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了翁像
(宋) 魏了翁 撰 鳩山 譯文
真得秀、系建寧府(今福建建甌市)浦城縣人氏,字景元、后改為希元。
紹定六年(1233)十月,宰相史彌遠暴卒、圣上(宋理宗)開始親政;命凡在朝廷以外的京官臣服聽命,于月內一個不剩地等待召用。真公此時以徽猷閣待制、知泉州,得圣上聘召,進顯謨閣、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撫使。
真公于端平元年(1234)正月赴官福州,此時國家正處于多事之秋,許多重大變革都在這年發生。朝廷內外官員均上章公論,建議速召真公返朝為時不晚,圣上也考慮不宜將真公擱置廷外,于四月下手詔除權戶部尚書。人們開始逐漸明白此番圣上用人,是將希望特定在朝廷以外選撥錄取而己。
九月丙午、真公入朝面見人主,圣上對真公說:“卿、去國十年,久切思賢之念”。君臣二人反復問答良久,過了十日,詔授翰林學士、知制詔(草擬詔書)、兼侍讀。
端平二年正月巳未,差知禮部貢舉。待貢舉之事完畢后,真公于三月戊戍忽感風寒感冒,朝廷內外官員都在驚慌問病中。過八日后、除參知政事,當宣詔使持詔書宣真公上殿時,已經是臥病在床不能再起,繼而多次上疏辭謝。四月辛卯,圣上再次下詔授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五月甲午,真公交還官職,當天晚間、一夢不醒,享年光陰、五十八春。
網絡配圖,版權歸原作者。
遺表上陳,圣上震驚,停止朝廷政務一日,以示哀悼之意,并下詔贈真公銀青光祿大夫。孤子真志道扶靈柩回鄉歸葬,于八月壬寅葬真公在浦城縣南珠村。圣上聽聞真公已經安葬,詔令奉常寺卿以忠文謚號。真志道拿其先父行狀(敘述逝者生卒年月、生平事跡的文章),向了翁求志;我曾經得知先賢說過這樣一段話,文正公司馬光對忠文公范仲淹說:“我與夫子在生同志,死后亦當同傳,而天下之人亦不敢有分優劣,后死之人當為前逝者志其墓”。
了翁怎敢自以為是地效仿先賢,貴在唯獨與真公同生于淳熙,同舉于慶元;自寶慶年間到端平年間,出處和經歷又都十分的相似。然而我倆志同道合、卻是當今天下獨一無二;既然是這樣的實情,那麼為真公撰志作銘不是我這后死之人的責任麼?(譯者注:魏真二人志同道合,主要體現在學術上的相互認同,政治上的高度配合。)
我曾與真公私下暗自嘆息,我們身處的這個國家,有幸得到無數的天生英才,但又因反復無常的黨論爆發而廢。王安石是熙豐變法之臣、前后共有二十年,到元祐改革時,則是韓縝、富弼等多位老臣已看不到了;而文彥博、呂公著、范純仁等或病或老了。秦檜是紹興主和之臣,把持朝政二十年,到高宗皇帝親政時,則是李彌遜、趙鼎等多位賢臣已看不到了,而張浚、胡銓等被貶他鄉居所,常年受秦檜奸黨的迫害,到需要他們輔佐朝廷時,而余齡又不多了。
然而以真公的年齡而論,當然經受不起這樣的黨爭是非,自擔任柱下史后被朝廷外放十幾年;而后有被召還的經歷,在朝僅有三月而已,又坐言事被罷黜七年。之后有幸得遇圣上親政,但由此郡移到彼郡,真公的精力已消耗殆盡、大不如前了。朝廷聘用官員、先觀察是否合于正道再試用,待賦予大任時、人已變得寬柔溫潤,處理政務自然眼光獨到。真公為政的歲月,所有的事還算做得積極有為。懷念故人與感傷時事,是千古喜樂之事,這是我為真公撰志作銘的初衷。
真公四歲入讀塾學,先生教授的課文,已能一目成誦;年齡稍長、則就讀于鄉學,經常趁同伴們玩耍嬉鬧時、合并取了他們的書來閱讀。真公的父親在他十五歲時離世,娘親吳夫人一生貧苦,節儉持家以撫育后人,從不以家事連累兒郎志向。
網絡配圖,版權屬原作者。
同郡士人楊國瑞(字圭)、初見真公說:“真景元有三犀貫頂之貌,此乃奇人呀!”隨后將自己女兒許配與真公。十八歲舉鄉試,再舉榮登乙科進士,授官南劍州(今福建南平)軍事通判。上級官員勉勵真公應試博學宏詞科,真公慷慨應允。開禧元年(I205)如愿中選,次年授太學學正,嘉定元年(1208)任太學博士;首次上言寧宗帝說:“自權臣開啟北伐戰端以來,北南雙邊生民涂炭。如今聽聞遣人往北議和,凡是金人所希望增加歲幣、包含索要韓佗胄首級,與所謂犒軍、和歸還戰俘流民等,金人唯一意圖、不外乎是要將禍亂繼續蔓延于我。況且、和議大臣許奕此時都還沒有出境,而朝中大臣就開始歡呼相慶了;令臣下恐懼的是盟約修好后,只怕我們的志氣會越來越弱。愿君臣之間、每朝每夕以此為戒;再說連年以來,朝廷標新立異,喜好名疑,建議士大夫們在改弦更張之前,先以此為鑒才是。”
同月、命真公召試學士院。過四天后授秘書省正字,差充御試編排官,不久又兼玉牒所檢討官。嘉定二年授校書郎,相繼兼沂王府教授,兼權直學士院。嘉定三年入夏授秘書郎。六月、真公上殿輪對,援引前朝賢臣劉安世的話:“公議、即天道也,而王安石、秦檜、韓佗胄卻違之,天可違乎?臣下但愿朝廷立政、一律以公議為主”。
嘉定四年三月,授著作佐郎。八月、兼禮部郎官。真公于冬月上疏說:“臣下個人認為,如今金人有必亡之勢,為我中國前途考慮的人、要三思而后行。天下無雙、海內寡二,多事之端正由此開始。因此時我國為祝賀金國國主生辰,派遣使臣余嶸出使,行至涿州良鄉縣境,目的地是燕城(今北京),方被告知燕城被圍,經過與對方商量后回還,從此知道金人也有韃靼(蒙古軍)的侵擾”。
網絡配圖,版權屬原作者
嘉定五年夏,授軍器副監,兼權直學士院。次年二月授起居舍人,五月、真公接連上奏略說:“自奸臣專政十四年起,朱熹、彭龜年以抗論被逐,呂祖儉和周端朝徒勞上書斥責其行為不公。而當時大臣中還有與權臣作抗爭的人,之后韓佗冑逐走呂祖泰后,則近臣中再沒有與他抗衡的人。韓佗冑盜用平章之名,挑起邊境之爭,引來金人對我加倍殺傷。能求得像呂祖泰這樣的良臣,是不可能了。嘉定改革之初,群賢都在奮發努力。沒多久就有左諫議大夫傅伯成因諫官論事丟職,龍圖閣學士蔡幼學因詞臣論事丟職。之后又有給事中鄒應龍、起居舍人許奕,因原封退還陛下失宜詔書、并加以指正之事被逼去職。以上數人、均不能按正常程序對不適詔令或大臣妄議加以糾正,都不許留于朝廷這樣合適嗎?臣下今時希望為陛下進言有三條、一要勤訪問,二要廣謀議,三要明黜陟”。
同年八月,真公兼任太常少卿。冬十月再次聲明:“求治之事、必是君臣上下聯動,凡都以祈天永命為精神主旨。然后可以穩帝位,帝位穩則國家社稷牢固”。同月、真公作為國信使,被差往金國祝賀金宣宗登位;十一月當使團行至盱眙(江蘇盱眙縣),方得知金人已陷入戰爭泥潭,隨后禮儀不成而原路返回。
江蘇盱眙風光,網絡配圖。
嘉定六年(I213)二月,真公上殿入對說:“臣等近日獲聽邊報,說蒙古諸部已攻陷燕京。或說西夏人此時正在窺視金人的秦隴,或稱兵陸梁,號稱鐵槍軍;打算興縞素之師,立志報殺父之仇。臣等無意中發現,自揚州、荊楚、再到盱眙,沃野千里、一望無際,湖澤相連,人民的精神風貌強悍堅忍。此為上天賜予我國的優良疆土,并屏障著千里長江,實為強軍足食、進取中原的重要資源。然而我們不開辟田地,不疏通溝渠,不扼守險要,不訓練青壯,綠林盜賊不知剿滅。那麼國家一旦遭遇不測,就拿長江作為依賴,還能顧及這些地方麼?趁現在大修墾田政策,仿効漢武帝搜粟都尉故事,劃為專司機構管理,力求務本居農。有如周秦之法、利用八百里秦川大造營田,待過數年之后,人民儲備充實,自知來之不易,父子兄弟必定爭相自保。又因其屬軍籍編制,用軍法予以保護。不但有糧食、而且有精兵,進可以攻、退可以守。金人與蒙古諸部相互攻擊,并非一時一日,而我守疆邊臣、至今都不得要領者,還在干那禍害邊民的事。正如金將烏凌阿忠、搶奪邊民說是饋贈,還有紇石烈執中(即胡沙虎)之死,宋金邊境郡縣的百姓,人人都想殊殺他。邊境守將對百姓的傷害之大、由此可見,朝廷當申明法紀,賞罰各有,以嚴防間諜從中挑撥。”
七月、又連續上奏說:“臣私下聽聞,蒙古種族圖謀女真金國、猶如獵人對獵物或其場所、志在必得,直到征服并順從。使自己能成為像劉聰、石勒那樣擁有中原,那麼疆域相望、與我為鄰,顯然對我不利。或者如同耶律德光(遼太宗)不能速定中原,那麼奸雄勢必會乘機取而代之,此并非是我們所愿看到的結果。以前忠定公李綱曾建議,若要確保江南無憂,得首先經營淮上襄陽,以此為國策。今天的淮地、有富饒的鹽場和一望無際的沃土,其人民善于戰斗而蔑視番兵,相互遜讓的豪民氣概,能快速聚集成勇武之軍;如果能像范蠡、諸葛亮那樣的帥才得到這樣的地方,即可縱橫天下啊!他們豈肯委身于守之不足的地方嗎?”
今日淮安,網絡配圖。
真公又奏:“南渡中興之初,未曾顧及這些地方,議和之后,則又束縛于盟約限制。今淮東要害在清河口,是敵人糧道出發地,然而淮陰縣無城防、無兵卒,山陽縣(今淮安)可以憑借把守是徒有虛名。而山陽之大、前無淮陰作屏障,后無寶應為支援;如果外敵以重兵沖鋒在前,騎兵斷后,那麼高郵和維揚(今揚州)的道路將被截斷,山陽明顯就孤立了。而山陽守不住、則南通和泰州即刻危急,繼而整個江浙將陷入動蕩戰亂。淮西要害在渦穎口(即渦水、穎水入淮河處),同為敵寇糧道出發地,濠梁(今鳳陽境內)、安豐(今霍丘境內)均是古代故城,既微小又殘破,兵備又單薄。如以廬州(今合肥)、和州(今和縣)一線作為依賴,同樣徒有虛名。但只要有安豐存在,敵人始終侵犯不到合肥,有濠梁在固守,則敵人始終不敢過溧陽。即便敵方可由他路到達,而我方還可以將廬州與和州一線當作前線,將濠梁和安豐當作后衛,那麼敵寇有受兩面夾擊的顧慮,還敢長驅直入嗎?”
真公繼續上奏:“所以想要鞏固兩淮,必先設防二口,此決非臣在臆想胡說。古時孫權保江左之地,邾城雖小、但還能屯住三萬甲兵。今維揚、廬州是兩淮的根基,而兵力單薄卻不及孫權一邾城。難怪李綱曾說:大將擁重兵于江南,地方文官守空城在江北,這哪里是良策喲!臣下今日提議:遷江南之軍屯于兩淮,同時也要注重各軍事管區以外的地方。現江陵(荊州)、建業(南京)有統領一方軍事存在,然而大小事務都要請示朝廷定奪,有時報了未必馬上批準;適宜選派兩名近臣鎮守,適當放權便于處理緊急事務。汴京(今開封)是我祖宗祭天地立宗廟、正南面對群臣號令天下子民的地方,而由著番寇長期侵占圣地并宣示平定,是怎樣失去的、不是沒有來由。用小人、用君子、愿陛下深思而番然醒悟。臣又考慮、既然金人戰敗遷都,與我書信往來已絕,為何不將賠款用作犒軍或作武備,此為上策。削減賠款、以隆興和議基數為準,此為中策。如果金人央求我國給予,那就另當別論了。今番邦群盜都在觀察我國舉動,金人已深陷災難之中,亡在旦夂之間,奉送賠款需要謹慎,引來國恥就是從這事開始的。”
冬十一月,授秘閣修撰、江南東路(今江蘇南京)計度轉運副使。向寧宗帝辭行之日,真公首先建議對敵之策,三次闡述蒙韃和山東群盜問題特殊,都不容忽視。末了又說大家都在私下評論,以金人存亡為例,有人高興、有人擔憂,愿陛下勵志圖強,以求國家強盛。
真公數年之間的奏論有幾千萬言,言詞真誠而墾切,沒有牽絆、也無所顧忌,直讓權相史彌遠為之側目。而海內人士爭相傳抄誦讀,于是同僚云集、希望真公成為首輔大臣,朝廷內外均無其它異言了。
嘉定八年(1215)春開始主管漕運事務。于冬月上章人主,對“政宣致禍”原因分析有十條,真公最后說:“臣下觀察蒙韃與女真沒啥兩樣,金人萬一要與我友好為鄰,我們也必須給金人定下規矩,金人他自然心知肚明。金人曾經說以燕城(今北京)歸我為條件,如今又說唯獨不能還我河南,明顯是在觀察我們是否拒絕或接受。金人曾經與我通好是事實,但今天他們唯獨不向我卑躬遣使,金人是在測試我們接不接受對方的態度”。 (譯文上篇完)
譯者敬告:本譯文歡迎讀者評論、點贊、轉發,加關注可看相關文章。拒絕抄襲或用于短視頻文案,轉載須經譯者認可。
本文來自:解夢佬,原地址:https://www.jiemenglao.com/suanming/37784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