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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1933年，特務細胞打入內部，對地下黨進行了極大的。兩年期間，上海被的人多達八百余人。在上海的形勢極為嚴峻……
1
“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啊？”
三樓的電燈亮了起來，一個身著睡袍的女人推門走到了陽臺，她一臉倦容，頭發蓬亂，踮著腳尖伸手夠了夠廊下掛著的衣服。
“還越晾越！”
上海的九月，雨下下停停，已經綿延了一個多月。潮潤的濕氣浸透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女人抱著雙臂，舉目遠眺，但是只能看到三米開外對面樓的青紅磚以及諸多橫跨巷子的晾衣竹桿。
這里是上海石庫門，龐雜的弄堂區，矮樓四五米，的也不過七八米，自然看不到遠方風景。不過視覺的局限并不能阻擋她的心靈飛往遠方，也并不妨礙她清楚地意識到整座上海城正籠罩在一層水霧之中。
時近夜晚，天空已經是一層墨色。整條林雨巷不能辨得分明，有幾戶人家已經開始亮燈。女人遙遙地聽到由遠及近的汽車馬達聲，其中還夾雜著一種非常有律動的聲響，她凝起耳朵，努力想從偶爾的雷聲和持續的沙沙雨聲中分辨出那是什麼聲音。但她聽不出來。
汽車開到巷口竟然拐彎駛進了巷子，女人朝樓下看去，那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她知道，能坐這種車的人，非富即貴。緊隨著汽車的是整齊的三排隊伍，總共約莫十五六人，他們全部身著黑色的雨衣，跟在汽車后面整齊地小跑著。
原來，律動聲是他們的腳步。
女人的困惑了。
她看到汽車停在了15號樓前。這幫黑衣緊隨著停下腳步，
立車后，雨水順著雨衣滴落在地，他們全部的面容都隱在帽檐和黑夜之中，顯得十分可怕，但是更可怕的卻是他們如雕塑一般的沉默。
汽車門遲遲沒有打開，女人很好奇他們一伙人在干什麼，直到此刻，她還沒有意識到情況危急，只顧一只手撐著欄桿往下窺視。最前排的一個黑衣人抬起頭兇狠地盯著她。女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屋里的丈夫一把拽進了屋里。她幾乎是被丈夫拽飛起來，整個人狠狠地摔在地上，隨后破開大罵起來。
“死人啊儂……”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丈夫一把捂住嘴。
“特務，你不要命啦！你看看他們手里有什麼！”丈夫小聲在她耳邊嘀咕。
女人一下子下去，丈夫趕緊把屋里的燈關掉，倆人通過窗簾的縫隙，偷偷觀察著樓下。女人這時才看到每個人手里都拿著槍。
一行特務仍舊沉默著。
不過林雨巷的居民們仿很有默契，在男人拉掉電燈之后，剛剛開燈的七八戶居民也陸陸續續熄掉了燈，整個巷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15號樓的閣樓仍然亮著一盞孤燈。
兇狠的黑衣人環視一圈后沒有發現異樣，便快步走到副駕駛座旁邊，敲了敲車門。門開了，程斌撐開雨傘，走了下來，他一肘子支開黑衣人，然后撐起雨傘走到后門，一手打著傘，一手拉開車門。后座上的人整個隱在陰影之中。
“科長，到了。”程斌一邊撐傘，一邊用手撫住車框，生怕科長撞到頭。
科長身材高大，約莫有一米九，這讓一米七五左右的程斌撐得十分費力。科長沒有理會程斌，他抬頭看了一眼15號樓閣樓的燈光，徑直向樓梯走去。
程斌邊撐著傘追上去，邊揮揮手示意一幫特務跟上。
走廊十分昏暗，十幾個特務緊張地舉著槍，木樓梯被他們踩得發出了尖銳的吱呀聲。倒是科長神色淡然的走在最前面。昏暗的燈光顯示出他臉上的愁容，這種憂愁直到他
在閣樓屋子的門前，也沒有一絲消減，他佇立良久，不知道是敲門，還是采用一種別的方式。他好幾次舉起手做出敲門的姿勢，但又把手縮了回來。后面的程斌和十幾個人等得火急火燎。
“嘭！”門被程斌一腳踹開，他帶著十幾人沖進了屋子。只剩下科長一人佇立門前。
“在燒什麼！”程斌在屋子里大喊，隨后傳來一陣混亂的爭搶聲，還有金屬砸到地板上的聲音。
“科長，快來，真的是他！”程斌大喊。
屋子的燈光襯托著科長高武的背影，聽到程斌的這句話，他的身影一顫，但是沒有邁動步子。
“是玉生嗎？你進來吧。”屋里的聲音幽幽傳來。
郭玉生深吸一口氣吐了出來，緩緩地走進了屋子，他看到武農正襟危坐，正微笑著看著自己，地上是一個打翻的火盆，除了一點小火苗之外，只剩散落一地的灰燼。十來把槍對準著他，他卻顯得十分平靜。
“你這個叛徒！”程斌大罵。
武農沒有理會程斌，只是緩緩地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煙，再慢慢地送到嘴里。
“沒你說話的份兒，滾一邊去。”郭玉生罵了一句，程斌不敢說話了，乖乖地
到一邊。郭玉生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給武農把煙點著。
武農抬頭，兩人對視，武農看到了玉生眼里的不解，而玉生從武農眼里只看到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淡然。
“為什麼是你？”郭玉生的聲音有些發抖。
武農笑了笑，他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然后緩緩地
起來。他面對著窗戶，屋外的雨又下大了，武農推開窗戶，潮潤的涼風吹了進來，灌滿了整間屋子。屋外是一個晾衣架，上面是一把破舊的紅傘還有一堆雜物，此時已經被雨打濕，武農伸手把晾衣架上的東西往檐下挪了挪，隨后看著遠方。此時林雨巷兩旁的路燈已經點亮，但是遠方卻是一片黑暗。武農又一口煙，吐出來的煙霧被風裹挾，和雨水糾纏在一起。他轉過身看向玉生。
“光明什麼時候才能到來呢？”
“為什麼是你，回答我！”玉生怒吼道。
“二弟，最后一面還能見著，不是挺好的嗎？”
“什麼最后一面，你老實交待，我和老師都保你不死！”
武農笑了笑，喊道：“交待？交待什麼？鐵肩擔道義，生為人杰。”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雄壯，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玉生，死在你手上，大哥不冤。”武農一口煙后，把煙頭狠狠地摔在地上，最后一仰頭，整個人從窗戶上翻了出去。
“不！”玉生大叫著撲向武農，但是他什麼都沒有抓著。
一聲沉悶的墜地聲，郭玉聲知道，那是顱骨碎裂的聲音。他撲到窗口，在路燈的照耀下，他清晰地看到鮮血已經從武農的腦后蔓延開來。
特務們全部沖到樓下，把武農圍了起來，玉生沖過去抱著武農，雨水和血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你不要死，我不許你死。”
武農渾身，卻面帶微笑：“告訴徐峰，哥哥對不住你們！”
程斌突然竄出來，小聲在玉生耳邊嘀咕：“科長，注意身份。”
程斌的話讓郭玉生大夢方醒，他松開了懷抱里的武農，程斌沖了上去，一把拽住武農的頭發，歇斯底里地叫喊：“說，在哪里？”幾個特務也沖上去一陣拳打腳踢。
玉生失落魄地
著，他看著人群里的武農，滿是鮮血的腦袋被人屈辱地揪弄，但是他的眼神沒有離開自己一刻，那麼溫柔，竟還帶著微笑。
“嘭！”一聲槍響，鮮血四濺。圍在武農身邊的幾個人被濺了一身的血，哇哇大叫起來，隨后散開了。
“，誰干的。”程斌剛想發作，轉頭看到拿著槍的玉生，火氣雖然下去不少，但是他依舊說出了狠話，“郭科長，我在審問犯人，這可是機密。你這麼干不合適吧。
“你覺得從他嘴里你能問出什麼嗎？”
“咱們沈處長那里見，”程斌撂下一句狠話，帶著隊伍回屋，“給我好好搜。”
十幾名特務又沖上樓去，緊接著就傳來翻箱倒柜摔東西的聲音。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特務們沖上樓梯的同時，老趙正裹緊衣服，從弄門快跑了出來。五分鐘前，武農推開窗戶時看到了老趙，老趙心領神會，趕緊在了樓梯下面。待武農跳樓，郭玉生一伙人追出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上樓，取得了，隨后從后門溜了出來。
遠處的巷口停著一輛車，黃維清坐在后座。他是典型的商人模樣，西裝筆挺，一絲不茍，整個容貌透露著精干。司機老趙從巷子后面繞了過來，隨即打開車門從衣服里面一樣東西遞給黃維清，正是武農窗前掛著的那把破紅傘。
黃維清著接過傘，看了一眼遠處武農的，眼含熱淚：“武農同志不惜以死調虎離山，保護，我們不能辜負他的犧牲。”老趙發動汽車，只一瞬，汽車便消失在雨夜之中。
整條巷子只剩下郭玉生和武農的，他走到武農身邊，俯身用手合上了武農的雙眼。
“大哥，是我對不起你。”
2
局坐落在虹口路，這是一座巍峨的六層哥特式建筑，南北縱寬各有一百多米長，總占地面積近一萬平。時已深夜，四周街道空曠，半個人影也見不著，顯得十分凄涼，絕對不會有人會把這里跟十里洋場的上海
起來。
整棟建筑臨街大概有一百多扇窗戶，亮著燈的卻足足有三分之二，不過卻全部都遮著窗簾。它們作為的眼睛和耳朵，監視這幾萬里范圍之內的一切風吹草動。
處處長沈易之的辦公室在四樓的最里面，并不臨街。此刻的他面色十分難看，他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前，陷入沉默，屋內昏黃的吊燈和桌上的臺燈打在他如刀刻一般的臉上。他的背頭服服帖帖地趴在腦門上，頭發已經灰白，有些銀白色的頭發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極其耀眼。
程斌和郭玉生兩個人
在桌前，渾身都的，往下滴著水。不過兩人的神情卻是天差地別，程斌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而郭玉生則像霜打的茄子。很明顯，郭玉生武農、阻撓一事已經被捅到沈易之面前。
沈易之鏡片后鷹隼一般的眼睛緊盯著玉生，良久之后，他終于打破了沉默。
“程斌說的是真的嗎？”
“是。”玉生不敢抬頭。
“你為什麼要殺武農？”沈易之的眼睛沒有從玉生臉上挪開。
“情況緊急，我失手了……”玉生腦袋垂得更低了。
“什麼情況緊急？”程斌突然嚷嚷起來。
沈易之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他，程斌立馬閉嘴了。
“唉，你們結義三兄弟，就屬武農最有學問，可惜了……”沈易之的眼神中流一絲憂傷，這是一種真實的感情，但是他立馬又收住了自己的情緒。
“老師，線索斷了怎麼辦？屋子里搜了一遍，什麼也沒查到。”玉生這時候終于抬起了頭。
“沒事兒，還是有進展的。武農可是插在我們心臟上的一把刀，他了，我們算是立了大功。”沈易之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程斌還想說什麼，沈易之卻搶先發話了：“程斌，你去檔案室把武農的資料拿來給我？”沈易之指了指桌子上的調令。程斌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處長。”程斌拿起調令，無奈地斜眼看了下玉生，悻悻地出門了。
他走下樓，狠狠地捶了一下欄桿，然后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身旁的特務趕緊沖過來：“怎麼了老大？”
“我真是一個蠢貨，郭玉生不僅是我的上司，還是處長的得意門生，我竟然直接找處長告他的狀，這不是打處長的臉嗎？”程斌氣沖沖地邊嘀咕，邊走進檔案室，把調令遞給了文員。
沈易之
起來，他拿起桌子上的相框，那是他和徐峰、武農和玉生師生四人的合影。他走到玉生身邊，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相框遞給玉生：“兄弟情深，我知道你是不想讓他。”
郭玉生接過來，鼻子一酸，流下淚來，眼前的老師一改平日的嚴肅，竟帶著一絲溫情。
“我又何嘗不感到可惜呢？武農是我最得意的門生，我為他走錯道路英年早逝感到可惜。但是更嚴重的是，學生叛變了，我這個做老師的，難逃干系。你殺了他，線索全斷了，那我們就有了洗不清的嫌疑。”
“老師……”
“叛變了，就是敵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沈易之殘酷的眼神讓他不寒而栗，“不要說是武農，就算是我叛變了，你也不能有任何惻隱之心。”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沈易之拿回相框，并把照片一面反扣在桌子上，壓低聲音：“武農的后事你處理吧，真相千萬不要讓徐峰知道，他和武農感情最好。”
“我懂。”
“好，你回去吧。”沈易之說完后又提高了嗓門，“進！”
得到指令后，程斌開門進來了。
“老師早點休息。”玉生小聲告別后，轉身離開，跟程斌打了一眼照面，他看著程斌手上拿著一個文件袋。
門關了，玉生有點失神，疲憊感一下子擊垮了他。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出大樓，雨水把本來就淋濕的他又澆一遍，不過他似乎對此一點也不在乎了。門口有一輛人力車，他招了招手，車夫殷勤地迎他上車。人力車是有擋雨篷的。
“老總，去哪兒？”
“武康路43號。”
“好嘞！”
鈴鐺響起，車夫輕快的步伐跑了起來，踏著水花，一會兒之后就拉著玉生消失在雨夜之中。
而此時的程斌卻又陷入了另一重困惑之中，沈易之的話在他的腦子里來來確認了，他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是的，沒有錯，處長說的是“你去查查武農跟郭玉生近期往來”。
真是一只可怕的老狐貍啊！
程斌心里嘖嘖贊嘆，但卻不敢表來，沈易之用手指了指檔案，程斌低頭細看才發現，原來沈易之一開始讓調來的就是武農跟郭玉生兩人的檔案，并不只是武農一人的。程斌這才意識到沈易之真正的可怕。
“是！”他由于害怕，回答聲都帶著些微的。
（未完待續）
：潘政祥 夏林
編輯：莊成
審核：何燦
監制：陶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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