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一人緣:《騙經》私打印記占鋪陳「偽裝道士騙鹽使」學習防騙!(每日更新你想要的文章資料,為了方便你的查閱請在文章標題的右下方關注我們哦!)
十一類 強搶騙
私打印記占鋪陳
鄉有尤刁民者,侮法健訟,漁獵下民。人聞其刁風,莫不畏而遠之。一日,往府搭船,已先入船坐。后搭船者群至,萍水相逢,彼此各不相識,船中對坐漫談。忽講及按院拿刁民事。內有姓丘后生,不知尤刁民之在船也,與眾曰:“聞此時本縣唯尤五最刁,凡與人暫處,無不被其騙害者。若得按院除了此人,民亦安生。”尤五心中冷笑,謂“吾與爾何干,既揚我刁,又愿按院除我?此人若不白騙他一場,枉得此刁名也。”見丘生所帶鋪陳甚好,即取一木印,挨近其氈條白處,私打一印號于中。
船晚至岸,各收拾自己行李而去。尤刁民尾丘生之后,行至府前,在仆擔頭把鋪陳搶下,曰:“多勞你挑,我自拖去。”丘生來搶,曰:“是我鋪陳,你拖何去?”二人互爭不開,打入府堂上去。尤曰:“是我物,他強爭。”丘亦曰:“是他爭我物。”太爺曰:“你兩人互爭,各有甚記號?”丘曰:“我自買來的,未作記號。”尤曰:“我氈條內打有印記。”當堂開視,尤取衣帶中木印對之,果相同。太府曰:“此是尤某之物,丘何得冒爭!”將丘打十板,令尤領鋪陳去,各趕出府外。丘罵曰:“你這賊是何人,敢如此騙我?后必報之!”尤五曰:“適船間你說尤刁民者,即是我。我與你何干,而終日道我刁?故教訓你,刁人是這等做耳!”丘心中方悔:“是我妄稱人惡,故致此失也。”
按:刁惡者,人誰不憎?但未識其人,勿輕揚其過。彼或從旁聽之,必致恨于心。待你有失處,乘其隙而毒之,使人不自知矣。故古人三緘其口而慎其言。龐公遺安之計,但稱曰好。彼尤五雖惡,何丘后生背地談之,而自取尤五白占鋪陳?與龐公遺安之計異矣。故孔子惡稱人之惡,孟氏惕言人之不善者,皆圣賢教人遠怨之道,言不可不慎也。
膏藥貼眼搶元寶
縣城有一銀匠,家頗殷實,解戶領秋糧銀,常托其傾煎。一日傾煎元寶,心內尚有系未透處,夜間又煮洗之。其鋪門有一大縫,外可窺見其內。一棍買一大膏藥,夜間潛往窺之。見其把兩元寶洗訖,放于爐邊,棍在外作叫痛聲,呼曰:“開門!”銀匠問曰:“是誰?”棍外答曰:“被贓坯打得重,求你爐邊灼一膏藥貼之。”銀匠開門與入。棍作瘸行狀,且手戰呼痛,蓬頭俯視,以一大膏藥在爐邊灼開,把兩手望銀匠當面一貼,即搶一元寶以逃。銀匠不勝熱痛,急扯下膏藥,元寶已被其竊一去矣。急叫:“有賊!”且出門追趕,不知從哪路去。彷徨追過數十步,只得悵恨而歸。
按:此棍裝痛呼門及爐邊灼膏藥,情果難察。但元寶重物,須先收藏,然后開門則可無失矣。后人觀此,凡有銀在身者,皆不可輕容異色人得近旁也。
石灰撒眼以搶銀
孫滔,河南人也。常買綿布,在福建建寧府賣。一夜,在銀匠王六店煎銀,傾煎已訖,時對二包在桌。二人復在對銀,有一盜徑入其鋪,將石灰撒其目。二人救目不暇,盜即將桌上所包之銀拿走。滔拼命趕去,將及,盜乃丟一包于地。滔拾包歸,到銀鋪開視之,則皆鐵矣。后竟無跡可捕也。
語云:“賊是小人,智過君子。”誠哉是言也!其始入鋪,撒灰腌人之目,致人無暇顧其財;追將近身,丟包于地,乃杜趕以脫其身也。此豈賊窺伺之機熟,而慢藏誨盜?然滔之不謹于其素,有以致之矣。鑒此懲噎,是為得之。
大解被棍白曰搶
王亨,南京揚州府人,是本府典吏。二考已滿,該上京辦事。家貧無措,措借親朋銀十馀兩,獨往北京,為辦事使用。始到京中,在教軍場邊草坪中大解。方脫下褲,陡被二棍拿住,且罵且剝曰:“你這賊偷我衣物來。”即把其衣服并銀一時搶去逃走。待他起來,縛褲趕之,二棍逃已遠矣。亨行路日久,力已疲倦,拼死趕他不上,懊恨沖天,只得在會同館乞借盤纏回家,另作區處。
按:孤客出外,非唯僻處可防劫奪,即大路解手之際,必當以褲脫之,挾在腋下。倘遇光棍若行歹意,則起而逃之亦可,或與之交戰亦可。若王亨者,不知提防,而被棍將衣銀盡剝一空。斯時也,盤纏無覓,顧何前程?茍非會同館中同道輩乞借盤纏而歸,幾為乞丐矣。
十二類 在船騙
船載家人行李逃
倪典史以吏員出身,家實巨富。初受官,將赴新任,在京置買器用什物、珍玩緞匹,色色美麗,裝作行李六擔。打點俱備,先遣三個家人押往江邊搭船,以一家人在船中守護,其二人復歸。次日,同倪典史大伙人俱到江邊尋船,并不見前船;其守船家人不知載在何去,知被賊艄所拐矣。
倪典史不得已,復入京城,向鄉知借覓盤纏,欲往在京衙門告捕船賊。同選鄉友阻之曰:“凡討船須在捕頭寫定,其舵公有姓名可查,方保穩當。若自向江頭討船,彼此不相識,來歷無可查,安得不致失誤?且江邊常有賊船,舵公偽裝商賈,打聽某船有好貨,多致江中劫掠者,皆是在頭查訪去。若不識者,誤上他船,雖主人亦同被害,何況載走一仆乎!今你赴任有限期,豈能在此久待?船賊又無名姓蹤影,雖告何從追捕?不如罷休。”倪典史依勸,復在京中再置切要之物,急往赴任也。此不識寫船而致誤者,故述為舟行之戒。
娶妾在船夜被拐
揚州有一危棍,以騙局為生。生一女危氏,美貌聰明,年方二八,尚未字人。同幫計棍,青年伶俐,家無父母,危棍因以女招贅為婿。夫妻歡愛,岳婿同心。
后半年內,無甚生意。適有賈知縣新受官赴任,經過揚州,欲娶一妾。危與計私議,欲以女脫嫁之。計許諾,自為媒,往與賈爺議。來看稱意,即行聘禮,受銀八十兩,擇日成婚。危與計同對女曰:“今半年無生意,家用窮迫,故以你假嫁與賈知縣。其實你夫少年人,何忍舍你?我為父母,止生你一人,何忍舍你去?只不得已,把你為貨也。況賈爺年老,他眼下未帶長妻來,自然愛惜你。但恐到任后,接長妻到,必然酷虐你,罵詈鞭撻,自是不免。自古道:‘寧作貧人妻,莫作貴人妾’。今暫送你去,不日即登船矣。你夫暗以船隨行,其船夜掛一白褲為號。你夜間若可逃,即逃過白褲船來,夫即在接你矣。切莫貪睡,誤你夫終身;且你自受苦楚。”計故挽妻衣,涕泣面懇曰:“你肯許歸,任你去;若不能逃,吾寧與你同死,決不忍相舍。”危氏亦泣曰:“父母有命,怎的不歸?只你要隨船候接,不可耽誤。”三人商議已定。
次日,賈知縣遣人迎婚,計為媒送去,賈與危氏在店成親。又次日,危亦備席待婿,兼為起程。第四日,賈同妻收拾上船,危、計二人送別殷勤。船行一日無恙,次日泊于洲渚。計暗以船隨,挨附其旁,掛一白褲于上。危氏同賈夫出船頭觀玩,見白褲船在旁,知計夫在候矣。夜與賈宿,著意綢繆,盡云雨之歡。賈以暮年新娶,夜夜不虛;況此夜船中又盡興一次,帖然鼾睡矣。危氏遂密起,爬過有白褲船。計夫早已在候,相見歡甚,正似花再重開月再圓也。夤夜撐船逃回。
次早,賈知縣醒來,不見危氏,心甚疑怪。再差一家人,往危老家報。危家驚異,疑是船中乖爭,致逼投水,即赴府具狀,告苛逼溺命事。家人數日回報,賈知縣欲赴任期,不能久待,亦不往訴辨,自徑投任去。三年后,入京朝覲,差家人送些少儀物與危老,見其家有一少婦,抱一幼子,宛似危氏,馳歸報主。及賈知縣打轎往,并不見蹤。問昨婦何人,危云:“妻姨之女。”其妻反出來涕泣詰罵,扭問取人,又被騙銀十兩,方得脫身。此誤娶棍女而人財兩空,又受盡多少閑氣也。
按:娶妾于妻岳之家,既在店成親,又送別登舟,可謂極穩矣。誰知在船后,夜復能逃?故在外娶妾,不唯審擇外家,兼亦宜審媒人居止,及靠店家一同核實,方可無失。然大抵不及娶本地人女,為更穩也。
買銅物被艄謀死
羅四維,南京鳳陽府臨淮縣人。同仆程三郎,帶銀一百馀兩往松江買梭布,往福建建寧府賣,復往崇安買筍。其年筍少價貴,即將銀在此處買走烏銅物,并三夾杯盤諸項銅器,用竹箱盛貯,并行李裝作三擔。崇安發夫,直到水口陳四店寫船。陡遇表親林子達,亦在此店中。達問:“買甚貨物?”維曰:“只買些銅器去,更帶杯盤等,欲留家用。”達同牙人陳四,代討一箭船。舵公賴富二、水手李彩、翁暨得搬其行李上船,甚重,舵公疑是金銀,乃起不良心,一上船后,再不搭人。維曰:“我要速去,何如不搭人?”舵公曰:“今將晚矣。明日隨搭數人,便開船。”維叫三郎買些酒菜,今晚飲用。舵工與水手三人商議:“今晚錯過機會,明日不好動手。”維與仆飲醉熟睡。半夜后,舵公將船移于閑處,三人將他主仆以刀砍死,丟尸于江。打開打看,乃是銅物,止現銀壹十五兩。富二曰:“我說都是銀子,三人一場富貴。原來是這東西!”彩曰:“有這等好貨物,也多值銀。”富二曰:“發在何處去賣?”彩曰:“何愁無賣處?可安船在一處,沿途發賣,豈無人買?”
林子達與四維分袂之后,已三個月矣,始到家中往拜四維。維父曰:“小兒出門,尚未歸。”達曰:“差矣!”三月前,我在江西水口,同他在牙人陳四店相會。我與牙人同他去討船,說他在福建買銅貨,以竹箱裝作三擔,竟歸來本處發脫。莫非舵公行歹意乎?”言未畢,父母妻子舉家大哭。達曰:“且勿哭,倘在途中發賣也未可知。或舵公行歹意,必以銅物賣各處。試往各店蹤跡銅物,問其來歷,便見明白。縱銅物無蹤,再到水口牙人陳四家,尋舵公問之,必得下落。”維父然之,叫次子羅逵隨達去訪。
訪至蕪湖縣,鋪中見其銅物,即問:“此銅物是公自買的,抑或他客販來發行的?”鋪主曰:“三月前,有三個客人來賣者。”達曰:“何處人?”曰:“江西人。”達驚惶曰:“差矣,失手是實。”即同逵徑至水口,問陳四曰:“前裝表親貨物的舵公,是何處人?”陳四曰:“沿山縣人。”達道其故,即同陳四到沿山捕捉。
斯時,李彩、翁暨得賣得銅器,銀入手,各在妓家去嫖。林、陳窺見彩,即躲之。林子達曰:“他在院中取樂,必不便動。我與你往縣去告,差捕兵緝拿,恕不漏網。”二人入縣告準,陳爺差捕兵六名,同林、陳往院中去捕緝。彩與得二人正與妓笑飲,陳四指與捕兵,俱擒鎖之。再到賴富家來,富方出門他適,遇見亦被捉獲。三人同拿到官,陳爺審問,將三人夾敲,受苦不過,只得招認。彩曰:“彼時搬箱上船,其重非常。疑是金銀,三人方起意謀之,將尸丟落于江。開其箱看,盡是銅物,只得現銀一拾五兩,悔之無及。銅物沿途賣訖,銀已分散。今其事敗,是我等自作自受,甘認死罪。”陳爺將三人各打五十板,即擬典刑,贓追與羅逵、林子達領歸。二人叩首而去。
按:溪河本險危之地,舵公多蠢暴之徒。若帶實銀在身,須深藏嚴防。或帶銅器鉛錫等物,鎮重類銀,須明與說之,開與見之,以免其垂涎,方保安全。不然,逐金丸以彈雀,指薏苡為明珠,其不來奸人之睥睨者幾希。若維仇之能報,猶幸子達之得其根腳也。使非因寫船者以窮其舵公,何以殲罪人而殄厥慝乎?然誅逆何如保躬?死償何如生還?故出行而帶重物者,宜借鑒于斯而慎之密之,其永無失矣。
帶鏡船中引謀害
熊鎬,章富人,乃世家子也。力足扼虎,兼習棍棒。嘗月夜挾二婢往后園,遇一虎跳墻入,即退入家,各持鋼叉、大杖出。虎對面撲來,鎬以叉抵,順放于地,急打一下。虎復再撲,鎬又叉放之,再打一下,虎遂回身而去。鎬從后趕打,虎為之倒。疾呼二婢曰:“速來助。”二婢各以大杖以鏖之,虎立死杖下。時稱之曰“打虎鎬四官”。
后思遍游各勝處,故脫兄云:“將出外買賣。”兄阻之曰:“汝剛而無謀,莫思賺錢,還恐生禍。”鎬曰:“老仆滿起有力多智,與我同去,何妨?”兄不能阻。鎬帶百馀金行,曰:“吾出外相機置貨,雖不得利,豈折本乎?有誰人欺得我者!”及游浙粵,有貨可買者,仆滿起曰:“此價甚廉,買歸必得利。”鎬曰:“吾遠到此,未遍覽此中景致,若遂置貨,安能輕身自由?”仆累稟幾次,皆不見聽,知其志在浪游,不思利也,后只任之,主飲亦飲,主行亦隨。不半年,本去三分之二矣。起復曰:“不歸將無盤纏。”鎬曰:“本雖少,亦要置些貨歸,可當遠回人事相送者。”又挨兩月,到湖州,起又催歸。鎬曰:“買何物好?”起曰:“筆墨上好。”鎬曰:“不在行不會揀擇,恐受人虧。亦須更買甚物,與母嫂及我妻者?銀本已折,省他輩多口。”起曰:“細緞、鏡好。”鎬曰:“細緞無多本,不是這般客。不如買十兩筆墨,十兩鏡罷。”起曰:“亦好。”催趲買歸,只兩小箱。鎬曰:“此貨甚妙,又簡便易帶。”
及到江邊搭船,舵公見財主威儀,家人齊整,奈何行李只兩小箱。及抬入船中,覺箱中鎮重,想必盡是銀也。故以言動問曰:“客官從何來,亦不多買些貨物?”鎬以本少,恐客商見輕,故謊言:“吾家兄敝任在湖廣,吾從任中歸,未買得甚貨。”舵公曰:“原來是大舍。”又見家人伏侍恭敬,每呼主為相公,使用皆大手面,不與諸商一類,以此益信為真官舍,船中人皆敬讓之。及到岸,諸商都搬起船。舵公獨留熊大舍曰:“船中客官多,未能伸敬。念備一杯酒,敬請大舍。”即上岸,多買佳肴美酒,夜間勸飲,甚是殷勤,熊鎬寬心放飲。舵公又苦勸家人酒。滿起心知其非好意,初詐推不飲,后難禁其勸,亦飲數杯,推醉去睡。熊舍憑舵公勸飲,真醉不醒事。起俟其睡熟,即起對舵公曰:“吾非真醉。今將近家,心中憂悶,吃酒不下耳。此相公酒色之徒。大相公在任中,將幾百兩銀打發他歸。在路上嫖用都盡,只帶得幾把筆,幾面鏡歸,與侄子輩作人事耳。明日大老爺歸,必責我不能諫阻。世有此人,見酒如糖,又好夸口,怎麼諫他?我試開兩箱與你看,其中哪有厘銀?”即取鎖匙開兩箱,惟筆與鏡,并無銀兩。起取兩面鏡送舵公,曰:“一路來多蒙照顧,各送一鏡與你用。”舵公曰:“主物不可擅送人。”起曰:“拿一半去,他也理不得,到家后那曉得數。”復鎖住箱,與舵公去睡,起一夜提防。次日上岸,熊曰:“難得舵公如此好意,再償他銀一錢。”
及歸家,起曰:“可數過鏡,勿令有失。”鎬檢過曰:“更失兩面。”起曰:“吾將這兩面鏡,換你我兩顆頭歸。主人尚未知乎?”鎬曰:“你何狂言?”起將船中勸飲事,一一敘之,曰:“彼非欲謀害,將別之人,何如此更費酒饌,若殷勤乎?”鎬驚曰:“是也!非爾知事,險喪二命耳!”一家人聞之皆喜,賞滿起。
按:鎬本膏粱之子,以縱性為快,以夸口為高,哪知世路之險?若非滿起心明,輕以二命付魚腹耳。凡遠行者,主若疏滿,得一謹密家人,亦大有益。故旅以喪童仆為厲,以得童仆為吉。圣人系旅之義大矣哉。
行李誤挑往別船
陸夢麟,江西進賢人。往福建海澄縣買胡椒十馀擔,復往蕪湖發賣。有一客伙,將硼砂一擔對換,馀者以銀伐之。次日,叫店家寫舵公陳涯四船,直到建寧。諸貨都搬入船,只一仆詹興,挑實落行李一擔,跟夢麟同行。途中陡遇一鄉親,動問家中事務,語喇喇不能休。乃命仆先擔行李上船,再來此聽使用。仆挑往別船去,收在船艙已訖,再來尋主,尚與鄉親談敘未決。見仆來,即差之別干,始辭鄉親到船。查行李未見,即將家人打罵;又坐舵公偷去,狀告本縣胡爺,言舵公盜他賣胡椒銀一百馀兩,以店家祝念九作證。舵公訴:“船中有客商十數伙,哪見他仆挑行李上船?”胡爺拘來審問,同船眾商都談,未曾見挑甚行李。胡爺曰:“船不漏針。別貨物都在,獨行李有銀便會失落?”將舵公敲夾,不認,曰:“是他仆詹興見囊中有銀,自盜去以陷我;或錯擔別船去,以致有失。小人雖夾死難招!”胡爺又審詹興曰:“想是你錯認別人船為己船,忙中有失,非你背主,好好招來免夾。”詹興不認,乃夾敲一百。受苦不過,只得招認:“是主人路遇鄉親談話,我自擔上船去,藏入船艙訖,再回聽主差喚。及到船,并未見行李。是我一時錯認,以致有失。恐主人加罪于我,我故不敢承。望老爺救小人一命。”胡爺將詹興責三十板,勸夢麟曰:“是你自錯。凡出外為商,銀物不可離身。當擔行李時,須叫詹興看守,待你到船,然后差別干;縱錯上別船,亦不會失。今若此,是你命該失財,豈可以怨仆乎?”各發出免供。
按:貨物上船,須不離人看守。要防舵公侵盜,又要得智仆為吉也。故雛仆之挑行節,銀物所系,須跟在身邊,托在實落,方無所失。若先令挑去,錯寄別船,安能無失哉?然麟徒知敘舊之談,致仆誤喪其財而干訟者,何其愚也!諸商鑒此,可為后戒。
腳夫挑走起船貨
建城溪邊,凡客船到岸,眾腳夫叢集,求雇擔代挑入城。有老成客,必喝退眾夫,待船貨齊收上岸,都數紀定,然后分作幾擔,叫幾名腳夫,自相識認,乃發入城,急令人跟行其后,方保無失。若雛家到,眾腳夫不管物件檢齊否,即為收拾上擔,及急跟夫去,多致遺物在船中未盡收。
有侯官縣一田秀才,出外作館。年冬歸,得束金四十馀兩,衣被物件亦十馀兩,共作兩大籠。經過建城,欲入拜鄉親,命一腳夫挑籠先行。田乃儒家,從后緩步隨之。腳夫見其來遲,一步緊一步,趲入城門;人鬧攘處,更是疾行,遂挑入曲巷逃走。田從后雖叫“止步”,哪能止得!入城曲巷多歧,何處可尋?次日,往府呂巡捕呈之。
呂捕衙是精明官,以腳扶拐物,須用腳夫查之。即叫二差人來:“你認定這田相公,今午后穿白長衫在船中。行李到,必有腳夫挑走,你二人從后密跟,到他家拿來。”再對秀才曰:“你今再討假行李一擔,在十里外搭船來府,照前日到岸時,叫腳夫來挑。你穿白長衫去,此兩差人易認。若已在旁,你故意緩行,任此腳夫挑去,必能拿得前腳夫來。”秀才未會其意。
即日下午,備行李從十里外搭船到,見此兩美人在旁,各相認得,故叫腳夫挑行李,從后緩隨。腳夫果然挑走。二公差迤跟到家拿住,曰:“呂爺叫你。”腳夫黃三不知來歷,只得隨往。呂爺曰:“你緣何挑走秀才行李?”黃三驚曰:“只暫寄我家,便欲送還。”官止喝:“打五板!”田秀才方到衙。呂爺叮嚀黃三曰:“今日饒你罪。這田相公昨日被腳夫挑走一擔籠,限你兩日代根究來;若尋不出,定坐你賠。”黃三曰:“河下挑夫,兩日換一班。昨日不是我輩。”呂爺曰:“你即根究昨日的。”
黃三密訪兩日,不能得。第三日,公差來拿。到半途,見一腳夫柳五,將銀三錢換錢用,隨即買魚肉等歸家。黃三再拿到衙,稟曰:“并訪不得。只今遇柳五換錢,多買魚肉,事有可疑。”捕衙立差四人,同田秀才、黃三直往柳五家搜。只一間小房,搜果見贓。拿到捕衙,柳五供曰:“銀物現在。前五日未敢出門,今日止用銀三錢換錢,買物作歡。拐盜是實。”捕衙發打二十板,曰:“你二腳夫拐資客貨,各該擬徒。但黃三捕出柳五,以此贖罪,再打十板釋放,以懲后日。姑念柳五窮漢,只擬不應罪,納完發放。”再叫田秀才具領狀來,盡將原物領去。不數日,拿得真贓正犯,非有治才,安能如此哉!
按:腳夫挑走貨物,處處有之,故出行最宜慎防。若呂捕衙之發奸得捕盜不遺余力者,全在以腳夫查腳夫一著。所謂“以蠻夷攻蠻夷”是也。又諺云“賊拿賊,針挑刺”,亦此意也。雇夫者可以為戒,捕盜者可以為法。
十三類 詩詞騙
偽裝道士騙鹽使
唐寅,字伯虎,又字子畏,南京吳趨里人也。中弘治戊午南京解元,因事被黜之。后遂放浪不羈,流留花酒。善詩文,畫極工。與文征明、文征仲、祝希哲等為友,皆極一時之名流也。日游平康妓家,滑稽為樂,隨口成文。有一皂隸,攜紙一張求畫。伯虎援筆,畫螺螄十馀個,題詩于上云:“不是蝤蛑不是蟶,海味之中少此名。千呼萬呼呼不出,只待人來打窟臀。”眾皆大笑。偶一日出,見縣前枷一和尚。眾人請曰:“可將此和尚作詩一首。”伯虎詢知和尚被枷緣由,援筆題于枷上曰:“皂隸官差去采茶,不要紋銀只要賒。縣里捉來三十板,方盤托出大西瓜。”知縣送客出來見之,問是何人所作,或以伯虎對,即將和尚釋之。其捷于口才,大約類此。
一日,與祝希哲等十數輩,攜裝游維揚,日與妓者飲酒,聲色為樂。將及一月,資用殆盡。希哲曰:“黃金用盡,作何計策乎?”伯虎曰:“無妨!當今鹽使者,資財巨萬。我和你二人,可假扮女貞觀道士以化之。”二人即扮道士。值鹽使者升堂,二人俯伏階下,云:“女貞觀道士參見。”鹽使者大怒曰:“豈不聞御史臺風霜凜凜耶?是何道者,敢此無狀!”將撻之。二人徐對曰:“明公以小道為游方覓食者耶?小道遍游天下,所交者皆極海內名流。即如吳邑唐伯虎、文征明、祝希哲輩,無不與小道折節為友。凡詩詞歌賦,應口輒成。明公如不信,愿奏薄技,惟明公所命。”鹽使者乃指堂下石牛為題,命二人聯詩一首。伯虎應聲即吟云:“嵯峨怪石倚云邊,”哲云:“拋擲于今定幾年。”虎云:“臺蘚作毛因雨長,”哲云:“藤蘿穿鼻任風牽。”虎云:“從來不食溪邊草,”哲云:“自古難耕隴上田。”虎云:“怪殺牧童鞭不起,”哲云:“笛聲斜掛夕陽煙。”
鹽使者覽畢,霽色問曰:“詩則佳矣。將欲何為?”二人曰:“頃者女貞觀圮壞。聞明公寬仁好施,愿捐俸金修葺,以成勝事,亦且不朽。”鹽使者大悅,即檄吳興二縣,可給庫銀五百與之。二人見鹽使者應允,速夜赴吳興,假為道士說關節行狀,對吳興二縣云:“今有鹽使者修葺女貞觀,此系盛舉,可依數與之,不可寬緩。”吳興二縣果如數與之。二人得銀大悅,曰:“不將萬丈深潭計,安得驪龍項下珠?”復往維揚,聚交游十數輩,于妓者家歡呼劇飲,縱其所樂。不十數日,五百之金費用殆盡。后鹽使者按臨吳興,束衣冠往女貞觀,則見其傾圯如故。召吳興二縣責之,二縣對曰:“日前唐伯虎與祝希哲從維揚來,極稱明公興此盛舉,小知縣即依數與之矣。”鹽使者悵然,知為二人所騙,但惜其才,故亦不究。
按:唐伯虎、祝希哲,皆海內一時名家也。但以不得志于時,遂縱于聲色,青樓酒肆中,無不聞其名。然非口若懸河,才高倚馬,何以能傾動使院?此之騙,可謂騙之善矣。獨計當今冠進賢而坐虎皮者,咸思削民脂以潤私橐,斂眾怨以肥身家,其所以騙民者何如!乃一旦反為唐、祝所騙,亦可為貪墨者一儆。但其知而不究,亦可謂有憐才之心者矣。
陳全遺計嫖名妓
金陵陳全者,百萬巨富也。其為人風流瀟灑,尤善滑稽。凡見一物,能速成口號。嘗與本地院妓往來,唯一妓最得意。夏間瓜初出,院妓將瓜皮二片,放于門限內,詐令一人慌忙叫全云:“某姐姐偶得危病,要你一相見方瞑目。”全即乘馬速至,慌忙進門,腳踹瓜皮跌倒。眾妓鼓掌大笑云:“陳官人快做一口號,不得遲!”全即答曰:“陳全走得忙,院子安排定。只因兩塊皮,幾喪我的命。”眾妓欣然,遂會飲而罷。
又一日,與眾妓游湖,見新造一船。眾妓云:“速作一口號,勿遲!”全即答曰:“新造船兒一只,當初擬采紅蓮。于今反作渡頭船,來往千千萬萬。有錢接他上渡,無錢丟在一邊。上濕下漏未曾干,隔岸郎君又喚。”眾妓皆歡然嘆服。凡游戲口號,類如此。
彼時,浙江杭州有一名妓,號花不如。姿態甚佳,且琴棋詩畫,無不通曉。但身價頗高,不與庸俗往來,唯與豪俊交接。每宿一夜,費銀六七兩方得。全聞之,欲嫖此妓,因而騙之。故令十馀家丁,陸續運船到杭,彼與二三家丁先往。到花不如家,即令家人扛抬皮箱一個———下面俱系紙包磚石,上面一重,俱是紙包真銀,每十兩為一封———入花不如臥房內,當面開箱取銀,賞賜妓家諸役甚厚,奉不如白金十兩。不如與眾役俱大歡喜,以為此大財主也,所得必不資矣。不如問曰:“客官貴處?”全曰:“金陵。”又問曰:“高姓?”答曰:“姓浪。”又問曰:“尊號?”答曰:“子遂。”不如整盛席相款。子遂不去,只在彼家。過兩日,又一家人來報云:“某號船已到。”子遂云:“馀貨只放船內,但扛抬皮箱進姐姐家來。”如是者三四次,皮箱有五六個在不如臥房內矣。子遂見不如帶珠,云:“你這珠俱不好。我有大珠數百顆,個個俱圓,候此號船到,我去取與你。”
將及月馀,子遂欲心已足。有一家人來報云:“某號船到。”子遂對不如言曰:“此號船不比前船,俱是實落寶貨,須我自去一看,兼取大珠與你。其皮箱數個,安頓在你臥房,你須照管,我午后方能進來。但叫你家丁一人,并頭口一個,同我去。”不如遂令一人跟隨,并驢仔一個,與子遂同去。
行至半路,子遂慌忙言曰:“我鑰匙一把,安放在你姐姐房內,一時起身,未及帶來,你要去取來。”其人即回取。子遂云:“且止!要有我親手字去,你姐姐方肯把鑰匙交付與你。不然,取不來。”子遂乃下驢入紙店,寫一口號云:“杭州花不如,接著金臺浪子遂,著了人,賠了驢。從今別后,哪得明珠?”封識與那人回。不如開封視之,知被騙矣。忙開皮箱一看,俱系磚石。子遂預令家人買舟俟候,一到河邊,即上舟回京。后不如細訪,亦知是南京陳全,然已無如之何矣。
按:妓家嘗是騙人,輕者喪家,重者喪身,未嘗有被人騙者;況花不如高抬身價,選揀孤老,其騙人財尤難計算。豈知有陳全之術,又有神出鬼沒者乎!賠人賠驢,悔無及矣。此雖陳全之不羈,亦足供籠絡院之一笑云。
十四類 假銀騙
設假元寶騙鄉農
昔有一人,本農家者流也。辛苦耕田,服食淡薄,而性甚慳吝,家頗充裕。外地有騙棍到此地方,知這鄉農性貪識惘,遂探其某日當在某處耕田,預將假元寶二個重一百兩,埋藏其處。俟鄉農正在力耕之時,賊棍故意在其山畔,作左尋右尋狀。鄉農問曰:“你這人在此尋甚麼?”棍云:“我在此尋些東西,你問我則甚?”鄉農只得默然。棍又認此樹,復認彼樹,如有所失狀。鄉農又曰:“你這人好笑,只管滿山認樹何為?”棍曰:“實不相瞞,我先父往歲曾被流賊所劫,亦同入伙。后來銀子甚多,孤身難帶,將銀埋在各處,留下一帳登記,欲再來取,不幸死矣。今我依帳來尋此處樹下的,不知哪個樹是。幸遇你在此,可來助我尋。若尋得,分些與你不妨。”鄉農遂帶鋤同尋。果在一樹下,尋得元寶二個。棍佯作喜甚之態,說:“此若尋得,則他處皆可尋了。我實肯分些與你,只是此處無槌鑿。”又曰:“此銀我無貯藏所在,不如去你家下,代我尋完,分數個元寶謝你,尊意如何?”鄉農云:“甚好。”但我與你素不相識,一旦至家下來往,豈不招人疑猜?”棍云:“當詐稱是何親故方好。”鄉農云:“有了。我有一妻舅,六七歲時曾賣外江客人,至今并無下落。只認作我妻舅,回來看取姊姊、姊夫,有何不可?”遂將妻父、妻母姓名形狀,一一對棍說訖。
遂領至家下,叫妻子出來見舅。其妻相見,問:“弟弟面貌,如何與我不相類?”棍應云:“弟出外省,那邊風水不同,以此不類。”其妻又問云:“我父何名,形狀何如?母何名,形狀何如?”其棍對言不差。又問:“我叔何名,形狀何如?”棍應曰:“我小時出去,只記得父母,記不得叔了。”妻遂信之。殺雞烹鮮,設為盛饌,以待其弟。鄉農兄弟諸人,各設席相待甚厚。棍對姊夫曰:“我要些零碎銀用,可在你家取過十五六兩,與我雜用。”鄉農遂取己真銀十馀兩,與棍用。
過數日,棍將帳與姊夫查,更有元寶十馀個,在某山某庵中。其庵無人居住,姊夫帶飲食二盒,挑至庵中。時庵中棍已預令二賊在彼伺候,即將鄉農背縛于柱中。其二賊抽出牛尾尖刀,再三要殺之。棍佯勸云:“我受姊夫厚款,吃得他兄弟雞魚多,勿殺我姊夫。”三賊將飲食吃了即去。其鄉農叫天不應,入地無門。至次日午后,一牧童至,鄉農叫救命,得解縛歸家。妻子問曰:“何待今日方歸?舅何不回?”鄉農應曰:“勿說他,勿說他。”至今被人騙者,俗語曰“勿說他”。
近有江源地方一人,被一棍亦如此騙。其妻有智,即以其元寶鑿來與他,知是錫。遂將此棍捆打,勒其供狀,始釋之。茍非其妻有識,亦蹈前鄉農覆轍也。彼時悔之,寧不晚乎!
按:此鄉農心苦力勤,嗇用薄奉以致富,幸矣!何乃為貪心所使,落賊牢籠,以致失財被辱,反不如江源之婦之智哉!然末世滋偽,奸宄百出,近有丟包賊騙人甚多。更江淮間,又有扯遂法,尤難防檢。賊止問你一句,你若答應一句,即被他迷。此妖術也,害人尤多。世道人心,一變至此極乎!偶因前事,遂備述之,以為出途者警。
冒州接著漂白皛
錢天廣,福建安海人也。時買機布,往山東冒州藥王會賣。會期四月十五日起,二十五日止。天下貨物,咸在斯處交卸。無牙折中,貿易二家自處。
一棍以漂白銀來買布。每五兩一錠,內以真銀,如假銀一般,色同一樣。棍將絲銀先對。廣以鐵槌鑿打,并無異樣。打至十馀錠,通是一色。廣說:“不須再鑿槌打。”棍遂以漂白出對,共銀六百馀兩,內只有細絲銀一百馀兩,馀者皆假也。銀交完訖,布搬去了。廣收其銀,檢束行李,與鄉里即雇騾車,直到臨清,去買回頭貨物。取出其銀,皆假銀也。那時雖悔不及,然廣不甚動情,只說云“是我方承得此會,他人出外貿易,從此止矣。”人慨斯人量大,有此大跌,后必有大發也。棍雖脫騙得金數百,然天理昭昭,子孫必不昌隆。蓋假銀天下處處有之,故錄此以為后人之提防,勿蹈天廣之覆轍也。
按:棍之用假銀,此為商者最難提防,必得其梗概,方能辨認。余于壬子秋,在書坊檢得一小本仔,辨說銀之真假,甚是明白。故錄之,以為江湖諸君覽之,則假銀若一入眼,灼然明白。略陳其一二于左:
夫元寶者,坑淘出而原寶。今之官解錢糧,亦傾煎如坑淘出厚色,而成元寶也。俗云“圓寶”是也。
松紋,與細絲一樣,其皆足色也。
搖絲,色未甚足。銀瀉入,以手搖動而成絲也,曰搖絲。
水絲,又名曰干絲,自七成、八成、九成、九五止,通名曰水絲。
畫絲,即水絲。瀉出而無絲,以鐵錐畫絲于其上,曰畫絲。
吹絲,即九程水絲。銀一入,口含吹筒即吹之以成絲也,曰吹絲。
吸絲,以濕紙蓋其上,中取一孔,以銀從孔瀉下,吸以成其絲也,曰吸絲。今人以鐵箔蓋于上,亦中取一孔,銀從孔瀉下,亦吸以成絲也。蓋吸絲自七成起,九五止。九五者,亦看得足色也。
茶花,以紋銀九錢,入鉛一錢,入爐中鍋內不用一毫之硝,明傾取出,以把淡底填于腳。后瀉銀于內,鉛方不露,而自成其粗絲也,曰茶花。
鼎銀,即汞銀也,又曰水銀。以紋銀五錢,以汞五錢半,入鐵鼎中,傾其色通紅于內,取出候冷,拿出其銀,止有一兩,拆汞五分,可打之而成,或造之以成餅。以銀薄貼于外,以墨微灑之,以掩其太白。更能造酒器,及諸項首飾。能拔銀絲,亦猶細絲者,只是色略青些。更有赤腳汞銀,文銀三錢,銅絲二錢,汞五錢半,如同前,傾煎取出,不能打造,亦如同水絲一般。若辨汞銀,其色腳嫩,上面銀薄貼,色不同赤腳者。然色赤而帶嫩,終不如水絲色老。此上古所傳。造此換人,亦發家數千。子孫繼跡不肖,而家即蕭條。害眾成家,終不悠久。
銅,以銅嵌四旁,而后以銀瀉下,藏其銅于中,曰銅。辨之雖看其絲,終不如細絲之明。其絲粗而帶滯礙,即可疑而鑿之,方露其銅。
鐵碎,以鐵碎先放于內,然后以銀瀉諸,適均入其銀內,包藏鐵于其中。至低者亦有九成,九五者有絲。
或以銅碎如前,名曰包銷銀。至低者亦有九成;九五有絲,九成無絲。
鈔仔銅,用銅一兩,入銀三分,入爐中。以白信石如硝抽入,瀉入中。取出鋏四旁者三四分重片,中心者又入爐中傾。再鋏,如此者數次。然后用銀末,以碗極細,用酸砒草搗汁,入硼砂三分,以罐仔同煮。后放前銀末三分,入砒草汁內。以前銅入罐中,以筋炒之,取出,以白水洗去其砒草汁,其色甚白。有一人問曰:“銅中只用銀三分,后又以銀末三分,何能使銀相交于外?”其人對曰:“世間寶物,惟金銀為至寶。若先不以銀三分入銅傾煎,則后用銀末亦為煎煮,必不能入。先以銀三分入內,則后用此銀末煮之,自然相應也。”故造假銀,俗曰“神仙”。然辨此銅,當認銀色,乃死魚白,無青白之色。再看其腳,有兩樣:或用胭脂點,或用石點。須在點腳及死魚白處辨之處,則真、贗了然。
漂白,用銀傾煎細絲一樣,只是甚熱而壁乃薄,而后以,去其下面者,只留上面其薄者,中以白銅傾一無壁,以前上面安于其上,下面用銀箔合其下,用焊焊之。后用滓槌槌其腳,為風鍋無二。雖以鑿鑿開,必不能辨。如辨此,則當時燒焊之際,以火燒去其青青自然之色,如死魚之白,故曰漂白。以此辨之,灼然明白矣。
煎餅銀法,每鉛一錢,銷銅一分。若九成銀一兩,可用鉛一兩;八成可用鉛二兩,七成可用鉛三兩,灰堤中用炭裝爐,慢扇其火,煎至鉛化。若過后,必急扇其火,待油珠大如豆者,即以蓋蓋之,煞出止九五色。如待金花燦爛,煞出即結布于上,曰布心餅,又曰焦心餅。下面蟹眼回珠,二面皆白,即松紋足色。
九成餅,亦出爐白。上乃雞爪面,下面腳亦白。
八成餅,出爐略黑,必用天砂擦之方白。上面蚤斑之痕,剪開略白。
七成餅,出爐墨黑,亦用砂擦及用鹽梅洗之方白,其剪口帶赤。
六成比七成猶不同些。
五成即梅白餅。
鹽燒餅,二錢五分銀出一兩,取出以鹽爛水,調上一重在其餅上,入火燒之,取出以錘打去一重銅皮;又用鹽燒之,再錘打。如此者數次,則外面銅去而自然白,曰鹽燒。
白銅傾者即白鹽燒。
三鋏餅,底是足色餅,用如紙薄,中用白餅熔一餅于中。上面用銀入爐中傾出細絲,入鉛二三錢,取出,瀉入炭鍋,成一餅樣,亦用甚薄,蓋于其上。然后用焊焊成一餅,鋏去其四旁者,中間的餅對面剪鋏,盡可瞞人。辨之其餅厚,上下皆真銀,中間色目異樣。知者以銀面于杉木擦之,即見三樣色。
車殼即灌鉛,以松紋細絲面,以落錐落一孔,然后以割仔入其內割之,盡取其囊中者,留其銀殼。后用鉛灌其內填滿,再用銀打一尖仔尖之,又以鐵鏨仔鏨之,如風鍋一般。然辨此銀,要看其兩面之痕處,即見明白。
倒茅餅,先以上號白信石,用熔成罐不洧水者,以鹽泥固濟,入信石于內。打二炷香升燈盞上,輕清者聽用。以銀七錢、銅三錢五分熔。將起爐時,以前信石七分入銀內,將蓋蓋之。取出天砂擦之,其面上亦雞爪面,如九成銀一般。辨之九成出爐自白,不待砂擦;然此餅鋏口帶黃,九成餅鋏口自白。以此辨之朗然。
更有鐵線餅、江山白、華光橋、神仙餅、糝銅餅、倒插鉛,其馀奇巧假銀數十樣,非言語筆舌所能形容。知者引申觸類,觀此思過半矣。有等游惰好閑、不務生理、受磨喪心、用此假銀茍計衣食,以度時光,此猶窮徒,故不足責;然今貪黜之輩,家頗殷足,尚換此銀,用以毒眾,自圖富厚,以遺子孫。不知喪心悖理,豈有善報,子孫其能昌乎!凡四民交易,止可用七成以至細絲,更低者不可用也。如昧心欺人,不唯陰遣之罪難償,而陽報之網亦不漏矣。
十五類 衙役騙
入聞官言而出騙
里有寡婦,富蓋鄉鄰。止生一子甘澍,年方弱冠,恪守祖業,不敢生放。鄉人路五兩次問之借銀谷,皆不肯,心恨之。歸與妻胡氏謀,要賴他強奸。妻許曰:“可。”又托心友支九為干證,即往分巡道處告。道親提審,先問胡氏曰:“甘澍因何到你家?”胡氏曰:“他家豪富,終日無圖,只是奸淫人婦女。知我男人未在家,無故來調戲我;不從便強抱親嘴,罵他不去。支九來邀我夫販貨,甘澍方走去。”再問支九:“你往路五家何干?”支九曰:“小的與路五都挑販為生,因邀他買貨,聽得(里)面婦人喊罵,甘澍走出。”又問甘澍曰:“你因何與婦人角口?”甘澍曰:“并無到他家,哪有角口?問路五左右鄰便知。”左右鄰都稱:“甘澍寡婦之子,素不敢非為。外間并未聞奸情,此是裝情捏他。”路五執曰:“他萬金巨富,豈不能買兩個干證?”左右鄰曰:“我鄰近不知,他支九隔越一街,豈不是買來作證?”道曰:“路五貧民,何能買人作證?”將左右鄰并甘澍各責二十,定要問做強奸。甘澍出而懼甚,思無解釋。
晚堂退后,道已封門,在后堂周旋閑行,沉默思想,忽自言曰:“錯矣!錯矣!”又周行數次,遂拂衣而入。適有防夫涂山,在外窺道舉動,聞其言錯,想必是審此奸情一事也。夤夜越墻而出,扣甘澍歇家門。歇家開門延入。甘澍正憂悶無計。涂山曰:“你今日事要關節否?”澍曰:“甚關節可解?正要求之。”涂山曰:“道爺適有妻舅到,三日內即要打發起身,唯此最靈。若投他,明日即復審,更大勝矣。”澍曰:“如此得可好。須銀幾何?”涂山曰:“此翻自案事,不比別人情,須百金方可。”澍曰:“百金我出,只要明日復審。”涂山曰:“舅爺今酒席尚未散,吾當即入言之。”澍與歇家送出。道大門已封,涂山復從居旁民家越墻而入。
次日,道出早堂,即出牌復審強奸事。甘澍大喜,以為果驗也。下午再審甘澍曰:“路五曾問你措借否?”澍曰:“他兩次問借銀谷,我皆不肯,因此仇恨,妝情誣我。”再審胡氏曰:“甘澍未到你家,哪有強奸事?將拶起!”路五邊未用銀,一拶即緊。胡氏難忍,即吐實“未有強奸。只措借不肯,故妝情告他。”又將路五、支九各打三十,將甘澍全解無罪。涂山即跟出索銀。甘澍曰:“吾樂與之。”涂山自索謝,澍另以十兩與之。涂山以銀入道卸起,再出索添謝,又得十兩。當時以舅爺關節之力,豈知出道之自悔,而銀盡為涂山所風騙乎!
按:衙役皆以騙養身供家,豐衣足食,其騙何可枚舉!蓋事事是騙,日日是騙,人人是騙。雖罄南山竹,何能悉之;雖包拯再生,何能察之?予素不入公庭,此中情弊,希所知聞。此其偶得于真見者,故述其弊竇如此。然衙中雖人人是奸徒,事事是騙藪,吾唯早完公課,百忍不訟,雖貪吏悍卒,其如我何!故曰:機雖巧,不蹈為高;鴆雖毒,不飲為高;衙役雖騙,不入為高。縱有無妄之災,必有明官能昭雪之者。何也?官皆讀書人,明者多而昏者少也。無奈在衙人役,各以陰云霾霧蔽之耳。故唯忍小忿,不入衙為高也。
故擬重罪釋犯人
富民元植者,家溫行謹,奕世良善,偶與鄉權貴有隙。鄉貴素善葉推官,乃吹毛求疵,砌元植之惡十馀件。葉推官為之送訪,按院即批與葉審。葉提元植,諭之曰:“汝之惡跡,我已備曉,罪在有定。只汝家殷富,不許央關節。若有關節,罪有加無減。且收入監,候拘到被害,即聽審定罪。”葉推官素廉正,從來不納分上。今元植既承面誡,越不敢展轉,只惶懼待罪耳。
適眷親易鄉官,素與植相善,知其事屬仇陷,默地代訴于太府,托轉釋于四尊。太府乘間緩頰及之。葉四尊大怒,歸取元植,責之曰:“我叫你不得投分上,反央太爺來講。這樣刁惡人,定要擬你謫戍!”元植茫不知來歷,叩頭曰:“老爺素不納關節,一府通知;又蒙鈞旨面諭,怎敢央太爺?實不知事從何來。”葉爺曰:“且入監去,定是軍罪。”元植出查,方知事出易鄉官,自以己意代釋,并不使植知也。植思無處可解,尋其用事凌書手,密商曰:“能為我減軍入徒,當以厚禮謝。”凌書曰:“能出百金,為汝計之。”植許曰:“可。”以銀封訖。
葉爺果喚凌書手作招曰:“須尋一軍律擬來。”凌書故以絞罪擬上。葉爺命改招,只可擬軍。凌書過一日再以絞罪擬曰:“訪單中惟謀死親弟一件最重,正合絞罪。馀某條某條,只是徒罪,并無合軍律者。”葉爺尋思:“有對頭之狀,尚不輕入人絞,況是拿訪,而可絞人?”曰:“造化了他,只擬徒罷。”后擬上三年徒。元植欣然納贖,凌書遂安受百金之賄。在葉爺,寧知其外受金而內擬人重罪乎?故衙役之欺官,雖神君不及察也。
按:善有旌獎,惡有拿訪,此朝廷激勸一大機權也。今旌者多由攢刺之巧,訪者或由權貴之嗾,其虛實益相半耳。然猶幸有拿訪一途,可以少惕刁頑,稍為良民吐氣。特被訪者出入于問官之心,高下于權書之手,其情得罪當者亦少矣。當官持權者,或遇大故重情,必虛心詳審,明察沉斷,庶可杜奸欺之一二耳。
吏呵罪囚以分責人
傳包孝肅為官,清廉明察,用法無私,詐不得以巧辨售,罪不得以權貴免,又不納分上。故人稱之曰:“關節不到,有閻羅包老。”
適有富豪子犯奸情真,知難逃洞察,預與一老胥謀曰:“包爺精明,察事如神。我所犯情真,干證又直證,罪實難逃。若重罰猶可輸納;唯痛責實是難堪。有何計可以減責,必不惜厚費圖之。”老胥曰:“明日若當責時,你奔近案前,強辯求申。我從旁呵斥,為你分責,或可減你一半。此外,別無策可圖也。”
次日,包公審得真情,發怒要打富子四十。富子奔近案(前),嘵嘵申辯不已。老胥從旁大聲呵之曰:“速去受責,何須許多說話,罪豈赦你!”包公見之,大恨此吏攬權起威,恐后日竊勢騙人,外必生事,即先責老胥二十板,偏減去富子二十,欲使威不自胥出,不知正落其謀中也。老胥遂得厚賂,而包公漠不知之。
按:吏為奸,皆是知本官性情,而變幻用之。老胥知包公嚴明,豈容胥吏招權?故旁呵犯人,包公必責吏而故恕犯人,以見胥吏之無權,欲外人不畏懾之。豈知于難減責之中,故分責以取其賄,又孰從而察之?公且受胥騙,況后之為官者哉!
十六類 婚娶騙
婦嫁淘街而害命
京城有房八者,為人癡蠢,以淘街為生,家止一老母。一日,房八淘街,往小河邊洗。靠晚來有一婦人,身穿麻衣,旁立看淘洗訖,謂房八曰:“我將往娘家,今晚不能到,暫借你家一歇。”房八曰:“我家歇不得,何不往客店歇?”婦人曰:“客店人叢雜,(住)宿不便。你家有何人?”房八曰:“家有老母。”婦人曰:“有母便可同歇。”
房八引至家,婦人把銀與糴米買酒菜,夜間三人同食。婦人問:“曾娶媳否?”房母答:“家下僅能度日,哪得銀娶媳?”婦人曰:“我前夫死已葬訖,家無親人。今收拾家財,將回娘家,奈娘家又遠。看你兒子孝善,偶然相遇,亦似天緣,意欲為你媳婦,以供奉朝夕,何如?”房母曰:“你雖好意,只恐兒不能供三口人。”婦曰:“我亦帶有些少銀本,諒勤治女工,亦足自給。”房八喜曰:“我算命今年當招好妻。一人自有一人祿,何患不能供?”是晚,遂成親同宿。一夜之間,敘盡風流。男稱前未娶,今如渴而得漿;女稱久失偶,今如熱而遇涼。二人交愛,真如魚水。房母亦大喜天賜賢媳。
次日,婦以銀六錢與夫糴米買菜蔬。第三日,問婆母曰:“何不做身衣服穿?”婆稱無銀。婦又出銀六錢,叫夫在汪客大布店買之。房八既得妻,又前后得銀作家,心中揚揚喜色,往汪店買青布二端歸。婦各將剪去三尺,故持尺量曰:“此是剪剩之布,未成全匹。何被人瞞也?可持去與換。有好銀買布,他何得如此虧人?”房八聽妻言去換。汪店言:“我家哪有零布?是你自剪起胡賴我。”二人各爭一場。汪客令家人再以二端與之。及持歸,婦背地以剪刀刺破幾葉,后將展開,又曰:“如何又換兩匹碾爛布?這布店好可惡!他欺你純善,故敢誑你。今次不換,可放言罵他,怕他什麼!”房八被妻激,忿忿往說:“你以破布誑我。”汪客說:“你買一匹布,來換許多次,店中哪有此功夫!”不換與他。房八便縱言穢罵。汪客怒,喝令家人扯打一頓,后以兩匹布打開看明,擲與之。房八執布歸,言被打之恨。妻怒,頓足曰:“有銀買布,反招他打。他靠財勢,可拼命與他作對。吾與婆能替你申冤。”又激夫到店兇潑。汪店家人又群起痛打,帶重傷而歸。婦哭曰:“必往告保辜狀。”遂往御史處告準。歸買好酒好菜,勸夫多飲,方可散血。夫被其勸,酩酊大醉。夜乘醉,緊綁其手足,以沙塞口鼻,至三更死已久,解其綁繩。婦故喊曰:“你兒身冷了,硬了,莫非是死?”嚇得婆起看,兒已死。二人相對哭盡哀,復往御史處補狀。差官檢驗收貯,遍體都有重傷。汪客驚惶無措。
過三日將審,婦與婆到汪客店曰:“我夫被你打死已的,只我婆年老,我一婦人難獨供膳,把你償命亦無益。你能出銀三百兩,與我供奉婆婆,叫婆具息免檢罷。”汪客聞言心喜,令人擔議,許出銀二百兩,與房母養贍。房母依婦言,自具息言:“身貧老,兒死婦寡,莫能存命。憑親鄰勸諭,著汪出銀一百兩,與氏養贍,免行檢驗。”官準息,將汪客打二十,又罰一大罪,令房八妻領銀而歸。過兩日,婦竊銀二百兩,夜間逃去,不知所往。房母再欲告,汪客又重出二十兩與之,以息其事。
按:此婦是大棍之妻,查得房八止此老母,故遣婦假與為妻,激其與富店毆爭,然后加力打死,則房母必告,必可得銀,然后拐銀而逃。是斷送人一命,而彼得厚利也。世之奸險至此,人可癡心而犯其機阱乎!
媒賺春元娶命婦
福建春元洪子選在京將納妾,媒數引看,多未稱意。適有崔命婦者,年近三十,猶綽約如處子。以為夫除服,入寺建醮。二棍套定,一為媒先引洪春元到寺親看。洪見其容貌秀雅,言動莊重,大是快意。媒曰:“既稱意,須與其大伯言之,此婦是伯主婚。”徑引春元到其家,先袖錢五十文,入付其小家僮曰:“有一春元來尊府看大廈,托討三杯茶與吃。”再出邀春元曰:“他大伯在外即回,可入廳坐。”少頃,一棍稱為伯,從外入。三人敘禮,復坐,小仆捧茶出。媒曰:“令弟婦欲改造,此福建春元欲求娶,敬問禮銀若干?”伯曰:“路太遠些,恐弟婦外家不允。”媒曰:“他目今受官,即叫令弟舅同到任,亦何憚遠?況他世家宦族,姻眷滿朝,即在京亦多人看顧,此不可錯過。但老爺尚未得見令弟婦。”伯笑曰:“舍弟婦人品德行女流第一,往日亦不肯令人見。今日除服,在某寺建醮,往彼處看之易矣。”媒曰:“尊府所出,亦不須看。但問何時肯去,及禮銀若何?”伯曰:“她除服了,亦不拘時去。禮銀須一百以上,她首飾妝奩,亦有五六十兩。”旋引媒起,密曰:“我上賀須四十兩,莫與弟婦知,其身資可減些。”再復入坐,復曰:“明日若交銀,可在花園館中。家中有俗忌,不交銀也。”媒曰:“須請令弟舅同見為好。”伯曰:“彼來自多稱說,待娶后即通未遲。”便送媒與春元出。媒曰:“適間伯與我言,須上賀銀四十兩,其身資可減些。彼不欲弟婦知,欲在園交銀。”
次日,媒引春元及二管家同往園館,又去邀崔家大伯同一小仆挾天平至。媒曰:“要叫一人寫禮書。”伯曰:“亡弟未在,何用婚書?”媒曰:“京城交易,不比共府作事,只記一帳,亦有憑據。”伯曰:“吾自寫何如?”媒曰:“最好。”即取紙與。寫到財禮處,伯曰:“六十兩。”媒曰:“減些,只四十。但要安頓令弟婦有好處,不必多索銀。”伯曰:“兩項可都一樣。”媒曰:“易說的。”寫完了,媒曰:“婚書放在我手,看對銀。”先對四十兩作一總封,又對二十兩付與伯收。伯起曰:“吾取四十兩,財禮任你家中面交;不然,亦不消說。”媒曰:“再加十兩。”伯亦不肯。媒顧春元曰:“何如?”春元曰:“湊起四十兩在你手,到他家交與婦人。”媒曰:“婚書并銀,都要在我手,一同家中,兩相交付。”伯曰:“我的非今日言明,要背交,昨已議定了。若事不成,豈能賴得?”媒惟取四十兩并婚書在手,同春元回店,雇人去接親。媒以婚書付春元曰:“事已定矣,不消帶去。”只同兩管家,領十馀人至崔家,先入廳旁坐。媒曰:“吾叫大伯來。”脫身去矣。
崔家見許多人來,出問曰:“你輩何干?”管家對曰:“來接親。”崔家人曰:“你走錯門了,接甚親?”管家曰:“媒人引我來,怎會錯?”崔家人曰:“哪位是媒?”管家曰:“媒去叫你大伯。”崔家人曰:“有甚大伯?”管家曰:“是你家交銀主婚的。”崔唾其面曰:“你一伙小輩該死的!此是崔爺府中,你信何人哄,在此胡說?”管家曰:“昨同洪相公在你家吃茶,許議親事,已在花園交銀了,今反退悔。我豈怕你的,難道脫得我銀去?”崔家人曰:“誰把茶你吃,誰受你銀?我家哪有出嫁的人?”管家曰:“你前日在寺中建醮的娘子要嫁。”崔家人曰:“啐!那是我主母,曾受朝廷誥命,誰人娶得!我去稟巡爺,把這伙棍徒鎖去!”兩管家見媒人請大伯不來,心中不安,各逃回店。崔家人尾其后,查是春元洪子選強婚,即往府尹告強娶命婦事。洪春元聞告,始知被棍脫,即逃出京去。及府尹差人來提,回報已無期走矣。府尹曰:“他自然要走,怎敢對得!”遂為立案存照,以俟后提。
按:此棍巧處,在見崔家主仆皆在寺,乃哄其家小仆進茶;又云大伯欲背索上賀,在園交銀,故可行其騙。洪春元既失銀,又著走。又府尹信其強娶,為之立案。在外娶妾,信然難哉!作事何可不審實也?
異省娶妾惹訟禍
廣東蔡天壽者,為人慷慨仗義,年四十無子。其妻潑甚,弗容娶妾。一日,販廣錫三十馀擔,往蘇州府賣,與牙人蕭漢卿曰:“我未得子,意欲在此娶一妾,亦有相因的否?”漢卿曰:“有銀何怕無當意女子?”即領去看幾個室女。漢卿曰:“我年過四十,此女皆年紀不相宜,吾不娶也。”
忽有蕩子國延紀,家有寡母鄧氏,年三十三歲,容貌端好。夫死,遺家資千金,被延紀賭蕩罄空,更欠賭銀二十馀兩,逼取無辦。乃與棍商議,詐稱母為妻,欲嫁以償債。媒傳于漢卿,領天壽看之,年貌合意,議身資銀四十馀兩。延紀曰:“氏系過江出身,恐外家阻擋,不與嫁遠。其銀可封牙人手,待臨行上船,我叫人送到船來,人與銀兩相交付。”牙人以為可。
臨行,延紀自雇轎,詐稱母舅家接母。上船后,始知子將己脫嫁于客,心中甚怒,只忍氣問曰:“夫既以我嫁人,何必相瞞,且娶我者是誰?”天壽應曰:“是不才。”婦曰:“看君諒是個富翁,我亦無恨。但我因夫賭蕩,衣資首飾悉藏母家。我同你去取,亦且令母家得知。”天壽信之,與鄧氏偕往。氏入訴其子背將己嫁之事。其兄鄧天明發怒曰:“哪有子敢嫁母者!是何客人敢斗膽而娶?”出將天壽亂打。鄧氏救止曰:“諒客人亦不知情,只不孝延紀,膽大該死!”天明即具狀告縣。鄒爺準狀,差拘延紀,逃走不出;先拘漢卿、天壽到。鄒爺審出大怒,將婚主、媒人各責二十,以天壽收監,著漢卿討延紀。數月,終不能拿,累被拿限拷打。天壽投分上釋監,鄒爺竟不許。人教天壽曰:“賊要賊拿,賭錢要賭錢人拿。何不許銀與賭棍人拿?”不數日,賊指延紀所在,差人拿到。鄒爺審出延紀以子嫁母與遠客作妾,責四十板,擬重典,身資銀追入官;漢卿、天壽各擬杖懲;其母取氏,著兄鄧天明領歸供養,任自擇嫁,批照付之。
按:為嗣娶妾,禮律不禁,特當娶于附近小戶。若出外省,慕色而娶,多釀后患。若此類者,可為炯戒矣。
青蛙露出謀娶情
徐州人陳彩,家資巨富,機智深密,有莽、操之奸。年三十歲,妻妾俱無子。鄰舍潘,常借彩銀,出外為商。彩往家,見其妻游氏美貌絕倫,遂起不良心。邀同本往瓜州買綿花,發廣州等處賣。貨收完,二人同歸。路經西關渡,此幽僻之處,往來者稀。上渡,以篙撐船。彩暗忖:“此機可乘。”從后將一推落江。奔起水面,彩再以篙指落深淵。浸死之后,彩故叫漁翁撈其尸,以火焚之,裹骨歸家。
彩穿白衣,見父母先大哭,而后報兇情。家大小都慟,乃細問身死因由。彩曰:“因過西關渡,上渡撐船,與篙并入水中。水深急,力不能起,遂致浸死。我雇人撈尸,焚骨而歸。”言畢,潘家又哭。彩用將所賣帳薄并財本一一算明,交還之父母。滿家反懷其德,哪知彩之設計謀死也。
至半年后,父潘玉年老,有二幼孫不能撫養,欲以媳招人入贅,代理家事,與彩商議。彩曰:“入贅事久遠,必得得當人方可;不然,家被他破害,后悔何及?依彩愚見,小心支持守節,勿嫁人為尚。”彩言雖如此,而中藏機械甚深。后有議入贅者,玉亦與彩議,彩皆設機破之。因先賄游氏之外家。
布謀已定,自言于玉曰:“吾與令郎至知,本無自贅之理。但事有經權,試與尊叔自籌之。”玉曰:“尊見何如?”彩曰:“吾欲以叔產業悉付我理,請叔族親議立文書,遞年幾多供應尊叔夫婦食用,幾多供應祭墳納役,馀者悉付叔存之,以備二孫婚娶;令媳與我為次室。況我拙荊頗賢,必無妒恚之患。后倘得產男女,必不虧她。是令媳得所歸,而公家亦有所付托矣。”媳曰:“古云‘寧作貧人妻,莫作富人妾。’我夫與他為友,我嫁他為妾,似不好觀瞻。請公公再詳。”玉曰:“難得此人家富忠厚,況又代我理家。我不勞而坐享衣食,馀剩者又存與孫婚娶。文字有我族人為證,何等安妥,不必再疑。”海軍家大小皆以為然,游氏父母亦同聲曰“可”,游氏只得聽命。
不覺嫁后二十馀載,生有二子,又養一長孫。前二子皆已娶媳,亦生二孫。彩之正室前十年已故,游氏與夫極和順。一日,大雨如注,天井水滿。忽有青蛙浸于水中,躍起庭上。彩以小竹挑入水中去,如此者數次。彩平時是謹密之人,是日天牖其衷,暗忖游氏恩情已久,諒談前情,妻必不怨,不覺漏言曰:“你前夫亦似此青蛙。若不生計較,安得與你成夫婦?”游氏曰:“計較若何?”彩曰:“昔時見你貌無雙,要得同床伴我眠。心生一計同貿易,過渡踢他落波心。你夫奔起浮水面,再將篙指落深淵。連奔連指兩三次,亦如青蛙此狀情。”游氏驚號,大罵曰:“你這狼子野心賊,當千刀萬剮!哪有人如此狠心者!”彩被妻罵,無一語可應之。游氏哭奔于路,高聲叫曰:“我前夫被這賊謀死,謀我為妾!我必經官告論,為前夫報仇!”左鄰右舍皆卒聽驚駭。彩叫二子強抬游氏入家,皆跪下苦勸曰:“看家中大小之面,勿說此話。”游氏指罵二子曰:“你父奸謀子豈昌,無端造惡忒強梁。險邪暗害同曹賊,天牖其衷自說揚。呈官告論清奸孽,斬他首級振綱常。我夫雖然歸黃土,九泉之下也心涼。”
長子潘槐、次子潘楊聞游母出,路揚陳彩謀殺其父之事,與潘族眾來問其詳。游氏見二子并小叔,慟哭甚而言曰:“當你父在日,出外為商,嘗問這賊借本。他見我先時有貌,即起歹意。邀你父出外貿易,歸西關渡,踢你父于江中。奔起水面,復以篙指落深淵。如此者數次,因此浸死。”眾等曰:“何以知之?”游氏曰:“適間大雨,天井水溢,有一青蛙被浸,躍起庭上。賊以竹打,抽下數次,蛙因打困浸死。天不容奸,他見此蛙,因自道其故,所以知之。兒可去告,我來作證。”槐、楊聞言,捶胸號天,大哭曰:“這仇不共戴天,扯來打死他!”直入內堂,將陳彩揪打。彩家理虧,自然不敢對敵。彩怒曰:“我縱謀人,罪有明條,豈該你打!”游氏曰:“他罪不容誅,若未經官,錯手打死,則仇未報反成人命。”方鬧嚷間,潘家族眾倏集百馀人,中有無藉者欲掠其家。游氏曰:“物是我的。賊犯法當死,非他所有。我不出證其罪,汝眾何得掠我財物?”
游氏與二子抱牌急告本縣。魏爺準其狀,差拿陳彩到官,無半語推辭,一一招認。魏爺打彩三十板,立擬典刑,即申上司訖。游氏并二子槐、楊各討保,候解兩院。是日,縣看者何止數百人,皆曰:“此婦原在潘家,處中戶;今處于陳,萬金巨富,驅奴使婢,先作妾而今作正室;況年已久,生子及孫。徇情者初談及此,未免哽咽喉干,吞聲忍氣而罷。今徑呈之公庭,必令償前夫命,真可謂女流中節俠,行出乎流俗者也!”
兩院倒案已畢,陳彩正典刑已定。彩托禁子叫游氏并二子來獄中囑咐。游氏不肯去見,只叫二子往見之。彩囑二子傳命曰:“我償潘之命已定,她之怨已酬,而結怨之恩已報矣,何惜見我一面?我有后事欲以付托。”游氏曰:“我與他恩誼絕矣,有何顏再見他?”二子入獄中回話,彩大怒曰:“我在獄受盡苦楚,不日處決。她在家享受富貴,是他潘家物乎,陳家物乎?”言畢,二子以父言傳于母。游氏曰:“我在你父家二十馀載,恩非不深,但不知他機謀甚巧。今已泄出前情,則你父實我仇人,義當絕之。你二人是我毛里天性,安忍割舍?你父不說富貴是他家的,我意已欲還潘家;今既如此說,我還意已決。當你母已死,勿復念也。”二子曰:“母親為前夫報仇,正合大義,我父不得生怨。須念我兄弟年幼,方賴母親教育,萬勿往他家也。”游氏不聽,召集陳門親族,將家業并首飾等項交割明白,空身而還潘家,甘處淡泊,人皆服其高義,羨潘之有妻,仇終得報;嘆子彩之奸謀,禍反及身也。
十七類 奸情騙
用銀反買焙紙婦
宗化人羽崇,家資殷富,性最好淫,常以銀谷生放于鄉下。鄉人唯早午晚在家食飯,午前后都往耕田,并無男子在家。崇偏于半午前往人家取帳,遇單居婦女,千方挑之,多與通好。
人有問之者曰:“凡婦人與初相見,面生情疏,茫不相識,怎好開口便通野話?倘怒罵起來,后何以登其門?”崇曰:“凡撩婦人,臨機應變,因事乘機。或以言挑,或以利誘,或以勢壓,或以懇求,何止一端,全在察其心情而投中之。或無可入機者,試與之講夢,說我昨夜夢一所在去,宛似你家一般,某物在此,某物在此。又夢與你相交,一夜快活,醒來乃是一夢。今日到此,全與夢中相同。如此且笑且說,講了一遍,看她言貌或喜或怒,或不睬,或應對,或疑猜,便可以言投入。彼若發罵,我只說夢;彼若不拒,我便可取事矣。“我嘗往一所在取帳。男子另一處造紙,兩妯娌對焙紙。其伯姆半宿婦人,其嬸子極是少美,我欲挑之。若半聲推拒,隔焙便聞,何以動手?我生一計,包銀一錢,作一塊,密密輕輕與說曰:‘我欲挑你伯姆,把此一錢銀送你;再一包五分,托你代送與伯姆,替我說個方便’。婦人接四包銀,把自己包開看過,見銀作一塊,心中有些喜意,答曰:‘你愛她你自與她說,自然是替,我不好替說。’我便曰:‘若愛只是愛你,但恐你不肯,故托你通伯姆。’罷不應,我便摟之,默然應承。只隔焙干事,那邊全不知。若不如此,反生計較。彼恐伯姆知之,怎肯默然應允?惟先說挑伯姆,彼心道:‘那邊可干事,我這邊密密干,亦何妨?’故不勞而成也。”
按:婦人不愛淫者亦愛財,但深畏人知,故不敢為。唯點壯其心,謂人不能知,彼便敢妄為耳。既許從你,彼之遮蓋,自然更謹密矣。此羽崇騙奸機巧之一節也。然世情鬼魅,有許多深奸隱慝,何能盡述為戒?特擇其近聞者如此。
和尚剪絹調佃婦
壽山寺,田糧五百石,分為十二房。僧皆富足,都錦衣肉食,飲酒宿娼,更甚俗家。每管寺十馀年,銀多欲歸,先約家中定姻,在外蓄發為頭陀,鬢發可縛網巾,即回娶妻當家矣。每兄去弟來,父亡子繼,據為己業,并無異色人得參入。或有畏受家累,不思歸俗者,輒擇村中愚善佃客有無妻者,出銀與代娶。僧先宿一個月,后付與佃客,供不時往宿,僧來則僧之妻,僧去則佃之婦。故諺云:“非僧奸佃婦,乃佃奸僧老婆。”即此俗也。或生子,有全月可認者,則屬某;或交錯無可辨者,則僧與佃分,各得其一,待十馀歲,即領為侍者,實則親子也。故僧家云:“滅燈傳道,寄姓傳宗。”即此也。
有一僧,往鄉取苗租,其佃戶柔懦。見其婦美貌,每挑之便罵,不睬。后冬十月,故買匹好絹,問此婦借剪刀,剪下二尺,曰:“將送人作鞋面。”馀者寄此婦手。兩日后復來取絹,借剪刀又剪二尺,將往送人,馀者仍寄之。婦曰:“送甚人,何不全拿去?”僧曰:“只消許多,可長享用。”婦曰:“我代收藏,亦當剪二尺與我。”僧曰:“你若要,便全匹與你,這兩尺亦與你,不消送那人矣。”婦曰:“果真乎?”僧曰:“惟恐你不受,我久有意送矣。”兩下遂成云雨佳會。僧曰:“你往日罵我,今日何有這好意?”婦曰:“我冬間要做一身衣服,送母親壽,故不得已從你。后日決不肯矣。”僧曰:“那二尺更要一次。”婦曰:“二尺任你送別人。”僧曰:“取多辭少,你好歹。”
及事完了出房,僧曰:“我要禾稿絞一索用。”婦取付之。僧將稿慢慢絞索。婦催快去,僧曰:“在外何妨?”少頃,佃客回,問曰:“你作索何用?”僧曰:“我有絹大半匹要賣,令正說要造衣,送令岳母壽,以你養的豬,作一兩二錢還我絹,將此索牽去。”佃客罵妻曰:“我豬要養,何換此無用絹?急取還他去!”婦取起二尺,將大匹丟出還之,曰:“舍與你!”僧曰:“我還你是價,也不虧你,有甚舍與我?”僧見其取起二尺,知她終是愛財,次月復買藍絹半匹,并前絹送與之。婦罵曰:“禿騾該入螺螄地獄,我豈睬你!”僧曰:“正為你常罵我,故意取回,弄你受氣。不然,我豈慳吝的?你說要一身衣服送壽,前日止一件衣,今敬剪一件下,成就你事,何故又罵?”婦拒不允,僧再三哀求,只前已有情了,終拒不得,復為受之。后遂通往來,難禁斷矣。
按:此婦性本烈,只為愛其絹,遂至玷身。所謂“棖也欲,焉得剛”是也。人家唯禁止僧道來往,便是好事。若入寺,若拜佛,若子寄僧道姓,此皆恥事,切宜戒之。勿圖無影福田,而蹈無窮污垢也。
地理寄婦脫好種
有魯地理,看山頗精。要圖一好地,自葬父。尋至寧城,得一佳風水,落在楊鄉官墳祠后,既難明買,又難盜葬。聞楊鄉官已故,兩公子亦欲求地葬父。魯地理即以此地獻,引二公子來看,果好穴情山。不費買,坐向又大利,即用葬父,將銀三十兩謝地理。魯客不能謀其地,因欲脫其種。乃租楊公子花園門下住家,用銀娶一美婦為妻,與居兩個月,對妻曰:“我要出外行地理,難計歸程。家下若欠缺薪米,已托主人公子看顧你。此是我恩人,因得他銀,故能娶你。我已遠出,這兩公子若調戲你,隨你從他。若與他有情,后日扶持你必厚。但他家多奴仆,切不可與他通。若輕自身,公子必看賤你,后自取困窮,誰來周濟你?”又去托兩公子:“見得要遠出行,地理家下些少,望相周濟,歸時一一奉還。”
公子常往花園,見其婦美,已是動心。地理才去兩日,大公子即來其家,調戲其妻。這婦人已承夫囑,慨然與通,情意好甚。后月馀,次公子亦來戲之,亦從。半年后,魯地理歸,見家中米菜充足,問妻曰:“公子來否?”妻曰:“兩人都來,我都納之。”魯地理曰:“與這好人交,亦不羞辱你。有吃有穿,有人陪你睡,早晚有人看顧,我雖出外亦安。”妻笑曰:“食用還強你在家時,只你不要吃醋。”地理曰:“是他銀娶的,又代我供你,何須妒?但兩人迭來,恐你惹毒瘡。須與他定一月一個,可無生瘡。”
再次又出外,公子又來。婦人曰:“你兩位不時來,恐我成毒瘡。須定單月大公子,雙月小公子方好。”公子曰:“你說極是。自今某月屬某,菜米一應他供給。”不覺經四年,已生兩男子,皆兩公子血脈矣。魯地理將命與人推,皆云后當大富貴。因攜妻與子辭兩公子而歸,二人各贈有厚程。后二子長成,皆登科第,實楊姓之風水,被其暗漏去而不知也。
按:富貴家子弟,多有好淫人妻小者。或致生子,其風水不無分去。觀此地理之脫種,后人可鑒矣。
有一富家子,往佃戶家取租,見其婦美,累挑之。婦不敢從,密報于婆。婆曰:“他富家子,若與他有子,后日亦討得吃。”富子后又挑之,婦即允,與入房中解衣。富子曰:“往時累說不從,今何故便肯?”婦曰:“已對婆婆說過了。”富子曰:“你婆要拿奸麼?”婦曰:“非也!婆曰傍你富家種,若有兒,亦討得吃。”富子一聞漏種話,猛然自省曰:“不可!不可!”連說四句“不可”,因轉言曰:“我非真欲奸,只愛你生得好,故與耍耳。今送銀三錢,與你買粉,我不污你也。”淫情已動,馳歸家,夜與妻交。其夜受胎,后生一男,長中進士,官受知縣。
初上任日,天晴日朗,忽見官堂四大柱上,各有兩個“不可”金字,心中憂曰:“此必不可任此官也。”謹慎做一季官,便推病辭官養親,匆然歸。父驚問故,答曰:“因上任日,見四個‘不可’金字,恐非吉光,故辭官歸養。”父曰:“養親官在亦可。”經一夜,父思到大喜,呼其子曰:“你見四‘不可’金字,此大吉兆,你官必高也。我少年時,挑一佃婦,已允矣。臨行事時,他說要傍我好種,我猛省起,連說四句‘不可’,遂不肯茍合。其夜歸后即生汝,此天報我不淫人婦之德。若是兇兆,何故是金字?又何故四個‘不可’,與我昔言相應也?此是好兆矣。”兒曰:“是也。”隨即寫書托同年,次年復起官。后官至侍郎,一門貴盛。
看此節,可見富貴家子弟不可漏種于人矣。
有鄉官知縣,生四男,皆為秀才,聰明俊偉。一日,鄉官卒。地理為擇一葬地,風水甚佳,曰:“六年兩科內,四位公子當盡登科第。”六年后,地理來取謝。三長公子都中去為官,獨四公子在家款待地理,敬問曰:“承先生許我四人皆發科,今三位兄果中矣。論才學,我更高于兄,獨不中,何故?”明日,地理同四公子再登墳細看,曰:“論此地,雖幾兄弟皆當中,其間不中者,必有故。”公子懇問何故,地理曰:“令先尊幾歲生你?”公子曰:“先父生我時年六十,后七十四歲卒,今又六年矣。”又問曰:“令堂當時幾歲?”公子曰:“其時三十歲。”地理搖頭曰:“我知之矣。”公子曰:“先生知何緣故?”地理曰:“休怪我說。公子必欲中,須問太夫人,你是何人血脈?”公子會其意,夜設盛席,慢慢勸母醉飲。至二更后,吩咐親人并奴婢等各先睡。四下無人,公子跪曰:“兒有所稟,不敢言。不知母親愿我中否?”母曰:“三哥子都中了,我愿你中極切。有甚好歹事,但說無妨。”公子曰:“地理說我不是爹爹親血脈,故不中。必須知誰實生我,方可中。”母本愛幼子,靜夜又無人,酒后又醉了,不覺吐言曰:“地理果高見。彼時你父已六十,衙中某門子后生標致,我實與他生你。”公子已得實,次日謀于地理。地理曰:“須到彼處謀門子骸骨來,附葬旁,來科即中矣。”公子依言,往取而葬之,次科果中。
看此節,可見暗中雜種,人不及知,故有共風水而貴賤懸隔者,其中不無難言處也。
又解某之父,血衰無子。其母夏月熱甚,著單裙睡于床。家蓄有猴公,往奸之。驚醒欲推去,猴欲嚙欲抓,推去不得。睡熟神旺,不覺淫情動,即有孕。解父歸,妻與言被猴奸之故,曰:“此異物,須殺之。”猴既奸后心虧,走于后門大桃樹上,不肯下。解父故與妻戲于樹下。猴見人色喜,方下樹來。解父槌殺之,即埋于桃樹下。后解某生,極聰明伶俐,但跳躍倒地,若猴狀。解母心知為猴種也。以無別子,故不殺之。八歲父死,地理為擇葬曰:“此地極佳,當出神童才子。此子雖不才,但三年后可登高第。”過三年后,地理復來。解母曰:“汝說三年后此子知變,今輕狂如前,奈何?”地理再往墳細看,歸問曰:“此子是安人親生的,抑妾生乎?”解母曰:“此子非親生,是鄰家丫頭與猴生的,欲棄之,我以無子,故血抱以養。”地理曰:“欲此子成器,須得猴骨在,附葬此冢之旁,后日還昌你家。”解母往樹下掘之,其骨猶在。特與地理曰:“鄰人尚留骨在,當如何處?”地理教擇吉日葬之。再三年,果舉神童,后為一代名人。(此聞其鄉陳地理所傳。)
看此節,可見風水之效,捷如影響。人家得好地者,子孫宜守禮法,不可淫欲敗德,致漏脈于人也。
奸人婢致盜失銀
寧城一人,姓李名英,年二十馀歲,聰明脫灑,惟耽酒色。常買夏布,往蘇州閶門外,寓牙人陳四店。其店兼賣白酒。鄰家林廷節,常遣婢京季來買酒。季年方十八,國色嬌媚。李英愛之,因而調戲成奸,買簪圈等送之。同店多有諫其勿惹禍者。英與季兩少相愛,情深意美,哪肯割斷?后廷節察知季與英有奸,呼季責曰:“你與李客私通,我姑恕汝。可密窺英銀藏于何處,偷來置些衣裝與你,后得享用。”
一日,英飲酒娼家。季潛開英房,盜去銀一百馀兩。及英回店,知銀有失,向店主逼取。客伙吳倫曰:“你房內有銀,不可遠飲娼家;即飲亦宜早歸。今蕩飲致失,何干主人事?今午見京季入你房中,必此女偷去。你可告于官,我與店主為證。”
英待兩日,季不來店,乃告于府。廷節訴英欺奸伊婢,情露懼告,先以失銀誣抵。本府張爺審問于證,吳倫、陳四證曰:“親見季入英房,盜去銀是實。”張爺詰曰:“客人房、室女床,二者豈容妄入?季入英房,汝等見何不阻?”倫曰:“英與季私通,亦是實,故英未在店,開門而盜。”張爺審出此情,知銀系季偷是的;奈廷節乃府庠生,季考取之第二,只依廷節所訴,斷曰:“既有奸情,則失銀系是抵飾。以英不合欺奸侍婢,虛詞抵賴。陳四為牙,知有奸情,何不諫英早改?待事敗而猶偏證,各擬杖懲。”
按:此審李英甚枉。特為客旅,宜謹慎自持,豈有奸人侍婢而不取禍者!今店中多有以妻女引誘客人,成奸后賴其財本者。切宜識透此套,勿入其騙可也。
奸牙人女被脫騙
經紀廖三號龍潭者,有女名淑姬,年方二八,尚未配人。容如月姊,貌賽花仙,真個女子中班頭,絕世無雙者。客人張魯,年二十馀歲,磊落俊雅,頗諳詩書,浪跡江湖。一日,買閩筍數十擔,在廖三店中發賣。不時遇風,都放帳未收。日久,見其女豐姿嬌媚,日夜想慕,不能安枕。奈廖三家中人眾,難以動手。而女亦時于門后偷眼覷魯。魯以目挑之,女為俯首作嬌羞態。二人情意已通,只陽臺路隔,鵲橋難渡矣。
一日,廖三家中早起炊飯,與商人上鄉討帳。張魯心喜,乘機潛入其房,與廖女成奸。偷情之后,時有私會。
其母知之,與夫商議曰:“吾女幾多豪門求婚,未肯輕許。今被鼠客所玷,須密捕殺之,以消其恨。”廖三曰:“不可。凡妻與人私通,當場捉獲,并斬呈官,律方無罪。今女與人通奸,并殺則不忍;單殺客人,被罪不至死,豈死無后話?現今筍帳已完,其銀皆在我手。密窺女與奸時,當場捉之,打他半死,以鎖系住,勒其供狀,怕他不把筍銀獻我,彼時亦何說?”妻然之。
未數日,張魯果墮其術。魯曰:“此是我不良。銀須以一半還我便罷,不然吾不甘心。”廖三不允,魯遂告于府,批刑館。吳爺審出實情,問淑姬:“曾許配人否?”對曰:“未配。”又問魯:“曾娶否?”魯已有發妻,乃誑曰:“發妻已死,尚未再娶。”吳爺斷曰:“汝二人既未成婚,須斷合之,以所勒銀準作財禮。”廖三曰:“奸人室女而得成婚,后何以儆?”吳爺曰:“汝牙家常以妻女賴人奸而脫其銀,吾豈不知?若不配合,須將汝女官賣,將銀究論;張魯合懲通奸之罪耳。”魯曰:“一女子安值財禮一百馀兩?須判一半還我,準與其女為奩。”吳爺曰:“為商而嫖花街柳巷,尚宜有節;主人室女,豈容欺奸?”魯且感且哭,盡喪其本,止得一女,又無盤纏可帶,即轉嫁銀三十兩而歸。
按:牙家縱容妻女與客人成奸,后脫其財本,此常套也。惜此女不知,為父母作貨;張魯亦不知,而落此套中。猶幸吳爺斷與成婚,雖失利,猶得婦也。惜其財本稀少,不得同此女歸耳。后之為商者,斷合事本難期望,則脫奸宜慎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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