房。屋子前面的山坡是45度角度斜著上來的。山坡下不遠,是他家的幾個豬圈和雞舍。打水的竹井也在豬圈旁邊。

見于學洋回來了,他的母親忙迎上來,接過他懷里的孩子,驚詫地問:“孩呢?洋兒?翠花咋沒回來呢?”她看到 在兒邊的冬青又,“這個是哪一個啊?”“我一個朋友!”于學洋回答道。“好好好!稀客稀客。快請坐!”于學洋的阿媽右手抱著孩子,左手從旁邊抓起一條小長板凳,放在了冬青面前。冬青坐了下來。他的眼睛很快地掃視了一下屋里的擺設。堂屋正中,是一個神臺,上面擺著神翕,還有香紙和蠟燭。屋子左邊是一個大風車。右邊是一駕不大不小的驢車。阿媽倒來一碗茶水,端給冬青后,就到廂房里去洗鍋做飯了。

天快黑的時候,于學洋的阿爹和兩個弟弟回家了。還有三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大家全部圍在門口的一條長方形的矮桌子旁,喝起米酒,吃起飯來。

隨后,于學洋的兩個弟弟分別帶著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回到自己的房間。另外一個女人則單獨回到了一個房間。

于學洋把孩子交給阿媽,打來一桶井水,讓冬青到屋后的一個簡易沖涼房沖了涼。這些日子來,冬青雖說很疲憊,但現在在這個深山老林里,在這個陌生的朋友家里,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對于學洋一家的好奇心,十分強烈地驅動著他。

“學洋,你老婆是咋回事?能跟我說說嗎?”冬青好奇地問于學洋。“好。我好想找個人好好說說。說說我,說說我的家……”于學洋說到這里,長嘆一口氣,“我們山里人的日子,太苦了。一般人是難以想像的!”——

我阿爹阿媽今年都六十多歲了。我家有七姐妹,三個姐妹早就嫁人了。對了,你不是說要到那彭鎮嗎?我大姐就嫁在那彭鎮擔坳村。四兄弟中,我是老大。我下面的兩個弟弟是雙胞胎,今年二十四歲了。幺弟今年二十二歲。

兩年前的八月份,我們村子里有人帶了五六個女人來,實話告訴你,那些女人都是被人販子拐來的。我阿爹讓我去買個回來。我在那里挑的時候,看上了翠花,就是你們平陽的。她也說愿意跟著我。她比我小五歲。當時才十七歲。我花了五千塊錢把她買回了家。這可是我阿爹阿媽攢了兩年的甘蔗錢啊!到我家后,翠花先前很不愿意跟我。甚至有逃跑的念頭。你今天來了也知道了。這里山高林密,坡陡路窄,一個外地人死也跑不出去的。沒辦法,日子久了,加上我是真心對她好。所以,翠花從了我。我們有了孩子,一個兒子。我阿爹阿媽喜歡得什麼似地。從來到我家,我啥也不讓翠花做。看到她和我那樣好了,我心里高興呢!我也放心了,不擔心她會逃跑了。可是兩個月前,她跟我說,已經兩年多沒見過她爸媽了。她說好想他們。讓帶上孩子去見見他們,然后再回來。我看她淚都流下來了,就答應了。我們到他爸媽家后,剛開始幾天,他們對我還好。可慢慢地,他們開始給臉色我看,甚至連孩子也不讓我看一眼了。翠花也經常躲著不見我。我開始擔心起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我懇求翠花和我回來。哪知翠花沒好氣地跟我說:“跟你回去?你以為我在你那個窮鄉僻壤沒有受夠嗎?”我傻眼了,后悔當初真不該讓翠花回家。我央求她,央求她的爹媽。讓翠花和我回來好好過日子,可他們哪里管得了我?翠花最后還說:“要跟你回去可以,你必須給五萬塊錢我爸媽。他們養我這麼大不容易。我不能苦了他們。”我知道,這只是翠花拒絕跟我回來的一個借口。盡管如此,我也愿意拿出這筆錢來,孝敬她的爸媽。可我卻實在拿不出這筆錢啊!看樣子,我知道,翠花是不可能跟我回來了。一天中午,趁他們一家人不備,我偷偷地抱起兒子,一個人跑回來了……

于學洋說到這里,顯出一付無可奈何的表情來。“我知道,你們那里條件比我們山里好,也想留在翠花家過日子,可翠花一家人壓根兒看不上我。我別無選擇啊!”他望著冬青,嘆息一聲,“我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里碰到你!翠花娘家的人。如果你回去以后,有機會見到翠花的話,一定要替我看看她!問她好!”

十一

第二天早晨,于學洋很早就起床,在屋后的山坡上摘了一些青菜回來,開始燒火做飯。他的弟弟弟媳也開始喂豬喂雞,阿爹準備牽牛到山上去吃草了。

冬青看著于學洋的兩個弟弟和三個弟媳都很忙碌的樣子,:“你弟弟弟媳關系都挺好的啊!”于學洋苦笑一聲,說:“我這人是個老實人,實話實說,我三個弟弟的老婆都是買來的。不止我家兄弟,就是整個村子里的男人,大都是買來的媳婦。我阿爹阿媽,還有弟弟們都把她們看得很緊,平時幾乎不讓她們出門的。兩雙胞胎的媳婦都有了孩子,阿爹阿媽和弟弟只讓她們帶孩子。阿爹阿媽看著她們。幺弟買幺弟媳的時候,借了人家幾千塊錢,別人上門討債,沒得錢還,幺弟就跑出門了,到珠海幫人抬魚去了。幺弟媳一個人在家養幾頭豬,在后坡上種點菜。還不知今年過年幺弟回不回家?”聽著于學洋的話,冬青心里十分沉重。他知道,山里人勤快,善良,可日子卻實在是苦。因為大山里的交通不便,地勢險峻,環境惡劣,思想封閉,一代又一代的山里人,就這樣,在貧困和無奈中,默默地度過了他們的生命,留下了無盡的痛苦和遺憾。冬青在心里為大山的子民們哭泣著!吶喊著!

吃過早餐后,于學洋把冬青帶到村頭。那里有一輛很陳舊的三輪車,是山村通往山外的交通工具。車上已經坐了四五個人。于學洋說:“明天我兒子云輝滿周歲。我到那彭鎮買些菜回家,接幾個姐妹來吃頓飯,慶祝慶祝!”

于學洋這一提醒,冬青忽然記起來了:下個星期一,也就是十月二十七號,是兒子飛飛的周歲生。他想起了艷姣,想起了兩個兒子。在平陽鄉下,無論是誰家的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周歲和十歲生日是一定要請客的,而且十分隆重!否則,會被人恥笑和謾罵。他想,此刻,艷姣應該也在為飛飛的生日在籌備吧?他覺得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業”,他負他們娘仨太多了。他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相冊來,拿出他出門前幫艷姣和偉偉、飛飛拍的那張照片。

艷姣滿臉柔情,坐在板凳上,背靠大門前的墻壁,左手摟著偉偉,右手飛飛。飛飛正咬著一只,盡情地著!

一路走來,冬青覺得他經歷的人和事太多,看過的風景太美。此刻,他突然發現,他一直在苦苦追尋的,那道最亮麗,最美的風景,其實,就在他的心里……

以上就是與68年猴女今天打牌坐什麼方位相關內容,是關于冬青的分享。看完2022 年財位查詢表后,希望這對大家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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