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凡是走南闖北、四處流浪做生意,都被稱為“走江湖”。這個“江湖”和小說里大俠們的“江湖”不一樣,很少出現打打殺殺,但少不了坑蒙拐騙。
民國廟會
最常見的走江湖,就是小生意人趕廟會。廟會,基本上全國各地都有,一般都是在寺廟旁邊,在節日或者一些特定日子里,形成的一種集市。尤其是很多鄉村地區,平時只能遇到一些走街串巷的貨郎,想多買些東西要麼去附近的城鎮,要麼就是等著廟會。因為到了那一天,大大小小的商販都會聚集過來,還有一些雜耍表演,非常熱鬧。
但是,民國時期的廟會上,有很多騙局。最簡單的騙局來自賣針賣篦的,這個全靠口才。賣針的說自己的針材質如何如何好,寧折不彎,當面拿出來給大家驗證,大家一看,確實質量好,買回去之后才發現,質量根本沒那麼好。
篦子是以前用來梳頭的,篦齒容易斷,賣篦子的就說自己的產品質量好,拿出一個篦子往木板子上銼,甚至直接在木板上使勁拍打——等你真買回去了,才發現質量沒他說的那樣好。為啥呢,因為他演示的那個樣品,是有貓膩的。
不過,像這種賣針賣篦賣剪刀的,一般也就是質量方面略差,還不至于有假貨。廟會上賣藥的,那就真的是坑蒙拐騙了。
廟會上最常見的,首先是一種神秘藥丸。街頭賣大力丸的
一般都是四處游歷的江湖郎中,在廟會上擺了一個地攤,最初先用一套準備好的“話術”吸引一群人,行話叫做“攏粘兒”。看人聚得差不多了,江湖郎中便忽然選擇一個鄉下人(看穿著打扮便知),對他說:“別看你這樣壯實,但是有一種病。你是不是吃飯之后老覺得有些迷糊?這個病不痛不癢,但不早醫治的話,日子長了會變成大病!”
鄉下人肯定納悶啊,因為確實這樣——其實,剛吃飽飯有些困倦,是很正常的。江湖郎中由不得他多想,就讓他脫了上衣露出膀子,用手摸兩下,冷不丁的就把手心里藏的針扎了上去。這時候鄉下人也不敢亂動了,只能任其擺弄。之后江湖郎中就開始說了,這種病一般什麼癥狀,是怎麼發病的,將來會怎樣怎樣……
看大家聽得入迷,于是掏出三粒小藥丸,說是每丸只需要幾角錢,賣給了那鄉下人。其他人一看,覺得自己也吃飽犯困,這藥丸也不貴,紛紛掏錢購買。其實呢,這藥丸大多都是山楂之類能“化食”的材料制成,沒什麼治病的效果。
還有一種賣“大力丸”的,也很常見。他們一般的都是彪形大漢,擺好攤子之后,先練一套拳,或者耍耍刀槍棍棒,吸引一群人前來圍觀。等人多了,他就拿出自己的藥丸,對大家說,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百病不生而且身強體壯,就是靠這祖傳藥丸。今天是為了打出品牌,所以減價出售,藥丸不多,賣完就走。
圍觀的人一聽價格,十分便宜,而且還買一送一,于是紛紛購買。用不了太長時間,一大包大力丸就全都賣出去了。實際上,這藥丸哪有那麼多功效?一般都是用藥鋪子里的各種藥渣,混合碾碎成細末,再加上糖稀制成的,成本也就是一兩文錢,賣價僅僅是一兩角,價格也真的不貴。買回去吃了不治病,更不能強身健體,不過也吃不出啥毛病。
民國天津有個賣“化食丹”的孫玉清,推銷手段更厲害。他事先準備一塊生牛肉或者羊肺,當著眾人的面生吃下去,然后吞幾粒自己的化食丹,說不管吃下啥東西,化食丹都能立刻消化。群眾一看生吃牛肉都沒問題,也就相信了他。還有一種賣化食丹的,會在小火爐上放一個鐵勺子,里面燉著一些不知名的東西,賣藥的掏出一顆玉米粒大小的東西放進鐵勺,立刻燃燒起來,不多時就漂上來一粒小藥餅,這就是所謂的“化食丹”——如何操作的已經不為人知了,但化食丹價格一般都很便宜,假藥也吃不出問題的。
廟會上賣假藥的,越是能折騰出花樣,生意越好。民國廟會
比如有一種賣消食化痰丸的,會在地上放一個碟子,里面都是泥水。旁邊的一個罐子里,泡著很多藥丸。賣藥的夸夸其談了一陣子,就會撈出一顆藥丸,小心地夾著在泥水碟子里一劃拉,就見碟子里的泥水立刻被藥分開了。賣藥的于是說,這就是藥丸的功效,連泥水都能沖散,何況肚子里的積食?其實,這種藥就是小面球染上了紅色,在酒里泡著。那碟子中的污水遇到酒,自然就分開到兩旁了。
再說一種賣眼藥的,手段更高明。他會現場選擇一名患者,聲稱給他治病。上眼藥的時候,偷偷地把薄薄的葦膜放入患者的眼中,然后讓其閉眼休息片刻。過了一會兒,當著眾人的面,他再輕輕地把那薄膜夾出來,讓大家看到。不明真相的圍觀者,真以為眼藥很神奇,能治眼病呢。
另有一種賣假藥的,會把糖腌白蘿卜曬干,冒充人參,行話叫做“糖葫蘆”。或者把卷柏當場用開水澆,會從灰色變成碧綠,賣藥的就說可以治咳嗽。這一類賣假藥的比比皆是,花樣眾多,他們還會專門安排同伙假裝客人,一問一答,掏錢購買,吸引周圍人跟著買。
除了賣假藥的,廟會上最常見的騙局,就是算命卜卦的了。算命先生
既然說騙局,咱們就找一個比較厲害的,比如“燈前神數”。一般的算命先生,就是讓客人搖個簽、寫個字,然后算一算你的運勢,這個一般背一些卜卦的書,就能忽悠住人。“燈前神數”不一樣,算命先生會說:自己頭一天晚上在燈下算了幾卦,在紙上寫出了算卦人的姓名、年齡、住址,桌子上的這三個紙包,就是昨天晚上算好的。三個要算卦的人,就在圍觀的人群中,今天只算這三個人。
你看,這是未卜先知啊!圍了一群人,都想知道那紙包里是不是自己的信息,于是都想算卦。算命先生就說了,這三個人是注定的,不是想算就能算。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竹筒里有三根簽子,上面都粘好了紅紙條的箍子,分成一道、兩道、三道,隨意選擇一根。接著就是搖簽筒了,比如選了二道箍,如果搖出來就是二道箍,把三根簽子放進去,再搖三次,如果都是二道箍,那就說明你是注定的那個人。
下面就精彩了,算命先生會說,你的信息昨天晚上我就寫好了,就在紙包里。為了證明我所言不虛,你當眾把自己的姓名、年齡、住址寫下來,讓大家都能看到。等這人寫好之后,大家都看分明了,算命先生就從桌子里掏出一個紙包,打開一看,和算卦人所寫的一字不差!不僅如此,里面還標注了算卦的卦金,至少也要一兩元錢。算卦人交了錢,算命先生再說一說一些運勢的問題。
是不是很神奇?其實,這一切都是騙局。首先,所謂的紙包里,起初根本沒有任何信息。算命先生簽筒里的三根簽子,是灌了鉛的,一頭重一頭輕,想讓哪根搖出來,把它重頭朝上就行。所以,算命先生想讓誰搖中,放簽子的時候動動手腳就行。一般情況下,都是選擇那些穿著較好,看著有錢的。
之后,當算卦人說出了的信息,開始在紙上寫的時候,算命先生已經悄悄地打開桌子下的“簾子”,快速用筆“盲寫”算卦人的信息(這個需要長年累月的訓練),一般人都被算卦人吸引了,注意不到算命先生的小動作。所以,當他拿出紙包的時候,內容肯定和算卦人寫的一樣了。
比起一般的算命先生,這個就需要技巧了,不過真要是練出來了,賺錢還真不少。
另有一種算命先生,使用“坐地不語”的招數。算命先生
這個也很有意思,算命先生擺好攤子之后,招牌上寫著“我非啞人,坐地不語”。另外,桌子上還有幾張紙條,上面寫著一些問題,比如“父母俱全”、“兄弟幾位”、“有妻無妻”、“子女幾人”,另外還專門寫了招牌“看手相不要錢”。
有人一看不要錢,就過去試試了。算命先生也不說話,簡單看看手相,用筆在來者手上寫下一句話,說明這個人的命運。這就算是看手相了,真不要錢。有人覺得這一句話太簡單,想知道詳細一點,就中計了。
算命先生開始在自己左手中的小紙條上,寫下幾個字。然后,指著桌上的那幾張紙問問題,指著“父母俱全”,算卦者就回答“俱全”或者“不全”,就在來者回答的同時,算命先生從左手扯出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全”或者“不全”,和算卦者說的一樣。再問“兄弟幾位”,若是回答三位,算命先生扯出的紙條,上面寫的就是“三”字。你回答什麼,算命先生就能扯出什麼紙條,說明他未卜先知,剛才已經把算卦者的信息提前寫好了。這樣,算卦者就心甘情愿地交錢了。
這是怎麼做到的呢?其實很簡單,因為問題并不難,算命先生手中的小紙條,都是提前寫好的,大致就是那些答案。對方回答什麼,就扯出什麼唄。不過,這個需要經年累月的訓練,才能非常熟練,不至于出錯。
當然,廟會上還有其他騙局,花樣繁多防不勝防。但是,廟會畢竟是普通百姓居多,所以這些騙局往往都是騙取一些小錢。就如賣假藥的,所售的藥丸并不比藥鋪抓一劑藥貴,而且吃了也不會有什麼毛病,就算知道上當受騙,一般人也不在乎,一笑了之。
所以,這些走江湖的常年來往于各地廟會,也很少有人找他們算賬。此類江湖騙局,也算是民國的一大特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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