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創作人第七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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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左右手扶著左右兩邊木頭犄角,從身體內側往外左一下右一下轉動,綁在圓柱上的繩子一圈圈減少,綁在繩子另一頭的魚網沒有了張力從空中一點一點往下落,逐漸接近水面,最后沉入水底,接著就是我們等待魚兒都跑到爹爹網里的時候了……
這時我最怕有機船在河面行走,機船還在老遠的地方,我就能知道,是那種木船里裝一個馬達,不用人工劃船♀️就能自動往前行,叔子(我的父親,我們家除了我妹叫他爸爸,其余兄妹全這麼叫他,好像我們不是他親生似的,我從小就很奇怪這是為啥?要不是姐姐哥哥也這麼和我一樣喚他叔子,我真以為我不是他親生的呢)也搞這麼個機船玩意在水里跑,也不知這艘船是不是他在開呢!母親呢(我們就都喊的姆媽),總在數落他:你開那機船你載客人你不收錢,你你還倒貼,一分錢賺不到……叔子脾氣是出奇的好,不管姆媽如何怪罪數落他都是點燃一根雞公或是游泳煙,估計他抽的煙也是他城里的寶貝兒子,我大哥回家孝敬他的,他在那悶聲不響地抽,抽完又上他的船走了,似乎像沒聽過姆媽責罵。機船上馬達發出的轟轟轟的巨響聲,我既害怕老遠傳來的機器轟鳴聲驚嚇跑魚兒,又害怕機船從漁網上經過,那在機船上轉動的馬達肯定在船底長了什麼長腳東西,萬一船底的大長腳刮破爹爹的寶貝漁網咋辦?也不知道過多久,爹爹說:“可以搬箏了。”
搬箏就是收網,我和妹妹追了半天白蝴蝶一個沒抓到,趕緊跑過來抓魚。爹爹左右手分別扶住左右木頭犄角,和剛才下網動作相反,從外往里轉動這個大圓柱,我們著急麻慌地想看網里網到多少魚,幫爹爹一起用力往下按,不能松手,一松手,這圓圓的木頭就飛快轉回去,漁網就不能漏出水面了。我使出渾身力氣幫爹爹按住那木頭角,那張撒滿整個河面的大網終于離開了水面升向空中,爹爹讓我使勁按拉住木頭角不能松手,爹爹把右邊一頭繩子纏在木頭角上再纏在木樁上右邊就不能動了,然后再重復同樣的動作把左邊也固定住,繩子和木頭都不能動了,漁網也停在河面上的半空中,隔得遠,我也看不清那網里有多少魚,爹爹此時拿著長長的大撈子,可以伸到河中心漁網里。爹爹站到跳板上去撈魚,跳板這一頭還在岸上,逐漸離開地面也在與地面齊平的空中,爹爹估計是擔心我的安危,我只要是站上去他準會大叫回去,我干脆老老實實耐心在岸邊等候他,他反正是要從跳板上回來的。
就像這樣的撈魚網
等網里魚被大撈子全撈干凈了,爹爹走上岸就取下綁緊在木樁上的繩子,那圓咕隆咚的圓木柱子飛快轉動,大漁網也隨著再次沉入水底。一天魚多的話呢,爹爹就收網早,魚少呢他估計得天黑收網,連續撒網收網捕魚幾天后,水里沒什麼魚了,爹爹就拆卸掉他的跳板木樁。左鄰右舍也都有口福了。
大魚少小魚多,姆媽把吃不完的魚宰殺腌制晾曬成小魚干,那也是十分可口的。這樣捕魚的方式自爹爹使用以后我到現在都從未再見到過。我的叔子沒有接過他的衣缽。
家里需要推磨了,那時我應該只有五六歲左右,爹爹教我站在盆子后面,右手抓一把干糧在手,等爹爹把磨推到磨面上洞口離我最近的地方就伸手把干糧對準洞口松手將干糧喂進洞口再立刻收回手。
就是這樣的石磨
爹爹站在我右前方雙手扶著磨子梯棍推動磨子轉圈,他把磨面上洞口推過去我的手收回來了,他把磨面洞口推過來我就把手伸出來放一把干糧,爹爹由慢轉快,我總能跟得上他的節奏不一會就磨完了。推水磨做米粑粑啥的,他教我手拿勺子舀個大半勺,有大半米少半水,磨碎的米水白白的,從圓圓的磨周圍轉圈地掉落到磨下面的大盆子里。
不久寒冷的冬天來臨,農村因為人煙稀少更加寒冷,我這個假小子成天樂不思蜀根本不怕冷,爹爹是到處喊叫我的小名:“桃桃!桃桃!”我聽到后立馬跑到他跟前,他就迅速給我穿了一件大外套,把我儼然套成一個小胖墩,我以為穿上就沒事兒了,轉身就準備跑走,結果他一把拉住我,從口袋拿出一根粗布條沿著我的腰圍一圈,再在我身側系了幾個結,他系個死結吧他又擔心等我回家了他解不開,系活結吧他又擔心我太頑皮自己把結給解開了。
這不是我,和當年的我應該差不多
最帶勁的是爹爹砍菱角我和妹妹吃。他砍一個給我,再砍一個給妹妹,我剛吃完一個菱角他又砍好一個遞給我了。有一次回到消泗老家,我現在七八十歲的婆婆(現在老公的母親)砍菱角我吃,讓那塵封腦海多年的童年往事異常清晰地刻印出來。婆婆和爹爹砍菱角都是杠杠的快,但是此時的我吃起來卻完全不能像兒時那樣肆無忌憚地吃,我只能禮貌性吃兩三個菱角再也不吃了,因為婆婆還有兒子還有她最疼愛的孫子孫女。那時我心想:要是沒有妹妹,爹爹如果砍給我一個人吃,我肯定沒吃完爹爹就又砍好一個了,嘻嘻
好景不長,在1983年我七歲那年爹爹犯病嚴重了,他這次害病臥床就再也沒起來了。其實他一直有個老毛病,他的兩條腿細長,腿上流膿冒水,他擦了一種黃色的藥膏,兩條腿冒水流下來讓他的腿都變成了黃色。我不記得他臥床多久了,反正他臥床多久我就給他倒了多久夜壺,給他倒到門后的茅坑里去。回想小時候那茅坑設計很不科學,就只適合男人們站著拉尿,拉粑粑,不適合女孩子尿尿。有年熱天我和鄰居小男孩肖六三一起去尿尿,他的名字很奇怪吧?怎麼叫六三?那是他在自家排行老三,在堂哥堂弟中間排老六,就直接呼他六三了。那時候很小,啥事也不懂,他一男孩子,我一女娃娃,一起玩著就都要尿尿就一起去我家茅坑拉尿,他簡單直接從前面露出小雞雞就尿完了,我呢,要脫下褲子蹲下去尿,這個糞坑是個圓圓的形狀,我擔心我會把尿尿到茅坑外頭,我的屁股對著茅坑,頭對著外頭,我往后移動了一下腳步以免尿出茅坑外,擠出一點尿,尿還是拉在了外頭,我就繼續往后移,不知道怎麼回事哐當一下我就掉進茅坑了,我慌亂中扒住茅坑邊沿往上跳,不跳還好,茅坑太深,我人太小根本跳不出來,反而越陷越深,六三看見急忙往我家跑著大喊:“桃姣掉茅司了,桃姣掉進茅司了!你家桃姣掉茅司了!”我怕我會一個勁往下落,跳了兩三次不敢跳了,心里著急:怎麼還沒大人來,要是姆媽來,她能把我拉得起來嗎?是誰將我拉起來的我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我記得是姆媽用門前河里的水把我身上的屎尿洗干凈的。
這年暑假,門前的河水已經漲得很高,我往地上一趴伸手可以在水里洗我的涼鞋,我往地上一坐雙腿可以伸進水里洗腳了。在洪災即將來臨前,爹爹靜靜閉上了眼睛。走得安詳平靜,他那一年四季流膿水的腿在他離世后奇怪得變得非常光滑干凈,根本看不出他的腿曾經爛過。姆媽吩咐我和姐姐先坐船過河再徒步走大堤分別去消泗街上幾個姑媽家送信,讓幾個姑媽趕去看爹爹最后一眼。他最疼愛的長孫從大武漢趕回家和叔子姆媽一起操辦他的葬禮。那時我們家房子是老式磚瓦房,正中間是客廳,爹爹從后房抬出來睡在客廳,頭朝向大門,腳朝向他的房門,他的身體都被清洗換上了干凈整潔的黑衣褲,客廳都是張羅幫忙辦爹爹后事的鄉親們,似乎他只是睡著了。我奇怪地盯著他看,從他身旁幾次三番走過來再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觀察他會不會睜開眼睛,會不會動下腿動下腳,會不會突然坐起來活過來。但是有件事情非常非常奇怪,每次我從他身邊走過,似乎有股風拉著我攔著我讓我無法自如呼吸,腳步也沉重得邁不動邁不快,令我非常非常吃驚,這難道是小孩不能接觸死人的原因嗎?我去問姆媽:“姆媽,我怎麼每次從爹爹旁邊走過我就走不動,但是只要走過去了就一切正常了……”我話還沒說完,姆媽忙著燒火做飯根本都沒在意我的話,我大氣不敢出,就一遍遍走的試,發現仍然是這麼個情況,我就不敢再走了,大人讓我拿送個什麼東西我走到爹爹那里我就開跑,但是在他附近跑也似乎跑不快,我直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
第二天天一亮,大人們將爹爹抬進一口黑色的大棺材,這時我也明白了為什麼很多人家在自己屋后放置一個黑色棺材了,就是留作給家里快要死去的親人準備的。也不知道叔子姆媽他們從哪里弄來的一口棺材⚰️爹爹個頭比叔子還高,那麼大一口棺材都被爹爹占滿了。接著大人們合上棺材門,扎實的繩子套在棺材上,是給男人抬棺材用的,我不記得有幾個人一起抬棺,但是當時有個在棺材頭抬棺的男人他似乎抬不動抬不起棺木站不起來臨時換了個男人,我們全家披麻戴孝,哥哥和叔子一步三叩頭,爹爹被抬上門前的船,抬棺的人和叔子,大哥,姐姐們都上了船,就留下我,妹妹和姆媽,我跟著上船,大人們攔著我硬不讓我上去,船離開了岸,向老家王藏方向開去,他們要把爹爹埋在老家,我哭著喊著哭天喊地要上船,船在水里游,我在岸上追著船跑,當我跑出整個洪南村之后,無邊的大水擋住了我的去路,我又不會游泳,如果會游泳我就跳進水里向船游去了,我在岸上急得跳腳聲嘶力竭哭喊,船就是不靠岸,姆媽拉我,我倒在地上打滾哭喊,可是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只看得見一團黑影,最后黑影也消失殆盡,只有這白茫茫無邊際的大水,我好恨這擋住我追趕爹爹去路的大水。我不知道我怎麼回的家,也許哭累了,我做了夢,夢見爹爹笑著遞給我一顆糖吃。
后來我頑皮趴在岸上伸手去玩水,給妹妹嚴厲警告:我要是掉進水里,你不許告訴叔子!否則我對你不客氣!小時候我很囂張跋扈,小我三歲的妹妹甚是怕我,沒想我就像掉進糞坑一樣一頭栽進水里去了,我不會游泳但我得自救,我落進水里,我胡亂用手劃水耳邊還聽到妹妹焦急地呼喚聲:“爸爸,桃姣姐掉水里了!爸爸,桃姣姐掉水里了!”我在水里沒想我會淹死,我卻想著:說了讓她不告訴叔子,她膽子大一下就告訴了,看我上來怎麼收拾你。叔子把我救上岸來,我老老實實等著受罰,等叔子訓完了我,我就開始收拾妹妹去了。我剛狠狠說一句:叫你不告訴叔子的呢?她就聰明地跟著叔子屁股左右,讓我逮不著機會,現在仔細想想自己滑稽的,要不是妹妹報告叔子,我說不定就淹水淹死了。
一兩年后我的玩伴代紅和她弟弟代軍雙雙淹死在這條河里的那天晚上,姆媽讓我去河邊打的一口專供洗菜的井里洗菜,鄰居寶谷大姨也在,井深,我難以夠著水,我一邊下意識給自己說不要像代紅那樣掉進水里去了,一邊使勁伸手夠水洗菜,就和掉糞坑一樣不知怎麼的我就又一頭栽進了井里。寶谷大姨也不會游泳,但情況緊急來不及四處喊人,她伸手抓到我的長頭發順勢把我拉了起來,看來這留一頭長發也是有好處的。
妹妹比我更牛。她的生日六月初六,算命的說這是福大命大之人。有一年一個周末,初中住讀的兩個姐姐放假回家,她們是大孩子了,好玩的事比我們小孩子多。她們聽說別人甘蔗地種的甘蔗成熟了,她們就相約著坐船過河去偷甘蔗,我太小,姐姐們肯定不帶我,我就非要跟著去,等我們偷玩甘蔗回家來,隔壁大姐說:你們都去哪啦?你家王艷差點淹死了!我的媽呀!她掉進河里人在河中間咕咚咕咚冒泡喝水,男人們都不在家,女人們不會游泳,我家也沒人在,隔壁大姐看著我妹妹頭在水里起伏的地方剛好岸邊的一棵樹歪斜平伸到水里,隔壁大姐踏著樹走在樹干上去把我妹妹拉上岸來的,聽聞后真是后怕,不是鄰居還有人在我們家說不定又會失去可愛的妹妹。
我思來想去,嗯,肯定是爹爹走的時候我哭的那幾個小時起作用了,爹爹在天之靈被感動了,在天上也要保佑著我們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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