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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佬

清朝同治年間,四川省定遠縣(現名武勝縣)清平附近有一個地主家庭的少爺,姓名陳云美,從小愛好讀書,四書五經無所不通,寫的文章遠近出名,經常與才子佳人對詩著文,很有學問,23歲那年,帶著書童,騎著快馬,趕到指定地點考試,喜中進士,轟動一時。朝庭賞識他的才智,重用他,派往重慶巫山做知府。皇帝派來欽差大臣宣讀圣旨,陳云美跪地而接,很是感動,盛情款待朝庭命官。宴罷,他的父母告誡他,要當好官,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們也臉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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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任那天,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地方官僚名人上百人,給他送行。陳云美坐在官轎上百感交集,淚流滿面,舉手答禮,走出好遠還見大家給他揮手告別。

陳云美風餐露宿,走官道趕到重慶,換乘船到達巫山,見過大小官吏,就到所轄區域,調查了解民情。他為官清廉,懲辦貪官污吏,地痞惡霸,審案公正,發展農業生產,造福一方,很受當地百姓愛戴,但他念念不忘四川老家,總想回四川做官,多次向朝庭申請,無賴朝庭不予恩準,當地百姓不要他走,本地出生的妻子也是經常勸他留在巫山,他只好打消回四川做官的念頭,決定用自己的薪俸,回定遠縣清平老家修一座寨院,等自己退休后,帶領妻子兒女和家仆,回去養老,衣錦還鄉,光宗耀祖,繁炎子孫后代。

打定主意,陳云美叫手下請來一位遠近聞名的風水先生李遠。李遠第一次進金碧輝煌的知府,東張西望,有些好奇,有些拘束,他不知道陳知府找他有什麼事,難免緊張。陳知府請他坐下,手下人又給他遞上熱茶,李遠客氣一番,有些急迫地問:“大人叫我來,不知找我有什麼事?”陳知府微微一笑,說:“本官是四川省定遠縣人氏,在巫山做官多年,有些政績,本地百姓和朝庭不許我回四川,但我思鄉心切,想回四川建一寨院,老時告官回鄉所居,需選好地址,你對山川地形很有研究,愿走一趟嗎?你所用銀錢,慨由本官支付,不知你意下如何?”說完,陳知府定定地看著他,期待得到滿意的回答。李遠受寵若驚,思忖片刻,低頭而答:“知府看得起小人,小人愿出微薄之力,為您效勞。只是……”陳知府忙問:“別有顧慮,有話請講。”李遠吶聲說:“大人要建的寨院肯定又大又氣派又吉利,這樣的地形可不好找,可能要花些時間。”陳知府大度地說:“這個不難,你多看就是,這要辛苦你不少啊。”李遠忙答:“這個不難,小人愿孝犬馬之勞。”

擇定吉日,李遠上路,陳知府叫管家給李遠一個行囊,內裝百銀銅錢,足夠李遠一路花費。還有陳知府寫的介紹信,蓋了官印,以便路上方便。陳知府反復叮囑李遠路上小心安全,并送他到船上。兩人作緝而別。

李遠坐舟過橋,騎馬過隘,風餐露宿,一個月許,才趕到定遠縣城。李遠找到縣衙,正想進去,被公差攔住,他忙遞上文書,公差認真看過,引他去見縣太爺。禮畢,李遠又把文書呈給縣太爺看,縣太爺見是知府所發,很是熱情,他為李遠備辦酒席,請來幾個幕僚,為他接風洗塵。酒席上,李遠說:“陳知府修寨心急,要我盡快選好地形,我得抓緊時間,到他老家清平附近走走看看,爭取早時完成選址任務。”縣太爺回答道:“我們理解你的迫切心情,我派一公差給你指使。”李遠聽說,心里很高興,當場表態:“那太好了,我明天就出發。”

縣太爺給李遠派一個公差帶路,還備三匹馬,一匹馱路上所需吃用物品,兩匹由他們乘騎。

第二天天剛亮,李遠和公差騎馬出發,走了三個多小時,才到達清平。李遠一臉嚴肅,東張西望,嘴里念念有詞,走到天黑也沒找到理想地形。此后,他們又走了三天,也沒如意的。到第四天中午,兩個人走得筋疲力盡,席地而坐,吃過干糧,又出發,沒走多遠,李遠就盯住左前方的小山包看,近了,更近了,李遠不由拍一下馬肚,向小山奔去,公差牽著馱物品的馬也跟過來。

在小山前翻身下馬,李遠顧不得公差,就往山上爬去。到了山上,李遠喘著粗氣,四下張望:小山呈倒“8”字型,一頭大,一頭小,往兩邊延伸不遠,呈一把有扶手的椅子型,右前方有堰塘,正前方有大路,四周平坦,一望無垠。這可是修房造屋難得的好地形啊!李遠很激動,大喊:“哈,我找到好地形啦!”他掏出紙筆,迅速把這個地形畫成草圖,放進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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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遠顧不上給縣太爺匯報,請公差代他說明情況,坐船往巫山趕去。由于是下水路,速度快了不少,十多天后,李遠趕到陳知府的府上。陳知府看著一臉喜色的李遠,知道找到了好地形,催他道:“快給我詳細說說!”李遠喝了幾口茶,拿出地形圖,激動地給陳知府做了詳細講解,陳知府邊聽邊點頭,未待李遠講完,就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說:“真是太好了!你走這些天,我已想好了,我修建的寨院,就叫陳家寨吧。你一路辛苦,任務完成得好,獎你十兩白銀。”說著,仆人端來白銀,李遠鞠躬而謝,收下銀錢。陳知府微笑又說:“下一步是我的管家負責購買建筑所需木料,我記得我老家沒什麼好木料,巫山這里滿山都是上好柏木,建寨院最好,我想從這里購買運去,只是路途遙遠,運輸不便。不過,這沒什麼,巫山到清平通水路,我用船運就行了。我先用馬車或人力運到長江邊,轉用船運到重慶,經嘉陵江運到清平碼頭,找民工轉運到陳家寨。我已找好建筑師,姓名王坤,很有才華。他是我的心腹,請他和你去陳家寨設計圖紙,回來有賞。你們馬上動身去清平,盡快設計好后交給我審查。”

李遠和王坤風雨兼程,趕到陳家寨,根據地形特點,很快就設計好草圖,馬不停蹄,趕回陳知府,對陳知府詳細解說了設計意圖:“山上修建呈倒“8”字形山寨,山前修四合院。統稱陳家寨。”接著,詳細講解陳家寨的布局。陳知府聽著解釋,看著地圖,很滿意,當即下令:“我親自去定遠縣,找縣太爺協商用地費用,辦好用地手續,立即開建陳家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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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府和王坤等人趕到定遠縣,得到縣太爺的熱情接待,當他說到征地建設陳家寨時,縣太爺當場表態:“用多少地盡管說,需要什麼服務盡管講。”陳知府連說謝謝。

陳知府很快辦好有關用地手續,留下王坤,委托他全權負責,招兵買馬,修建陳家寨。

管家招來民工上百人,上山砍樹,運木料到江邊的木結構船上,每條船由10多個纖夫拉,運往清平碼頭,一路辛苦勞累,自不用說。船到清平,早已等候的民工從船上搬下木料,通常兩個人抬一根木料,運往工地。來回一趟要走兩個小時左右。有人估計,修陳家寨要用木材約25萬根,巫山走水路到清平,是走逆水,水路長200多里路遠,大家可以想象,要花好多人力物力和財力。工地上更熱鬧,有平地基的,有開山取石的,各就各位,忙得不亦樂乎。近處石頭用完了,工匠們就到遠處取,修陳家寨用石頭近10萬塊,抬上抬下,又得費多少人力物力和財力!每天有上百人吃飯,煮飯的人就有好幾個,修建48年,要吃掉多少糧食、蔬菜和肉類!這里,我們不說工地的浩大,參建工人之多,只說建筑師王坤吧。他帶領建筑工人,不分白天黑夜地修建,解決了許多建筑中的棘手難題。他培養出他的兒子為工程師負責接著他修,他的兒子老了,又培養出他的孫子為工程師接著修,耗時四十八年,終于修好陳家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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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陳知府多次回來查看工程進度,檢查工程質量,慰問建筑人員,感謝不已,大家對陳知府沒官架子,通情達理,更是敬佩,建筑速度更快了,質量更高了。遺憾的是陳知府未看到陳家寨完工,就病逝于巫山知府。

據傳,修建陳家寨死建筑工人22人,兩艘運木料船翻于江中,死纖夫9人,耗白銀三百多萬兩。

陳家寨依山傍水,分寨和院兩部份,山上建有兩個大小相連的連環寨,成倒“8”字形狀,寨里面是大小不等的房間,錯落有致,大慨有三十多間。寨分三層,四周是石頭墻,第二、三層為木地板,三樓頂上是中間高,四周低,呈“傘狀”瓦屋頂,四周分布槍眼和炮臺。寨的四周是高六七十米的陡巖和近三米的圍墻。在第一層的周圍墻上修有槍眼,在寨頂修有瞭望塔,有家兵站崗放哨,白天能看見十幾里外的人物山川,強盜來偷搶,家兵早已做好防盜準備。在寨的第一層外面,建有走馬轉角樓、涼亭、漁池,花草成片,果樹成林,真是亭臺樓閣,鳥語花香。寨的主人經常在上面會客喝茶,唱歌玩耍。山寨前面是偌大一個四合院,位于椅子中部。大門口有一對大石獅子,威武壯觀,石獅子前方是一條人工小河,小河上面有一吊橋。大門有兩道,都是木頭的,相隔四米遠,由一個20多平方米的長方形小屋相連,第一道木門有三寸厚,第二道門有近二寸厚,兩道木門都包有鐵皮。第一道門框石頭有一米左右厚。四合院的建筑面積有數萬平方米,四周為二層木結構樓房,里面錯落有致地建有20多間房屋,房屋之間又建有花臺,走廊。院中是個大天井,聽說來的客人多,或過年過節請人唱大戲就在天井內,周圍坐滿人觀看。院內的房間使用也有講究,主人一般住樓上,管家住小房間,每人一間,一般家仆住大房間,三至五人一個房間。平時家里事務分工明確,各就各位,院內安全有家兵把守。仆人家兵不得在主人住處亂走亂動,否則就會遭到處罰。院內雕梁畫棟,氣勢宏偉,很是好看,可惜在本世紀七十年代被造反派毀壞,了無痕跡。聽說單是畫根梁棟,就要一個工匠耗時兩個多月,這還算不上復雜的。從下院到寨上,只有一條陡石梯通道,十分險要,有家兵站崗把守。仆人未經主人同意,不得上寨。陳家寨設計合理,構思巧妙,可謂別具匠心,巧奪天工。四合院也有較強的備戰意識,山寨的前面與四合院相連,四合院的前、左、右都由巨石高墻所圍,每隔幾米,有射擊孔,形成交差火力網。從院到寨,是一架二百多步的寬大石梯,拐了三拐才到達寨門,石梯一邊靠山墻,另一邊是懸崖,若不小心掉下,不死即傷,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陳家寨才修好那幾年,土匪知道陳家寨是大戶人家,很有錢財,密謀搶劫。

一天黃昏,十多個土匪,背著長槍,騎著快馬,到陳家寨搶劫,距陳家寨還有近十里路遠,就被家兵發現,他們不露聲色,拿著長短槍,機關槍,做好準備,嚴陣以待,等土匪到大寨外,一聲令下,全部開火,打得土匪人仰馬翻,喊爹叫娘,丟下三具尸體和四條快槍,猖惶逃跑。為此,陳家寨擺酒設宴,獎賞家兵,放鞭炮歡慶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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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不甘心失敗,多次在晚上前來搶劫,陳家寨的家兵憑借有利地形,沉著應對,槍炮齊鳴,打退土匪的猖狂進攻,土匪再也不敢進犯。

陳家寨正在修理之中,陳知府已經作古。他的兒子沒當上官,在當地為地方豪紳,家財萬貫,很是富有。他的兒子本想回陳家寨,因未修好,沒有動遷。到陳家第三代陳花誠長大成人時,陳家寨終于修好完工。陳花誠賣掉祖上留下的家產田地,帶上家人仆人,遷往陳家寨。因人多,家財多,或坐船,或走路,或騎馬坐轎,路上就走了近兩個月,可以說是風雨兼程。不過,陳花誠見到祖上為他修好的寨院,十分高興。他哼著小曲,在寨上院內轉個不停,百看不厭。又觀看周圍肥沃的良田土地,很快買下田地近千畝,租給佃農,年內按每畝收取租糧,過上大地主的富裕生活。

由于家業龐大,要住許多家兵仆人,也是為了便于管理,陳花誠又在距陳家寨約一公里遠,修建了百果樹院子和舒家埡口院子。兩個院子都不大,土木結構,有大小房間近50 間,陳花誠把家兵仆人分了等級,住進去。給他們安排不同的工作,除吃住外,每個月還發餉銀,逢年過節,家兵仆人有紅白喜事,陳花誠還送禮。如果遇上天災人禍,陳化誠還減租減息,開倉放糧,救濟窮人,家兵仆人對他的口碑較好。有一年,遇天大旱,幾乎顆粒無收,一些佃農窮得接不開鍋,拿上家什,到他家借糧。陳花誠二話沒說,就減半借給他們,于是,陳花誠有了“陳善人”的稱呼。不過,陳花誠看不起官場中人,他經常和知書識禮的紳士交往,請他們吃飯,喝茶,看戲,討論時事,遇官場中人來攤派錢糧,他給了就是,通知他參加什麼活動,他也低調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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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花誠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愛好寫字和讀書,是遠近聞名的鄉紳大地主。他只娶一個老婆,生有三個兒子。兒子小時,他和請一個老師教導他們,三個兒子聰明好學,很有才華,陳花誠寵愛有加。兒子長大,通過親戚介紹,把他們派往上海讀書。此時已是十九世紀二十年代,清朝早已滅亡,民國八大總統時期已經過去,進入了軍閥混戰時期。由于戰亂不斷,民不聊生,學潮四起,陳花誠的三個兒子在上海受進步思想的影響,都參加學潮,鬧起了革命,成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他們常寫信給陳花誠,給他宣傳革命的目的和意義,決心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民主、自由的新中國。陳花誠最初有些轉不過彎來,對共產黨也不大了解,隱約聽說共產黨幫窮人鬧革命,求解放,打土豪,分田地。自己是大地主,大土豪,是共產黨的專政對象,心里有些顧慮和不安,思想有些消極,他的兒子們就寫長信給他,詳細講解共產黨對開明紳士,愛好革命的大地主是友好的,愿與他們做朋友,很受歡迎。陳花誠看著周圍發生的一些世態炎涼,不平等的事,結合兒子們所說,深受啟發,思想漸漸轉過彎來,支持兒子參加革命斗爭。他經常匯錢給兒子,用于革命所需,一次比一次匯得多,到一九二八年,陳花誠的家產已變賣大部份,他和老伴商量,又征得兒子們同意,把所有家產變賣一空,找他的兒子,參加革命斗爭去了。從此,陳花誠一家人再沒有回過定遠縣,社會上傳他們全家出國了,傳他們全家為革命犧牲了,莫衷一是,眾說紛紜。

陳花誠的家產是賣給盧玉田的。盧玉田是做鹽巴生意的,重慶人士。雖然很是富有,卻膝下無子。他四十多歲時,收養盧能全為養子。十九世紀二十年代,他倆居住在北碚,那里有盧玉田買的不少街房。盧玉田和開明紳士盧作夫(重慶市北碚區的北碚公園愛心亭上有記載,中央領導曾接見過他)關系密切,他們合伙開辦民生公司,解放后遷往香港。因盧玉田入過股,2000年,民生公司派人到陳家寨,找盧玉田的后代去分紅,當地群眾不知道盧玉田的后代在新疆什麼地方,沒聯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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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玉田經商鹽業發財了,聽說陳花誠賣房,地勢好,房寨大,價格便益,就找到陳花誠,幾經談判,說好價格,當場付了銀錢,把陳家的房、地買了下來,改名為盧能全座房。盧能全把寨、院做了更進一步維修完善,樓臺、瓊閣、花園、水池應有盡有,老爺、少爺、少娘、小姐各有所居,丫環、奶媽、大娘、花匠、家兵、佃農樣樣齊全。聽說家兵仆人就有近兩百人。盧玉田覺得田地少,又買了不少周圍田地,收租田就有1300多畝,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地主。

雖然盧能全不是盧玉田的親兒子,但他把盧能全當掌上明珠,請來私塾教盧能全學文化,等盧能全長大成人,征得他本人同意,又請郎中教他學醫,盧能全的醫術不錯。

1912年秋天,盧玉田得了中風病,癱瘓在床,盧能全極盡孝道,經常給他擦身子,喂湯喂藥,攙扶他在外面曬太陽,很是孝順。他經常柔聲問:“爹,您老要吃啥,說,我給您做。”盧玉田愛吃燉雞鴿子湯、紅燒鯉魚和回鍋肉,盧能全就找了一個好櫥師,專門給他做這幾樣菜,換著給盧玉田吃,盧玉田很感動,經常對仆人說:“我有福氣,找的養子比親兒子還孝順,我在晚年能活得這樣幸福,很滿足,死了也值得,我在九泉之下也保佑他。”盧能全也動感情地說:“看您說到哪去了,我就是您的親兒子嘛,孝敬您是應該的啊。”

盧玉田癱瘓兩年多后,帶著對人世的滿足,永遠地閉上了眼睛。盧能全悲痛欲絕,他請來戲班子連唱六天大戲,,吹拉彈唱,大辦喪宴。這在當時是最孝的表現。盧能全披麻戴孝,帶領家人哭聲震天,把養父用名棺木厚葬,還為他修了墳墓,立了大碑,遇上盧玉田的生日和祭日,盧能全帶領家人,去墳前供上祭品,燒錢化紙,燃放鞭炮,以示懷念和敬孝,令許多人交口稱贊。

至于盧能全這個人,人們對他的評說,褒貶不一。他是個大大列列的人,不記小事。給窮人看病還不收錢,把看病當成一種善舉。這里不妨說他幾件小事。

盧能全愛吃蹄膀,喝著酒慢慢吃,慢慢品,每天中午都吃。那時,附近不可能殺豬,就是大地主也沒這個條件,他就派家仆騎馬,走幾十里路遠去縣城買。有一次,家仆買的蹄膀因天熱臭了,無法吃,他就把家仆捆起來,打了他30馬鞭,打得家仆滿身是傷。他以此為例,教育家仆對他忠心耿耿,什麼事做不好,就落得家仆一樣下場,嚇得家仆們全身如篩糠。但是,家仆做什麼事順他的心,他就會打著哈哈賞他銀錢,還邀他一起喝酒吃飯,這對家仆來說,是件很榮耀的事情。

盧能全看冷熱病,生瘡之類的不在話下。有個冬天的深夜,寒風冷冽,天正下著雪,他睡下不久,一個家仆來敲他的門,驚恐地說:“盧老爺,不得了了,我小兒子高燒的不省人事了,求您去看看吧。”盧能全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坐起來,迅速穿好衣服,提上藥箱就出發。他熟練地摸了家仆兒子的脈搏,一邊安慰家仆夫婦,一邊給家仆兒子取好藥,喂給那小兒吃下,等小兒醒來,逐漸恢復正常,沒有大恙,他才放心離去。走時,家仆要給他錢,他說:“哪個愿意生病啊,你們也不富裕,這點小錢就算了吧,算我行善積德嘛。”盧能全回到家,躺上床,聽著外面的風聲,他一晚上也沒睡著。天不亮,他提上藥箱,冒雪又去家仆家,對他兒子問長問短,家仆一家人很感動,給他下跪,齊聲叫他:“恩人啦!”這件事,不脛而走,很快傳開,都知道大地主盧能全心腸好,是個難得的好醫生。

盧能全給別人做了一些好事,也善于斂財,壯大家業。他不喜歡官場中事,但因一件事,他和保長之類的地方官員裹在了一起,這件事就是“鴨子事件”。一九三九年秋天,盧能全外出行醫回家,經過他家一塊稻田,見附近一個小地主家的一群鴨子正吃他佃戶的稻子,盧能全一氣之下,就用拐杖打死了一只鴨子,正好被小地主看見了,他高叫:“盧能全,你打死我的鴨子,要賠我!”盧能全理直氣壯地回話:“它吃我的稻子,我就要打死它。”小地主不講理地說:“我看見你把鴨子從我家地里趕過去吃的稻子,你是想找理由打死我家鴨子,好拿走吃肉。”這下就說不清了。兩個人大吵一架,小地主惡狠狠地說:“你家大業大,我比不上你,但我不怕你,我們法庭上見。”那個小地主是遠近聞名的無賴,到處抓拿吃騙,賭場中人,不務正業,他有個哥在縣政府當官,保長甲長都怕他。

小地主很高興,認為發財的機會來了,想好好敲盧能全一下子,他特地去縣城,找到他哥,把盧能全打死鴨子的事如此這般地說完,就懇求他哥:“哥,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把官司打贏。”他哥想了想,說:“可以,但你要拿出銀錢,給法官賄賂一下。”小地主也點了頭,接著,兩兄弟密謀怎樣打官司,得實惠。

一個多月后,法庭審理盧能全打死鴨子一案 。小地主不講理地說:“我那鴨子是只種鴨,每天下個蛋,孵出個小鴨,一年365天,有365只小鴨,小鴨長成大鴨,又下蛋,蛋又孵小 鴨,如此循環往復,十年后該有多少鴨子,該賣多少錢?”盧能全聽到這里,不再沉默,他抬頭望法官,法官說:“他說得有理。”盧能全知道法官肯定收了小地主的賄賂,在幫他斷“彎彎理”,自己無論怎麼申辯也占不了強,也許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要怎樣敲他一杠子,就直說:“法官大人,我打死他的鴨子是實,既然您認為他說得有理,您就明斷吧,我聽您的。”法官威嚴地說:“考慮你態度好, 能認識錯誤,本官就從輕判你,賠他田15畝。”盧能全盡管有心理準備,還是吃了一驚,一只鴨子哪管得了15畝田啊!可法官說出的話無法改變,為習事寧人,只好認了,不然,再生變故,也許要賠得更多,于是,盧能全朗聲說:“感謝法官明斷,我賠他15畝田吧。”小地主露出勝利的微笑。

賠了地后,盧能全氣得茶飯不思,躺在床上反復想這事,認為自己上面沒人當官,平時自己又不和官員來往,遭此算計,傳出去會很少面子,但今后還得在世上生活,那就學乖些,和官員們打成一片吧,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吃一嶄長一智啊。從此以后,盧能全就和縣官,保長甲長推杯換盞,成了好朋友。盧能全做夢也沒想到,這在解放后,成了他的一大罪狀,被揭露出來,成了槍斃他的一大理由。

再說那小地主,他得了盧能全的地后,高興得發狂,就去賭錢,手氣不好,不但輸掉15畝地,還把自己那點老本也搭了進去,老婆也另嫁他人,小地主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佃農。解放的時候,他聽說批斗盧能全,老早就去等著,巧舌如簧地捏造事實,聲淚俱下地述說盧能全 霸占他的良田,沖到盧能全面前,狠狠地打了盧能全兩巴掌,覺得還不解恨,又重重地踢了盧能全一腳。事后,解放軍表揚他立場堅定,愛憎分明,給他評為貧農成份,讓他當貧協組長,分給他盧能全的一些家產,盧能全的一個女仆成了他的老婆。也許是報應吧,沒過幾年,小地主得肺結核,死得悲慘。

一九四九年夏天的一個晚上,盧能全正在寨子上面歇涼,一個守門家兵來報:“盧老爺,大門口有個受了傷的男人點名要見您。”盧能全有些吃驚,忙隨家兵到大門口,一個腿上受了槍傷的中年男人看著他說:“盧能全,我是華鎣山游擊隊的一名戰士,被國民黨軍隊打傷了,逃到您這里,請讓我住到您處,養幾天傷,傷好就走,我會報告我們黨組織感謝您。”看著那戰士期待的目光,盧能全沒有多想,忙叫家兵扶他進門,安排在一個偏僻清靜的房間,給他洗了傷口,敷上藥,又叫仆人給他端來飯菜,那戰士吃著飯,說了許多感謝的話。盧能全客氣一番,出去了,他在寨子上走來走去,心里卻難以平靜。自己和國民黨是好朋友,來往頻繁,人所共知。國民黨和共產黨水火不相容,自己也明白,報紙上,社會上到處宣傳,容納共產黨員是要殺頭的,自己就容納一個,要是傳出去,后果不堪設想,不如把他交給國民黨,既可表功,還會有獎賞。想到這里,他叫來家兵如此這般地一說,家兵就偷偷出了大們,消失在黑夜中。

半夜時分,萬耐俱寂,突然傳來狗叫聲,由遠而近,幾個國民黨兵在家兵的引領下,走進陳家寨的四合院,抓走了正在睡夢中的游擊隊戰士,第二天,那戰士的頭就掛在縣城門口。這又成了槍斃盧能全的一大鐵證。

從此以后,盧能全與國民黨的關系更加密切,地方保長甲長是他的座上客,經常找他捐款捐物,剿共滅共,盧能全積極響應,很慷慨,一概按數給予。他的寨院經常鶯歌燕舞,唱戲取樂。但也引來土匪強盜。盧能全招養家兵數十人,買來槍炮,操練防守,小股土匪難以攻進,但是,1943年冬天的一個深夜,成群土匪攻打寨院,盧能全抵擋不住,忙派家兵從懸崖放繩子掉下,快速趕到20 多里遠的國民黨88師駐地,請求增援圍剿,88師派來精銳部隊,打垮土匪。從此,盧能全和國民黨的聯系更緊密了。他經常請國民黨的官兵到寨上喝酒吃飯,喝茶看戲,一群仆人侍候,說得上花天酒地,醉生夢死。有了國民黨軍隊作后盾,土匪再也不敢打盧能全座房的主意。

一九四九年冬天,解放軍打到陳家寨,把陳家寨圍了個水泄不通,并向寨內喊話:“盧能全,你被強大的人民解放軍包圍了,你要放下武器,不能抵抗,繳械投降,不能損毀里面的家俱物品,爭取寬大處理,否則,你只有自取滅亡!”盧能全在寨上,看著外面荷槍實彈解放大軍,兩腳發抖,自忖自己那點家兵哪是解放軍的對手,最好的辦法就是繳械投降,也許還有一條生路。他在寨子上顫聲說:“請解放軍別打,我們投降。”家兵放下武器,打開寨門。解放軍迅速進入陳家寨,收繳武器,查點錢糧,把盧能全家所有人全部控制,分出主仆,分開關押。

解放軍在陳家寨召開批斗述苦大會,參加批斗大會的群眾上千人。敲榨他的小地主第一個發言;幾個佃戶和仆人聲淚俱下地控述盧能全剝削欺壓他們的滔天罪行;一個管家揭露他和國民黨的特殊關系;一個家兵揭露盧能全出賣游擊隊戰士,把批斗會推向高潮,激起極大民憤,“打倒盧能全!徹底清算他的淘天罪行!”等口號響徹云宵。盧能全和他的三個大小老婆全身如軟泥,被解放軍提著,才勉強站穩在臺上,他們低著頭,有的還尿了褲子。盧能全罪大惡極,被拖出去當場槍斃,同時被槍斃的還有他的大小老婆。

盧能全生有2男3女,這幾個兒女不學無術,好吃懶做,是不務正業的敗家子,命運悲慘。

十九世紀三十年代,大小姐年方十八,很有姿色,喜歡唱戲,養花草。一天,她侍弄花草時,媒婆打著哈哈走了過來,人未到,聲音先到:“哎呀,大小姐好勤快,養的花草像你一樣漂亮。”大小姐見是媒婆,知道她來做什麼,臉上露出一絲羞色,招呼丫環給她倒茶遞水。媒婆也不客氣,坐下來,接過水,喝幾口,就開門見山地說:“本想和你開幾句玩笑,見大小姐忙,也就不想逗圈子。今天我來,是給你做媒,大喜事呢。”大小姐莞而一笑,問:“啥人家啊,人怎麼樣?”媒婆就發揮她的好口才:“看把小姐急的。那人家叫秦伯舉,在合川三廟,良田幾百畝,家畜成群,房屋成排,很是富有。秦伯舉一表人才,知書識禮,是難得的大戶人家。你要是嫁過去,那就享福一輩子了。”說著,從衣兜里摸出一張黑白像片來,雙手遞給大小姐,說:“這就是秦伯舉,你看看吧。”大小姐接過去,看著秦伯舉的半身像,眼睛越來越亮,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一本正經地說:“謝你了,不知我父母同不同意這樁婚事。”媒婆見大小姐同意了,更高興,說:“老爺他們那里我自然知道去說的,你別急,肯定會同意,你就等著坐花轎吧。”幾句話,說得大小姐又紅起臉來。

媒婆告別大小姐,徑直找到盧能全,說了大小姐婚事情況,他也很高興,點頭同意了,就安排起大小姐的婚事來,他叫管家找算命先生算好吉利出嫁日期,準備好豐厚的嫁奩,歡歡喜喜,熱熱鬧鬧地把大小姐嫁到秦伯舉家。

大小姐嫁過去,果然如媒婆所說,秦家的確不錯,但秦伯舉要抽鴉片。大小姐不知鴨片為何物,就好奇地問秦伯舉:“老公,這東西抽來有什麼好處呢,你很愛抽的。”秦伯舉重重地吸一口,輕輕地吐出煙,瞇了瞇眼,說:“我的小寶貝,鴨片這東西好啊,吸了如神仙。”大小姐有些好奇,鬧著也要抽,秦伯舉就滿足她的心愿,讓她抽,這一抽就無法收拾,夫妻倆天天吞云吐霧,錢用完了,就賣田地,不到一年,把秦家抽得一貧如洗,無賴之下,夫妻商量回到盧能全家,不知盧能全收不收留他們。不過,大小姐嫁過去后,盧能全忙于家務和醫術,沒有去看過她,還不知道他夫妻倆染上鴉片煙癮了。他們找盧能全說,盧能全大吃一驚,罵道:“你們是敗家子,這麼大的家業就抽完了!”但他見女兒女婿可憐,有些舍不得,氣后又同意他們回來。再說,他家大業大,不在乎抽點鴉片,等他們回來后,逐漸給他們戒煙。就這樣,盧能全收下了這對逃難夫妻,為他們配上仆人丫環,住上好的房子,他們過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盧能全給他們配藥,使他們艱難地戒掉煙癮。幾年間,大小姐生下一男一女,盧能全很高興,視他們為掌上明珠,對他們寵愛有加,給他們好的吃,逗他們玩耍,嘻哈聲不斷,盧能全享受著天倫之樂,雖然兒女不爭氣,但一對外孫兒女還行,這給他抹去一些心靈的創傷。兩個外孫兒女到了讀書年齡,他請來私塾教導他們,點名要他們學習《三字經》、《百家姓》,《四書》、《五經》等,兩個孩子刻苦好學,乖巧聽話,把老師要求的背得很熟。老師在盧能全面前夸兩個孩子:“老爺,這是您上輩子修來的福啊,您的兩個外孫兒女長大肯定是難得的棟梁啊。”盧能全聽得高興,賞了老師五塊大洋。

抗日戰爭時期,盧能全送兩個外孫兒女去重慶讀書,不久,就杳無音信,也許被日本飛機炸死了。盧能全很傷心,多次親自或派人到重慶尋找,沒有找到,一家人痛哭多次,在時間的流失中,漸漸把他們忘卻。大小姐夫婦解放后,因是大地主成份,經常遭到批斗,憤怒的群眾要他們認罪,他們拒不認罪,口出惡言,罵共產黨,罵革命群眾,被群眾活活打死。

二小姐從小愛吃零食,又不愛運動,長得很胖,但很虛弱。她總是躺在床上,叫丫環給她拿吃的來,丫環慢一點,她就又吵又罵。盧能全偏愛她,總是叫她多運動,她根本聽不進去。不過,她有一大愛好,那就是喜歡繡花,她總是看著家里的花草繡,繡得許許如生,得到大家的夸獎。在她十九歲那年夏天,天氣出奇地熱,她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兩個丫環給她打扇,還不停地喝盧能全給她配的藥茶,都不起作用,中暑而死。

三小姐盧建秋,到土改時已長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她沒多大文化,但有心計。她見世過景遷,改朝換代,就接受改造,寫悔過書,為窮人說話:“我爹是大地主,他剝削了人,不然,不可能這麼大家業,我恨他,我同情窮人,我歡迎人民政府分我家的田產,我愿意當窮人,請大家監督我,看我的行動。”盧建秋說到做到,她一個人住兩間小屋,跟著大家學做農活,學喂家禽,吃了很多苦,她咬緊牙關,沒哼一聲。大家覺得她表現不錯,作為大地主的女兒,能在短時間改造得這樣好,很不容易,就對她寬大處理,沒有批斗過她。最讓大家敬佩的是她主動和她家的喂馬長工鄒開文談戀愛結婚,這個消息一傳出,驚得許多人目瞪口呆,鄒開文老實巴交,沒啥人才,許多人說這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可盧建秋就是愿意,她主動約鄒開文散步,趕集,把年輕人羨慕的了不得,成了新時代年輕人自由戀愛的榜樣,引起轟動。他們在人民政府辦理結婚手續后,公社文化干事專門采訪盧建秋,寫成文章,在公社廣播站廣播,把她當成能改造好的地主樣板,到處宣傳。大隊辦起文化補習班后,盧建秋說服鄒開文,夫妻倆一起到補習班學文化。鄒開文比較聰明,認字快,記得住,識字不少。有一天,他在縣城一條街走過,一個電工師傅正安電燈,他有幾分好奇,站在旁邊看,電燈一亮,他更驚訝,向電工師傅問個不停,也要當電工。電工師傅考問他一些字,他都認得,覺得這個心急心誠的年輕人是個當電工的料,就同意收他這個徒弟。電工師傅給了他一本電工手冊,約好每晚教他一些電工知識,還對照課本教他實踐,幾個月后,鄒開文就成了一個稱職的電工,在當時來說,是個了不起的人才,得到縣政府的重用,讓他在縣政府當了一名專職電工,直到退休。盧建秋夫婦長期居住在中心鎮游游街,他們沒有生育,抱養一女孩,百般恩愛。到養女七歲時,就把她送進學校讀書,還經常教導她:“女兒啊,你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條件好,要努力學習,長大了好建設國家,成為有用人才啊。”,養女也不讓他們失望,總是回答:“爸,媽,你們就放心吧,我會好好學習的,會有出息的。”養女學習認真用功,成績不錯,在班上是干部,讀完高中,考上南充財貿學校,讀了兩年財務會計,分到縣商業局工作,后調幾個單位,最后調到現在的縣中醫院工作。盧建秋夫婦很滿意這個女兒,她有才有身份,是國家干部,加之盧建秋夫妻為人處事謙遜、和達,喜歡幫助人,這為他們在文化大革命等運動中,沒遭到大的人身攻擊,起有一定的保護作用。養女能干,工作認真負責,沒出什麼錯誤,幾乎年年獲表彰,她找了個成都中醫學院畢業的大學生為夫,過得很幸福。其夫一直在縣中醫院當大夫。夫妻倆對盧建秋和鄒開文很是孝敬,給他們吃好的,穿好的,一家人和睦融洽,令許多老人羨慕,他們一家多次被單位評為“五好家庭”。幾年前,鄒開文和盧建秋先后去世。

大少爺盧西輝的婚史是場感人的愛情悲劇。他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是臭名遠揚的浪蕩公子,這與盧能全有關,盧能全很寵愛盧西輝,要錢給錢,要物給物,就差還沒把天上的月亮奪下來給他,使盧西輝不成好人。盧西輝手下有幾個小混混,他們經常裹在一起,在附近游蕩,遇見佃戶的水果熟了,他們就去摘來吃,花生熟了,就去扯來吃,從不給錢,佃農不敢吭一聲,否則,盧西輝把頸子一昂說:“有種告我爹去,看你們還種不種得成我家的地,我叫我爹給你們加租。”佃農哪敢得罪他們,對他們唯唯諾諾,打落牙齒往肚里吞。盧西輝了解到有個佃農的女兒有幾分姿色,他就和幾個混混跑去看,果然如所說,他就去調戲民女,把民女拉扯到酒館,強迫民女給他們陪酒,女民不從,遭到他們打罵,民女剛烈,大罵他們后,跳進堰塘淹死,為此,盧能全把他痛打一頓,賠佃農50大洋,對佃農軟硬兼施,恐嚇利誘,佃農無權無勢,膽小怕事,沒有告狀,才不了了之。盧西輝許多時間是在窯子里度過的,他一邊和妓女喝酒玩樂,一邊看戲,幾個幫閑小混混則在他的身邊轉來轉去,有時候幾天也不回家。賭起錢來不分白天黑夜,輸了錢就找盧能全要,盧能全認為他的錢再多,也是子女的,男人喜歡錢色正常,就大方地給他揮霍。盧西輝不斷翻新耍的方式,有時候心血來潮,又和混混們打群架,抽大煙,捉蛐蛐,無惡不作,臭名遠揚。到了結婚年齡,沒有姑娘愿意嫁給他,可他走桃花運,被愛財如命的秦夢潔父母相中。秦夢潔的父母一聽說要找的姑爺是遠近聞名的大地主盧能全的大公子,就樂不可吱地對媒人說:“好,好姻緣,我們同意。”秦夢潔正在書房看書,父母去告訴她這件事,把她急壞了:“爹,娘,你們千萬別答應啊,盧西輝是運近聞名的浪蕩公子,你們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她的父母則說:“女兒啦,你想錯了,盧家名氣大,是大戶人家,有萬貫家財,好多人想攀還攀不上呢,你就聽我們的吧。至于你女婿,他是有些非意,很正常,大戶家的公子少爺都有些惡習,你嫁過去,多管管他,他改了就是了,浪子回頭金不換嘛。”秦夢潔氣得臉煞白地說:“反正我不愿意嫁給他!”秦夢潔的父母哪管女兒同不同意,他們很快備上豐厚的嫁奩,由他們做主,把秦夢潔嫁了過去。出嫁那天,秦夢潔傷心地對丫環說:“我父母愛財,圖虛名,是推我入火坑啊,我后面的生活肯定很悲慘。”說完,痛哭不已,幾個貼身丫環仆人跟著她流淚。

秦夢潔是合川三廟場秦家溝人氏,家里富裕,是獨身女兒。父母把她當寶貝,呵護有加,尚未成年,就請私塾教她識字寫詩,往往是老師說上句,她很快就對上下句,令老師驚訝,老師不止一次地對秦老爺說:“你千金聰明靈利,精通詩文,長大后必成大器。”秦老爺很是得意。秦夢潔很有才華,加之人長得漂亮,遠近聞名。她從小就和表哥在一起耍,常以對詩做文考對方,都難不倒對方。他們扮家家時,發誓長大要成結發夫妻。秦夢潔長大成人,在合川女子中學讀書,與表哥關系更加密切。表哥自卑地說:“我家境貧窮,只怕伯父伯母不會同意。”秦夢潔忙安慰他:“你說哪里話,我父母就是嫌貧愛富,也擋不住我對你的愛。”他們握手發誓: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表哥家窮,無錢進學校讀更多的書,他在鄉場開一個店鋪,秦夢潔從學校回家,常找理由,去店鋪看他,兩個人經常談詩論文。兩個商定,等秦夢潔讀書畢業,就生米做成熟飯,悄悄結婚。但是,未等到秦夢潔畢業,媒人就走進了秦夢潔的家,給她父母說了一些大戶人家,她父母看不起,沒同意,有媒人說到盧能全家,眼紅的父母同意了,和盧能全打起了親家。盡管秦夢潔極不情愿,絕食抗爭,也無法改變父母的決定。父母選擇良日,在八月的一天,硬將秦夢潔拖上花轎,抬往盧能全家成親。秦夢潔一路痛哭,雙眼紅腫,幾乎看不見人。盧家見媳婦人漂亮,陪嫁錢財多,臉上有光,不甘示弱,大辦酒席三天,每天一百桌,鞭炮聲不斷,還請來戲班子,唱大戲三天,盧家佃農仆人,遠近鄰居都來吃席看戲,熱鬧非凡,傳遍周圍近百里,直到今天健在的老人說到當時的熱鬧,還記憶猶新,念念不忘:“嗨,那個場面,到現在也少見。”

秦夢潔知書識禮,大家閨秀,根本就看不上不學無術的浪蕩公子盧西輝,更談不上感情。新婚之夜,秦夢潔一臉冰冷,不愿理他,流著眼淚,幾乎一夜沒睡,盧西輝連安慰話也沒說一句,睡得如一頭死豬。結婚沒三天,盧西輝丟下賢妻,和他的公子哥們賭錢嫖妓,把秦夢潔涼在一邊,不管她過得愉不愉快,舒不舒心。遇他心情不好,就拿秦夢潔出氣,不打即罵:“我才不希罕你這個清高的才女,老子要女人,妓院里有的是,比你還漂亮。”秦夢潔高昂圣潔的頭,回敬道:“好啊,那就把我休了吧,我好得到解脫。”盧西輝一臉壞笑:“休了你?不可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嫁過來是一只擺設的花瓶,我哪能隨便讓你走?不然,別人罵我連老婆都沒有,多沒面子,你就安心在我家養著,沒有我,可還有丫環陪你嘛。”秦夢潔經常獨守空房,以淚洗面,過著度日如年的痛苦生活。好不容易熬到婚后的次年正月,秦夢潔思家心切,也想外出走走看看,散散心,就在盧西輝面前裝好,稱回娘家,給盧西輝拿他愛吃的臘肉香腸,盧西輝聽說,都快流出口水了,才允許秦夢潔回娘家。這對秦夢潔來說,是一件特大喜事。她好高興,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她收拾打扮一番,坐花轎回到娘家,爹媽問寒問暖,給她好的吃,還給她買了一件裘皮大衣。想到秦夢潔對婚姻不如意,就故意不問,想方設法討她歡喜,秦夢潔很是快活了幾天。

一天上午,秦夢潔走出家門,賞花,看風景,老遠走來她的表哥,秦夢潔很激動,望表哥大喊起來:“嗨,表哥,快過來!”表哥見是她,也很吃驚,跑過來,不管周圍有不有人,就一下子抱住她,好一陣才放開。他在秦夢潔身上掃來掃去,用憐愛的聲音說:“幾個月不見你,我好想你。我以為你嫁到大戶人家,很享福,但從你的身體來看并不是我想的那樣。”秦夢潔流著淚,不住點頭,哽咽說:“表哥,我也很想你,做夢都想。我嫁過去活著比死還難受。盧西輝不是人,他除了發泄肉欲,就沒憐愛過我,我們根本就沒有感情可言。他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哪里是我的意中人!表哥,你才是我的唯一。我不想再回盧家受苦,嫁給你父母又不同意。我心里好痛苦好矛盾,如果你愛我的話,我們私奔吧,走得遠遠的,過幸福美滿的生活去。”表哥緊緊握著秦夢潔的一雙柔軟小手,深情地看著她的雙眸,說:“好啊,我早就盼著這一天呢,我們私奔,離開這個痛苦的地方,去上海,聽說那里很大,就是他們找來,也找不到我們。為防夜長夢多,明天天不亮就走,我就在這個地方等你。我們不走大路,走荒山野嶺,到北碚就好了,有車到重慶,到了重慶,坐船去上海。”秦夢潔點頭說:“親愛的,你真有主張,我聽你的。路上要許多花費,我得回家收拾衣服和我存下的銀錢。天快黑了,我們快去準備吧。”說完,兩個人親吻對方一下,分開行動。

沒想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兩個苦命人兒忘情說話被離他們不遠,正在堰塘洗衣服的秦家女仆人聽見了,她故意慢慢洗,卻在邊聽邊思索怎麼辦。她想了好一陣,決定告訴秦老爺,肯定有賞。事不亦遲,女仆人衣服未洗完,就匆匆回家,找到正在抽大煙的秦老爺,把秦夢潔和表哥要私奔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他,秦老爺很吃驚,很氣憤:“啊,公然有這事?!這是很少面子的事情。要是私奔了,盧家問我要人,我走哪里找去?會成特大新聞!我這個在社會上有頭有面的大地主還怎麼在社會上立足?!不行,不能讓他們私奔,得趕緊派家奴給盧家通風報信,叫盧家連夜把秦夢潔領回去,棒打這對野鴛鴦。唉,女兒鬧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來,是自己沒教好啊,養不教父之過嘛。”秦老爺把煙具一摔,又說:“謝你了,你做了一件大好事,賞你兩塊銀元。”未待女仆走開,路過一個男仆人,秦老爺叫住他:“你別走,聽我說,我那不爭氣的女兒要和她表哥私奔,少我的臉面,這是我萬萬不能接受的!你快連夜趕往盧家,叫盧家來接秦夢潔,不得走漏風聲。”男仆人點頭不已,保證說:“老爺,您放心,我馬上就去。”說完,騎上馬,往馬肚上一拍,奔出秦家大院,很快消失在大路盡頭。接著,秦老爺叫來兩個男仆兩個女仆,惡狠狠地說:“你們守在秦夢潔房間不遠,監視秦夢潔的行動,要詭密些,別讓秦夢潔起疑心,看出破綻,以防她聽到風聲,跑掉了。”四個仆人低頭說:“是,老爺。”他們分頭行動去了。

此時,秦夢潔在自己房間,已支走仆人,從床下拖出一只皮箱,快速把衣服放進去,又翻箱倒柜找出金銀首飾放進箱里一個小包內。忙完這些,怕被人看見,又在窗前和門外張望一番,沒發現可疑跡象,才放下心來,想心事。想起自己從今脫離盧家,特別是盧西輝,脫離苦海,和表哥這個心上人兒遠走高飛,過幸福美滿的夫妻生活,臉上露出甜美的微笑。秦夢潔自嫁入秦家就沒這麼快活過。

晚上,秦夢潔在家走走看看,給仆人家兵問長問短,說笑不停,哈哈不斷,大家都說大小姐人好心好,沒架子。秦夢潔恨父母把她強行嫁往盧家,不想找他們說話,但想到父母把自己養大成人也不容易,更想到除婚姻外他們對自己的好,她還是決定去見一見父母。她走到父母起居室前,客氣地問正在收拾東西的仆人:“我的父母呢?”仆人見是大小姐,目光躲閃地說:“老爺老奶受親戚之邀,看戲去了。小姐有什麼話說嗎,給我說吧,我給你轉達。”秦夢潔忙說:“不了,也沒什麼重要話說,只是想給他們問安而已,就不麻煩你了。”說完,就走開,想,這也好,免得結外生枝,等自己和表哥在上海有了事業,風頭過了,給父母通信請安,也許更好。她很晚才回到自己房間,上床睡覺。正當她做著和表哥甜蜜的愛情之夢時,狗狂吠不已,人聲嘈雜,把她吵醒,一會兒,母親來敲門,說:“兒啦,醒醒,有事要和你商量。”秦夢潔被驚醒,她邊穿衣服邊說:“等一等,我馬上就來。什麼急事嘛,三更半夜的,不能等到天亮再說?”她穿衣起床,打開門,見盧家幾個仆人守在門外,給她低頭說:“夫人,盧少爺想念您,叫我們來接您回去,馬上就走,轎子在外面等候您呢。”秦夢潔知道發生了什麼,她頭暈目眩,差點摔倒。她咬了咬呀,站住,把頭一昂,一字一頓地說:“好的,我就跟你們走!”

坐在轎里,秦夢潔無聲地哭泣,在心里悲壯地說:“親愛的表哥,我們今生不能成夫妻,那就在來生吧,我們會恩恩愛愛,比翼雙飛的。”

轎子剛到盧家,未等停穩,盧西輝沖過來,一只手拉開轎門,另一只手抓住秦夢潔的長發,把秦夢潔拖翻在地,邊用腳踢邊罵:“我叫你偷野漢,我叫你給我丟臉!”秦夢潔被踢得尖叫喊,旁邊站的仆人沒一個敢去制止。不久,秦夢潔鼻子嘴里是血,痛暈過去。幾個家奴把秦夢潔抬進一間小屋,盧西輝鎖上門,還冷笑幾聲。

接下來幾天,盧西輝把秦夢潔關在屋里,用鞭子抽打她,還惡狠狠地罵:“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賤婦,傷風敗俗,我叫你跑,看你還跑不跑!你給老子認錯,說!還跑不跑?!”秦夢潔總是昂著頭,憤恨地罵:“你個挨千刀的,本小姐要跑!你管得了我的人,管不了我的心,我恨死你了!”秦夢潔被打得遍體鱗傷,很快,人也瘦了一大圈,但她不低頭,不認錯,多次反抗:“盧西輝,我就是被你打死了,也要成為惡鬼,不放過你!”盧西輝惱羞成怒,他把秦夢潔掉起打,跪玻璃渣,不穿衣服,潑冷水等,對秦夢潔變本加厲地進行虐待,折磨得秦夢潔死去活來,秦夢潔就是了不起的秦夢潔,她從沒屈服過!盧西輝把她沒辦法,只好換種方式凌辱她,他不準秦夢潔出門,不準她和人說話,不準她和別人接觸,不準她上床睡覺,只給她少量粗茶淡飯吃。但是,盧西輝的母親舍不得媳婦,多次怒罵盧西輝不是人,經常哭著去幫秦夢潔解圍:“盧西輝,你個不得好報的東西,秦夢潔是人,不是家畜,你想把她怎樣就怎樣。”盧西輝高叫:“她就是我的一個寵物,我不會把她當人看。”見兒子對媳婦慘無人性,已不是一對夫妻,沒必要再住一起,就把她接到自己房間一起住,經常勸她:“夢潔,想開些,你公爹很寵愛盧西輝,才把他貫成這樣。唉,我才嫁過來那幾年和你比起來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戶人家的媳婦不好當,你就忍一忍吧。”她給秦夢潔好一點的飯菜吃,加之得到婆母的安慰,秦夢潔才過上有點人樣的生活。秦夢潔整日愁眉苦臉,無精打彩,極少說話,不再看書看報,一個人發呆,人瘦成皮包骨。她因憂傷過度,病了,卻拒絕吃藥,拒絕吃飯,整天躺在床上。可憐這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女子師范的高才生,三年之后,死于秋天,成了封建包辦婚姻的犧牲品!

在她死之前,她有氣無力地說:“表哥,我保佑你一生平安,來生我們做美滿夫妻。”接著,她咬牙痛罵:“盧西輝,你個狗東西,我在陰槽地府等你,要你下油鍋,進地獄!”說完,睜眼而死。可惡的盧西輝,不但沒有悲傷,還在秦夢潔的靈場上談笑風生,與幾個無賴玩撲克游戲,連仆人也對他不齒。在土地改革時期,許多人痛斥他的不齒罪行,盧西輝被政府判處無期徒刑,他在監獄里反思過去,時清醒時糊涂,時哭時笑,瘋瘋癲癲,艱難地度過他的余生。

據盧能全的家人說,秦夢潔死后,到了晚上,寨子里經常鬧鬼,經常聽見秦夢潔哭喊,有的仆人還說看見秦夢潔穿白衣白裙,在寨子里走動,嚇得大家晚上不敢出門,鬧得人心惶惶,給陳家寨蒙上恐怖和神密的陰影。

盧能全的二兒子名叫盧志輝,長得人高馬大,一副兇像,他愛使棍弄棒,盧能全曾給他找過兩個武術師傅教他,功夫了得。他養著一條大狼狗,牽在手上,招搖過市,嚇得膽下的避著他們走。他經常糾集一幫難兄弟,到處抓拿吃騙,打架斗毆,收保護費,是一個遠近聞名的惡棍,只因他的家是遠近聞名的大戶,也由父母包辦,娶得合川渠河李家李一玲小姐為妻,這位賢淑善良的李小姐是合川女子中學的學生,很有教養。她由父母做主嫁到盧家,盡管和盧志輝沒多少感情,但她還是盡到妻子的責任,總是心平氣和地給他講做人和為人處事的道理,給他做好吃的,變著法子溫存他,體貼他,開導他。盧志輝嘴硬,和她爭吵,可心里認為李一玲說得有理,勸他別做作惡多端的壞事,盧志輝有時還會聽她的,做一點好事。比如,給乞丐飯吃,給窮人一點錢糧。解放后不久,李一玲生個兒子,取名盧小輝,很得李一玲喜愛。李一鈴見無法改邊盧志輝,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一心帶好盧小輝。盧小輝三四歲時,她就教盧小輝識字讀書,給他講故事,盧小輝很聽話。土改時,政府本來是不準備處死盧志輝的,土改工作同志宣讀了他的罪行,問:“盧志輝,你犯下了這麼大的罪,自己說,怎麼辦?”他不但不認罪,求政府和人民寬大處理,而是藐視國法,把頭一昂,態度十分惡劣地喊:“敲沙罐(槍斃)!”連續喊了好幾次,群眾十分恨他,強烈要求政府槍斃他,政府就把他槍斃了。

盧志輝槍斃后,李一鈴悲痛的同時,感覺到這也是一種解脫,盧志輝做了許多壞事,又不聽自己勸告,罪有應得。自己跟他沒過上什麼好日子,外人不知內情,跟他落下不少罵名。現在解放了,劃成份,自己成了地主,是群眾斗爭的對象。李一玲審時度事,細想慢分析,認為自己今后要認真接受改造,多做好事善事,多低頭認罪,不然,后果不堪設想。于是,李一玲認清形勢,積極勞動改造,隊上勞動,她撿重活做,評工分要求和同等群眾低些,分糧分到最后,要質量差的。隊上開批斗會,她寫出情真意切的悔過書,在大會上聲淚俱下地讀,深深打動了領導和群眾,大家都認為李一玲接受改造,心腸好,是個團結的對象,就不再要求她在批斗會上悔過。她給隊領導建議,開辦農民夜校,由她任老師,這在當時無文化人的農村是求之不得的,隊領導很高興,同意了。李一玲在夜校給大家上課,兢兢業業,許多群眾學到不少知識,會寫信記工分,大家忘記了她是地主,喊她李老師,在那個特定年代是難能可貴的。

由于李一玲的出色表現,大家見她孤兒寡母也不容易,叫她重新成家,李一玲嘆口氣說:“我和孩子是地主成分,是大家專政的對象,哪個男人愿跟我們一起受苦受累呢?”大家安慰她:“你也別那麼悲觀,有好心男人和你們過,你就別拒絕。”不久,有人給她介紹清平鄉八大隊二小隊的向清云。他們見面時,李一玲心里很不好受,向清云比她大十多歲,比她矮半個頭,老實巴交的樣子,形象不好。李一玲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是女學生,一表人才,因時事變遷,連找個稱心如意的對象這個心愿也難實現,很不想同意。可又想,自己處境很差,成份又不好,還有個兒子,在這種情況下,能有男人看得起自己就不錯了。再說,一個年輕女人也要有個男人啊,不然,怎麼生活?想到這些,李一玲望向清云溫柔一笑,說:“謝謝你看得起我,可我成份不好,還有個才四歲多的兒子,你還是另找一個好的吧。”向清云列開大嘴,憨憨地說:“這些情況介紹人給我說了,我也想過了,沒啥,我們成家吧。”,李一玲心里一陣感動,差點掉下淚來。他們辦好相關手續,成為合法夫妻,未請任何客人慶祝。再說,除了三間泥巴墻毛草屋、幾件簡陋家什和換洗舊衣物外,他們也沒什麼好東西。

才結婚那幾年,向清云對李一玲呵護有加,盡管沒好的吃,好的穿,但他們你來我讓,清茶淡飯也快樂。漸漸地,向清云的個性顯現,暴燥,愛面子,不喜歡小孩。李一玲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和缺點,讓著他些就是了。小的矛盾很快化解,大的矛盾就無法消除了。這個大問題出在盧小輝身上。李小輝正讀小學三年級,成績好。班上幾個調皮學生經常拿他開玩笑,叫他地主兒,喊向矮子是他繼父,盧小輝是個犟小子,哪忍得下這些,他就和他們大打一架,打得他們嘴皮流血,這下可撞上大禍了,老師責成他寫檢討,被打學生家長鬧到他家,要求賠醫藥費,要向清云一家人給他們下跪認錯。向清云先一愣,鬧清原因后,怒不可遏,拿上一根木棍就抓住盧小輝猛打,盧小輝不躲不跑,再痛也咬牙忍住不哭。李一玲氣得一下子暈了過去,醒來后,兒長兒短地數說痛哭,她把氣發在向清云身上,說:“不是你親生的,也不應該這麼毒打,出了人命怎麼辦?”向清云自知理虧,又不愿認錯,就離家出走,不知他去了哪里,幾天后回來,滿臉胡茬子。他陰著臉說:“盧小輝是個不聽話的‘拖油瓶’,我管不了。”,提出條件:“李一玲,你要麼和我離婚,要麼就把盧小輝分出去,另立門戶。”李一玲氣得好一會兒才說:“我兒本來就命苦的了,我不能讓他再苦,他可是我的親骨肉啊,我愿意離婚!”盧小輝聽他母親這麼一說,嚇了一跳,他像一下子懂事了,跑過去,抱住向清云的腿,哭說:“爸,我不淘氣了,我聽您的話。”向清云把頭一昂,轉開去。盧小輝更怕了,他又去抱住李一玲的腰,哭叫:“媽,我不讓你們生氣了,你們千萬別離婚啊,我愿意分開過。”李一玲閉上雙眼,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流,心里翻江倒海。為從長記議,為了這個難得的家,她決定分家:“老向,我理解你,我們母子讓你受氣受累了,我,我同意分家。兒子小,不懂事,還要讀書,費用吃穿我們給他,讓他讀完小學,好嗎?”向清云沉默一會兒,點了頭。 那一晚,李一玲以淚洗面,哭腫了眼,幾乎一夜沒睡,而盧小輝也一夜沒合眼,淚水打濕了枕頭。

盧小輝被分家后,話少,笑容也少了,但讀書更努力了,他也變乖了,更勤快了。老師和同學們知道他的處境后,很過意不去,不再拿他開心。老師經常留他吃飯,他也不推脫;同學們給他東西吃,他接住,還客氣地說謝謝。李一玲舍不得他,經常背著向清云給他吃食。就這樣,盧小輝終于讀到小學畢業,盡管成績很好,也無法再讀書了,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不過,他已15歲,長成一個小伙子模樣。他參加生產隊勞動,隊里照顧他,給他高一點工分,盧西輝分到的口糧吃不完,他就喂一頭豬,一只雞,怕喂多了,當成“資本主義尾巴”割掉。左鄰右舍都咵他懂事能干,李一玲聽到夸她兒子,艱難地擠出笑容,心如刀絞,背后卻偷偷地掉眼淚。

光蔭荏苒,時月如梭,很快就到一九七六年春天,盧小輝早已長成個大小伙子,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但人才好、家里條件好的姑娘看不上成份不好的他,而人才差的盧小輝又不同意,陸小輝的個人問題成了李一玲擔心的一塊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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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李一玲生產隊的會計王輝到公社開會,鄉黨委書記給他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定遠縣清平公社陳家寨盧能全或李一玲收。書記嚴肅地問他:“陳家寨比較有名氣,盧能全又是全縣出名的大地主,被鎮壓了這麼多年,是哪個還在給他寫信?李一玲是個什麼人?搞清楚他們的關系,警惕階級斗爭新動象。”王輝也不知道,想了想就說:“可能是盧能全的什麼親人寫的來信吧。李一玲曾經是盧能全的二媳婦,解放后嫁到我們隊,她思想好,是個好社員,把信給她吧,讓她認一認。書記您請放心,有什麼階級斗爭新動向我會及時向您匯報。”書記說:“哦,這樣啊,也好嘛。”他把信給了王輝。

王輝急急忙忙趕回家,徑直找到李一玲,把信交給她。她看了看封面,說:“謝謝您,這麼多年,沒人給我寫信,不知是哪個給我寄來的,我撤開看看就知道了。”她快速打開信一看,落款是她哥的名字,就又驚又喜地哭了:“是我哥寄來的!”。她先一目十行地看,然后是逐字逐句地讀,讀了幾遍,才說:“我未出嫁時,在合川讀書,哥在國民黨軍隊當營長,給我寄過幾次錢,我結婚時他還寄給我一對耳環,后來就再無音信。我還以為他已不在人世了,做夢也沒想到他不但還在人世,而且還找我來了!他可是我最親的親人啊!”

李一玲的哥哥名叫李準,在國民黨軍隊任中將,解放戰爭中被俘,在上海勞改局勞動教養,特赦戰俘時被釋放,政府安排他在新疆沙雅縣工作,他不知道盧能全被鎮壓,但想到他是大地主,兇多吉少,妹妹是他的兒媳婦,環境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思念妹妹,就試探性地寫信聯系,沒想到還聯系上了。李一玲趕快回信,告訴他自己解放后不久轉嫁貧農向清云,有個前夫的兒子盧小輝,已成年,大家都生活得不錯。李準回信,第一句話就說,出乎他預料。從此以后,兄妹常通信。李一玲在給她哥談過去的坎坷經歷時,是邊痛哭邊寫的,那封信有20多頁長,等她寫完,已淚濕信紙和衣襟。她接到李準的回信也很長,且信紙上有淚痕,不用說也是大放悲聲的。信中,告訴她自己在國民黨軍隊里做了些什麼,任什麼職務,如何被俘,如何被優待,現在做什麼,叫李一玲忘記過去,面向未來,相信黨,相信人民政府,會過上安寧的生活。李一玲回信,叫她哥開闊視野,堅定信念跟黨走,走好今后的人生路,過得開心、愉快、幸福。兩兄妹頻繁通信,互相關心、問候、勉勵,談社會,談工作,話生活,使他們的心情從未有過的舒暢。

一九七八年,李準叫妹妹打聽他少年時候的朋友盧江黎。他們年少時,常在一起做游戲,扮家家,有好吃的常在一起互相推讓對方吃,有好玩的一起玩,很有感情,好多人說他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長大后會成為恩愛夫妻,可是,時運不繼,社會輪回,他們沒有走到一起。盧江黎和李準是同鄉,家里富裕,從小飽讀詩書,會作詩賦畫,是個遠近出名的才女。李準當兵走前,他們約好見面地點,說了許多情話、悄悄話,發誓要成為恩愛夫妻。到了部隊,他們還鴻雁傳書,通信大半年就斷了音信。那時處于解放戰爭時期,盧江黎以為他戰死沙場。不久,一個逃兵去她家,說李準找了個高官家的千金,一起跑到臺灣去了,盧江黎先想不通,痛苦流涕,慢慢地她就相信了逃兵的話,認為李準是個負心郎,喜新厭舊,把她給忘了,可她忘不了他啊!正好有人給他介紹婆家,家里富有,她就點頭同意,嫁到清平七村黎家花園的地主黎守成家。盡管那男人對她不錯,可她看不上他,一心牽掛李準,過著人在心不在的日子。李準勞改時,多次寫信到她娘家問她,信都被她父母扣下,她根本就不知道李準在找她。土改時,黎守成被鎮壓,盧江黎背著地主婆的罵名在鄉下生活不下去,經人介紹,轉嫁重慶一小商人,小商人是個花心漢,逛窯子時認識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妓女,另有所愛,把她甩了,她忍下恥辱,不哭不鬧,一個人擺地攤養活自己,遇棉紡廠招工,她人年輕,有文化,就成了一名紡紗工人。上班不久,遇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熱潮,她積極響應,又孤身一人回到七村三組,敢和壯勞力比干體力活,大家稱她為女強人。李一玲和盧江黎關系不錯,不時還來往,當然知道盧江黎和她哥的關系,她和哥李準通信不久,就把這一喜訊告訴盧江黎,盧江黎亦喜亦悲,喜的是李準沒死,還在人間,悲的是李準不愛她,因此,在李一玲面前不置可否,但她心里波濤洶涌,難以平靜。聰明的李一玲看在眼里,知道她的心思,就寫信告訴李準,李準很是高興,親自給盧江黎寫信,詳細說了他思念她心切,多次寫信給她,卻沒有回音的情況,盧江黎去信置問他娶富家小姐去臺灣的事,李準知道那是誤傳,給她回信,說了自己忙于打仗,被俘等詳細情況,盧江黎才知道自己錯怪了李準。她在信中難為情地說:“我錯怪你了,親愛的哥。你是個好人,也是個苦名人,我愛你,還如從前。”于是,兩個苦命老人鴻雁傳書,談起了戀愛。幾個月后,水到渠成,盧江黎去新疆,他們舉行了隆重的婚禮。此時,盧江黎已是六十多歲的老太婆了,兩位飽經歲月蒼霜的老人終于走到了一起,在愛情的滋潤下,過著互敬互愛的生活。他們結婚時,李一玲正生病,無法去慶賀,只好給他們寄去2000元錢和一封“白頭到老,百年好和”的賀信。

李準結婚后的第二年,他寫信給李一玲,建議把盧小輝帶到新疆去,給他找工作,對李一玲夫婦的生活也有好處。李一玲想到盧小輝一個人生活不容易,再說他也成人了,該考慮個人問題了,去他舅處還可以成為工人,遠比現在強,一舉多得,很有好處,就同意了。

李一玲給她哥夫婦買了幾袋本地產麻辣牛肉,還有一些土特產品,裝了一大麻袋,送盧小輝坐長途客車到成都火車北站,盧小輝在成都坐去新疆的火車。向清云有些難為情,說也要送盧小輝,李一玲忙說:“家里母豬快產仔了,你就在家照看吧。”盧小輝也接過話,說:“爸,謝謝您了,您就在家吧,媽送我也一樣。我走后會常想你們,給你們寫信的,你們要保重身體,和睦恩愛啊。”向清云點頭如雞啄米。

在成都火車北站候車廳等車時,李一玲想了又想,對盧小輝說:“小輝,你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和我見面,我很舍不得你走。可為了你的前途,我又不得不讓你走。離開車還早,我想告訴你你的祖輩家事,也算了確我的一件心愿。因為我們成份不好,以前不敢說,你也只知道你的親爸是地主,被槍斃了,你在大家面前抬不起頭來。現在,你要遠走他鄉,我把這一切告訴你,你想聽嗎?”盧小輝眼睛一亮,急迫地說:“媽,我早就想知道我祖輩的一切,您就詳細告訴我吧,我太想知道了!”于是,李一鈴就給他說起來,從陳家寨是陳花誠祖上如何花費人力物力財力修建,盧能全如何購買,壯大家業,解放后他一家的遭遇如何悲慘,解放后陳家寨如何被毀,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兩個人是說的邊說邊哭,聽的是邊聽邊流淚。好多旅客用怪怪的目光看著他倆。說畢,盧小輝說:“媽,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知道我的家事就行了,我們放開些,過好今后的每一天吧。”

盧小輝坐火車,走了幾天幾夜,到達新疆烏魯木齊車站。下了車,走出站臺,就東張西望,找舉有“我接盧小輝”牌子的男人。盧小輝和舅信中說好他坐的火車何時到站,他舅舉牌子接他。很快,盧下輝就在接人的人群中看到了舉那牌子的男人,他個子高大,雖然六十多歲了,還顯英俊蕭灑。盧小輝擠過去,大喊:“舅舅!”李準也叫:“外侄兒!”他們就高興地抱在一起,分開時又笑瞇瞇地打量對方。李準幫盧小輝提上行李,兩個男人往公交車走去。

回到李準的家里,盧江黎迎過來,拉著盧小輝的手,直說:“幾年不見,小輝長胖了,更好看了。”說完,去櫥房端來一桌可口飯菜,三個人邊說邊吃,還喝了不少酒。

盧小輝在他舅家安頓下來,李準就為他的工作忙開了,他找了不少關系,問了不少單位,最后安排盧小輝在一家棉麻公司上班。上班前,李準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小輝,你在公司要聽領導的話,要和同事們搞好關系,要吃苦耐勞,認真工作。”盧小輝回答:“舅,您放心吧,我是個在受苦受難中長大的孩子,我會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的,不然,我對不起您。”盧江黎搭話:“小輝這孩子真誠實。”

上班以后,正如盧小輝自己所說,他見重活、臟活就干,不記名和利,遇同事買糧買煤球,他就主動幫他們搬運,同事們留他吃飯,他不去,給他錢,他不要,大家對他很有好感,稱贊他是個難得的好小伙,這樣的年輕人真是太少了。大家得知他還沒對象,都給他牽線搭橋,盧小輝熱情道謝,沒同意一個。他是在精心挑選。公司一位女職工王娟,美麗漂亮,她早就瞄準了盧小輝,決定主動出擊,捉住盧小輝這只“愛情鳥”。一天下班時,盧小輝走在公司大門口,王娟推自行車出門,她臉紅紅地給盧小輝打招呼:“小輝,下班了啊,有個同事給你一封信。”說話時,她把信遞給盧小輝。盧小輝接過來,正想說點什麼,王娟已騎上自行車,消失在下班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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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小輝撤開信,一張信紙上,用清秀的字寫道:小輝,你好,今晚7時,在紅星公園門口見,有話對你說。王娟言。1979年4月8日下午。盧小輝心里一陣激動,這明顯是王娟在向他示愛啊。王娟對人親善熱情,豐滿苗條,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一張鵝蛋臉,很逗人喜愛,聽說不少有背景的男青年追她,她沒同意,可她怎麼就看上我這個窮小伙呢?盧小輝又想,被姑娘喜歡的感覺真好,人家主動示愛,自己就大方面對,誰怕誰啊?

盧小輝吹著口哨,邁著歡快的腳步,回到自己的寢室。吃過晚飯,換好一套新衣服,把皮鞋擦多亮,不時看手表,距約會時間尚早,他就往紅星公園走去。到紅星公園大約要走10分鐘,盧小輝一路上想,約會要準時,不能去晚了,最好提前幾分鐘到,遵重對方。

差三分鐘到七時,盧小輝出現在公園門口,一會兒,王娟也來了,她穿一件米黃色風衣,婷婷玉立,兩個年輕人相視一笑,都說對方準時。盧小輝買好門票,遞給守門員,他們走進公園。

公園里人來人往,看得出,好多是戀人。盧小輝先有些緊張,但受他們告染,也放開心情,主動說個不停,談工作,生活,他們邊走邊談,王娟不時接話回答,笑聲朗朗,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小時。在盧小輝送王娟回她家的路上,他們大方地約了下次約會的地方。

從此,他們的愛情升溫,除公園外,還出現在商場、電影院和大街上,由半公開而公開化,許多同事遇上他們,都說他們是般配的一對。但盧小輝怕過不了未來岳父母大人那一關,他有些自卑,主要是自己的家世,他主動給王娟說過,王娟似乎早就想到過,說:“那是好早的事了,我不愛翻‘老黃歷’,再說又不是你造成的,我愛的是你這個人,其它什麼我也不管。”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過她父母那一關上。她安慰盧小輝,給盧小輝出謀劃策,說他父親愛喝酒,母親愛吃葡萄干,他們最喜歡勤快人,叫盧小輝買好酒和葡萄干,去見她的父母,多做事,少說話。兩個戀人商量一番,約好去見王娟父母,如果王娟進櫥房,就是她父母不同意;要是進臥室,就是同意了。只要他們同意,就決定結婚。盧小輝擔心地說:“要是他們不同意,我們怎麼辦?”王娟說:“他們愛聽領導的話,再說,他們只有我一個女兒,什麼事都聽我的,我有辦法讓他們同意。”盧小輝心里還是不踏實。

去見王娟父母,盧小輝買了兩瓶好酒,5斤葡萄干,打扮得英俊蕭灑,去王娟的家。他見到王娟的父母就鞠躬,客氣地叫伯父伯母,兩位老人直看他幾秒鐘,王娟的母親微笑著請他坐。王娟母親接過盧小輝手里的禮品,給站一邊的王娟擠擠眼,王娟就進臥室,盧小輝心里一喜,沒想到這麼簡單就過這一關了,心里一下放松不少,舉止自然多了,不再拘束。他如進了自己家里,主動拖地,還給未來的岳父倒茶,王娟的爸緊繃的臉上有了笑容,和盧小輝擺起龍門陣來。事后,王娟告訴盧小輝:“你以為我父母那關那麼好過?我在她們面前說了你好多好話,父母不同意,我又使出殺手,又哭又鬧,他們動了心,我就找他們的領導做他們的思想工作,他們才同意的。”盧小輝吃驚地說:“哦,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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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飯很豐盛,王娟的媽直給盧小輝夾菜,王娟的爸喝著酒,說了不少憐愛年輕人的話。飯后,盧小輝告辭時,王娟的爸嚴肅地對盧小輝說:“年輕人,我一直在觀察你的言談舉止,結合王娟給我們說你的那些優點來看,你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我們同意你們談戀愛,按本地風俗說,就是同意你們結婚。”王娟的母親用和藹的目光,看著盧小輝點頭,盧小輝很激動,望著兩位老人,發誓地說:“謝謝你們二老,我會對小娟好的,我會愛她關心她體貼她照顧她,你們就放心吧!”從此,盧小輝就成了這個和睦家庭中的一員。不久結婚,請來親朋好友和左鄰右舍,賀祝一番,很是熱鬧。由于李一玲正生病,向清云要照顧他,他們無法去新疆,成了他們的一大遺憾。李一玲給兒子媳婦匯去幾千元錢,聊表一份心意。

盧小輝和王娟結婚后不久,吃午飯時,盧小輝試探性地問愛妻:“我想把母親接來一起住,你看要不要得?”王娟放下筷子,看著他說:“可以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母親一身坎坷,受了不少磨難,應該讓她享些福。這樣吧,你給單位請幾天假,回四川接她。對了,你那個繼父對你不好,按說不應該讓他一起來,這得征求你媽的意見,他們是夫妻,有感情,你就讓他一起來,否則,就算了。”盧小輝認為愛妻通情達理,很感動,深情望著愛妻說:“你真好。”

三天后,盧小輝坐飛機到成都,趕長途客車到武勝,再轉車到

清平鎮八村。李一玲夫婦忙接住他,問長問短,直說他高大了,更有精神了。左鄰右舍也來看熱鬧。盧小輝拿出糖果給大家分發,大家吃著,歡聲笑語不斷,問候之聲不絕。

當天晚上,盧小輝說:“爸,媽,我是來接你們去新疆的,你們愿意去嗎?”李一玲說:“去是想去,給你們添加負擔,我是六十多歲的老人,無法干重活啊。”盧小輝忙說:“媽,看你說到哪去了,我走時,王娟叮嚀我一定把你接去享福的。”李一玲聽到這話,眼睛濕潤了,說:“好啊,有這麼孝順的兒子、媳婦,我就去吧,老頭,你呢?”向清云吶吶地說:“我對不起小輝,你去吧,我就留下。”說完,一臉慚愧。盧小輝動情地說:“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你和我媽感情好,一起去吧,我媽也舍不得留下你啊。”李一玲說:“去吧,兒有這份孝心,難得。”向清云一下子流出熱淚,哽咽說:“好吧,謝了。”,

一家人去新疆前,盧小輝提出去看看陳家寨,李一玲傷感地說:“不去為好,勉得見物傷情。陳家寨給我們一家帶來的痛苦永遠難忘,就算了吧。再說,現在國家對我們這種人還不好,等今后政策好了,我們全家再回來看更好。盧小輝點了頭。就這樣,李一玲和向清云也去了新疆盧小輝家。盧小輝夫婦是孝子,給兩位老人好的吃,厚的穿,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睦睦。二零零七年臘月,向清云生病,臥床不起,王娟給他煲湯喂飯,李一玲為他勤換衣服,向清云說不完的感謝話,他含笑病逝。李一玲身體不錯,至今健在。

盧小輝生有二男二女,李一玲經常給孫兒孫女講陳家寨的故事,他們聽得入迷,吵著要回老家看看。二零零六年盧小輝接兒媳婦后,一家人回四川旅游,特地去看陳家寨。他們在清平鎮下了客車,步行七公里,來到陳家寨。眼前的陳家寨哪是李一玲給他們講的陳家寨,完全是個破敗的大雜院。李一玲不禁流下眼淚,帶領一家人走進院,給他們講發生在院內的故事,又領他們爬上山,講寨上的雄壯,聽得大家目光炯炯,仿佛看見了惜時的陳家寨。離開時,大家感懷傷情,照像留影,一步三回頭地流淚惜別,一家人再沒有回老家來。

關于陳家寨主人故事基本講完,該講解放后的陳家寨了。

陳家寨被解放后,政府工作人員便進寨清理登記家產,把家產分類登記造冊,派人守護。以前的佃戶、家仆派代表,找政府工作人員,強烈要求把盧能全剝削他們財物還給他們,政府工作人員幾次開會討論,爭論激烈,最后決定拿出一部分財產,分給他們。佃農仆人很高興,排隊領取財物,他們拿著寨里的床、柜等家物,歡聲笑語不斷,互相問好;到田土去,丈量劃界,打樁做標記,陳家寨的百果樹院子和舒家埡口院子也分給他們。他們放起鞭炮,跳起舞蹈,揚眉吐氣。工作人員把剩余財產報縣政府處理,縣長召開相關干部會議,請大家發表意見,一位副縣長說:“有不少犯人無法關押,陳家寨比較偏僻,建造結構特殊,又有田土,適合于關押犯人,他們可以勞動改造,自食其力。”縣長一聽,很是高興,說:“你的建議很好,前不久我也去看過,具有關犯人的良好條件,那就成立勞改隊,把戰犯、地主等犯人關進去,政府派軍隊和工作人員把守。”陳家寨住進了犯人,最多時上百人,他們認真勞動,種糧種菜,余下時間要麼學文化,要麼參加悔過學習班。一批批犯人在里面改造好后,重新做人,當上教師、工人或農民,為國家建設出力。

一九五三年,修建武勝縣政府的辦公用房和人民大會堂,需要很多上等好木料,這可難壞了汪縣長,那麼大的工程,需要那麼多好木料,到哪里去弄呢?縣城附近沒這個資源啊,上級要求了期限,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建好,否則,他就交不了賬。汪縣長一只煙接一只地抽,在辦公室踱起了方步。此時,辦公室方主任進來送文件,汪縣長一下有了主意,他說:“方主任,你暫時把本職工作交給王副主任,去鄉下找好木料,十日內完成任務,我給你記功。”方主任楞了一下,看著汪縣長,點了點頭,于是,他們倆詳細商量找木料的一些工作。

方主任接受任務后,不敢怠慢,立即行動,他帶領辦公室的小秦,騎上快馬,踏上找木料的征程。他們每走到一個鄉,就向鄉領導打聽木料的事,得到的答復是搖頭。走遍了大半個縣,也沒找到如意的木料。當他們坐在路邊喝水歇氣的時候,小秦垂頭喪氣地說:“方主任,我們也算盡到力了,回去給汪縣長如實匯報吧。”方主任批評他:“這是革命工作,必須完成,怎麼能半途而廢呢?我們已做了不少工作,了解不少情況,也算成績,全縣還沒走完,走完再說下一步的事,反正還有三天才到汪縣長要求的期限。”

又過兩天的中午,他們來到了清平,給鄉長說明來意,鄉長就想到陳家寨,他試探性地說:“距鄉場大約七公里處,有個大地主的莊園,上等木料多,只是現在在做勞改農場。”方主任和小秦一聽,來了精神,他們對視一眼,方主任快速地說:“帶我們去看看再說!”于是,三個人騎馬往陳家寨趕去。

方主任他們先圍著陳家寨轉了幾圈,又走進院內,左拍拍大而直的柱子,右望望長而直的橫粱,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他們健步爬上寨子,上好木料多的是!方主任打著哈哈,說:“找到了,終于找到了,這些木料修建政府辦公用房和人民大會堂不一定用得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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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主任和小秦趕回縣政府,向汪縣長詳細匯報了陳家寨的木料情況,汪縣長給方主任和小秦倒上開水,大手一揮,說:“辛苦你們了,放你們三天假,好好休息,我立即召開專題辦公會議,研究撤木料和搬運問題。”

李一鈴這個女子頭腦靈活,想得遠。她分析形勢,自己家曾是大地主,陳家寨財物充公,這是形勢所迫,無法還給她,平時她不敢提陳家寨這幾個字,就是面對兒子盧小輝,也不敢詳細說,深怕被人聽見,節外生枝,惹出什麼麻煩來。隊上有個小地主,在和大家一起勞動時,不經意提到他已被政府沒收的田地,被當場批斗,說他時刻不忘變天復辟。自己成份更高,為人處事如履薄冰,加之見風使舵,四處討好,才躲過一次次批斗。可又說回來,陳家寨是我家的財物,哪有不想的呢,這只好留在心底深處。當她聽說很快要撤她家的寨子了,心如刀絞,痛苦萬分,她決定去看陳家寨最后一眼。在一個明月夜,她對向清云說:“隊長叫我去教他丫頭識字,我去去就回。”向清云哪知道她的心思,點頭同意了。

李一玲輕腳輕手地走出村子,上了大路,就跌跌撞撞往前走,越走越快,走了幾十里路,趕到陳家寨,已是深夜。她站在寨子前,流淚輕語:“寨子啊,你很快就要消失了,我心里好留念你啊。”,說完,就在寨子周圍東瞧西看,用手摸寨墻,感覺是那麼親切。她不敢久留,更怕驚動寨子下面的犯人和干部。她在心里傷心地說:“寨子啊,修你不容易,耗時幾十年,費了好多人力、物力和財力,你里面發生了好多悲喜人生劇,我在里面也曾度過一些美好時光,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要被毀了,我連最后進去看一下你的自由都沒有!永別了,陳家寨!”

縣政府的辦公用房和人民大會堂修好后,李一玲找機會專門去看了一次,盡管修得漂亮,和陳家寨比起來,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差遠了!李一玲搞不懂,新社會做的事怎麼讓人費解呢。

方主任很快帶了不少人來撤陳家寨,他們分工明確,一些人在寨上撤,一些人搬運到下面平地,一些人抬木料往嘉陵江邊運,再用船運往不遠的縣城中心鎮。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許多群眾去看撤陳家寨,沿途群眾也看熱鬧,有些問:“陳家寨那麼漂亮,怎麼要撤掉啊?”工作人員回答:“那是地主的東西,再漂亮也要撤掉。修縣政府需要木料,這是變廢為寶。”

用陳家寨的木料修好縣政府辦公用房和人民大會堂,還沒用到寨子木料的一半。有些干部向縣政府建議,說剩下的寨子沒什麼用處,干脆撤完,或一把火燒了,地主老財的東西有什麼遺憾的?汪縣長想了又想,回答:“說得有道理,但想,要是今后縣上還要建什麼,到哪去找那麼好的木料呢?那剩寨又不影響啥子,就算了吧。”汪縣長的幾句話,讓剩下的寨子得已存在,它孤零零地立在山上,飽受著風雨的侵蝕。

一九五八年至一九五九年,也就是大躍進時期,全國掀起破四舊,立四新運動,縣政府認為寨子是“四舊”,要堅決撤掉。縣政府專門成立撤寨工作組,在陳家寨前拉起橫幅標語:破四舊,堅決撤掉陳家寨!組長帶領工作人員,到寨子附近,逐戶通知群眾開大會,講了許多撤寨子的目的和意義,動員群眾去撤寨子,群眾有顧慮,沒人敢去撤。一個中年男人臉紅紅的,目光躲閃,說:“組長,陳家寨修了幾十年,才修好,很難得,是文物,別撤了,行嗎?”組長一下子拉下臉,聲色俱厲地問:“你是什麼成份?”中年男人嘰咕:“地主。”組長更氣了,說:“好啊,是地主,怪不得你那麼說,難道你想復辟變天嗎?我要批斗你,把你的囂張氣焰打下去!同志們,這是什麼文物,是地主老財剝削受苦大眾的產物,是破四舊的對象,為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我們要把陳家寨堅決撤掉!同志們,撤啊!”群眾都低下頭,沒人響應,這可氣壞了組長,他一下子站在桌子上,怒吼:“撤不撤陳家寨是關點立場問題,是看你們覺悟高不高!你們撤了,就是貧農,是被剝削的對象,不撤,就是地、富、反、壞、右,是專政的對象,兩條道路擺在你們面前,你們自己選擇吧!”說完,威嚴地掃著大家。大家互相看看,目光無奈,點了頭,就往寨上走。一個老農輕聲說:“作孽啊,這是在毀文物,我們對不起古人和來者。”

群眾在工作組的監督下,爬上寨,慢慢地撤起來。把木料一根一根扛回家,有的用于修房造屋,有的打家俱,有的做柴燒。附近許多群眾見有人帶頭撤,又不要錢,白得木料,政府還鼓勵,沒了顧慮,越來越多地參與進來,你撤一根,我撤一根,很快就把寨子撤完。一些群眾撤得興起,又紛紛去撤寨子的石頭,用于修房造屋,一個多月后寨子的石頭也沒剩下一塊。惜時美麗雄偉的寨子不復存在,只能留在人們的記憶里。倒“8”字形山寨成了一片荒山野地。撤完寨子,有些群眾覺得還不過癮,又把目標定在下面的院子,給工作組反映,要求把院子也撤了,院子里正關著不少犯人。組長不敢擅自作主,專門回縣城,找汪縣長匯報,汪縣長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院子暫時莫撤,關犯人用。”汪縣長一句話,院子得已保留下來。

一九五九年,勞改隊從院內搬走,四合院改為國營農場,住進工人,勞改用地成為蔬菜和糧食種子的試驗地。幾十個工人實行八小時工作制,把收獲的種子上交給國家有關部門,有關部門再賣給生產大隊。他們每月領工資,把剩菜剩飯用來喂豬,每年要喂好幾頭母豬,十幾頭肥豬,肥豬宰殺后他們自己吃,不給錢,比其他部門的工人待遇還好,好多工人羨慕,想調進去,還不可能。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群眾餓得吃草根樹皮,好多人得浮腫病,死了不少人,他們去農場要飯吃,農場工人有同情心,他們自己吃孬些少些,把飯發給大家吃,還把糧食節約下來,分給群眾,救了好多人的命,群眾稱他們是救命恩人,直到現在,上了年紀的老人講起那段難忘時光,還對農場工人贊不絕口:“要不是農場給飯吃,送糧食,吊命,我們哪會活到現在,更沒有我們的子孫后代了,共產黨的工人心好啊,救命恩人啊!”不過,大家也有良心,農場莊稼那麼好,大家看得眼睛發綠,也沒去偷拿一點,和工人的關系處得很好。當時的公社干部經常到農場檢查工作,許多是明顯沖著吃來的,他們注意影響,不大吃大喝,還給工人講節約鬧革命,顧全大局,共度難關的道理。縣上不少干部為了顧形象,常在晚上結伴去四合院“打牙祭”,走時身上還帶點糧食,那時的糧食是寶,金不換呢。

文化大革命時期,許多紅衛兵小將和造反派,多次到陳家寨,要把剩下的院子撤了,農場工人和周圍群眾團結一致,拿著鋤頭扁擔,冒著生命危險予以保衛,公社領導也現場講了很多留下院子的革命道理,院子才沒遭撤除的厄運。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農場解散,工人撤走,四合院改為小學校,里面有一至六年級六個班,每個年級一個班,每個班有40多個學生,有四五個老師授課,孩子們在里面學文化,書聲朗朗,不少孩子學有所成,從那里走出去,讀了初中、高中甚至大學,成了建設國家的棟梁之材。而教他們的老師基本上是民辦教師,工資低,待遇差,條件艱苦,可他們沒怨言。他們晚上備課批改作業,白天教書,空余時間搞生產勞動。曾有報社記者慕名去采訪他們,問及這方面的問題,他們一臉自豪,風趣幽默地說:“陳家寨風水好,出人才,在里面教書感覺好,心情好,教書育人有想頭。”

幾年前,因院子老朽,漏風漏雨,縣政府撥錢,在院前不遠修起了幾層樓的教學大樓,學校從院內搬了進去,走時,學生老師一步三回頭,一臉虔誠。可鎮敬老院的老人們得知院空了,無論如何不在磚石結構的敬老院住,強烈要求搬進院內養老。有關負責人勸說無效,就給鎮領導匯報,鎮領導研究同意了。鎮上出資,把院做了簡單維修,十幾個孤寡老人高高興興住了進去,他們在里面唱歌跳舞,嘻嘻哈哈,生活得很幸福,常對去檢查慰問的領導說:“我們過的是大地主的生活,比你們還有‘派頭’”。我慕名去看四合院,十多個五保老人聽了我的自我介紹,爭著帶我去參觀他們住的房間。他們住的房間整潔、干凈,每個老人的床頭柜放有糖罐、水果等物。老人們領著我一間一間屋地參觀,爭著給我講許多陳家寨的往事,說得頭頭是道,風趣幽默,我們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對面小學校的學生跑過來,圍住我,說個不停:“叔叔,陳家寨是個好地方,文物古跡啊,要是把陳家寨修好了,這里成旅游圣地,我們該多自豪啊。您一定要好好把陳家寨寫出去啊。”孩子們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我心想,不能辜負孩子們的期望,笑瞇瞇地對他們說:“會的,我會寫出去的,你們就放心吧。”

近幾年,當地許多老人每當看到電視廣播的旅游勝地,就會想到陳家寨,他們常在一起說起陳家寨,和看到的旅游勝地比較,認為它不被人為損壞,并不比有些旅游勝地遜色。

關于陳家寨的動人故事迅速在社會上傳說開來。許多外地愛好文物古跡和旅游的人們聽說后,傾傾而動,他們身背照像機、攝像機,趕車到清平鎮,想去一睹陳家寨的風采。由于場鎮到陳家寨不通公路,又有七公里路遠,游客們只能步行去。他們不辭辛勞,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一路走,一路笑,一路在腦海里想著陳家寨的模樣,人多時一天上百人。當他們看到孤零零的破舊四合院和山寨上的荒草地,感到失望,但聽老人講起昔日輝煌的陳家寨又感到榮光,羨慕不已,從中想象陳家寨的風彩,得到心靈的滿足,同時,他們用照像機照,用攝像機錄,說一是為了留個紀念,二是回去后,把像片和錄像配上解說,交給有關部門,強烈要求有關部門立項,拿出資金,修復陳家寨。

來看陳家寨引起轟動的要算來了個美國洋人。那天臨近中午,天氣晴朗,一個一米九左右的白種男人和一個戴眼鏡的黃種男人來到陳家寨前東張西望,被幾個路過的群眾看見,他們感到很稀奇,大喊:“快來看啊,來外國洋人了!”這一喊,就把附近的大人小孩吸引來了,他們還從沒親眼看見洋人呢,就站在洋人周圍,目光驚奇地看他,洋人則笑瞇米地看著大家,直說:“HAO DO YOU DO (您好)。”眼鏡男人就說開了:“他是在給大家問好。哦,這是美國的一位考古學家,慕名來看陳家寨的,我是中國人,在省城工作,是他請的翻譯。請你們給他說說陳家寨吧。”大家聽說美國人也關心陳家寨,可見陳家寨多有名氣,他們感到驕傲和自豪,七嘴八舌地說起陳家寨來,翻譯跟著翻譯,洋人直說:“GOOD,VERY GOOD。(好,很好)”,并拿出本子寫個不停。待大家說完了,說累了,洋人從背上背的大游仔包里,拿出微型攝像機,把院內攝了像,又和翻譯爬上山,走了一圈,不停地打著手勢,嘰哩咕嚕,好一陣才下來。許多群眾提出要和他照像留念,他微笑說:“YES(好的)。”大家圍著他站好,隨著“咔嚓”一聲,留下了美好瞬間。洋人走前,說:“陳家寨修好后,我還要來看,我要叫親朋好友都來看。”好客的群眾直說:“要得。”

洋人也看陳家寨,引起轟動效應,更多的游人來看陳家寨,傳得神乎其神,引起不少新聞媒體的關注,廣安、武勝電視臺前去攝像,錄成專題片,在黃金時間向觀眾播放,反響強烈,許多各屆人士寫信或打電話到有關部門,迫切希望政府出錢,維修陳家寨,還陳家寨原貌,使她成為一大名勝旅游地,列入國家物資文化遺產,予以保護。縣委、政府相當重視,責成縣文聯把陳家寨的過去形成文字,拍電視系列片,為今后拍成電視連續劇做準備。2010年,縣委、政府積極向省人民政府申請陳家寨為省級文物,獲得批準。我們深信,有這麼多各級領導和各界群眾關心陳家寨,大家期望的目標會在不久的將來變成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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