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姓沈的杭州人,他全家住在衙門附近。沈某有一個好朋友是一位姓葛的道士,沈某的大兒子叫沈旭,兒媳婦這一年身懷六甲,沈某高興之余想知道兒媳婦肚子里是男孩還是女孩?于是這一天他把好朋友葛道士叫過來,給他兒媳婦算算。
葛道士來道沈家之后,叫沈旭拿來一碗清水,放到茶幾上。就見他對著這碗水,念了一通旁人都聽不懂的咒語,然后又側耳傾聽,仿佛又什麼東西在和他說話,聽著聽著就見葛道士眉頭緊皺,口中說道:“這可如何是好?”沈旭見了,心里一慌問道:“道爺,這什麼意思?有什麼事?”葛道士說:“賢侄,你妻即將有血光之災,性命都難保,還哪有功夫去考慮男孩女孩啊!”葛道士是父親沈某朋友,平時算命多有靈驗,此時聽他一說,心里也煩了疑,但妻子身體健康,氣色很好,懷孕之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血光之災從何說起啊?這之后,沈旭對妻子更加照顧,生怕出意外。
幾天之后的有一個晚上,妻子手持油燈上樓,突然大喊大叫起來:“痛死我了,救命啊!痛死我了!”丈夫和公公婆婆聽到呼救,全都跑了過來,就看見兒媳婦倒在床上疼的打滾,可詭異的是臉上全是一副笑容模樣!一邊叫著疼,一邊說道:“這下可好了,總算整治了你這個賤人,泄我多年之恨,痛快!”沈某見多識廣,聽兒媳婦這口音好像是紹興的,沈某上前問道:“請問閣下是何人?為何與我兒媳有仇?能不能不要折磨她了,她正懷著孩子呢!”兒媳婦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關你這個老家伙的事,我就找她來報仇!”說完便不再理沈某,兒媳婦依然在床上疼的打滾。沈某知道此事非同一般,趕緊打發兒子去請葛道士!
時間不長,葛道士來了,這次他端來一碗米放在茶幾上,念完一通咒語之后,他抓起米砸向那瘋癲的兒媳婦。兒媳婦一邊躲避砸來的米,一邊害怕的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是按規定來報仇的,葛道士你不能違背天理阻止我!”葛道士反問:“你是何人?與沈家兒媳婦有什麼仇怨?”那兒媳婦冷靜下來,幽幽說道:“說來話長,我生前是紹興人,這女人的前世是我鄰居,那一年我還小才四歲,經常去她家玩,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她家一個瓷碗,誰知道她臉色大變,對我破口大罵,說我是野種,是我媽和別人生的。所以才這麼招人煩,這麼淘氣。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世事,就哭著跑回家里問有沒有這回事。誰知道我媽大吃一驚,此事竟然是真的,為了不讓她丑事泄露,那天我被打死了,死后我認真思慮,歸根結底就怪這個賤人,是她多嘴我才有此一劫!我懷恨在心多年,終于找到她的轉世,就等今天報仇了!”說完理直氣壯的看著葛道士。
葛道士聽后,猶豫了一會對沈某一家說道:“這怨鬼索命的事,向來是城隍爺掌管,你們想救她,就去城隍爺面前請示,如果過城隍爺答應救她,一切好說。如果城隍不答應,我也沒辦法。”
次日,天還沒亮沈旭就趕去法華山上的城隍廟,到了城隍廟他買了香燭上供,在城隍爺面前誠心祈禱扣頭,再敘述了家中發生的怪事之后,沈旭搖動簽筒抽了一只簽,他拿著這之前跑去找廟里的解簽道士,那道士告訴他這是一支上上簽,沈旭高興至極,連忙跑回家告訴了父母和葛道士。
葛道士雖然也為上上簽而高興,可怎奈經過一番折騰,兒媳婦已經流產,這葛道士更是害怕小產之婦的不潔,一旦沾染污穢之氣,他多年修煉就要前功盡棄!沈某全家人看沒了孩子,都給葛道士跪下求他救救兒媳,生怕一尸兩命。那葛道士猶豫了半晌才勉強答應,他來到那媳婦的床前,畫了一張符紙,舉到媳婦面前,問道:“好看不?”媳婦口中是一個孩童的聲音說:“好看,太美了!”葛道人說:“那麼你何不出來看一看!”媳婦說:“也好。”葛道人掐訣念咒,不失時機地往空中一抓,說:“好!抓住了!”隨即奔往樓下。這時候,那媳婦的神情似乎清醒了許多,問道:“我為什麼渾身上下這麼疼,肚子又這麼餓?”家里人急忙給她端來飯菜。只見她狼吞虎咽地飽餐了一頓,安靜了一會兒。
沒過多大功夫,她又大哭大叫起來,說道:“好啊!你們剛才把我小孫子設法騙出去,抓起來了!難道,我在這里不能要了她的命,來為我小孫子抵償?”接著,她又癡迷癲狂如初,沒法兒治了。這期間,借她之口說話的鬼很多,言語紛紛雜雜,一律是杭州口音。其中有個鬼說:“說實在的,我們都是受這位張老頭兒之請,來幫忙湊熱鬧的,真格的事兒,與我等無關。只要你設齋宴款待我們一番,我們就會離開這里的。”沈某馬上請來僧道作道場,超度群鬼,又設齋宴送亡靈。野鬼們稱謝不已。
忽而,那媳婦又拿著張老頭兒的腔調挑剔道:“姓沈的,你聽著:在這桌齋宴上,我是主客,為什麼反而要怠慢我?別人盤子里的包子,多一半兒是肉菜餡兒的,為什麼我這盤子里的卻多半兒是豆沙餡兒的,肉菜餡兒的很少?”沈某仔細一察看,確實如此,便急忙命人更換了。又拜又求,希望這張老頭兒吃飽了,率領眾鬼趕快離開。可是,這個張老頭兒,偏偏是死賴著不走。
沈家無計可施,又請葛道人拿主意。葛道人交給沈旭一把桃樹枝子,教導他說,“你舉著它進去,她再吵吵嚷嚷地胡說八道,你就打她。”沈旭闖進內室,舉起手來就要打。那媳婦非常害怕,哀聲號叫道:“別打,別打!我走,我這就走!”那葛道人早已在門外設下一個壇子,髙聲喝道:“作孽的冤鬼,還不鈷進壇子里去!”接著,用黃符把壇口兒封了,搬了出去。那沈旭初妻子從此恢復了常態。
半年之后,有人在理安寺見到了葛道人。只見他被一群和尚抬著,舉到空中來回地走。足有七天七夜,不讓他著地,也不讓他著床。直到他嘔吐大作,吐了黑紫粘稠的穢物有好幾升,很像是污血。
后來,他感慨萬分地對人說:“那回,我到沈家去驅鬼,竟以凈潔之身,感受了產婦的穢氣,幾乎是一蹶而不振,多虧了理安寺眾位長老救我,抬我歷空洗劫,得以超脫。不然,我就會重新墮入塵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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