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留胡子,在現代是個人審美觀念問題,但在中國古代,胡子可是有很多“講究”的。秦漢人特喜歡留胡子,以“多須髯”為美;唐宋時染胡子大為流行,“好染髭須事后生”;南朝時出現刮胡子現象,貴族子弟“無不熏衣剃面”。而出家人剃除須發,不留胡子,則為“遠離煩惱,究竟寂滅”……
古人管面部須發叫“胡子”始于何時?
現代人“胡子眉毛一把抓”,將面部須發都統稱為“胡子”,古人分得很細:嘴唇上的稱“髭”,下巴上的稱“須”,兩邊腮上的稱“髯”。故胡子又有“胡須”、“胡髯”、“髯須”等不同稱呼。成年男性的面部須發,為什麼叫胡子?這一問題不少學者都曾考證過。有一種觀點是,“胡子”這一稱謂或與古代少數民族“胡人”有關。國學大師王國維即持此觀點:“中國人貌類胡人者,皆呼之曰胡,亦曰胡子。”胡人魏時多泛指西域人,隋唐后多指西北、北方的少數民族,男性胡人與中原人最大的不同是面部多長著大胡子。早在秦漢時,人們已注意了胡人的體貌特征,《漢書·西域傳》記載:“自宛以西至安息國,雖頗異言,然大同,自相曉知也。其人皆深目,多須髯。”
或許因為胡人“多須髯”這個原因,“胡子”慢慢俗變為面部須發的代名詞,但細究起來卻不盡然,先秦時已稱面部須發為“胡”了。《詩經·豳風》中的《狼跋》一詩稱:“狼跋其胡,載疐其尾”、“狼疐其尾,載跋其胡”,意思是老狼往前走踩著胡子,后退又被尾巴絆倒;后退又被尾巴絆倒,往前走踩著胡子。可能是受到許慎《說文解字》“牛顄垂也”釋文的影響,傳統都將詩句中的“胡”,理解為頸下垂下來的肉。實際上這是說不通的,哪有那樣的垂肉?應是從頸頜垂下來的長毛,或是頸下垂肉上長的毛發,即所謂“胡子”。
古人為什麼喜歡留胡子?
關于胡子問題,著名學者王力和沈從文曾在20世紀60年代有過一場有趣的爭論。1961年,王力在《紅旗》(第11期)雜志上發表《邏輯和語言》一文中談了一個觀點:漢族男子在古代是留胡子的,并不是誰喜歡胡子才留胡子,而是身為男子必須留胡子。對此,沈從文在《光明日報》上發表了題為《從文物來談談古人的胡子問題》的數千字長文,認為古人并不一定必須留胡子。針對沈從文的質疑,王力隨后發表副題為“答沈從文先生”的文章《關于胡子問題》。兩位大家的觀點究竟孰是孰非這里暫且不論,但古人喜歡留胡子是不爭的事實。古人對胡須的這種特殊情結,或許與對龍的迷信和崇拜有關。
原來龍就長著“長胡子”,當年黃帝騎龍上天,追隨者把龍的胡須都拔了下來,掉到地上的龍須變成了黃帝遺留在人間的一把弓。此事即司馬遷《史記·封禪書》中所謂:“有龍垂胡髯下迎黃帝……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之弓。”顯然,司馬遷所記不過是一種神話,但胡子的神性卻被他寫得活靈活現。龍有胡子,作為龍種的天子自然得有胡子,胡子因此也成了帝王相貌的“標配”,古代帝王大都有胡子。如漢高祖劉邦,《史記·高祖本紀》稱他:“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
胡子長得越長越好嗎?
秦漢時,“多須髯”是美男子的標志。據《續漢書》記載,東漢靈帝時鉅鹿郡太守司馬直“潔白,美須髯,容貌儼然,鄉閭奉之如神”。歷經漢武帝、漢昭帝、漢宣帝三朝的西漢權臣霍光,也因為有一把漂亮的胡子,成為當時有名的美男子。《漢書·霍光傳》記載:霍光“長財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須髯”。三國時期的名人更都是“大胡子”,其中最經典的胡子長在蜀國名將關羽的臉上,有“數尺長”。而最有故事的胡子,是漢魏王曹操的胡子。《三國演義》中專門寫了“曹阿瞞割須棄袍”的故事。
《三國志·魏書·崔琰列傳》記載,曹操手下的謀士崔琰胡子極為漂亮:“聲姿高暢,眉目疏朗,須長四尺”。南朝劉義慶《世說新語·容止》記載,當年匈奴來使,曹操“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安排崔琰替代他接見,他則“捉刀立床頭”,結果匈奴使臣說:“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到底什麼樣的胡子才算漂亮?至少長度要過關。明謝肇淛《五雜俎·人部一》中列出了幾位古代名人胡子的長度——
晉太傅王育、十六國前趙政權開國皇帝劉淵“皆三尺”;崔琰“須長四尺”;劉淵之子、前趙昭文帝劉曜“長至五尺”。另外還有,南朝文人謝靈運“須垂至地”;明朝太子太師石亨、首輔張居正長子張敬修“髯皆過膝”。而張居正的胡子也很長,《明史·張居正傳》稱他:“頎面秀眉目,須長至腹。”這些人都因胡子長得長而留名青史。那麼胡子長得越長越好嗎?也不盡然。相書上即稱:“須長過發,名為倒掛,必主兵厄。”古人留這麼長的胡子平時怎麼吃飯、搞衛生?一般有兩種辦法,一是如《三國演義》中關羽那樣保護胡子:“多以皂紗囊裹之”;再是如編辮子一樣,把胡子扎起來,稱為“纏須”。據《南史·崔祖思傳》,崔祖思的宗人崔文仲,曾獻給南朝齊高帝蕭道成“纏須繩一枚”。
古人愛留什麼樣的胡子?
除了長度,古人對胡子的顏色和形狀也十分在意。當年篡漢的新朝皇帝王莽,為了顯示自己精力充沛和淡定,便把自己花白的胡須染黑,同時召幸在全國選出的后宮美人。此即《漢書·王莽傳》所謂:“欲外視自安,乃染其須發,進所征天下淑女……”染胡子在唐宋時期尤為流行。唐詩人劉禹錫《與歌者米嘉榮》詩便稱:“近來時世輕先輩,好染髭須事后生”;南宋詞人辛棄疾《鷓鴣天》曾感嘆:“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古人還專門研制出了用于染胡須的藥水。據明李時珍《本草綱目》引《危氏得效方》:“染髭發用蝌蚪、黑桑椹各半斤,瓶密封,懸屋東,百日化泥,取涂須發,永黑如漆。”
對于胡須的顏色,古人以紫、黃為貴,即所謂“紫髯”、“黃須”。三國時吳大帝孫權就是紫髯,《太平御覽》引《獻帝春秋》記載,當年孫權與曹操手下名將張遼對陣,張遼事后才知道退走的“紫髯將軍”是孫權。曹操很器重三兒子曹彰,就是因為曹彰的胡子為黃色,認為“黃須兒,定大奇”。對胡子的形狀,古人也有講究。胡子的美丑一般由嘴唇上的“髭”決定,古人為何將口上須發稱為髭?東漢劉熙《釋名·釋形體》是這樣解釋的:“髭,姿也,為姿容之美也。”
古人最喜歡留“八字胡”,左右分兩撇,尾端或上翹或下垂。八字胡近代又叫“仁丹胡子”,與日本人只留鼻下中間一小撮的“方塊胡”完全不同,它是中國傳統且經典的胡子樣式,如宋太祖趙匡胤的八字胡,便最有代表性。但在明清以后,胡子多流行下垂式,少了須尾上翹的神氣勁兒。
古人真的從不刮胡子嗎?
古人認為,“物成乃秀,人成而須生。”胡子與頭發一樣,都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西漢時宣揚符錄瑞應的《春秋元命苞》甚至認為,“發精散為須髯。”因為如此迷信,漢魏及以前人是不會剃胡子的,但到了南北朝時期,時尚有變,男子悄然刮起了胡子。北齊教育家顏之推《顏氏家訓·勉學篇》有這樣的說法:南朝梁全盛時期,一些無所事事的貴族子弟多無學術,“無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駕長檐車,跟高齒履……”
除了追求時尚的青年一族剃面外,古代還有一類人也是刮胡子的,這就是出家人。為什麼出家人要剃除須發?《中國佛教百科全書·儀軌卷》“剃度”條給出這樣的說法:“剃除須發,當愿眾生,遠離煩惱,究竟寂滅。”這意思是,與凡塵作一個了斷。還有一個現象應該說一下,目前常見佛像都沒有胡子,這是否與剃度有關?應該有關系,但筆者認為不是主要原因。隋唐以前有的佛像便有胡子,在唐宋以后則十分罕見,因為此時的佛被完全女性化,生理正常的女人是不可能長胡子的,佛像自然也要“去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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