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龍
鎖陽城古遺址,位于今甘肅省瓜州縣,其名緣于城周圍有諸多味美甘甜的鎖陽,故因物命名為“鎖陽城”。
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多年前曾組織調查勘探小組,對鎖陽城古遺址進行了為期1個月的調查、勘探、采集標本和部分清理工作等,基本摸清了鎖陽城內外長期困擾人們研究思維的一些疑難問題。鎖陽城始建于唐代,廢于西夏,是目前保護最好,城內布局也最完整的一處西夏時期的城市遺跡。
“從城內殘留遺跡分析,其廢棄時間當定格于西夏軍隊撤出后的那一刻(天),歷經七八百年的滄桑歲月,幾乎沒有人再進駐或使用過這座古城。”此次小組領隊趙建龍在文中寫道。
瓜洲鎖陽城古遺址(唐瓜州郡,漢屬敦煌郡冥安縣地;兩晉時期屬晉昌郡冥安縣地,縣址在今鎖陽城東北4.5公里處;西夏因之。),位于今瓜州縣(原安西縣)城東南約80公里的鎖陽城鎮橋子村南約10公里處。屬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現申報為世界級文化遺產保護地,是古絲綢之路河西戈壁上的一顆“璀璨明珠”。當地建有文物保護管理所工作站,設專門人員進行管理和對外展示、講解等事宜。
那是在2012年11月份,由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趙建龍領隊,陜西龍騰勘探有限公司朱志偉、朱永紅、朱爭強、閆金易參加的調查勘探小組,在瓜州縣文物管理局和鎖陽城遺址文物保護管理所工作站的大力支持下,對鎖陽城古遺址進行了為期1個月的調查、勘探、采集標本和部分清理工作等。基本摸清了鎖陽城內外長期困擾人們研究思維的一些疑難問題。
本次對鎖陽城的調查、勘探比較匆忙,筆者本在甘肅金昌市參加一個有關金昌市沙井文化三角城的學術研討會,接到甘肅省文物考古所的電話通知要我會后直接去瓜州對鎖陽城古遺址進行一次調查、勘探,并有陜西龍騰勘探發掘公司的4人已經先去了。于是我就乘列車趕往瓜州,到達后見到了4名探工才知道一切行李物品都沒有,也沒有帶多的錢。于是就找縣文物局借了一萬元,購置了被褥、臉盆、毛巾等物,由縣文物局派車將我們送到鎖陽城,安置在鎖陽城北約1公里處的臨時出入路卡房,房內設有3個雙層鐵架床,還有一個煤炭爐子。冬天的戈壁灘上西北風呼嘯而過,所以這個煤炭爐子就顯得非常重要,第二天我們就在鎖陽城管理所李所長的帶領下對鎖陽城遺址進行了初步踏查和了解,第三天李宏偉局長前來看望,并提出了十幾條需要完成的主要工作任務和要解決的問題等,歸結起來大體有以下四個方面:
1.采集內外城墻、1,2號堡子、塔爾寺、引水渠道的碳十四測定標本。最終我們共采集碳十四標本樣品97個(其中有探出的碳化小麥標本1個),同時在墻體上采集到兩晉時期的陶片、鐵渣等標本6個。
2.鎖陽城內、外城的布局、建造年代、衙署所在地以及主要街區道路的走向等。最終我們都給予了比較滿意的答復或結論。
3.城東塔爾寺遺址的布局與年代問題。也做了相應的勘探結論。
4.城西北的1、2號堡子遺址的屬性及年代問題。原由當地人猜測為“鎖陽城的監牢”,面積不大(內部僅180平方米左右)土墻高聳,經勘探底部有植物莖干或馬糞類遺物,墻壁夯層中見有魏晉(或西涼)時期的陶片等。
一、鎖陽城內外布局、建造年代、衙署所在以及主要道路的走向
鎖陽城,據以往研究者或史書記載的情況為:“漢置”,兩晉“晉昌郡故城”。唐代“瓜州郡故城晉昌縣置”,后沒于吐蕃。宋仁宗景佑三年(1036)西夏占領此地,仍名瓜州,西夏亡,州廢。明代更名苦峪城,明末城廢。“鎖陽城”之名來源于后期民間,緣于城周圍有諸多味美甘甜的鎖陽,故因物命名為“鎖陽城”。
鎖陽城遺址全景照
我們一進去就可以看到的外城北墻其曲折較多,自西向東有兩處比較大的曲折,西部曲折處內收約30米,東部曲折處再次內收約120米。東墻距內城墻約100米;南墻距內城墻約30米;外城總面積約80萬平方米,基本形成一個不規則的東西向長方形外圍防御墻,同時也起到了內地城外護城河的作用。從外城圍墻的多次修復以及彎環曲折的布局情況來看,在建城之后也時常有風沙、洪水侵蝕或破壞所致。如現西墻大部分就被歷年洪水侵蝕沖刷,難以確定其原有墻基。根據調查或勘探的情況得知,鎖陽城有內外城之分,外城墻體保存較差,特別是西部幾無完體,其他各部還有斷續的遺跡可尋,但多不規整,因地勢而曲折擴收,均為夯筑土墻,墻體不大,寬1—1.5米,最高處殘高3米,部分地段僅能找到根基。中部有鏈接鎖陽城前墻(北墻)向西加筑有一道隔墻,主城位于外城的東南部,所以外城的西北部比較開闊。現知北墻東端拐折處開有一北門,基本正對內城兩城區的分隔馬面處,東墻偏北端有一東門,幾乎掩蓋于沙積中。西外城隔墻的東端沖毀處有一小門連通南北院區。其余無法確定。
鎖陽城西的鈴鐺刺(風鈴草)
此外,西區中部,即主城西城門外150米處,有一圈土包圍成的小院形建筑遺址,似有3間小平房,院內栽種有7棵鈴鐺刺又名“風鈴草”,屬鎖陽城特殊景觀之一,在河西地區也是極少見的植物品種,據稱為“世界稀有植物”。它形似白刺(白刺科屬),莖桿普薩,春夏開小粉紅花,秋后結果實如蠶豆狀小氣泡,冬天干癟而不落,常掛在枝頭,內部有小黑籽粒,風吹枝條搖擺,內部籽粒撞擊硬殼發出“唦啦”之聲,宛如風鈴,別有一番情趣。此當屬鎖陽城的守軍們從異地移植而來。
鎖陽城西的鈴鐺刺(風鈴草)局部
至于外城區東、北兩區距主城墻20~30米處建有一道小墻,有人稱其為“羊(養)馬城”,實屬內城的防護隔離地帶,是一般人馬不準隨便靠近的警衛區,也是城上石塊(雷石)攻擊的危險區,主要是用于保護主城的東城區。
內城(主城)保存較好,中間有南北向一道城墻相隔,又將其分隔為東、西兩城區,隔墻北段有一拐角,拐角處設有一寬3米左右的小門連通東、西城區。隔墻南端建有一角墩(烽火臺),高于城墻上約6米,有后期修復增大的土坯包裹,破損處看的比較明顯。主城西北角處也建有一個角墩(烽火臺)保存較好,城墻上高約10米,下部城墻高8米,上有敵臺(瞭望室)等古代軍事設施。鎖陽城內城總面積28萬平方米,由于沙積原因,本次勘探面積約占1/3,堆沙之地探鏟打不成。
西城區大體呈南窄北寬的倒梯形,城內北邊寬395米,南邊寬305米,南北長510米。共開有四道城門,在北城墻中部(即西城區的東北部)開一北門,并建有外甕城,當屬鎖陽城的正門。西城西北角處向北也開有一角門,同樣建有外甕城。西城墻中部開有一西門,亦建有外甕城,是連通西外城的通道。西南角處內向拐入,亦建有一角門,卻獨設了一個內甕城,更有利于“甕中捉鱉”。
西城區內分布著比較密集而大小不等的圓形土包,站在城墻上舉目望去猶如大小不等的火山口,北半部比較密集,南半部比較松散,就近觀之都有一門道,形似蒙古包狀建筑。這些土包大者外徑約20米,殘存高約9米左右。小者外徑約10米,殘高約3米左右。它們都是用粗大的草泥條疊砌,逐步內收而成。也有一些是用短截泥條修筑,類似土坯砌成的墻體。土包排列雖不太整齊,但可看出中間有南北兩條通道將其劃分為三個小區。又自北門入直通南墻為一主干道。在主干道中部西邊有一個南北向長方形土臺建筑,上有夯土墻基遺跡,土臺長25、寬15、現高約3.5米,可能是城內部將的居住區或指揮所。
鎖陽城西城區土包形狀
鎖陽
主干線中部西側,距城內隔墻墻約15米處有一方形土臺,經勘探驗證其為城內糧食倉庫的所在,土臺堆積4米下有碳化小麥顆粒,周圍有夯土墻體,底部鋪有青灰色磚。倉庫外圍邊長約南北20、東西25米,西邊有夯土臺階上下。又西去10米處建有一夯筑瞭望臺,臺高7米,邊寬5×8米,緊靠大道,面對指揮所有一出入口,向北也有一出入口,使其倉庫門前形成一個10米寬的小院,運糧車馬可以正入側出。
鎖陽城西城區糧倉遺址
西城區各門內正對門口處都有一個土包建筑遮擋,車馬必須拐彎繞道而行,如同今天公路上設置的減速帶。在西城區,西北部還有一口水井,現已坍塌填滿風沙,直徑約1.5,探深7米有磚石,當屬城內唯一發現的一口水井。
另外,西城區西南部沙丘上有一曲尺形土坯墻建筑,土墻基部用蘆葦、紅柳等鋪墊加固,墻基寬約1米,殘存最高處約3米,東西殘長約25米,西邊南北殘長約12米。墻南面建有居住的房屋遺跡4間,房屋西墻外有大量木炭塊和硝堿土壤等遺存,推測此為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1958年)附近村民燒煮芒硝時的居所,不是該城的原有建筑。這樣芒硝加工點在西城區內有三處,北城門外也有一處,總共有煮芒硝遺跡4處。
東城區面積較小基本呈長方形,城內北邊寬140米,南邊寬155米,南北長500米。僅見有西墻拐折處的小門與西城區相通,其他位置再無通道。城內四周空曠,唯有南北中軸線上有一些小院形建筑。
北邊有一漢式小院落式堆積,有夯土墻基,大概有40米見方的范圍。其南邊(中間)約15米處有一東西向長方形土臺,長30、寬20、高于現表約2米,當也屬一院落。再約15米處還有一方形堆積,應該也為一小院。
南部有一道東西向的屏風式大墻相隔,墻寬1.5~2米,殘存高度4~6米不等,墻北中部有一大土臺,近方形,東西長30、南北寬25、高于現地表約3米;土臺兩側大墻上均開有一缺口通南城墻根,距南城墻約20米,大墻南邊有房屋建筑的夯土隔墻,推測似為車馬停歇區或下人居住區。
鎖陽城調查勘探示意圖
由此得知其東城區當屬該城的首腦機構所在地,具體哪是“郡衙”,哪是“縣衙”不得而知。同時也驗證了李宏偉先生的推測或看法,其東城區就是該城的首腦之地,也是當時瓜州郡和晉昌縣的“衙署”所在。
二、城西北的1、2號堡子遺址的屬性問題及年代
鎖陽城西北部有兩座小堡子,原定為1號、2號遺址,由于面積比較小又建有高大的墻體,所以有人稱其為“土牢”。兩堡子相互距離約80米,均近方形,南向開門,內容面積11×14和12×15米,墻基均寬5米,高約9.5米,夯土層厚0.12米,西側墻外均有一沙土堆積,下有紅柳樹枝等物,當屬積薪堆積物。堡子內2.4米下見有踩踏路土和少量黃色植物灰及秸稈等。四周墻壁頂部均未見安放椽木的建筑痕跡,可見其為流動崗哨的臨時“避風港”或外部無法及時進城人員的臨時“避難所”。既非烽燧,也非土牢。從夯層厚度以及墻內夾雜有兩晉時期的陶片來看,時代與鎖陽古城為同期建筑。
鎖陽城西北1號堡子遺址
三、城東塔爾寺遺址的布局與年代問題
鎖陽城城東北方向約1公里處有一座大型寺院遺址,原定為元代建筑。寺內主要有殘存高12米的大白塔、北部有10座小土塔、大塔南部有“大雄寶殿”臺基、再南部有山門遺跡排列在一條中軸線上。山門內東西兩側各有一方形鐘、鼓樓臺基。東側有配殿遺跡3間。山門西側有火庵遺跡2間。鐘樓臺基東側有僧房6間。外部有小土墻包圍,組成了一處簡單明了的寺院。經勘探該寺下部有早期建筑殘留,據說曾在白塔下挖出唐代斷碑的情況來看,唐代在此就有寺廟建筑是可信的。據說唐玄奘曾在這里講過經,故塔爾寺東測現樹有“玄奘法師講經處”石碑。詳情另有介紹此不贅述。
鎖陽城東塔爾寺平面布局圖
鎖陽城東塔爾寺遺址
四、結語
鎖陽城的具體筑城年代從現有的文獻資料無從考證,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從城中探鏟打出的開元通寶(這次于東城區東南角處大墻與城墻間1.5米下也打探出半枚“開元通寶”圓錢),唐代器物殘瓷片和城外曾在白塔下挖出一塊唐代斷碑以及城南山坡上發現較多唐代墓葬的情況來看,城的始筑年代當不晚于盛唐。又從城內、城外散布的大量兩晉時期的陶片,以及西夏時期的米黃釉和黑褐釉雕花瓷片,塔爾寺小塔中清理出的梵小塔和曾清理出西夏文“六字真言”等。又城東南分布著較多兩晉和唐代墓葬的情況分析,兩晉時期該地已經有一部分人在居住。那麼該城始建于兩晉時期,又設定為“晉昌郡”是有一定的可能性存在,但城墻夯土中出現兩晉時期的陶片又證明其晚于兩晉或兩晉后期。所以唐代興盛建瓜州于此是比較可信的。西夏利用并加固修建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城內遺留的大量圓形土包建筑,也可能是西夏時期的產物,而且又重建了塔爾寺,并在東南30公里的山溝中開鑿了“東千佛洞”,現存有大量的西夏佛像與壁畫,西千佛洞(榆林窟)也有較多的西夏遺跡等。從城內殘留遺跡分析,其廢棄時間當定格于西夏軍隊撤出后的那一刻(天),歷經七八百年的滄桑歲月,幾乎沒有人再進駐或使用過這座古城。要說有人進入利用,也只是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一些煮芒硝的暫住人口居住過幾個月,或每年有挖鎖陽和放牧的流動人口出入其間。因此,可以肯定的是鎖陽城其始于唐代,而廢于西夏。在這次調查、勘探的過程中,沒有發現元、明、清時期的陶瓷片以及這些朝代使用過的遺跡遺物等。也就是說“明代廢棄”說者,沒有科學依據,又明長城修到酒泉設嘉峪關為門戶,玉門、瓜州、敦煌就成了撂荒之地。也可以說,瓜洲鎖陽城是目前保護最好,城內布局也最完整的一處西夏時期的城市遺跡。
鎖陽城采集的西夏瓷片
以上就是我們這次調查、勘探的結論,工作結束后我們在鎖陽城管理所吃飯的時候我就講了這次勘探的結果,有一位講解員就提出:“許多專家都說鎖陽城一直延用到明代,怎麼說?”我的答復是:“我們考古的都是以事實說話,不是只靠文獻記載或想當然來做決定的”。
(本文作者為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
責任編輯:李梅
校對: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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