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歷史上的知名女性有很多,以資色而名的,如大、小二喬;以英武而名的,如孫夫人;以文才而名的,如蔡文姬。
如果是以傳奇而名,我選甄氏。
甄氏,這位傳說中《洛神賦》的原型人物,在民間的影像與其歷史形象具有很大的不同,光環遮蓋下,早已是被認知得面目全非。
甄氏,本是中山無極人,因為老爹甄逸是“政府公務員”(上蔡令),家里條件不錯,有田有地,有房有產,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陳壽著的《三國志》中所記的甄氏傳,也許是因其惜墨如金的性格,或許是確實無可記的原因,字數很少,很多《魏略》、《魏書》上有關甄氏的記載幾乎被刪了個干凈,裴松之在作《三國志注》時,又給補全了上去。
甄氏的老爹和老媽共同努力下,生了三男五女,甄氏是女兒中最小的一個。
據說,甄氏出生之后,甄家就有靈異現象的發生,每當她睡覺時,家里就會有人“仿佛”(《魏書》上詞)看到有人將玉衣蓋在她的身上,這也許就預示著她將來的前途,可能會無可限量。
這里的這個“仿佛”這一詞用的非常好,也不說是確實看到了,或是沒看到,盡在模棱兩可之間。
當時,有一個相者叫劉良的,據說是很會算命,在給甄家一家人相命的時候,單指著甄氏說:“這個女子的命將會貴不可言。”
這多少有些拍馬屁之嫌,畢竟是混口飯吃的,老是說人的壞話,非但工錢拿不到,還有可能被暴揍的可能,所以會盡說些場面話,往好的夸,這個劉良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甄氏在很小的時候,就不喜歡玩耍,兩耳不聞窗外事。
八歲那年,有一次自家門外有馬戲可以看,家里的姐妹都蜂擁而上,一起上閣觀看,她卻不屑與之為伍,并說出了一句話:“這怎麼是女孩子家家可以看的?”
她所認為的女孩子該做的事,在九歲那年展現在了家人面前。
甄氏就十分喜愛看書了,常常搶著用自己兄長的筆硯,有幾個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便說:“你應該學做女紅,讀什麼書,女子無才便是德,讀再多的書又有什麼用,你還想著考女博士嗎?”
她的回答很干脆:“古代的賢女子,無不是愛讀書的,從而從中吸取經驗,不讀書,怎麼能成長及明事理?”
經曹魏的史書《魏書》渲染,甄氏還具有著更多的匯聚著諸多傳統美德的表現。
三國時代,本就是一個亂世,我們現在看著《三國演義》倒是覺得書中人物過得挺自在的,其實不是,當時糧食緊缺,災民遍野,老百姓們往往將自己家里的金銀珠寶大量拋出,以換取口糧為生,市場上的金價大跌,于是,有錢人家,便大肆收購,甄家也是其中的一家。
甄氏當時也就十幾歲,便向家里提議道:“書上說,‘匹夫無罪,懷璧為罪。’現在一個亂世存那麼多的金銀,周邊又是很多饑民,我們還存了很多糧食,分明就是惹禍上身。不如將這些糧食捐濟給難民,廣施恩惠,才是在亂世之中的立足之道。”
家里面聽從了她的建議,因而救活了很多人。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深謀遠略,不愧是“奇女子”了,能有這樣的接濟天下心,這背后的公關團隊實在是出了不少力。
甄氏長到十四歲,兄長甄儼不幸去世,只留下了寡嫂和兒子,但后母管得很嚴厲。
于是,甄氏提醒道:“兄長不幸早逝,嫂子年少守節撫養兒子成長而不嫁,實在難能可貴,從道義上來講,母親待他應該如自己的女兒一般。”
后母被她的言行所感動,讓甄后與寡嫂一起生活,兩人就如劉、關、張般,恩愛有加,相處甚密,一家子本來就應和和睦睦,相親相愛。
這之后,甄氏出嫁了,嫁給了當時的北方老大袁紹的兒子袁熙。
有些人認為,甄后嫁了像袁熙這樣的人,一件十分不幸的事,大有一般父親嫁女兒時辛苦種植多年的水靈靈大白菜讓豬給拱了的感受。
其實,袁熙雖不是什麼有頭腦的人,家世可以,容貌也可以,兩人可說是門當戶對,并不委屈了甄氏。
按照歷史進程,袁紹集團最終覆滅在了曹操集團的手中,理所當然地,袁家的一切也為曹家所接收,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甄氏。
當時,袁熙出守幽州,將甄氏留在鄴城侍候自己的婆婆,也就是袁紹的老婆。
而正在此時,曹操打了進來,曹丕見有機會大撈一筆,也就不客氣地進城逛蕩了一圈,沒想到,碰到了一位絕世佳人,也就笑納了。
《魏略》上對于這一場鄴城相遇的記載,很有戲劇性:“及鄴城破,紹妻及后共坐皇堂上。文帝入紹舍,見紹妻及后,后怖,以頭伏姑膝上,紹妻兩手自搏。文帝謂曰:‘劉夫人云何如此?令新婦舉頭!’姑乃捧后令仰,文帝就視,見其顏色非凡,稱嘆之。”
曹操對甄氏還是很滿意的,于是便為兒子曹丕將她迎娶到了家。
亂世之中,女人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甄氏的命運似乎從來就沒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權力的男人們,想把她怎麼樣就怎麼樣,她與曹丕有一個不錯的邂逅,卻沒有一個很好的結局。
甄氏成了曹丕的私人品后,很是得寵,生下了后來的魏明帝曹叡和東鄉公主。
甄氏在曹丕那的很受待見,遭到了不少人的妒忌,她的處理方式是,對于有寵的,共同“勸勉”,沒有寵的“慰誨”,兩頭討好,兩不得罪。
甄氏還常常勸曹丕說:“你瞧人家黃帝有多少妻妾,正因為妻多子女也多,你也應該多寵幸別的女人,好讓我們老曹家多些后代。”
后來,曹丕想休掉任氏,她也勸解說:“任氏有品德有姿色,我是及不上的,為什麼要休掉她,我受你的敬遇之恩,眾所周知,你這樣做,很多人都以為是我做的,我又將怎麼樣辦?”
說的話很是動人,可是無奈曹丕不聽,還是將任氏從宮中趕了出去。
按當時的情況來說,甄氏聚“三千寵愛于一身”,地位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動搖,因而說下這些話、做下這些事很是理智。
除此之外,有心人的有意涂抹下,甄氏在“為人處事、品行修養”上,還有上佳表現。
建安十六年七月,曹操征關中,為免旅途的寂寞難耐,順帶著將自己的老婆卞夫人捎帶上了,當時卞夫人身體有些不適,甄氏知道了,全身不安,“憂怖,晝夜泣涕,”當左右從人告訴她,卞夫人病已經好了,甄氏不信,說是下人為了寬慰她而哄騙她的伎倆,這“憂懼之情”倒是漸長了,后來收到了卞夫人身體平安的信,才歡喜如常。
當曹操大軍班師后,卞夫人聽知了她的舉動后,感嘆說:“這才是真正的孝婦!”
建安二十一年,曹操東征,帶上了卞夫人、曹丕及甄氏所生的魏明帝及東鄉公主兩兄妹,如往常一樣甄氏還是留家看守。
卞夫人回來后,看見甄氏容貌更盛以前,也不好意思說她為何不為自己憂慮,也就拐著彎借著魏明帝及東鄉公主兩兄妹的名頭問道:“你跟自己的子女分別這麼久,怎麼一點也不思念?”
甄氏怎麼不明白卞夫人的話里有話,立忙答道:“有他們(實指曹丕、魏明帝及東鄉公主)陪著你,我又有什麼好擔憂的?”
真是會說話,深懂婆媳處世之道,把自己的婆婆哄得開心,也就是給了自己丈夫的面子,快趕上俺媳婦了。
這樣既賢惠又漂亮的接近于“圣女”的老婆,不管是誰娶了都是既有里子又有面子的事,可是,非常奇怪地,就在曹丕登位不久之后,就下令將甄氏給處死了。
關于甄氏的死,《三國志》記載,只有幾字:“黃初元年十月,帝踐阼。踐阼之后,山陽公奉二女以嬪于魏,郭后、李、陰貴人并愛幸,后愈失意,有怨言。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死,葬于鄴。”
據有關記載,甄后的怨言主要從她所寫的一首樂府詩《塘中行》中表現了出來,曹丕讀了詩后很是不滿,由洛陽派使者前往甄氏獨居的鄴城舊宮,逼迫她服下了毒酒。
有些記載上所描寫的,還要慘,說是死時以糠塞口,以發遮面。
總的來說,隨著甄氏年紀的增長,色衰愛馳,又有怨言,惹怒了曹丕,而被殺。
裴松之注引《魏書》的說法卻與此不同:“有司奏建長秋宮,帝璽書迎后,詣行在所……璽書三至而后三讓,言甚懇切。時盛暑,帝欲須秋涼乃更迎后。會后疾遂篤,夏六月丁卯,崩于鄴。帝哀痛咨嗟,策贈皇后璽綬。”
也就是說病死的,臨終前還上演了一墓三讓璽書的好戲,只是沒有三讓徐州那般轟動。
對于甄氏的死,曹丕的反映很是悲痛,還將皇后玉璽賜給了死去的甄氏,這也是符合《魏書》一貫地對于甄氏前后事跡的描寫,但是裴松之認為《魏書》的這樣記載,有“為尊者諱”的嫌疑,采用的是“春秋筆法”,所以他認為陳壽做《三國志》不把這些編進去的很有道理,也有原因的。(陳氏刪落,良有以也。)
個人認為,兩種說法,還是前一種比較可靠些,至于甄氏的真實死因,想必不是有“怨言”那麼簡單的。
宮庭歷來都是最為黑暗的場所,難有人性光輝的閃現,為了所謂皇家體面,或是為了某種不為外者道的原因,事件過程往往都會被遮得嚴嚴實實,讓你無法去找尋真相。
正因為是各種撲朔迷離,又造就諸多的小道消息,從而將甄氏的事跡轉換為了傳奇。
其中,最為知名的當屬,甄氏與曹氏三父子(曹操、曹丕、曹植)相關連的各種曖昧。
甄氏與曹植其實是沒有過多的交集,但一篇《洛神賦》牽強附會之后,就成了曹植對甄氏的思慕之情,那位“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洛神仙子,也成了甄氏的另外身份,也只有好事之人才會做這好事之舉。
與曹操有關,則是兩個極具捕風捉影性質的小故事。
據《世說新語》記載:“魏甄后惠而有色,先為 袁熙妻,甚獲寵。曹公之屠鄴也,令疾召甄,左右曰:‘五官中郎已將去。’公曰:‘今年破賊,正為奴。’”
意思是說,曹操攻破鄴城后,想要收編甄氏,很是失望地發現,讓曹丕捷足先登了,心里面不免得有些不平。
據《典略》中記載:“建安十六年,世子為五官中郎將,妙選文學,使楨隨侍太子。酒酣坐歡,乃使夫人甄氏出拜,坐上客多伏,而楨獨平視。他日公聞,乃收楨,減死輸作部。”
意思就是說,曹丕讓甄氏出來會見賓客,大家都低下頭不敢看,只有劉楨看了,而且看得很仔細。曹操聽說了,就好好懲罰了劉楨。
當事人兼老公曹丕都沒什麼話說呢,做公公的曹操這個局外人卻是急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對于這些純屬臆測的過份解讀,我也只能是呵呵了!!!
因為兒子是魏明帝曹叡,甄氏倒是獲得了死后的榮光,魏明帝派人為她修建了寢廟,還加封了甄氏家族,后來又覺得甄氏的陵墓太簡陋,將她改葬到了朝陽陵。
客觀地講,甄氏的經歷并不具有過多的傳奇性,只是過分渲染以及各種佐料添加才成為了傳奇。
當一切被還原,也就只會讓人覺得有些單調干澀,甚至于乏善可陳。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約撰稿人 菊花茶/文
菊花茶,本名鄭良,網名菊花茶163,天涯新浪論壇知名歷史作家,資深三國控。曾發表過《華山論劍》、《歷史原來是這樣的》、《三國往事越千年之建安十三年》、《快意恩仇的人生》、《禍起蕭墻》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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