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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佬

小炒注:我輸了,誰也贏不了。——《走向共和》臺詞

許家印,出身最低微的中國首富,債務壓力最大的企業家。

面對泰山壓頂的2萬億和四面楚歌的看衰,許家印沒有躺平,恒大沒有破罐子破摔。

9月23日,恒大如期支付上交所債券“20恒大04”利息2.32億元,旗下上市公司嘉凱城轉讓給華建控股;今天,恒大將持有的東方業佳20%股份轉讓給盛銳順科技。

許家印的一生,是冒險的一生、不服輸的一生,人生的那些大坎坷他都化險為夷,這次他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1、第一個大學生

許家印的出身,連小鎮青年都不如,是不折不扣的最底層。

1958年,許家印出身在河南周口市太康縣聚臺崗村,有名的貧困地區,直到2019年才脫貧摘帽。太康,名字來源于夏朝第三任統治者,大禹之孫、啟之子,死于此地,但此地最有名的歷史人物,是草莽英雄吳廣。

許家印小時候,長輩們就經常給他講吳廣的故事。

如今在聚臺崗村村委會門口,立著一塊顯眼的功德碑。正面刻有“許家印”三個大字,以及“為國育才、造福后代、流芳百世”的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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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出身貧困村最慘痛的,是從小失去母親。在許家印8個月大的時候,母親因為敗血癥和家境貧困無錢就醫而撒手人寰,由奶奶代替母親的角色。

他是農村的半個孤兒。

父親是老革命,16歲就參軍,后負傷復員,沒法種地,在種植柳樹,拿到集市賣。奶奶有一手釀醋的好手藝,就利用空閑時間賣醋,補貼家用。

可以說,許家印是在經商熏陶中長大的。

許家印曾如此描述童年生活:

“我的小學在沒有窗戶的茅草房中讀完。六年里,我都蹲在一個泥臺子上聽課并完成作業。高中住校時睡的是大通鋪,每人墻上掛個竹筐,里面一年四季都是窩頭。這是我全部的糧食,冬天可以吃一周,夏天只吃三天,就這樣還是要長毛的。但沒關系,洗洗還可以吃。”

窩窩頭夏天容易發霉,冬天硬梆梆。就這樣,許家印還經常餓著肚子去上學。

學校和家里都是破敗不堪。學校就是幾間茅草屋組成的,課桌是泥巴臺子,漏風漏雨,一到下雨天,教室里也跟著下雨。家里是土房子,北面墻壁早已出現一道大大的裂縫,被子衣服全是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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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艱辛的童年生活,我發現中國富人與美國富人的看法不同。

許家印毫不避諱自己的苦難童年,而是經常公開說“這是我的寶貴財富”,私下里喜歡跟人說,我小時候咋滴咋滴,你們現在咋滴在滴,你們多幸福啊。

我最近也在看馬斯克的傳記,馬斯克的童年也很悲催,出生在種族沖突的南非,父母離異、校園霸凌,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他本人非常回避談論小時候,不愿提及悲傷的過往,而且一說起來就眼淚汪汪,十分可憐。

我更愿意相信,苦難就是苦難,誰他麼愿意經歷苦難?把苦難跟財富掛鉤,頗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上帝視角。這種喪事喜辦,十分黑色幽默。

在許家印很小的時候,家里來了位算命先生,端詳一番后,對方語重心長的說:

“孩子,你將來要端金飯碗的啊!”

許家印顯然聽進去了,否則不會到五六十歲還記得這件事,連算命先生的模樣都還有印象。

初中時,學校組織去太康縣城,這是許家印第一次看到“城市”。他們是步行去的,走了20多公里,沒錢住宿,一群孩子就在馬路邊蹲了一夜。城鄉之間的巨大差距,使得離開農村,成為青年許家印的最熱切目標。

1974年,16歲的許家印高中畢業,當時“文革”尚未結束,他沒法繼續讀書,只好返回老家。他不甘心命運的安排,不愿與貧困為伍,天天想著怎麼逃離農村。

鄰居家有個親戚在周口市公安局工作,他就毛遂自薦,給人寫信求一份城里的工作,結果石沉大海。

接著他想用板車賣石灰,結果人倒車翻,石灰撒了一地,車還壞了,第一次生意失敗。

怕啥來啥,從來沒有把農活當成選擇的許家印,不得不安心干農活。開拖拉機、鋤地、掏大糞,能干的活都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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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全國多少像許家印這樣的有志青年,就這樣被圈在農村里“掏糞”。縱有萬般才能,也只能蟄伏著、消磨著,直到磨滅。但許家印始終像一個狙擊手一樣,耐心等待著機會。

幸運的是,不到三年,國家政策大轉向:1977年,中國恢復高考。

這個消息讓許家印欣喜若狂,毫不猶豫地報名。他做夢都想離開農村,不想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此時在心里默念道: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大家,我曾經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來。

小馬哥在《英雄本色》里說完這句話就被爆頭了,許家印的第一次高考名落孫山;小馬哥在第二部里復活,王者歸來,許家印在1978年卷土重來,以周口市探花的成績,成為村里第一個大學生。

當時的周口有1000萬人口,許家印的這個成績,足以證明他是個天才。

代價就是,一米八大個的小伙子,體重瘦到了90多斤。

許家印選擇了武漢鋼鐵學院(武漢科技大學的前身),因為在那個全民煉鋼的時代,鋼鐵行業就如同10年前的房地產和金融,是香餑餑。而且,鋼鐵廠一般在城市,這就意味著自己畢業后有很大機會去城市工作。

1978年,許家印拿著父親送的價值100元梅花手表,前往武漢。許家連續幾代單傳,許家印承載著家族的期望。

2、從頭開始

老天似乎有意捉弄許家印。1982年,許家印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了舞陽鋼鐵廠。舞陽鋼鐵廠位于河南舞鋼市,這是一個小縣城,而且距離許家印的家鄉太康縣只有兩小時車程。

對于這個結果,許家印的內心五味雜陳,怎麼繞了一圈又回來了?

在國家包分配的大政策下,他只得接受結果,別無選擇。

許家印在舞陽鋼鐵一待就是整整10年!我就在想,他對陳奕迅的歌曲《十年》應該挺有感觸的。他是這里的第一個大學生,為了“博出位”,他自愿請纓,來到辛苦而又危險的生產第一線:熱處理車間,這個選擇在舞陽鋼鐵廠引起不小的轟動。

這就好比,一名清華研究生,本來可以在一家城商行總部當管理培訓生,喝茶坐班,但他偏偏要去支行當企業客戶經理。

許家印是個工作狂,天天想著車間,連大年三十都要跑去車間看一看,用他自己的話說,“沒有休息過一天”。學歷高、工作努力、業績好,這樣的人不提拔還能提拔誰?

許家印在第二年就升為車間副主任,又過了一年多,升為車間主任。相當于銀行最大支行的行長。

本來前途一片廣闊,但他當了七年車間主任,一直到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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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升不上去?從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許家印這個車間主任,管理著業務一線,業績好就想著給員工發點福利,大米、豆油、鍋碗瓢盆。有一年春節,他給每名員工發了個超級大禮包——200斤大米。這下公司領導就不高興了,找他談話,說這種行為會讓其他員工有想法,不符合公司規定。

企業制度的束縛,如同舞陽鋼鐵所在地的四周都是山,許家印就被這些山束縛著。

心灰意冷的許家印,漸漸萌生去意。

機會終于出現了。1992年1月,鄧小平南巡,下海經商成為一種潮流。當時12萬政府公職人員下海,而停薪留職的更是超過了1000萬人。現在中國的商界有一個群體,叫“92派”,是1992年下海創業成長起來的企業家。

不安分的許家印毅然辭職,懷揣著2萬元積蓄,離開熟悉的街頭,來到了最開放的城市——深圳。

我們現在回過頭來看,覺得許家印這個決定很自然。但對于當時情況的他而言,這個決定,就跟他剛工作就選擇去熱處理車間一樣,同樣不尋常,讓人刮目相看。

一個窮小子,混到一個大國企的中層管理者,有身份有地位,已經相當不容易了。1992年他才34歲,也算年輕有為了。

放棄辛苦到手的一切,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從事陌生的領域,自己又沒什麼背景。這就好比,一個河南的銀行支行行長,緊隨脫虛向實的大政策,要去杭州投簡歷找一份人工智能的工作。

也好比,一名校園屌絲,好不容易跪舔追到了班花,現在頭腦一熱,要跟班花分手去追校花。

許家印自己說,“總是不提拔,我肯定要走”。只能說,男兒志在四方,直到建功立業方可罷休。

來到深圳,一番海投后,有三家公司給了許家印offer,他選擇一個叫中達的公司,因為這家公司是做貿易的。

地理位置得天獨厚的深圳特區,還享有一系列優惠政策,是當時大陸最開放的城市。而貿易無疑是當時最有前途的行業,許家印來到深圳做貿易,可謂選對了風口。

伴隨著這股貿易風口,許家印發揮自己的本事,初到公司僅3個月,就通過鋼材貿易為公司賺到了10萬元。

許家印在舞陽鋼鐵辛辛苦苦10年,也才攢了2萬元。

這一年,他34歲。相比32歲的王石,在1983年就通過販賣玉米賺到第一桶金——300萬元,許家印的這個成績確實不值一提。但王石有個好岳父,許家印只有自己,在普通人看來,92年的10萬元已經是一筆巨款了。

業績的開門紅,讓許家印意識到貿易大有可為,“工作狂”的本色盡顯無疑。

努力工作的背后,許家印的生活非常艱苦。他先在朋友家的走廊住了3個月,然后搬到公司一間廢棄的小廚房,廚房面積狹小,放下一張單人床后,連門都關不上。后來,他的妻子、兩個兒子、岳母、父親,一家六口,全擠在合租房里,這已經是許家印最好的住宿條件了。

許家印,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吃過苦也不怕吃苦的奮斗青年。

沒有任何關系背景,全憑個人雙手去打拼,勵志而接地氣。

牛人在哪里都能發光,許家印很快成為中達公司的銷售骨干。1994年,中達老板打算派許家印去當東北分公司的大當家,大好機會面前,許家印猶豫了。

并非他不自信,而是他看到了廣州房地產的興起,想進軍房地產。中達老板尊重了他的決定。

這是許家印第二次重頭再來,第一次是離開舞陽鋼鐵南下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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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國慶,許家印帶著5個人,在廣州黃埔城中村的一個農居房里,成立鵬達公司——中達的子公司。

許家印與房地產,果然是“一遇風云便化龍”,他開始了瘋狂的表演。

他的第一個房地產項目叫“珠島花園”,當時廣州80%的樓盤都是大戶型,許家印另辟蹊徑,制定了“小戶型、低價格”的策略。

然后,“工作狂”的癥狀再度發作,他像一臺上了發條的機械,不知道停歇,實現了高周轉的奇跡:從拿地到竣工,僅花一年!一期幾百套房子被搶購一空,“珠島花園”成為熱議對象。

而實際上,許家印是個房地產的門外漢。那時,他會突然問身邊人:“容積率是什麼意思?”

一炮打響的“珠島花園”,奠定了以后恒大的本色:低價格、快施工、高周轉。當然,少不了高負債:貸款拿地、施工方墊資建設、一期結束后立刻開工建設二期。

到1997年核算時,“珠島花園”累計實現凈利潤2億元。許家印確實是一個骨骼驚奇的“練武奇才”:第一次干房地產,就掙了2億!

當時,許家印的工資是3000元月薪,工資與貢獻嚴重不匹配,立下大功的他,挺起腰桿,屁顛屁顛地跑進老板辦公室,要求加薪。

很不幸,他遇到了黑心老板。兩人一番促膝長談,聊了一大推夢想、情懷之類的話題,就是沒有聊漲薪。被一盆涼水澆醒的許家印在心里罵了一萬句“CNM”后,憤而辭職。

走之前,中達老板盛情挽留,勸說“年輕人不要太氣盛”,許家印甩下一句“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嗎?”徑直離開了中達。

許家印后來說,但凡當時答應給年薪10萬或20萬,自己就不會選擇創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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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里時,我對許家印滿是心疼。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妻子、兩個兒子、岳母、父親,一家六口,還擠在合租房里,而他已經39歲,依然是三無人員:無房無車無存款。

用國足的口頭禪來講,“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這個從社會最底層爬出來的青年,一路摸爬滾打,“我命由我不由天”了20年,好不容易看到個奔頭,就這樣被別人一泡尿給澆滅了。

真的是老天無眼的感覺。

1997年勞動節這一天,沮喪的許家印從中達老板的辦公室出來,被迫走上了創業的道路。

恒大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成立的。

這是許家印第三次從頭再來。

此時的恒大,是房地產行業的遲到生。王石的萬科早在1988年就進軍房地產,1993年完成上市;楊國強的碧桂園,已走過5年的發展歷程;許榮茂的世茂集團從北京拓展到上海。

開掛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3、地產,我來了

恒大,就是不斷變大的意思:

“恒大者,古往今來連綿不絕,曰恒;天地萬物增益發展,曰大。”

從恒大出生這一天起,許家印就像葫蘆娃的大娃一樣,對著恒大天天喊“大大大”。

恒大剛成立時只有9個人,在第一次開會時,許家印就喊出:“只有用最少的錢拿更多的地,然后快速開發銷售,快速回籠資金。”

但是,1997年,是房地產行業十分暗淡的一年,因為亞洲金融危機爆發了。

但許家印堅持認為,房地產行業的困難只是一時的,曙光必將來臨。

新人只能撿別人剩下來的東西吃,恒大的第一塊地皮位于原廣州農藥廠,是遠郊區污染嚴重的廢舊工廠,沒有人認為這里適合建房子。

他義無反顧地撲了上去,決定在這里復制“珠島花園”的模式:低價格、快施工、高周轉,還有高負債:貸款拿地、施工方墊資建設、一期結束后立刻開工建設二期。

1997年6月8日,恒大的首個房地產項目——金碧花園,破土動工。開盤定在了8月8日這個良辰吉日,一期價格2800元,半天賣完,回籠資金8000萬元。1998年6月,二期推出,價格上漲為3500元,依然火爆,當天售罄。

化腐朽為神奇的恒大順利賺到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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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時的恒大,還只是個普通的房產新兵,廣州房地產競爭異常激烈。

但此時的房地產行業,已經告別了一年前的頹廢,迎來蒸蒸日上的發展熱潮。許家印自然不會放過良機,大膽往前沖,以短平快的方式迅速搶占市場。

1998年6月,金碧花園二期剛賣完,許家印就在廣州的第一次土地拍賣會上,斥資1.34億一舉拿下了海珠區南州路的地塊。

到了1999年,恒大就在廣州1600多家房地產企業中脫穎而出,位列前十強。

但此時有些房地產企業,比如萬科,比較保守,擔心97亞洲金融風暴的危機會重演,選擇了更穩健的克制策略。許家印剛好相反,在別人瞻前顧后、左顧右盼的時候,依然穩準狠地沖了上去。

對此,著名的商業觀察家秦朔先生曾在《解讀恒大模式:許家印“敢拼才會贏”》 中提到:

“許家印了不起的地方在于,當他看到中國城市化、土地財政和住宅產業化發展的大趨勢,他認為這是百年不遇的超級機會,他不是將信將疑,不是且行且慮,而是全情投入,再難再險也無所畏懼。”

認準形勢,不再猶豫,干就得了。

2000年,恒大位列廣州房地產第六名。

2003年,躍居第一位。

2004年,恒大躋身中國房地產企業十強。

果然是“一遇風云便化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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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過程中,許家印將自己“工作狂”的癥狀傳染給每一位恒大人,工作就像打仗。許家印自己幾乎每天都要工作到半夜,開會到凌晨兩三點是常態,幾乎沒有休息日。他在面試應聘者時,總會說一句話:

“選擇進恒大,就得成為一名工作狂。”

恒大的發展策略,就是業務下沉。當大部分企業把眼光放在大城市中心時,恒大已經盯上了城市郊區和弱二線城市。

許家印,總是比別人快一步。或者說,他對中國房地產的信心,總是比別人足。

2006年6月,恒大謀劃上市。2007年,恒大的土地儲備比2006年增加9倍。2008年3月,恒大的土地儲備量達到4578萬平方米,全國第一。

在恒大后面,國內還有40多家房地產公司也開始上市籌備。

公司的發展形勢和行業形勢使得許家印只有一個感覺:

都是好消息,沒有壞消息。

只不過,誰也不會想到,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了。

當時恒大在全國有37個在建項目,僅有4個項目達到了開盤銷售的標準。恒大資金缺口100億元!

當時恒大的總資產也才400億元左右,凈資產200億元左右,這個資金缺口是很恐怖的。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恒大,上市肯定是沒戲了,公司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當時恒大手上有大量的土地儲備和280萬平方米的項目預售證,但許家印堅決不同意賣土地和賣項目,這種割肉自救的方式根本不在他的考慮之列,他想的是增資擴股來吸引戰略投資者入股。

“恒大”,只能越來越大,不能變小。

在國內無果的情況下,許家印決定去香港碰碰運氣,找國際資金。在陪新世界主席“鯊膽彤”鄭裕彤打了三個月麻將后,許家印要到了5億美元的救命錢,這足夠恒大使用一段時間了。

鄭裕彤是香港四大家族之一,勇猛好冒險,周大福珠寶店和新世界地產就是他的。可能是他在許家印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便組局給了5億美元:鄭裕彤自己出了1.5億、科威特國家投資局1.46億、德意志銀行和美林銀行等5家國際銀行2.1億美元,都是鄭裕彤牽線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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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錢后,恒大開足馬力趕工,2008年10月,恒大的18個樓盤同時開盤,以7.5折銷售,118億資金回籠。

這兩步險棋走完,恒大的現金流總算續上了。

但是,“大病一場”的恒大,前途未卜,上市只能擱置。

但鄭裕彤他們的5億美元,是股權投資,如果恒大不能上市,這些資金就沒法解套。2009年10月,恒大宣布再次啟動上市。

上市過程中,鄭裕彤公開力挺恒大,出資5000萬美元認購恒大股票,老爺子出錢又出力,香港幾大富豪也給足了面子出來站臺。李嘉誠出資1億美元,英皇主席楊受成出資1億港元,劉鑾雄出資5000萬美元。

這些大佬的真金白銀,給廣大投資者吃了一顆定心丸。

2009年11月5日,恒大在香港聯交所敲鐘上市。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卓越地產、福建明發、廈門禹洲等地產公司的上市計劃紛紛受阻。

可以說,港資企業的鈔能力將恒大抬進了聯交所。

錢,不能一個人掙,綁定的利益者和大牛越多,對自己越有利。

上市當天,恒大市值一舉超過碧桂園,成為內地最大的民營房企;許家印身價達到422億元,一舉超過比亞迪的王傳福,成為內地首富。

上市的喜悅,并沒有讓許家印忘記2008年的命懸一線,他對恒大提出一條紅線要求:任何時候都要保證公司的流動資金不低于100億元。

4、開掛的人生

2011年,我本科畢業。在2010年的秋季招聘中,宿舍對面的一位同學,拿到了恒大的offer,是學院的唯一,頓時成為全院羨慕的對象。

2012年,許家印在北京參加兩會,一張腰系愛馬仕的照片在微博爆紅,“皮帶哥”的稱號不脛而走。照片中,許家印滿面春風,正在奔跑,契合了當時恒大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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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大死里逃生,許家印并沒有像戰略投資者以為的會變得穩健起來,而是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進行了更快速的擴張。醉酒的他曾問過手下:“我怎樣才能流芳百世?”有這種浪漫想法的許老板,怎麼能慢得下來呢?

2010年,恒大地產的營業收入458億元,是2009年的7倍,凈利潤是2009年的6倍。

業績飆升的重要原因,是恒大在這一年大舉進入三四線城市。

2013年,恒大銷售規模1082億元,闖入千億軍團,項目遍及全國150多個城市。7年實現50倍增長,是千億房企里發展最快的,也是進入城市最多的房企。

2009-2014年,恒大的銷售規模年均增長66.8%,土地儲備面積年均增長33.5%,凈利潤漲了15倍。

在這種形勢下,各大房企瘋狂拿地,拼命擴張,唯恐慢人一步。

所以,2014年我研究生畢業時,大型房地產公司依然是最受大學生歡迎的,招聘現場總是人滿為患,遞交簡歷都得靠擠。

2015年,在“去庫存”政策的號召下,恒大銷售規模2013.4億元,較2014年大增53.1%。

真正的瘋狂是2016年,我當時在上海工作,回家過了個春節,回來就發現上海的房價翻倍了!有的同事買房,房東寧愿賠償幾十萬違約金也要重新掛牌。

那一年,很多人離開了上海。

緊接著,全國二線城市翻倍。然后,三線城市翻倍,小縣城翻倍。

2016年,恒大總資產超過1.3萬億,比2015年大增78.4%;銷售額3700多億元,比2015年大增85.4%。恒大已進入全國209個城市,項目總數582個,總土地儲備2.29億平方米。

這是恒大發展最迅猛的一年。恒大那句著名的廣告詞就誕生在這個時候:

“可以恒大,何必其他?”

恒大的股票節節攀升。不到半年時間,許家印的身價如同坐上火箭,上漲2000億,達2900億之巨,而這個2000億,那要追出一個馬云(2000億)的身段。

“錢不是國家印的,是許家印的”正式傳開,緊隨上一年首富王健林的段子“錢不是萬能的,是萬達的”。

算命的說我自帶金飯碗是什麼意思

2015-2016年,房企成為資本市場的香餑餑。我當時做債券融資,只要是百強房企,在證券交易所發行債券很容易。與現在債券投資者對房企避而遠之形成鮮明對比。

上帝先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2016年底,“房住不炒”正式提出,此時的許家印,還停留在興奮狀態,未能回過神來。恒大的二把手夏海鈞就說:

“中國房地產銷售每年在10萬億左右的規模,基本是確定的。”

他們還不知道,一個時代要結束了。

5、偏要勉強

“房住不炒”已經堅持了五年,沒有絲毫放松的意思,成為套在恒大頭上的緊箍咒。

2016年,債市依然火爆,但恒大的債券票面利率很高,本來是房產老大,但債券利率通常比別的房企高很多。當年,一位券商同行來找我的老大推銷恒大債券,部門開會討論后,老大的意見是:

恒大的負債太高,有點看不懂。

2015-2016年,是恒大大豐收的兩年,也埋下了當今隱患:

2015年末,恒大總負債6100億;2016年末,負債1.2萬億。也就是2016年一整年,全國房價翻倍,恒大負債幾乎也跟著翻倍,暴漲6000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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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0億是什麼概念呢?2017年巔峰萬達的負債也才6000億,也就是說,恒大一年就增長出一個萬達的段位。這可是“錢不是萬能的,是萬達的”的萬達啊。2016年上海的財政收入也才6400億。

1.2萬億負債是什麼概念呢?2016年廣東省財政收入1萬億,廣東舉全省之力也還不起恒大的負債。當年貴州省GDP1.18萬億,一個企業的負債相當于一個省份的GDP!

負債的暴漲,就此成為恒大命運的分水嶺。

在2017年舉行的業績發布會上,已經有人質疑恒大的資金鏈,許老板回答說賬面上有3000億現金,如果這都算吃緊,那世界上就沒有不吃緊的企業了。

只不過,許老板并沒有像王健林那樣拿錢降負債,而是拿錢繼續擴充規模。2017年,恒大負債再增加4000億,達到1.6萬億;2019年,增長至1.85萬億;2020年,2萬億!

時代變了,但許家印沒變,依然不改“大娃”本色,天天喊“大大大”,在郊區和小縣城大肆開發。而且他不再滿足房地產這一個領域,而是涉足體育、健康、旅游、汽車等多元化領域。

國家政策是這樣的。2017年,“房住不炒”寫進十九大報告,降杠桿成為當務之急,這兩條成為此后國家金融政策的基本點,每年都在強調,每年都在出臺更加嚴厲的政策。

每一條政策,都打在房地產的七寸上。

很顯然,恒大與國家政策背道而馳了。

2017年,成為恒大盛極而衰的轉折點。許老板在最近的開會中也在反思,如果那一年(2017年)不搞多元化,停下來減負債,那恒大現在非常有錢。

當2017年王健林開始史無前例的大甩賣時,許家印的恒大依然在奔跑的路上。王健林焦頭爛額地降負債,《許家印主席考察江蘇會見省委書記省長達成進一步深化合作擴大投資共識》的報道馳名天下。幾年下來,萬達的負債已經不足2千億,恒大卻是2萬億,兩位首富的命運就此分道揚鑣。

君寶悟到了太極的剛柔并濟,天寶在剛猛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現在回過頭來看,王首富的“清華北大不如膽子大”是個煙霧彈,說的人沒信,聽的人信了。難怪有人說,王首富的作業,怎麼許首富連抄都不會?

降負債有兩條道路:1、直接償還負債;2、增資擴股,負債就相對下降了。王健林選擇了第一種方法,許家印不想抄作業,你讓希望名垂青史的人去賣自己的核心資產,這比背乘法口訣“三五三十五”還要難。2008年他沒有這樣做,現在也不會這麼做,他的辦法還是老辦法:上市圈錢。

恒大最初想在A股借殼上市。2017年,恒大與深交所上市公司深深房簽訂重組協議:深深房以發行A股或者現金方式,購買恒大地產的股票。恒大地產借殼回A股似乎只有一步之遙。

算命的說我自帶金飯碗是什麼意思

許家印發出“給我一個干凈的殼,還你一個強大的世界500強”的怒吼,各路資金聞風而動,原本300億的戰略投資,直接干到了1300億,總共27家投資者。

這種盛況,遠超2008年的5億美元。

對于恒大這個宇宙第一大房企而言,2009年的高光時刻要再度降臨了。只是他們還假裝不知道,這場資本盛宴,是逆勢而為!

2016年以后A股基本上沒有新的房地產企業上市,就連定增也是少之又少。富力地產2007年就籌備A股上市,2020年被證監會終止;萬達商業的上市申請在2015年9月被受理,此后一直處于“已反饋”狀態。

可見監管層對這房地產杠桿把控得有多嚴。

恒大自然也不例外。2020年,恒大寫給廣東省政府的一封求救信流傳開來,信中說, 如果不能如期重組上市,就會巴拉巴拉,影響系統性風險和社會穩定。那口吻,怎麼看都不像求助的。

2020年11月,恒大與深深房的重組終止。

至于那1300億戰略投資,恒大自然是沒有錢償還的。一場酒局后,紛紛債轉股,合計持有恒大1/3的股權。到今天,都被埋進黃土了,包括蘇寧的200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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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與2020年的相反結局,不變的是許家印,變的是天下大勢。許家印上了賭桌,曾經勝天半子,如今跪死在棋局里。

一路摸爬滾打、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許家印,并沒有放棄,繼續自救。

2020年8月,房產中介平臺貝殼在美國上市,市值一度沖到6000億元,是萬科、碧桂園兩家龍頭房企的市值之和,是恒大市值的五倍多。這件事,震驚了房地產業,也震撼了許家印。

他決定搞個大新聞。

恒大有一個自己的中介平臺,叫房車寶。他向房車寶注資,快速收購全國的中介平臺,揚言要整合3萬家線下門店,年交易額超過1萬億,上市時市值將達到2萬億。

他還想拉萬科、碧桂園和融創入伙,這伙人都鬼精鬼精的,直接用“你是個偉人”回復了許老板。

折騰了大半年后,貝殼市值縮水70%,如今不足1300億元。房車寶的總經理已經辭職,房產經紀人正在討要傭金。

有人說,此路不通就找其他路,許家印為什麼不學王健林,甩賣資產,割肉自救呢?

許家印不是沒想過,但是他的執念太深,從社會底層到坐擁萬億帝國,恒大的一草一木,他都傾注了心血,在心態上,他寧愿肉爛在鍋里,也不愿便宜了其他人。2008年如此,2020年仍如此。

就如同白手起家毫無背景的貪官,寧愿躺在錢上睡覺,放在冰箱里觀賞,也不敢花,直到成為呈堂證供。

廣東的央企曾經參與恒大談判,愿意用幾千億收購恒大資產,但許家印沒有出席最終的談判現場,而是派的二把手夏海鈞。別人一看就明白了。

而他愿意出售的資產,都是有瑕疵的,別人也不敢接。

窮小子出身的許家印,相比擁有大校軍銜岳父的王健林而言,還是太“心疼孩子”了。趙敏愛張無忌,傲嬌地喊出“我偏要勉強”,許家印也要勉強,只不過趙敏是汝陽王的郡主。

所以,2017-2020年,恒大一直在折騰,但大動作一個沒成功,白白浪費了降負債的窗口期,窗戶總會有關閉的時候。

6、不放棄

2021年5月,我到山西太原出差,在機場入口,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樓盤模型,我就上去跟營銷人員聊了聊,他說:

我山西恒大的一些朋友,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發工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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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早在去年,經常有人找我推銷恒大商票,還有融創、泰禾,七折都愿意賣。也就是說,對于這些商票持有者而言,已經不太指望恒大能如期付款,有接盤者愿意付個7折就很滿意了。

今年七月,廣發銀行宜興支行將恒大告上法庭,涉及金額只是區區1.32億。

恒大的債務危機終于捂不住了,恒大帝國兵敗如山倒,像格陵蘭的冰川一樣,迅速融化。

2008年救過恒大性命的“香港鐵哥們”,此時已經無能為力。當時的“帶頭大哥”鄭裕彤已經在2016年去世,其他人都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劉鑾雄更是在8月和9月兩次減持恒大, 套現1.16億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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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的房地產政策,繼續收緊。不僅房企融資難,而且民眾買房難。企業的外部輸血和內部造血雙雙失靈。

天時地利人和,恒大一個都沒有。“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實在是“行路難”啊。

9月21日,中秋佳節,許家印給人心惶惶的恒大員工寫了一封信,堅信“恒大一定能盡快走出至暗時刻”。但是,依然沒能阻止恒大的股票暴跌。恒大坐擁四大香港上市公司,總市值一度高達1.32萬億港幣,如今只有1226億港幣,只剩下10%。換言之,1.2萬億港幣灰飛煙滅。

9月23日,恒大系四大港股上市公司的股票全部上漲,雄起了一把,但24日又跌回去了。

市值可以蒸發,但負債不會,它原封不動地在那里。即使不算深不見底的表外隱形債務,恒大賬面上的負債已經高達2萬億元。

14億中國人,每人捐款1400元,就能幫助恒大還清債務。

如果把恒大負債拿到中國各省GDP排行榜,恒大可以排到第20名,次于廣西,高于貴州。相當于兩個甘肅、四個海南、十個西藏!

如果把恒大負債拿到全球各國GDP排行榜,恒大可以排到第40名,次于南非,高于發達國家芬蘭和新西蘭。對于恒大而言,在非洲,除了南非,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這個負債級別,前無古人,很可能后無來者。

9月23日,恒大如期支付上交所債券“20恒大04”利息2.32億元。而就在前一天,恒大連夜召開4000人管理層會議,中高層管理者全面降薪40%,千方百計“復工復產保交樓”。

恒大最終的出路,只有割肉賣資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再心疼也沒用。

嘉凱城和東方業佳只是前奏,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資產甩賣消息。

7、熱心慈善

2019年,我經常去貴州畢節出差,住在洪山國際大酒店。從酒店去企業的路上,總會看到“恒大集團畢節扶貧公司”的牌子,很顯眼,就在畢節一中旁邊。馬路對面有一家酒店“騰龍凱悅”,恒大員工都住在這里。

恒大已經在這里投入了110多個億,而畢節市一年的財政收入也才130億。我曾經認為象征意義會大于實質意義,但當地人跟我說,效果很好,恒大對口幫扶的大方縣現在發展不錯,很多人都去那里參觀。

除了畢節,還在全國其他地方捐贈了70億扶貧資金。一共180億,都是2016-2020年出資的,正是恒大盛極而衰走下坡的時期。

1998年,恒大剛創立1年,許家印借出差之機回了趟河南老家。在路上,看到一個10歲左右的孩子在打豬草,許家印看了十分難受,問了才知道,家里付不起每年140元的學費。

許家印不忍聽下去,當即改變行程,去小學看了看。看到時,他心都涼了,條件比自己當年讀書強不了多少,但教室里依然傳來了響亮的讀書聲。

熱淚盈眶的許家印,立即去往鄉政府,表示要捐贈100萬建小學。1999年,可容納1000人的三層教學樓投入使用。

1998年的恒大拿出100萬,難度堪比現在拿出10億。

許家印是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從底層走向城市,大學又是靠國家助學金支撐下來的。這樣的人成功了,回饋社會在很大程度上是發自內心的,而非簡單的作秀和政治投機。

2002年,恒大在周口市投資1億興建恒大中學,條件超一流。1億,恒大可謂下了血本。

2008年汶川地震,當年因為金融危機,恒大的資金鏈已經快斷裂,但依然拿出了1000萬元捐款,是南方第一個捐贈千萬元的企業。

2020年武漢疫情,恒大當時上市受阻,化債壓力巨大,但捐出了2億元。

2021年7月,河南水災,當時廣發銀行宜興支行將恒大告上法庭,恒大債務危機一觸即發,但捐出了2000萬。

這些都是恒大在企業困難時期的大手筆捐贈,其他時候的捐贈數不勝數。

2012-2021年,10年間,許家印有5年位居福布斯中國慈善排行榜的榜首,除了2015年,其他年份都是前三甲。

即便這些只是面子工程,但畢竟拿出了真金白銀,總比不要面子不出錢要強很多吧。真切希望,中國多一些愛面子的企業家。

小結

對于這樣一個認認真真欠債、認認真真還錢、也認認真真做慈善的企業,有多少人希望它倒下呢?就算不希望,天會遂人愿嗎?

在電影《太極張三豐》里,君寶以“剛則折,柔恒存,柔羽勝剛強”蛻變成太極祖師爺,天寶固執已見“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一切,我不能放棄”走向窮途末路。

童年的我們愛君寶,成年的我們愛天寶,但我們終將發覺,童年所愛是對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固然熱血,但“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

許老板在最近的開會中反思說:“如果那一年(2017年)不搞多元化,停下來減負債,那恒大現在非常有錢。”

恒大已經開始甩賣資產,正如君寶看到了蟲蛹變蝴蝶才終于開悟“放下負擔,奔向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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