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7月28日凌晨3:42……
在一陣響天徹地的轟鳴中,新婚不久的空軍飛行員閆志國被驚醒。當他坐起在床上的時候,明顯可見整個房屋都在劇烈的震蕩中搖晃。
四周墻面上一道道裂紋在劇烈地搖晃中顯現出來,轉眼便布滿了整個墻壁。
緊接著,墻面裂開的地方,大塊的磚礫和崩裂開來的墻面大塊大塊地掉落,屋頂房梁也在劇烈的搖晃中掉落下來。
閆志國第一反應是地震,于是馬上起身準備喚醒身邊的新婚妻子。
誰料,當閆志國轉頭望向尚在迷糊中的妻子時,床前的那一堵墻突然傾斜倒塌,差不多半堵墻全部砸到了妻子的身上。
眼見這一幕,閆志國本打算沖上去護住妻子,可誰承想,一條巨大的房梁砸下,打在了閆志國的腿上。
閆志國被這條巨大的房梁壓住,雙腳劇痛,絲毫不能動彈,劇烈的震蕩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后才逐漸停下。
大約一個小時后,閆志國咬著牙從倒塌的房梁下將受傷的雙腿抽了出來。
勉強站起來的他,忍著劇痛走到被壓住的妻子身邊,拼了命地將磚塊扒開。閆志國一邊撿著磚塊,一邊呼喊著妻子的名字。
終于閆志國在殘檐斷壁中聽到了妻子微弱的呻吟聲。
閆志國不敢用力拉扯已經受傷的妻子,生怕對其造成二次傷害。慢慢地閆志國從磚塊堆中將妻子扒了出來。然后抱上妻子立馬去向醫院。
走到街道上時,四處都是呼天喊地的哀嚎聲。人們用盡一切辦法將受傷的親人帶出被地震震塌的房屋,拖著、抱著、背著。一些傷者來不及送往醫院便在半路停止了呼吸。
閆志國不敢有一刻的耽誤,一路小跑終于到了醫院,可這時候醫院也已經是人滿為患。
急救病房內,醫生護士手忙腳亂地為傷者止血、清創。急癥室外面,護士盡可能地找地方安置傷者,找不到病床,就只能在醫院外的空地上面等待。
很快,更多的傷員將醫院內內外外堵滿。護士已經徹底沒有地方安置傷員了,醫生也從急癥室出來就地為傷者醫治。
但這樣的情況下,除了為患者止血、清創、止痛外,醫生什麼也做不了。一些傷情嚴重的患者,還沒等到醫生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終于,閆志國的妻子等到了醫生的救治,經過一系列應急處理之后暫時沒有生命的危險。但妻子的脊椎粉碎性骨折,除了找專科醫院救治外別無他法。
地震后的第四天,余震未消,此處依舊是不斷倒塌的房屋以及一片殘垣。但是救援人員不斷地趕到,使得尚在震區的人們看到了希望,救災工作也顯得略微有序了一些。
閆志國陪著妻子一同轉到了北京466醫院治療。經466醫院的醫生診斷,閆志國的妻子第五、六節頸椎粉碎性骨折,嚴重損傷了中樞神經,心臟搏動、血壓和呼吸出現多處異常。
醫生告訴閆志國,以當時的醫療條件,他的妻子活不過三個月。聽完醫生的話,閆志國不愿相信這樣的事實,要知道他與妻子結婚還不滿一周啊!
200多封信的戀愛閆志國的妻子名叫張勝蘭,二人一個是空軍的飛行員,一個是空軍醫院的護士。
1969年,閆志國從航校畢業后就被分到了北京某空軍部隊服役,成為了一名令人羨慕的飛行員。
在部隊服役期間,閆志國每天認真訓練,很快就成了部隊的飛行骨干。但一心將全部時間用于飛行訓練的閆志國卻沒有時間來處理自己的個人大事。
1974年,25歲的閆志國已經是一名成績優秀的老飛行員了,但是個人問題卻遲遲沒有解決。
于是身邊的同事、老領導都開始關心起閆志國的婚姻大事。一天部隊領導將閆志國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遞給閆志國一張照片。
接過照片一看,閆國志立刻被照片上的女孩吸引住了。這是一個身著軍裝,眉清目秀的女子。同為軍人的她在福建空軍某部衛生隊當護士。
經部隊首長介紹,閆國志得知這名女孩叫做張勝蘭,之后一向不太在意兒女情長之事的閆志國開始主動寫信與張勝蘭交流。
讓閆志國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在接到自己的來信之后很快便作出了回復。此后兩人便開始了長達兩年多的書信交流。
這兩年的時間里面兩人逐漸相互了解,并確定了戀愛關系。雖然相隔千里,但是兩人的心卻在一點點地相互靠攏。
就這樣在兩人相互寫了200多封信之后,閆志國與張勝蘭最終約定在在唐山鳳凰山公園見面。此后便是拜會女方父母、定下婚期,一切都順理成章。
1976年7月23,閆志國與張勝蘭在遵化機場的簡易教室里舉辦了一場簡單而又特殊的婚禮。
一位是翱翔天空的天之驕子,另一位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二人的結合可謂天作之合,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相濡以沫的堅守婚后,兩人于7月27日起身前往唐山去看望女方家長。去到女方家之后,由于天色已晚,于是兩人決定在女方父母家住上一夜再回部隊報到。
可誰承想,就是這天的夜里,悲劇發生了。
張勝蘭被送往醫院之后,經過一系列的診斷,主治醫生斷言張勝蘭活不過三個月。這個消息對于閆志國來說可謂是晴天霹靂。試想誰又能接受這樣的現實呢?
閆志國堅信奇跡一定可以發生在自己妻子的身上,于是他堅持要求醫生為妻子做了頸椎復位和顱骨牽引復位手術。
手術結束后,張勝蘭頭部墜著很重的鉛塊,整個人虛弱到連進食、排泄都辦不到。
為了讓妻子早日康復,那段時間,閆志國每天都在病床前照顧妻子。擦臉翻身、喂水喂飯,閆志國始終沒有一句怨言。
1977年,經過半年的治療和多次手術,張勝蘭的病情終于穩定下來。但是脊柱創傷所留下的后遺癥使得張勝蘭高位截癱。
張勝蘭不但生活不能自理,就連為閆志國生兒育女都做不到。那段時間張勝蘭的心態十分低落,還多次表示不想拖累閆志國,勸閆志國與自己離婚。
不單單是妻子張勝蘭看不到希望,就連閆志國身邊的親友也都希望閆志國與張勝蘭離婚之后重組家庭。
可是閆志國辦不到,他做不出拋棄癱瘓妻子的事情。內內外外的巨大壓力,幾乎要將閆志國壓垮了。
甚至連部隊領導都不得不找閆志國談心,問他是否能夠繼續執行飛行任務。
在這巨大的壓力下,閆志國最終毅然決然地作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慚然的決定,那就是:他要堅守自己對婚姻的承諾,永遠守著妻子過一輩子!
在平衡好工作與家庭生活的關系后,閆志國與張勝蘭之間的生活也漸漸地有了起色。閆志國堅信只要夫妻之間同心同德,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坎。
看著堅守承諾的丈夫,張勝蘭的心結也終于解開,不再為閆志國的付出而感到壓力巨大。相反,在解決了思想上的問題之后,張勝蘭開始努力配合康復治療。
閆志國志國一遍遍為妻子張勝蘭按摩,一次次扶著妻子拉練吊環。經過數年的堅持鍛煉,張勝蘭的雙臂奇跡般的能夠抬起,幾根手指能夠活動了。
愛感上天,張勝蘭堅強地完成自傳小說雙手恢復知覺后,張勝蘭迫不及待用顫抖的左手花費了數個小時給丈夫寫了一封簡單的信。這封信上就兩句話:“志國,我很想你,注意身體。我一切都好,你安心工作。”
再次看到妻子所寫的信,雖然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但對于閆志國來說卻有著特殊的意義。
拿著妻子的信,閆志國看了一遍又一遍,淚水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此后每次閆志國有任務不能回家的時候,張勝蘭都會給丈夫寫信,幾年下來兩人寫的信竟多達400多封。
在左手漸漸恢復知覺后,張勝蘭的生活也多了許多可做之事。為了表達對丈夫的感激,張勝蘭開始試著創作小說,用文字將兩人的故事記錄下來。
1984年,張勝蘭的自述文學《她心中的歌》在《空軍報》發表。
此后又經過數年的不懈創作,1987年的時候,張勝蘭以“藍星”出版了長達16.5萬字的自傳體小說《憂愁河》,并在《中國空軍》雜志連載22期,好評如潮。
小說出版之后,閆志國成為了這部小說的第一位讀者。閆志國萬分仔細地讀完了張勝蘭所創作的小說,每一個字,每一段話都沒有落下。
在張勝蘭的文字中,閆志國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也不禁流下了感動的眼淚。
讀完妻子的小說之后,閆國志對張勝蘭說道:“你不是喜歡孩子嗎?你費這麼多心血,這部小說就是咱們的孩子”
41年、15000個日夜的堅守,閆志國陪伴妻子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在一邊照顧妻子的同時,閆志國在工作上也屢創佳績。從軍以來,閆志國年年滿勤。
即便是在妻子癱瘓之后也不例外。其在部隊安全飛行的時長達到了2200個小時。作為一名優秀的飛行員,閆志國受到部隊多次嘉獎,曾被空軍黨委評為“雷鋒式干部”。先后榮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6次,受嘉獎多次。
從1995年開始,因為年齡的關系,閆志國不再適合擔任空軍飛行員。于是閆志國選擇了轉業。
轉業之后的閆志國在中國貨運郵政航空公司就職,先后擔任機長、飛行技術部黨總支書記、高級業務主管等職務,承擔了郵政EMS全夜航等飛行任務。
2005年,閆志國結束了自己的軍旅生涯,順利退休。退休后的閆志國有了更多的時間陪伴在張勝蘭的身邊。此后,閆志國帶著張勝蘭去了很多地方。
大連、上海、深圳、京郊、長城、香山、清東陵的地下宮殿,太多的地方都是閆志國推著張勝蘭一起走過的。
在這些地方不但留下了一張張記錄夫妻二人足跡的照片,也留下了這對患難夫妻的最后回憶。
那段時間,張勝蘭曾感慨地說道:“我能活到今天,得到了周圍人的幫助,特別是志國陪伴我走過了38年。沒有他的愛,沒有他這個精神支柱,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而這時已經年邁的閆志國卻依舊如同年輕的時候一樣守在張勝蘭的身邊,耐心地呵護著自己的愛人。
2017年10月,張勝蘭在舊傷與并發癥的雙重折磨下離開了人世,結束了她苦難的一生。
張勝蘭逝世后,閆國志依舊像往常一樣為妻子洗臉、刷牙、搽拭身體,并為妻子穿上了久違的軍裝。
閆志國知道這將是自己最后一次照顧妻子了,因此每一個動作都格外的小心,也格外的緩慢。
從唐山大地震受傷在床到離開人世,整整41年的時間,15000多個日夜。閆志國終于用自己的行動踐行了一個丈夫對妻子的愛與諾言。
當年的大地震是全唐山乃至全國人民的一場災難,雖然已經過去了整整45年時間,但發生在大地震時期的很多人和事卻依舊感動著每一個中國人。
在唐山大地震中,有3817人成為截癱患者。在當時,有國際上的相關醫療專家曾預測,這些截癱患者基于醫療、社會、心理等多方面的因素最多能夠活15年左右。
然而截止到 2013年的統計數據顯示,在地震過去了37年之后,依然有數千名截癱的患者在世。其原因正是因為有了太多閆志國這樣的道德模范。
曾有人說:多難興邦。那些令人不堪回首的悲慘往事,卻最終成為支撐我們整個民族前進的寶貴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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