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當年,統一企業的大老板有天回到家中,看到兒子買了一套正子公也的《繪卷水滸傳》看得津津有味,他跟著看了幾眼,結果深受震撼:“一個日本人竟然把中國老祖宗的東西畫得這麼好!”,看著兒子如癡如醉地欣賞水滸人物,統一大老板下定決心要做一套中國人自己的“水滸畫集”,于是下重金聘請了專業畫師,制作了開啟千禧年傳奇的“小浣熊水滸卡”,掀起了一代潮流。
這個故事充滿了家國情懷和民族大義讓人感動,然而現實中的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小浣熊水滸卡只是奧美廣告當年為統一企業策劃的一次營銷,而當時的干脆面市場內附贈品卡牌的傳統由來已久,小浣熊甚至算不上佼佼者,直到它選擇了“水滸”這個題材。
實際上,整個“水滸卡”團隊,算上美術、文案、策劃大概也只有8人,全部來自奧美內部,美工素質參差不齊,統一不加預算也不怎麼監制,于是造成了這套水滸卡有很多硬傷。但這并不影響“水滸卡”營銷的成功,不僅讓小浣熊成為了干脆面的代名詞,也為統一帶來了極大的收益,甚至都能用來蓋蓋辦公大樓什麼的。然而水滸卡片的主創團隊除了應得的報酬之外,得到的僅僅是封表揚信……不過這之后,團隊里的人大部分都功成名就了。
小浣熊水滸卡的成功,離不開其獨特的美術設計。在日本動漫和歐美卡通大行其道的時候,突然在你面前出現了一張張繪制精美、畫風硬朗、充滿本土文化氣息的經典國民IP卡片,這種新奇的沖擊力和文化上的共鳴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傳統的水滸人物插畫往往只是古裝人物擺個造型,而小浣熊水滸卡則加入了更多能表現人物身份的服裝元素、動作元素乃至背景,讓水滸人物更加鮮明生動。
例如下面的“入云龍公孫勝”,在美術設計上就非常成功,人物上半身持劍掐訣,下半身金雞獨立,背景下有道教的太極八卦,道袍向上揚起背后還有一條升龍,獨特的造型讓人印象深刻,一眼就能想到他是一個“厲害的道士”。
據內部人士透露,小浣熊水滸卡大部分人物插畫都出自一個姓李的畫師之手,并且越是早期的時候越精良,畫得越用心,李畫師當年一副畫稿費2000,后來可能因為畫得太辛苦,每兩周交4張或者六張,想漲稿費但統一不給加預算,于是后期的畫就比較應付了事,畫風也從寫實變得越來越卡通。
前面的公孫勝便是在第一批人物當中,此外第一批還有:關勝、林沖、秦明、花榮、魯智深、武松、楊志、索超、李逵、史進、燕青。以“霹靂火秦明”為例,不僅背景有熊熊火光與“霹靂火”關聯,人物的表情、盔甲、武器也是刻畫的十分生動精細,甚至連馬匹的鬃毛也根根分明,這種程度的水滸人物插畫,就算是當前時代也絕無僅有。
同樣完美的還有“大刀關勝”,關勝這個人物只要畫得像關公就行了,但這個關勝依然表現的十分精彩,人物雙手舉起大刀,凸顯出“大刀”的名號,赤兔馬奮起前蹄,威武躍然紙上!此外,背景還加入了夕陽和草甸,讓整體畫面更加立體。
前兩位五虎將的畫功不俗,但是剩下的三位:“豹子頭林沖”“雙鞭呼延灼”“雙槍將董平”就太拿不出手了,這三張是整套小浣熊水滸卡最大的硬傷,那就是抄襲。
首先是“豹子頭林沖”,整個構圖抄襲了正子公也的原畫,可能是因為《繪卷水滸傳》“雪夜上梁山”的創意實在精妙,讓李畫師在參考的時候過目難忘,連槍桿上的酒葫蘆也一并搬了過來。優點是繪畫的質量還算不錯。
另外,多說一句,林沖的實際形象需要參考張飛,他們都是“豹頭環眼,燕頷虎須”,但下面兩張的人臉都太素了。最還原原著的還應該是戴敦邦老師的林沖(其實正子公也也很多參考了戴敦邦的作品),不過戴老版是正面的“雪夜上梁山”,缺少點背面回頭看展現出人物決絕又猶豫性格的意境。
“雙鞭呼延灼”、“雙槍將董平”不是李畫師畫的,而是另一位鄔畫師的作品,不像林沖好歹還有一些二次創作,鄔畫師的作品是純粹的抄襲,抄的還是侍魂里的游戲角色,呼延灼的鐵鞭是后期電腦特效加上去的,已經不倫不類的畫風顯得更加詭異,董平那張也是同樣。可惜了整套水滸卡,可惜了兩位五虎將!
所幸,李畫師是主力,并且早期作品也確實用心,除了五虎將,還有馬軍八驃騎也都非常不錯。大部分動作設計、背景細節都與人物綽號性格相應,其中騎馬的將領畫的都最為精良。
“小李廣花榮”,銀盔銀甲張弓搭箭彰顯神射手身份,左下角鮮艷的紅旗中和了整幅畫的冷色調,而且還表明了人物的身份。
“金槍手徐寧”、“急先鋒索超”也都有騎馬,人物的武器和鎧甲都繪制非常精細。但缺少背景,稍遜一籌。
“青面獸楊志”“九紋龍史進”是第一批作品,雖然沒騎馬但是依舊精彩,動作個性十足,武器與人物相符,楊志不但有落葉細節更加生動,還設計了蒙面遮住青色胎記,史進則背上清晰的紋有九條龍,細節滿滿。
“美髯公朱仝”“沒羽箭張清”是較后期的作品,張清比較精美,還能表現一下沒羽箭的特點。但朱仝只是簡單的凹個造型,說是關羽或關勝都可以,比較偷懶,沒有個性。
八驃騎當中唯一一個不出彩的是“沒遮攔穆弘”,雖然是揭陽三霸之一,但是即使是在原著中也沒什麼存在感,除了營救宋江之外也只有拎著李逵回梁山的事跡,所以穆弘可參考的東西很少,各個畫家筆下的穆弘也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小浣熊水滸卡這版的設計,一副紈绔子弟的穿著打扮,表情輕浮,手上還攥著(藥)葫蘆,越看越像是西門慶,而不是一個很能打的馬軍先鋒使。
我認為這是所有穆弘里最不像的一個,沒有為害一方的感覺,但你網上一搜結果都是小浣熊版的。他的小弟“小遮攔穆春”則表現的挺猛,不過兩者畫風相差的也太大了,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說到揭陽三霸,“混江龍李俊”就霸氣多了,雖然有點霸氣過頭的感覺,但是也暗合了他日后暹羅之主的身份,不可小視。同行的“催命判官李立”,造型十分恐怖,早期版本的李立手里拿的是一只斷手,身后案板上躺著一具尸體,很符合他開人肉飯店的設定,令人印象深刻。目前這張是后來被和諧掉的,令牌明顯與畫風不合,整體大打折扣。
同樣被和諧的還有“笑面虎朱富”,在原版中,朱富身后的一個酒壇子里本來還伸出來一只手,顯得其笑容更加危險。“旱地忽律朱貴”也是開黑店的,沒什麼個性和參考資料,畫成玩雙截棍的也是難為畫師了。朱家兄弟的卡曾經非常稀有。
“船火兒張橫”、“浪里白條張順”主要凸顯了他們水上功夫好,比較遺憾的是張橫作為船工沒有船,而張順則有抄襲嫌疑(侍魂),所以整體上不過不失,沒有太亮眼的地方。
“浪里白條張順”除了抄襲嫌疑,還有個問題是,李畫師把張順的設定按在“短命二郎阮小五”頭上了。小浣熊版的阮小五手拿鑿子,背后是一條沉船,而在原著中,潛水鑿沉海鰍船的是張順!阮小五從來沒鑿過船。這是一個比較搞笑的錯誤。
把“張順”安插到阮氏兄弟當中可能是因為這哥仨畫風都比較統一,“立地太歲阮小二”“活閻羅阮小七”畫的都比較兇狠。小二綠發紅嘴現在來看有點像joker。
“花和尚魯智深”沒有露出標志性的花紋身,武器造型有點怪,既不像月牙鏟也不像禪杖,原著里魯智深用的禪杖更像是一根棒子。“行者武松”非常符合設定,兩者的繪畫質量都很高,但都只是人物+武器凹造型,設計感不足,缺少表現個性的背景細節。
“赤發鬼劉唐”畫的真和鬼一樣,怪不得“插翅虎雷橫”要捉他……實際上劉唐頭發是黑的,只是臉上有紅色胎記,這里又畫錯了。另外這兩者也只是拿武器擺造型,設計一般。
“黑旋風李逵”畫得非常成功,張牙舞爪,兩支巨大的板斧和嘴里的虎牙都給人一種危險可怕的感覺,叉開的腳趾更有張力,將人物特征都畫了出來。在整套卡片當中,李逵的美術設計屬于上品。就是奇怪多了一條鎖鏈?
而作為李逵克星之一的“浪子燕青”雖然畫得質量不錯,膚白貌美,但只是人物+武器的結合,沒有畫出人物性格特征,比如相撲和紋身……
李逵克星之二,李逵的上級領導“神行太保戴宗”,整體動感十足富有速度感,與人物設定相符。但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略顯夸張,配色鮮艷,與之前偏寫實的畫風相比更加卡通了一點。
李逵克星之三,“沒面目焦挺”有了奇怪的相撲摔跤元素。同樣李逵克星還有宋江和張順……
“撲天雕李應”,原著里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富豪,在梁山也主管錢糧,而且還是少有的善終角色。動作設計不錯,突出了人物的武功,背景還有一只老鷹與人物綽號相應。
“小旋風柴進”,手持丹書鐵卷,黃色的外衣凸顯貴族身份,可參考的資料不多,人物事跡也不明顯,能有這個造型已算是不錯。這張是曲畫師的作品。
解珍解寶兩兄弟非常好運進了天罡,而且在卡牌里設計得也非常好,服飾最為特殊,背景也豐富,順帶一提兩兄弟就是爬山中埋伏而死的。
同樣好運進天罡的還有“病關索楊雄”和“拼命三郎石秀”,楊雄只是簡單的人物+武器造型,如同原著,沒什麼出彩亮眼的事跡,完全就是為了映襯弟弟。石秀的設計更好,一只腳踩在裴如海身上,展現出人物的高光時刻,用畫面說故事,屬于上品。另外“鼓上蚤時遷”,屬于早期第二批的精品之列,人物有類似忍者的酷炫造型,有房梁、老鼠作為背景,像是在偷徐寧的盔甲,畫工精美,屬于三兄弟之首。
“呼保義宋江”“玉麒麟盧俊義”都是非常靠后,也是李畫師畫的最后一批人物,在最后階段質量有所提升,宋江和盧俊義的盔甲細節都十分華麗詳盡,可見用心。宋江更是有石碑天書等背景細節,不愧是最后推出的卡片。
另外有個小細節,原著中天書只有宋江和吳用看過,所以“智多星吳用”手里也有一卷天書。此外背景還有各種星辰,人物服飾配合冷靜沉著的藍色主色調,給人機智多謀的感覺。
在地煞當中也有許多人物設計非常不錯,總體上依舊是有馬的美術質量更高一些。
比如“一丈青扈三娘”,騎馬的造型獨特,英姿颯爽,刀面上的細節還倒映著人臉,飄落的花瓣,更顯美貌出眾。
“井木犴郝思文”“病尉遲孫立”“丑郡馬宣贊”,三人都有馬,質量中上。
“小溫侯呂方”“賽仁貴郭盛”是包畫師所做,畫風明顯不同,更加簡練卡通,但構圖不錯,質量中下。另外,白甲的郭盛是郭靖的祖先……
“金毛犬段景住”畫得不太像古代人,線條也略顯潦草,但是有馬,還有月亮背景,提升了整體的層次感。順帶一提,段景住偷的最名貴的馬叫照夜玉獅子,是一匹白馬。
“紫髯伯皇甫端”也有一匹馬,正在為馬施藥,人物特征和職業一目了然,作者是曲畫師。
沒有馬的人物也可以表現得非常精彩,比如“白日鼠白勝”,斗笠折臉顯得陰險,動作是在給酒桶里下藥,與“智取生辰綱”相應,屬于用畫面講故事,屬于卡片中的上品。
“母大蟲顧大嫂”悍婦叉腰踩凳,無論是神色還是體態都拿捏的十分到位,中上。
同樣還有“小霸王周通”,胸口戴著結婚的大紅花喜形于色,但接下來就要被魯智深按住一頓揍。
“鐵臂膀蔡福”“一枝花蔡慶”屬于早期的精品系列,設計凸顯了人物的名號和職業,蔡慶有比較精細的背景,而且也罕見地沒有被和諧。
此外還有“摩云金翅歐鵬”“錦毛虎燕順”“鐵面孔目裴宣”“喪門神鮑旭”“險道神郁保四”“鐵笛仙馬麟”“打虎將李忠”繪制質量也都在水準之上,背景與細節豐富,尤其李忠,看著地上兩個錢幣的摳搜勁,神態表情與背景細節相融合,鮮明地展現了人物性格和設定。
“玉臂將金大堅”“圣手書生蕭讓”也很不錯,造型獨特,背景細節豐富。畫師是曲畫師。
曲畫師的作品還有彭玘、鄧飛、楊林、蔣敬、安道全,畫的比較用心,基本上都中規中矩。
雖然曲畫師貢獻了很多精品,但抄襲作品“云里金剛宋萬”“玉幡桿孟康”也出自他手,同樣也抄了侍魂,他們是有多喜歡侍魂?
相比抄襲作品只好一點點的也有很多,基本上就是人物擺一個莫名其妙的姿勢,例如“金眼彪施恩”“摸著天杜遷”“九尾龜陶宗旺”。尤其是陶宗旺的違和造型更是不倫不類,與黃門山其他三位相差甚遠。杜遷和宋萬是梁山的一對個子很高的人,其實可以設計成一對守山的門神。
“轟天雷凌振”“神火將魏定國”“圣水將單廷珪”的設計也同樣拙劣,都出自鄔畫師之手……凌振一點都不像個將領,而且這樣抱著火炬明顯會把衣服點著。水火二將也畫風過于奇異,畫面凌亂無序,可能又是抄哪個日本游戲的。
“百勝將韓滔”是出自一位無名氏畫師之手,原畫拿著紅纓槍,但被后期改成了狼牙棒,使整幅畫特別違和,這張圖后來還被用在小浣熊三國風云錄官渡篇的場景介紹里面,雖然畫得不好但可謂物盡其用。順便,韓滔的兵器是棗木槊,類似于長矛,和呼延灼的騎兵部隊很配。
看了這麼多辣眼睛的,再讓我們找找精品,比如芒碭山三人眾,“混世魔王樊瑞”“飛天大圣李袞”“八臂哪吒項充”,這三人本來綽號就非常酷炫,書中給的設定也很豐富,兵器也獨特,因此人物怎麼凹造型都好看。
“鬼臉杜興”又跟鬼一樣,還有“操刀鬼曹正”,綽號里帶鬼字的人物,似乎長得都很丑,形象也都比較恐怖。
“金錢豹子湯隆”專門畫了打鐵的場景,表現出人物的職業。王定六則沒什麼特色,他們同是平頭,可能是因為好畫。
孫新、鄒潤、鄒淵、侯健、楊春也都結合綽號和兵器畫出了各自的人物特點,尤其楊春不僅真的畫了條蛇,還學蛇吐信子,這類不出彩的小人物不是很好畫,畫成這樣已屬不易。
童威童猛兄弟形象都比較獵奇,姿勢詭異,但也給人留下印象。
比較獵奇的還有“神機軍師朱武”,武器和造型更像是個有超能力忍者,質量偏下。
矮腳虎、花項虎、中箭虎、跳澗虎、青眼虎,病大蟲,這六只虎質量也偏下,王英表情有點別扭,像個猴子。薛永本來和李忠一樣是走江湖賣藝的,這里面像是夜貓子,有點莫名其妙。
更無存在感的孔明、孔亮、宋清、樂和,質量相比上面的好一些,但也沒什麼亮眼的設計。值得一提的是,孔氏兄弟是梁山里唯一揍過武松的人。
“母夜叉孫二娘”和“菜園子張青”是李畫師早期的作品,孫二娘可能還參考了新龍門客棧里的老板娘造型,種地能手張青則很有田園的感覺,同樣是農民伯伯比陶宗旺那張強了很多。
最后還有黃信和石勇、鄭天壽。黃信這張也是無名氏畫師所做,雖然依然是簡單的凹造型但比韓滔那張強了不少。石將軍和白面郎君更加卡通一些,似乎沒什麼背景資料的角色,李畫師都會畫的更卡通一些,更容易被年輕人接受,但看起來很怪。
至此小浣熊水滸卡108將全部介紹完畢,在此之后統一企業乘勝追擊還約了李畫師畫了水滸六大惡人卡,不過都比較潦草,不提也罷。童貫那張不錯,特別畫有胡子,他在史書也記載是有胡子的太監。其實哪來的六大惡人?《水滸傳》里面有好人嗎?除了昏君奸臣,梁山好漢就沒有多少善茬,小的開人肉飯店,大的打家劫舍,要不是宋江把這些魔頭都聚在一起,怕不是還要繼續為害一方。
小浣熊水滸卡作為我們80、90后的童年回憶,不僅為我們帶來豐富多彩的課余生活,更啟迪了很多青少年兒童對古典名著的興趣愛好,之后的小浣熊三國風云錄也掀起了一陣三國熱潮,那一代過來的孩子明顯對各類古典名著要更加了解。小浣熊水滸卡的出現也許是一個偶然,它存在著各種缺陷和錯誤,絕對談不上完美,但它在客觀上結合現代藝術弘展現了傳統文化的魅力,真正做到了寓教于樂,無論怎樣都給我們的童年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套用西游記的一句話做總結:“蓋天地不全,這經原是全全的,今沾破了,乃是應不全之奧妙也,豈人力所能與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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