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見習記者 郭霽瑤|北京報道
一根蠟燭賣688元，一次“魔法儀式”標價2000元，一個手掌大的手作權杖優惠價格是7200元......為什麼看似價格“匪夷所思”的商品，卻能讓一個“30塊錢外賣都嫌貴”的年輕人慷慨解囊？
搭上互聯網的便車后，線上玄學熱度高漲，成為新一代“流量密碼”。近期，星座博主陶白白Sensei在抖音30天漲粉800萬，“你會為了我去搜陶白白嗎”一度成為網上熱梗。截至8月26日晚7點，陶白白Sensei在抖音的粉絲已達2033.8萬。
玄學的高人氣也吸引了資本投入。據新華社今年5月報道，數據顯示，以“風水”“算命”“星座”等為業務的企業達數百家。據金融服務信息平臺“投資界”不完全統計，近20家占卜命理類產品在2014年至2019年獲得融資。對外披露的數據顯示，獲得千萬元以上融資的項目有9個。
這些數字背后是搞玄學“上頭”的年輕人們。移動推廣數據分析平臺“七麥數據”的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底，蘋果應用市場關于命理學的應用程序多達227款。以星座分類中下載量排名第二的“測測星座”為例，用戶群體年齡在16歲至28歲之間，最集中的是23歲。
這屆年輕人，一邊吼著“我命由我不由天”，一邊在線上狂算命。與此同時，其中一些年輕人選擇投身玄學領域成為“占卜大師”，爭做“斜杠青年”（網絡語，指不滿足專一職業的生活方式，而選擇擁有多重職業和身份的多元生活的人群）。
占卜師一句話讓她離開上海
自今年3月起，在上海從事媒體工作的王思敏每月都通過微信找占卜師，遠程做一次驅除負能量的“魔法儀式”，一次380元。王思敏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魔法儀式”需要提供個人的生辰八字和近期照片，由占卜師遠程做儀式，并拍照給客戶。“她就給我點個蠟燭，蠟燭下面放著我的生辰八字，做完后把蠟燭拍照給我”王思敏說，“做儀式可以保持‘法力’”。
王思敏今年27歲，尋求占卜的原因來自換工作的煩惱。去年6月，王思敏有了新的工作機會。新工作是業內的大平臺，但工資不如當時她所在的公司，她不知道是否值得放棄手頭的工作去跳槽。反復猶豫之后，她開始尋求“玄學”。
通過好友介紹，王思敏認識了一位占卜師。這位占卜師和她年紀差不多，頭像是拿著權杖身著巫師袍的男性動漫形象，朋友圈也滿是占卜信息，最終王思敏花了788元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線上占卜。
在說明煩惱后，占卜師擺好塔羅牌，讓王思敏默念問題，開始抽牌占卜。等待了十幾分鐘后，占卜師發送了預測答案，她分析了王思敏的性格特征，包括工作認真踏實等特點，并解釋說，王思敏現有的工作雖然不錯，但并沒有大突破，新工作會提起王思敏的熱情，需要她多努力，但最終沒有給出具體建議。
“聽她講，感覺兩邊差不多，而且換新地方沒有什麼不好。”這次占卜后，王思敏換了工作。
（王思敏和占卜師的微信聊天截圖）
然而，新工作并非一帆風順，王思敏還是遇到了問題。入職3個月后，她與主管領導產生了一次爭吵，自此二人關系陷入僵局。“她老是下班后找我，一旦沒及時回信就會電話連環轟炸”。
伴隨著和主管的矛盾越來越深，王思敏的情緒越來越低落，于今年3月查出抑郁癥。“每次領導一開口，我都想從公司17層跳下去。”王思敏說。
當她把煩惱傾訴給之前介紹占卜師的那位好友時，好友告訴她：“你陷入了負能量，需要驅除。”聽到這句話，她立馬找了之前的占卜師做驅除負能量的“魔法儀式”。
第一次做完儀式后，王思敏與主管的矛盾并沒有緩解，抑郁情緒也并沒有好轉，而對于手頭的這份工作，王思敏不知道自己能否要堅持下去，也不知道這條道路是否是坦途。逐漸的，王思敏對繼續留在上海產生懷疑，萌發了回家鄉工作的念頭。
“我其實特別糾結，一方面覺得在上海工作越來越難受，一方面又不甘心，特別怕做錯選擇。”王思敏詢問了父母、好友、師長的建議，有鼓勵她繼續堅持在上海奮斗的，也有勸她回老家的，但都不能使她信服。在無數個因糾結而失眠的夜晚后，王思敏最終求助占卜師。
當記者詢問她為何不求助心理咨詢師時，王思敏說：“我需要的是一件事情的答案，需要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心理咨詢師不會預測未來，只會告訴我當下放輕松。”
在詢問了王思敏的煩惱后，占卜師擺好塔羅牌，讓她默念問題，并為她“解讀未來”。占卜師告訴她，上海的生活需要她再等待3年才能有所好轉，她更適合在自己出生的省份生活。
“老實講，聽完建議后我還是很迷茫，反正先開始找一找老家的機會吧。”在這次占卜后，王思敏開始尋找老家所在省份的工作機會，終于在今年6月成功面試了一家心儀的公司，離開上海回到了老家。
“90后”占卜師：邊考研邊幫人占卜，大學教授也來占卜咨詢
“找我的都是年輕人，普遍就是感情和工作發展問題”。王一峰今年26歲，自2016年從事占卜行業已有4年，2017年他辭去工作，邊準備考研邊幫人占卜賺錢。
據他描述，來找他占卜的大多是同齡人，其中不乏海內外頂尖名校的學生，甚至還有一些大學教授，很多都是通過朋友推薦的方式聯系上的。“最多的就是大學生，還有進入職場不久的年輕人。去年以前，咨詢感情類最多，比如分手、復合、是否適婚一類的問題，以往10個占卜中有五六個問的都是感情；去年以后，工作問題變成最多的了，在職人員問工作選擇或變動的建議，剛畢業的學生問得更多的是要不要考公務員、研究生一類的問題。”
王一峰將占卜工作形容為“建議咨詢”，在他看來，占卜只占整個工作內容的50%，剩下的靠自己的知識、閱歷、經驗來完成。“比如有些在校大學生會占卜選擇哪所考研學校，我就需要惡補擇校知識，看學校往年錄取分數如何，根據客戶的具體情況給出建議。”
在與記者的交談中，王一峰一直強調做占卜師需要學習知識，有學歷門檻。在他看來，占卜并不難，最難的是給出建議，而這最需要占卜師擁有占卜之外的知識。“所以，我收徒弟的話最好還是985本科或者研究生。”王一峰說。
成為占卜師的三步驟
王一峰初次接觸占卜在2016年，當時他還是一名大三學生。“那會兒我剛失戀，人家都說女孩子喜歡塔羅算命，就開始學了。”為了學習占卜知識，王一峰買了塔羅牌和講解書，對照著書中的解釋去琢磨理解，用他的話講，這一步叫做“自我進修”。
2017年大學畢業后，王一峰進入一家北京的建筑公司上班，996，每月到手4200元。據他描述，公司每天早上六點半點名，晚上沒有規定的下班時間，同事們一般十點半后才離開辦公室。公司包吃住，住宿是板房。“有時候，工作累的同事回來衣服一脫倒頭就睡，我們大學生求學不是為了這樣的境遇。”
出于提高經濟收入的想法，王一峰想到了兼職占卜，花8888元報名了北京一家線下塔羅牌培訓課程學習，為期1個月。課程內容主要包括牌的理解、牌陣原理、案例分析和深入思考引導。這也進入了王一峰描述的第二階段，即“外部進修”。
培訓結束后，王一峰開始正式“上崗”。他的資費標準是一次底價66元及以上，只設底價不設最終價格。“大多數人都是88元或88.88元，可能都愿意討這個吉利吧，海外工作的顧客也有付一二百元的。”
在與客戶交流的過程中，王一峰也不斷摸索占卜風格。這個階段，被他稱之為“自我頓悟”。“這個階段，占卜師會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好風格會帶給顧客很好的指向，幫助顧客重拾生活信心、積極向上，壞的風格對人則沒有幫助。”
一開始的生意大多是朋友介紹。由于與前來咨詢的顧客大多年紀相仿，許多問題是他曾經或正在經歷的，因此很容易理解對方的心情，漸漸地，找他咨詢的客戶越來越多。用他的話講，他這類年輕線上占卜師，相比傳統的算命先生“沒那麼重的‘爹味’”。
依靠占卜，王一峰每月的額外收入約5000元—8000元。
“大家的共同焦慮催生了我的職業。”王一峰說。在與記者交流中，王一峰一直強調自身努力的重要性。“生活中的一切困難最終都要回歸到個人的努力與勤奮，當一個人的努力足夠時，未來的結果可以改變。”他說。
兼職占卜，沒耽誤王一峰順利考研“上岸”。今年9月，他將重返校園，攻讀公共管理方向碩士，“畢竟學習才是最重要的。”他對記者說。
（文中王思敏、王一峰均為化名）
責編：楊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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