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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先生說的沐浴命是什麼意思

解夢佬

皇上看中了我的畫像。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有一絲絲慌亂,手下畫著的春宮圖就這麼被墨水暈開——毀了。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畫的春宮圖會被皇上看上。

我愁眉苦臉的跟著小太監進了宮,他手里抱著我大部分的創作,不過他再晚一點來我可能就被我爹給打死了,現在他和我隔著小太監我都能感覺到陰風陣陣。

身為當朝有名的賢臣,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私下里竟然畫春宮圖畫的這麼,這麼,這麼,其實我本人愿意稱之為優秀。

不是我曲甜甜吹,我的畫功連宮廷里御用的畫師都比不了,我見過的活春宮比春風十里處的老鴇還要多。

說是要打死我,我爹還是憂心忡忡的給我交代了一下進宮的注意事項,我總結了一下,五個字,夾起尾巴做人,哦不是,六個字六個字,這下我終于察覺到我內心其實還是有一絲絲慌亂的。

皇上怎麼說,非要算一下關系,大概算是我的伯伯吧,我祖父是赫赫有名的將軍,為先帝打下了江山,也就拜上了把子,所以我爹和皇上也算是兄弟關系。

“曲尚書有個好女兒啊。”

我爹當即冷汗就下來了,我不是很理解,這話難道不是在夸我嗎?

“小女頑皮了一些,還望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更是爽朗的笑了笑,“你這人,還是那麼古板,我說的是真的好,行了,我今天叫你們來是說另一件事情的。”

我抬起頭,又被我爹呵斥了一下:“不得無禮。”

“你覺得當今的太子怎麼樣?”

我爹剛準備開口接話,皇上打斷了他:“我問你女兒呢,放松些,這不是在朝廷上,這就是一次普通的見面而已。”

這我怎麼回答?我也不敢說我招惹過這人不少次,突然想到一個事情,我冷汗也下來了,這太子不會在皇上這里告我狀了吧。

是我在他書本上畫了一個美人的事還是我畫畫的時候不小心讓他看見還把墨汁打翻到他衣服上的事情?

這每一條拿出來都是罪啊。

死了,我完了,我的小命就止在這二八芳華里了。

“小女覺得,覺得,太子為人很好,好在,好在,寬容大度......”我小心翼翼的說,頭垂的越來越低。

這要是告狀了的話,撒謊是不是就是欺君之罪了。

“你倒是沒有小時候活潑了,是我讓你太拘謹了?沒事,你接著說,長相呢,多說一點。”

長相那肯定也是好的,如果他不是太子,他可能就是我圖里面的素材了。

“太子的容貌也是很好的,小女詞乏,大概就想的起來話本里說的傾國傾城。”

“曲甜甜!”

我爹又生氣了,而且還氣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猛然間我意識到,這傾國傾城說的是女子啊。

我心如死灰。

“既然你如此鐘意太子,那這太子妃,就你了。”

“爹,你要是不想要你這個女兒你就再跟娘生一個吧。”

我仗著娘在,故意委屈的抽抽嗒嗒,企圖讓娘幫我擋一擋爹的火力。

“行了行了,你少跟我演戲,你跟我說實話,你和太子什麼關系。”

我收住了動作,坐直了身體:“如果我說,我得罪過他,你,會跟我斷絕父女關系嗎?”

我爹瞪我一眼:“我跟你說正事。”

娘在旁邊好言相勸:“你別兇她。”

“你還偏著她,你看看她一天到晚都在干什麼?誰家的大家閨秀會畫春宮圖!簡直是不知羞恥。”

“爹,這件事還有商量嗎?”我說的是當太子妃這件事。

我爹嘆了口氣:“圣命難違,你也是當嫁人的年紀了。”

從來沒想到,原來,選擇太子妃,可以,如此,草率。

我看著爹娘發愁,想著在圣旨還沒下來之前先去某人那里打探打探消息。

“太子殿下,可否有空和小人交談兩句?”

我樣子做的足,擋在御花園他的必經之路上,仰頭看他。

幾日不見,這廝好像沒怎麼變,不對,他怎麼這麼淡定。

“方便說話嗎?”我懇切的看著他那雙冷靜漂亮的眼睛。

沒想到這個人根本不領情,偏開了頭:“說。”

旁邊的小太監小六子懂事的走遠了,我咽了咽口水:“你知道皇上的決定嗎?”

他問:“什麼決定?”

我眼睛一亮,這就是不知道了,剛打算開口。

“如果你是說太子妃的事情,我知道。”

這句話,仿佛晴天之霹靂,劈到了我頭上,我小心翼翼:“你別生氣,這個,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我其實也不同意。”

“就......那什麼,你不愿意,可以跟皇上說一下,他肯定會聽你的意見的,太子殿下?”

我見他盯著我看,以為他不高興了,聲音越來越小:“這件事解決了,我一定會離你遠遠的,不給你添堵了?”

看他深呼吸了幾下,似乎是在壓抑著怒火,我咽了口口水:“太子殿下,宮中是不允許動用私刑的,那個,我還是等你心情好再來找你吧,再......”

我摸了摸脖子,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勒死人也是不對的,我都道歉了,也很久沒惹你了。”

回想當年,我深得皇后娘娘恩寵,常常進宮和她學畫,我的畫里依稀可見她的筆法,而裴羽這個人,就是我小時候練筆的對象。

他練功的,寫字的,午睡的,反正有皇后娘娘撐腰,我可謂是狐假虎威,逮住小太子欺負,偶爾皇上看見了也并不在意,反而覺得一個可以提升畫技,一個可以磨練脾氣,可想而知,我當時做的有多過分。

當時我爹在外地治水,我娘跟著去了,我就常常被皇后娘娘接進宮里,也不知道自己缺了哪根筋,幾歲的我并沒有尊卑的概念,每每裴羽跳腳,我都一臉無辜的說我們是朋友的話,還要皇后娘娘給我撐腰。

長大之后的我確實收斂了一些,皮也只是在外面皮,到宮里的時候也就偶爾偷偷摸摸的皮一下,然而,我細細算來,偷偷摸摸的皮,可能在裴羽看來,這就是挑釁。

“我沒想拒絕。”

甩下五個字,裴羽就原路走了回去,小六子看熱鬧似的瞅了我一眼,我瞪了回去,嘆氣:“這是真的氣糊涂了。”

原本打算打道回府的我,轉了個彎,摸到了皇后娘娘的寢殿,一眼就看到她彎著身子在修剪花枝。

旁邊的宮女率先看到了我,叫了一聲姑娘,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柳姐姐。”

因為我這段時間比較忙的原因,我和皇后娘娘也是幾個月沒見,再見面總是要收斂些,我乖乖的站在原地,同時驚訝于她修剪花枝的耐心。

皇后娘娘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轉身看著我,招了招手,我走了過去,這才看到已經完全禿掉的花,抽了抽嘴角,果然娘娘還是那個娘娘。

“最近是瘦了,怎麼了?”娘娘的手在我臉上摸了摸,這不太正常的動作讓我有些害怕,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的把小肚子憋了回去,面上帶上一分似有若無的愁色,回答:“娘娘,甜兒此次來這里有一事相求。”

她拉著我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宮女給我倒上了茶,皇后娘娘拍拍我的手,語氣溫柔,還帶著些孩子氣的埋怨:“就知道你這小丫頭沒事不會來找我。”

我嘆口氣繼續:“皇上為太子賜婚的事情,不知道娘娘知不知道。”

“這事,說起來,還是我跟皇上說的。”這語氣不緊不慢的樣子,似乎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的問題,我錯愕了一下,回過神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硬著頭皮道:“娘娘這......”

皇后娘娘托著下巴笑盈盈的看著我:“嗯?想說什麼?”這個人似乎是吃定我不敢說出口,從來都是這樣,拿捏的死死的。

“以后你就要叫我母后了,怎麼樣,要不,你現在叫一下試試?”

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吧,我無奈的抓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娘娘不覺得這樣選太子妃太草率了點嗎?你不記得我有多少次把太子殿下惹生氣了嗎?”

她狡黠的眨眨眼睛,說道:“你是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是他說的,來,給我畫幅畫,讓我看看你畫技有沒有進步。”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表面的那樣,只不過我的心思全都在她說的那句話上。

裴羽說的?怎麼可能。我以為她是讓我放寬心,裴羽不會對我怎麼樣。

出宮的時候,我爹在宮門處等我,表情很焦急的樣子,看來他是真的怕我有去無回。

看來我爹是真的急糊涂了,我拉著他很耐心的說:“爹,咱們回去說。”這地方哪里是說話的地方。

等到馬車走出一段距離之后,我爹一臉凝重的告訴我,圣旨已經下了,現在全盛京的人都知道曲尚書的女兒成了太子妃了。

“這麼快嗎?”我顯然不懂我爹的憂愁,只是想今天得找個機會溜出去,就是不知道回家之后還有沒有針對我的批評大會。

我聽見我爹嘆了口氣,看著我說了一句:“你幼年的時候我就應該把你帶在身邊,是我虧欠你太多了,如今連你的婚姻大事都不能讓你自己做主了。”

這,我還真沒考慮過我的婚姻大事,雖然十六歲是成婚的絕佳年紀,起碼在盛京是這樣的,我一門心思撲在畫上,還覺得時間太早了點。

我安慰我爹道:“起碼這個是我認識的,我從來未怪過爹把我一人放在家中,也一直很佩服爹心懷百姓的做法。”說這話是有緣由的,娘身體不好,爹爹也不肯納妾,所以偌大的曲府就我一個孩子。

當時爹娘先是下江南治水,后是整治下面的貪官污吏,所以春節也未曾回來,就有人潛入了守衛森嚴的曲府,給我下了毒,幾乎快沒命的我被宮里的太醫救了回來,醒來的時候是在皇后娘娘的寢殿里。

只聽見皇上說了一句不能讓賢臣寒心,然而最后下藥的人死了,幕后的黑手也沒能揪出來,我突然長了心一樣請求皇上把消息封鎖起來,起碼不能讓他們擔心。

“既然你這樣想,回去就準備準備開始做嫁衣吧。”

記得十里春風的那個酸書生說過,人生匆匆數載,煩心事總是在的,只不過是哪個更容易煩心罷了。

以前我用這話在一個姐姐那里換了一杯酒喝,覺得這酸話值一杯酒也算是壽終正寢了,萬萬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又很合時宜的出現在我眼前。

嫁衣,關我什麼事還沒出口,我爹看了我一眼,語氣沉沉:“這件事沒得商量。”

“爹,你殺了我吧,不能這樣吧,你什麼時候見我動過針線。”

如果不是馬車跑得過快,我就想現在跳車,以前繡過一次荷包,慘不忍睹根本不能形容,我只知道我把鴛鴦戲水繡成了兩條肉蟲玩兒泥巴之后,徹底對針線這事失去了興趣。

不過也是那之后我才知道,原來荷包上不止可以繡鴛鴦,我開始覺得裴羽那家伙就是故意的,故意刁難我,選一個這麼復雜的花樣給我,早知道我就直接繡一條蟲給他,后來又想一想,他那樣的人,估計也只知道荷包上繡鴛鴦的事情。

因為這件事過于丟人,丟我的人,也丟太子殿下的人,我就誰也沒告訴,并在把荷包送出去賠罪的晚上在院子里刨了個坑把針線包埋了,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估計也就只有當夜的明月和裴羽知道我做過一個荷包了。

我爹摸了摸胡子,又瞪了我一眼:“作畫倒是上心,我看你房間里的那些山水魚蟲,畫的倒是都挺好,放心,我讓你娘手把手教你。”

這倒也不必故意避開我藏著的春宮圖,我默默想著,我一世英名,竟然毀在了皇上手上,我的春宮圖,不行,再想下去我就要吐血身亡了。

沒錯,在皇上發現之前,我在我爹心里的形象還是很好的,雖然,吹拉彈唱琴棋書樣樣稀松,畫技是真的可以拿出去顯擺一番。

說起來還要怪我爹,有段時間我確實對樂器有了興趣,但是我剛把嗩吶拿上手,我爹就給了我手三十竹條,手腫了幾天,所以還是說,這就是我和我爹之間的鴻溝,不可逾越的那種,我爹還是太單純,作為他女兒的我,感到深深的擔憂。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但是停留在我家門口的馬車已經長的望不見盡頭,皇家的有,那些官員大商賈的也有,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不對,是,是,算了,總而言之,我估計我爹又要煩心了。

果不其然,下車的時候我聽到了他長長的一聲嘆息,一邊心疼他,一邊又竊喜,估計這嫁衣的事情,他今晚是不會找我了。

他跑去找我娘親,我圍著比較近的幾輛馬車轉了一圈,嘖嘖,太子妃的待遇原來這麼高啊,有錢。

大概是我畫十年畫才能得到的財富,有錢能使鬼推磨啊,有錢能使磨推鬼。

既然是預備太子妃了,即使心里有些別扭,我又不能顯得太庸俗,這看一會兒的時間臉上沒有露出半分財迷的表情。

不過是最后走的時候被皇家馬車上鑲著的一顆紫色的寶石吸引住視線,而后左腳跘右腳走了一個蛇形位。

很明顯幾聲噗嗤鉆進了我的耳朵里,我整理了一下儀容,假裝沒有聽見,大步的往府里走了進去,一會兒還要干大事呢,行大事者不拘小節的,不拘小節,我催眠著自己。

我閑庭信步的在府里逛了一會,讓所有的丫鬟下人都知道我確實回來后,迅速竄進了自己的院子換了身衣服從墻上翻了出去。

翻墻這件事,還要多謝我的干爹,是真的干爹,就是我后院里靠墻的那棵梧桐木,給了我借力的地方,這是另一個故事了,是謂鳳棲梧桐,我真的沒有給自己臉上貼金,算命先生就是這樣說的。

街上和往常時沒什麼不同,我路過書攤的時候隨手翻了翻,很好,我的作品還活著。

到春風十里的門口時,酸書生正靠在那重金打造的雕花楠木柱子上睡覺,嘴里還念念有詞,看樣子又在做暴富的夢了,這點他和我一樣,說是書生,他其實對銀子更感興趣,我悄悄的走了過去,揚聲:“誰的錢袋子掉啦。”

“我的我的!”酸書生一下子跳起來,眼睛瞇著在地上摸,而后反應過來是我,站了起來,想把灰往我身上蹭,沒門兒,我抓住他的手往他自己衣服上一抹:“這都是金錢啊,孟大才子?”

孟秋白果然還是比較傻,這就被唬住了,我嘿嘿一笑,搖頭晃腦道:“古往今來名留青史的人,哪個不是視金錢為糞土,你剛才手上粘的不就是土嘛,好多錢吶。”

說完這話我立刻往春風十里里面鉆,我知道最近這人被禁止出入春風十里了,我站在門里面看他跳腳的樣子做了個鬼臉。

“李辭安,你怎麼在這里?!你不是不喝酒的嗎?”上了二樓的我一眼就看到了似乎是在借酒澆愁的李家公子。

說起來,我和他的相識也算是緣分,他爹是皇商,生意做的大,但是他自小對書畫更感興趣,索性他爹也不是什麼古板的人,給了他一筆銀子不說,還把街上最好的位置給他做了書閣,那個地方也是盛京文人墨客的常在地,朝廷中也有不少的支持者,甚至連牌匾都是皇上親自賜的。

古往今來有名的書畫,即使沒有原版,也有大師級別的臨摹版在那里,我曾經用我畫的一幅美人撲蝶圖換了他一張大師真跡,可以說,這個朋友我覺得交的很值得。

有的時候,我的新畫冊畫集出來了,他都會專門讓墨閣給我騰出一個地方宣傳,當然,我申明,絕對不止春宮圖,雖然我畫的巫山云雨兩冊書確實是賣的最好的兩冊。

我招呼了站在不遠處端茶倒水的齊小白,他屁顛兒屁顛兒跑了過來,左右看了看,極為小心:“聽說您混了一個太子妃?”

這話說的,我冷笑一下,拍拍小白的肩膀:“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被我打一頓,要麼告訴我,李家公子怎麼了。”

齊小白悻悻然的縮了縮脖子,像是真的怕我打他,看了一眼李辭安,語氣深沉:“再無知己。”

我看他又在演,給了他一腳:“你干嘛呢?是不是幾天沒見就想揭瓦?”

他拎著酒壺委屈道:“我剛才給李公子上酒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說的啊。”

我給了他一錠銀子買糖吃,把他打發走了,走到李辭安面前,這人看著酒杯發愣,我以為他喝醉了,手朝他探過去,卻看他突然一抬頭,直愣愣的盯著我,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我是在做夢。”

……這臺詞放在話本里都已經過時了吧,我又把小白喊過來,加了一盤花生米,光喝酒怎麼行啊,起碼也得一盤花生米吧,瞧瞧這人都開始說夢話了。

估計是吃了我一顆花生米的緣故,李辭安清醒了不少,揉了揉額角:“你怎麼來了?”

“我來辦事兒啊,本來準備明天去找你來著,這下好了,今天可以把兩件事都辦了。”

李辭安把一壺酒推給我,原本蒼白的臉因為喝酒的緣故多了一些紅暈,我聽他道:“陪我喝酒。”

不是不能喝,主要是最近的安排都被打亂了,我有的忙了,喝酒誤事啊,我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看出了我臉上的不愿意,我聽他一笑,莫名的聽出了他笑聲里的苦澀,忍不住好奇:“你是被哪位姐姐還是妹妹傷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你確實不應該喝酒,有人管著了,是不是。”

我點點頭:“我爹娘那不是一直管著我嗎,不過不是,他們管著我我也喝酒啊,主要是最近實在是沒時間了,我一堆事情要忙啊,不然肯定就請你喝酒了。不對,我可以請了啊,小白!”

小白得了我一錠銀子,這下沒一點不樂意了,這見錢眼開的家伙。

“您吩咐。”

我指了指一桌子酒,大手一揮,十分豪邁道:“今天李公子的酒我請了,要多少買多少,記賬記到我名下。”

月末是個好日子,我爹發錢的日子,就是我揮霍的日子,鑒于上個月我的畫冊又加印了不少,大把的銀子進了兜不說,我筆名成幽的名聲也大了不少,雖然很多人心知肚明成幽就是曲尚書的獨女,這并不妨礙我出名,我爹不知道就行了。

可是皇上這麼一操作,我就完全的暴露在我爹面前了,如果沒有太子妃這件事,我可能真的會被我爹打死,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我要走了。”

我一愣,覺得這個時間應該問點兒什麼,看著一盤子花生米,我問到:“去哪兒?什麼時候回來?你爹知道嗎?”

不問為什麼,這個好像是我倆認識以來心照不宣的事情。

“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

我有些茫然,這是什麼問題?

但是按照酒后就要掏心窩子的原則,我還是老實回答:“朋友,合作伙伴,知己也算。”

也算這兩個字好像有點草率,我打算說點什麼補救的時候,李辭安已經手撐著桌子站起了身,看樣子還是有點不太穩當。

“今日一別,我可能很久都不會回來了,我之前跟你說的,我想去看看這秀麗江山,確實該動身了,今天下午我已經將墨閣記在你名下,你替我好好待它,會有人協助你管的。”

說完這一段話,我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只是一下子栽倒在桌子上,不一會兒呼吸綿長的睡著了,又過了沒多久,我還在發愁怎麼辦呢,李家已經派人尋了過來。

我攔住那個我認識的老管家,只見他客客氣氣的對我抱拳:“曲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這個人不太喜歡我我知道,但是今天的情緒也太明顯了。

“你家公子怎麼回事?”

老管家客客氣氣:“我家公子已經打算出去游歷,墨閣已經交給小姐了,希望小姐珍惜。”

哦,珍惜,等等,給我干嘛啊?

我剛想明白李辭安說的確實不是醉話,打算拉住老管家好好說道這件事情,卻看他們已經架著李辭安走遠了,還真是,算了,明天再去找他一趟吧。

小白見我一個人了,又摸了過來,我尋思著,是不是該告訴言姐姐小白老是偷懶。

“什麼事情?”

我吃著花生米,突然不是很痛快,可能是花生米有點兒咸了,我一拍桌子,剛想沒事找事,就聽小白大叫一聲,慢著。

“我有話講!”

暫時先忍一下吧,我如此想著,手里抓著一把花生殼看著小白,如果他敢耍我,我就把這花生殼塞到他嘴里。

小白上半身倚著桌子,看起來風情萬種,緩緩道:“我剛才上茶的時候,好像聽到那邊的客人在說有關李公子的事情。”

“說。”

小白猶豫了一下說:“我覺得這不太靠譜,他們說李公子是情場失意了,想出去散心,也有可能不回來了,畢竟李家還是要靠李公子來接手。”

“行了,這話根本不是你能說出來的,說實話,不然你把銀子還給我。”我拍著他的肩膀威脅他,“你想想值不值得。”

小白很有覺悟的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個信封交給了我,說:“我就跟李家公子說了你不會聽我的話,這個是他讓我明天交給你的,雖然他剛才拉著我互訴衷腸了一番,但是我也實在聽不懂他的話,這個信應該能解釋吧。”

我眼尖的看到了他懷里的一塊金子,突然有些心疼我的銀子了,李辭安這人出手還真大方,齊小白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臉驚恐的看著我:“你,你,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嘿嘿嘿,你就從了我吧。”我緩慢伸手,看他屁滾尿流的逃跑了,咂咂嘴,把信拆開,這字寫的,真是漂亮,估計這信要拿出去賣,可以值不少錢,啊不對,我沒有那麼庸俗,沒有沒有,信紙里先掉出了一片梧桐葉。

我捏著葉柄,心情有些復雜,這個人是什麼意思?

“成幽,你我相識數載,我早已把你當成我的知己……”

不知道哪里來的突如其來的耐心,我把快千字的信看完了,然后倒了一杯酒潤喉,總的來說,這個人覺得我不太適合做他的知己了,唉,這個人……我坐了一會兒,覺得他出去走走也好,一直活在理想世界里,我覺得真的不太合適。

想我和他初相識的那天還是在萬福烤鴨館里,我為了躲生氣的太子,他為了練畫,我倆這個方面倒是有些相似,都喜歡畫動來練畫靜,只記得那天太子臉很黑,烤鴨很香,李辭安很驚詫,后來沒多久他就知道我是曲府的,再后來他知道了我的畫。

在這個方面他是少有的看得起我的人,古時有金瓶梅這等佳作,我作畫說不追求名聲是假的,只是靈感來處比較奇怪,這也是我最開始一直遮著掩著身份的原因,后來大家心照不宣的幫我瞞著我爹,我還覺得挺欣慰。

幫我是一方面,一邊家里有我的書,一邊又站在一個高度批評我的也不在少數,只能說,還是皇后娘娘那句話,看開點,銀子它不香嗎?

所以我就偷偷的給說我壞話的人漲了價。

哦,剛才說到李辭安是少有的表里如一的人,我還挺高興有這麼一個朋友的,只是這下看來,可能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倆是見不上了。

我在這里回憶過去,樓下水閣的卻打了起來,也不對,準確來說是碾壓,我看了一會兒,覺得胳膊有些疼,沖著樓下打的正起勁的美人兒喊了一句:“南姐姐打累了嗎?要上來喝杯酒嗎?”

又一腳把桌子踢碎的人沖著已經腫成了豬頭的人揮揮拳頭威脅:“下次再讓老娘看見你,見你一次打你一次,這種貨色還想吃老娘豆腐?找死呢你?”

在眾人瑟瑟發抖不出一聲中,這位美人扶了一下頭發,聲音柔柔的招呼在旁邊端著一盤瓜子看熱鬧正起勁的,一直和齊小白相愛相殺的阿咕:“阿咕,來,幫本姑娘把這人丟出去,用點勁兒。”

“得嘞。”

我看著南姐姐從扭著腰肢走了上來,連忙開始收拾滿桌子的瓜子殼,雖然南姐姐對我很好,但是她的身手也是真的好,這真的不太能夠惹她生氣。

“曲甜兒。”這語氣都能沁出蜜來了,我不敢抬頭看南姐姐的桃花眼,怕自己像聊齋那些個失了魂的書生,看一眼就回不來了,我顫顫巍巍的應了一聲:“在。”

“我看你長得挺好,不如......”她奇怪的伸過手來掰起我的下巴,語氣里的奇怪很明顯:“你怕什麼?我又不是讓你從了我,我知道你是太子妃了。”

我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就剛才酒喝多了,有些有些上頭。”

南姐姐捏著我的下巴端詳了一會兒,道:“不如讓我做你的貼身丫鬟吧?我這些年賺的錢也夠贖身了,剛好想換個地方待待,你帶著我怎麼樣?我什麼都能干的。”

這話一出,我腦子里飛快的閃過她以往數年的戰績,突然開始懷疑春風十里的大老板是不是養不起這個女人了,以打架聞名她真的是頭一個,甚至人們都忘記了當年,這個人是靠著一手好琴讓盛京城動。

南適如幾乎是憑空出現的一個人,我都忘了是怎麼和她認識的了,但是在她幫了我幾次之后我就徹底的喜歡上了她,除了暴力點,她也許,大概,應該沒有什麼缺點了。

我還在努力回想過往,她把桌子一拍,聲音震耳欲聾,我一哆嗦直接答應了:“好好,行行。”

再定睛一看,她把那雙細膩如玉的手翻了過來,一只蚊子慘死在她手心里,我心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為它超度了一會兒,南姐姐輕輕吹了一口氣,蚊子的尸體就此消失。

她眼尾勾著,手指翹起來,在空中虛虛一點:“等著我,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我著急忙慌的拉住她的手:“南姐姐,等會兒你在門口等我就行,我去找沈姐姐。”

她往后一靠,懶洋洋的應下:“沈歡應該在睡覺。”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和沈姐姐關系不是很好,但是每次見到她倆在一起的時候又覺得很般配,對,就是般配,不過也可能在我心里,一切氣場相合的人都挺般配的。

我目送她離開,雖然不太懂離開春風十里的流程,但我總覺得這件事不太簡單,心里已經做好了等她幾天的準備,卻又看見她婷婷裊裊的回來了,我一愣:“是有什麼東西忘記拿了嗎?”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開始吃我的花生米,嘴里含糊不清:“我已經交代好了,你快點,天都快黑全了,你確定曲尚書不會發現你又溜出來了?太子妃?”

這一提醒我才終于想起我已經浪費了不少的時間了,這再要不回去,我爹該提著刀殺進來了,嗚呼,我好心痛。

沈歡姐姐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睡覺,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這麼多的覺,但是她是大老板手下的小老板,我的撐腰桿,我只能默默流下羨慕的淚水,什麼時候我才能和她一樣躺著也能有大把的銀子花。

應該是南姐姐交待過了,我到沈姐姐房間的時候她已經起了,只是精神不是很好,見我探尋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睡前喝了點酒,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我站在她身后看她梳妝,講明我今天的來意:“最近畫畫的時間可能就少了,估計春風十里我不能跟之前一樣天天來了,就......”

我內心有點忐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笨了,我覺得春風十里的人都很好,但是我都看不太懂。

她的嘴唇變的嫣紅,輕輕張開:“我知道了,按照你的時間來就行,我還以為你會放棄畫這個。”

“怎麼會呢,我怎麼可能放棄畫畫。”一到這個時候我就詞窮了,自顧自的反思了一會兒,我就打算告辭了。

“那沈姐姐,我就先走了。”

見她沒有答話我知道這就是回應了,我悄悄的退出房間,卻看見南姐姐在房間門口貓著,似乎是想看看里面的情況,我剛想打招呼就被她捂住了嘴,然后就聽她壓低的聲音:“別出聲,我們出去說。”

我被捂著嘴說不出話,只能腰往后折著點點頭表示了解。

然而到了門口那根很值錢的雕花柱子的時候她一句也沒說,我好奇啊,可是好奇害死貓啊,內閣一位大臣的小妾養了一只貍貓,那小模樣可愛的很,我還偷偷的去看過,然而沒多久這只貍貓就因為偷看了他家主母洗澡被活活打死了。

這本來是人家的私事不應該被傳出來的,奈何那只貓過于出名,很快的消息就卷了出來,好奇害死貓也成為了一句流傳極廣的話。

孟秋白睡著的樣子著實有些心酸,但是南姐姐踢上去的一腳又沒能讓我憋住笑。

“適如姑娘你這是干什麼,我又沒進去。”

“這柱子,你蹭臟了也是要給錢的,喏,那里黑了,記得把銀子給沈歡,不然,哼哼,你懂的。”

我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看著門前停著的幾輛馬車,也無暇顧及一直碰瓷現在反而被碰瓷的孟秋白,顫顫巍巍道:“南姐姐,這些馬車該不會都是你的吧。”

她十分隨意道:“當然不是。”我松了口氣,又聽她講:“馬車是借春風十里的,我東西太多,裝不下。”

裝不下,裝不下,裝不下......

這種炫耀家財的行為很不好,如果不是我,換個人也許就沒有這麼仇富了,我和南姐姐擠上了一輛馬車,一路上都在聽她吐槽她老東家怎麼怎麼樣,我也不敢反駁,也不敢承認,只能自始至終貫徹沉默是金子的原則。

下馬車的時候由于過于緊張,差點一頭砸下去摔個狗啃泥,不過幸好,一個人上前接住了我,對,就是接住,就像接住一頭豬一樣接住了我,我聽南姐姐叫了一聲太子殿下,這才知道,接住我的是裴羽這個家伙。

再一看,我爹正站在不遠的地方一臉怒氣的看著我,得,我忘了這種心照不宣的事情應該悄悄做,只能從裴羽的懷里退出來,向著這位太子殿下打招呼:“太子殿下好雅興,是出來看風景嗎,今晚的月亮星星都不錯......”

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改口:“今晚這曲府的燈掛的不錯,跟月亮一樣亮,你是出來消食兒的嗎?”

南姐姐捅了捅我的腰,讓我短暫的回味了一下我剛才的話,一思索,二思索,三思索,沒什麼毛病啊,我挺起胸脯,一點也沒有晚歸的心虛:“爹,我帶回來了一個姐姐貼身照顧我,教我學琴。”

我爹看來并不關心我學不學琴,只是短暫的點了一下頭,這事情之順利是我沒有想象到的,我原本還打算給他表露要好好學習的真心呢,如此看來是不用了。

一樁大事解決,我又轉向了我未來的夫君,殷勤道:“不知太子殿下吃了沒有,我今天在夜市吃了一碗小餛飩,感覺滋味甚好,只是可惜沒能預料到太子殿下在,不然一定給你帶一碗回來。”

我爹咳了一聲,似乎是在警告我什麼,卻聽裴羽的聲音帶了一點可以察覺的笑意:“曲夫人的手藝很好。”

“憑什麼?啊,不是,我看天色晚了,太子殿下還要回去嗎,不如就在曲府住一晚吧。”

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做錯事說錯話第一反應就是換個話題找補,然后看情況道歉,一把辛酸淚,想我饞我娘的手藝饞了十幾年,我爹都以我娘身體不好拒絕了我娘下廚,如今,算了不說也罷。

說起來另一個問題,以前我畫圖的時候大多數是白天去,后來因為一個姐姐留我晚上待了一晚,我才知道夜色是情愛一層渲染色,所有情欲朦朧之下更顯得動人。

所以我最常聽的一句話就是:“甜甜,天色晚了,要不要在姐姐這里留宿,姐姐給你做糕點吃。”

因此剛才找補話題第一句就是留宿,這下好了,我感覺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小六子捂著臉不知道是在真笑還是在假哭,我哭喪著臉開口:“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打擾了,自幼時在曲府宿過,那之后就沒了機會,現在想來,還挺懷念的。"

這個時候,我娘從府里出來了,看來是好奇我爹為什麼許久沒有回去,手里還拿著我爹的一件披風。

我搓了搓自己被寒冷的夜風激起的雞皮疙瘩,心里一陣說不出的滄桑,正欲自顧自的悲傷一會兒,溫熱的披風直接包住了我,裴羽低著頭給我系著披風。

“這......”

我能嗅到他身上淺淺的香氣,說不出來是什麼,但是很好聞,我垂頭看了一下那個結,果然還是他常用的那個。

“太子心細如發,是甜甜的福氣。”我聽到我娘這樣說,“小時候你住的院子是甜甜隔壁那一個,平時收拾的也多,不如今晚就住在那里吧,這位是南姑娘是吧,你的院子很快就能收拾好了,我讓管家帶你去。”

晚上沐浴完后照例是我的創作時間,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對,我披著一層薄紗,抱著筆墨紙硯走出房門的時候,看見院里滿地的月光,原先有些糟心的風也停了。

后院有梧桐,前院有桂花,仔細想一想,我和風雅還是能夠沾點關系的,空氣里浮動的花香讓我原本的疲憊一掃而光。

我仰著下巴盯著月亮看了一會兒,心里想著這月亮還挺像玉的,美玉配美人啊,我喃喃道,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抬筆在紙上勾勒了起來。

可能是靈感來了,這下筆下的就快了,我腦子里已經形成了畫面,赤身裸體的美人躺在寒玉床上,活色生香大概就是這樣。

可是畫到一半,直覺告訴我不能這麼畫,又加了一套衣服,領口處松松的打開,像是被蹂躪了一番,露出的地方再填一些不可說的痕跡,半遮半掩的欲說還休感,鎖骨隱隱露出,這種欲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總感覺我這美人有點眼熟。

一陣腳步聲響起,我咬著筆桿抬眼看去,幾乎是瞬間,我想起來我紙上的美人是誰了,眼看太子殿下離我原來越近,我急得直接擋在了石桌前面,揮著手打招呼:“晚上好啊,你怎麼還沒睡啊。”

裴羽掃了掃我,看了看四周:“我只是聽到你院子有響動,就過來看看。”

我緊緊遮住桌子,想了想,應該是我剛才不小心把卷軸摔在地上的聲音,上面的玉都磕碎了,心疼死我了。

我攏了攏薄紗,心里其實有些感動,小的時候有段時間我特別容易受到驚嚇,裴羽就常常跟我講我怕的東西都是不存在的,他以前住在我家里一段時間正好是我爹娘回來沒多久,我從宮里面搬了出來,睡眠也不是很好。

皇上說裴羽需要跟著我爹學習一段時間,畢竟有些事情還是親身經歷的人才能說的更加詳細。

我倆也就是在那個時間關系才漸漸的緩和,主要是我這人懂得知恩圖報,只是現在,我這身后的美人閑臥圖,實在不是感恩的樣子。

怎麼就把裴羽畫上去了呢,說是眼熟,其實已經快九分相似了,只是臉沒有畫上,我畫的這衣服,可不就是太子殿下今天的著裝嗎?!

雖然他現在一身白袍也適合當我畫的對象,但是之前那一身黑色衣服被解開領口的樣子是真的絕色。

我在想找個什麼話題讓裴羽離開,然后看著他試探道:“要不要進我房間喝杯茶?你衣服在我床頭掛著,要不要現在去拿?”

轉移話題向來是我不擅長的事情,我仰頭看了裴羽一會兒,發現他并沒有想去我房間的跡象,只能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見他又朝我走近了一點,我都快急出汗來了,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他,以此來阻止他的步伐。

我抱著他精瘦的腰,很明顯的感覺他的身體一頓,罪過罪過,忘了這個人腰很敏感了,我松了松手,耳朵貼在他胸前都能聽見很明顯的心跳聲。

“那什麼,太子殿下,我有點冷,借你暖暖。”

剛巧這個時候吹來一陣風,樹上的桂花落了滿地,我很滿意老天爺的幫忙,正想暗暗用力將裴羽往后推幾步時,我感到他回抱住了我,聲音在我頭頂響起:“這樣好點了?”

這展開真的是我沒想到的,我感到他手臂渡過來的熱量,突然不敢動了,正好這時又是一陣風吹過來,我聽到嘩啦的一聲響,心里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大張紙直接落在了我的腳下,反應極快的我我正準備一腳踩上去打算來個大義滅親,裴羽直接用他的腳擋住了我的腳。

“這是什麼?”我聽到他的聲音,再一看,他正低頭看地上的畫。

完了,這下死定了,我閉著眼睛等他發作,半晌也沒聽見聲音,怎麼,這是被氣死了?我心里忐忑著。

以前我畫過春風十里的小倌,雖然姿色都是天字號排著的,但是也沒有太子殿下這麼有誘惑力,主要是,有一次,裴羽好像是來春風十里辦事,正好走進了我畫畫的房間,當場發了一頓脾氣。

讓我想想啊,當時房間里的氛圍真的挺好的,小白還在我旁邊嗑瓜子來著,小倌穿著一身紅色里衣躺在床上,同樣也是半遮半掩,裴羽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畫腰部的線條,等他發完脾氣之后我也傻了,畫到一半的畫被沈歡姐姐收了起來。

我以為他是不喜歡我畫單人畫的風格,自那之后就多少開始躲著他了,不過那之后我也沒有了畫的對象,只能憑空想象,想到這里我掙開了他,順便觀察他的神色,見他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氣,看來他是沒認出來自己,也似乎沒有生氣。

那我剛才做那麼一堆事不就是在玩兒自己了。

我撿起了地上的畫,吹了吹,展給他看,搖頭晃腦道:“這是我夢里的美人啊,太子殿下覺得這美人如何?是不是該有的都有,我這畫技,簡直了。”

既然他沒有認出來,就也不妨礙我把畫完善一下,當然臉肯定不能畫,我得把他脖子上那一顆痣加上,私以為,一般人都看不到自己的脖子,所以我覺得加顆痣也沒關系。

我轉身把畫鋪在了桌子上,提筆開始點痣,你別看這只是一顆小小的痣,在我心里,這就是畫龍點睛之筆啊。

等我加完痣之后卻發現裴羽已經走到了我院門口那里,扔下一句早點睡,眼睛不好外加心粗的跟一根柱子一樣的我,沒有看到裴羽鮮血欲滴的耳朵。

見他走遠了,我咂咂嘴,繼續創作,嘿嘿,這下可以加臉了不是嘛。

第二天南姐姐一腳踹開我的門的時候我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被子在床腳待著,我說昨晚做夢夢到自己被丟進了湖里冷的不行,原來是沒有被子的原因。

昨晚畫畫太晚了,平時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沒人喊,南姐姐倒還真是活力十足,讓我不得不道一聲佩服。

“小姐什麼時候睡的?”

這一聲小姐把我的瞌睡蟲都給嚇跑了,我靠著床頭看著在我房間里忙碌的南姐姐:“姐姐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曲府沒那麼多規矩......南姐姐你在干嘛?”

只見她像一陣風一般在我房間卷了一圈,我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在房間轉了一圈,任由她給我梳妝打扮。

“聽曲夫人說,你要進宮住一段時間。”

我打著瞌睡,腦子不太清醒的嗯了一聲,然后瞪大眼睛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就像看著城西劉叔他家的老牛一樣。

“這不是老規矩了?太子和太子妃總是要有一段磨合期,你不高興?”

這老規矩我怎麼不知道?多老?我極為驚恐。

南姐姐大概還是看出來我在想什麼,順手拿出她腰間插著的一支釵子給我用上,解釋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當今皇上和皇后的故事。”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提起這個,點點頭:“聽過。”

“那就行了,沒事,進宮又不是囚禁,你怕什麼,還有我在呢,宮里不少好畫具吧,這不是你想要的嘛?”

等著聽解釋的我沒有聽到解釋,還被這樣不靠譜的安慰了一番,宮里有好畫具是沒錯,問題是我平時用的東西本來就是宮里的,免費不花錢,所以我進宮干嘛?

我到飯廳的時候太陽已經很高了,起碼我以為這個時候吃飯的應該只有我一個人了,卻看見我爹坐在正位親切的沖我招手。

突然感到背后發涼是怎麼回事?我定在原地打算先觀望一會兒,看看我爹是不是藏著什麼家法,背后傳來了聲音。

“意兒快給太子讓讓路。”

裴羽端著一盤什麼東西過去了。

沒錯,意兒就是在叫我,只是這小名我娘平時在外人都不輕易叫,現在是怎麼了,然后我被推著坐下,太子坐在我旁邊,距離近果然能發現問題,他這眼睛下的淡色是怎麼回事?

“太子殿下昨晚沒睡好?”我有些狗腿的關心著,語氣里殷切而又不失諂媚,心里祈禱昨晚的事情他不會生氣。

“噗。”站在旁邊的小六子笑了一下,極為囂張。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懷疑他這個月的俸祿是不是不想要了,連他的衣食父母都敢笑?沒想裴羽并沒有發難他,而是轉向我娘:“曲夫人的手藝在盛京一絕,昨日有幸再次嘗到,今早又得指導,是我的福氣。”

這話說的,我都動心了,因為我感覺我娘很久沒有像這樣高興了,難道,她這麼希望我學做飯?我心里暗暗思索,是不是也要跟她學個煮面什麼的,起碼煮面簡單,把面丟鍋里就行了。

我還在想到底是左手丟面好還是右手丟面好,我右手邊的盤子已經被放了幾樣吃的。

“你不喜歡吃嗎?”我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覺得裴羽是把不想吃的東西夾到了我這里。

身后又傳來一聲笑,大概也是覺得不太妥當,南姐姐請罪就去打點我的行李了,等等,行李。

“爹,聽說我要進宮?”

我爹的心情好像還不錯,點點頭:“好好跟宮里的繡娘學女紅。”

學個鬼,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正欲開口,裴羽也說話了:“母后說嫁衣用她的,她會親手改一改。”

說著,他又給我夾了一個白色的糕點,由于筷子的走勢過于風騷,直接在我嘴附近走了一下,于是我順勢在空中咬了一口,點評了一句:“好吃。”

我爹的心情似乎又轉陰了,隱隱有雷雨的跡象,我心里數著數看他能撐過幾秒,沒想這次他的火來的快去的也快,肉眼可見的不生氣了。

早飯實在是沒什麼胃口,尤其是還有裴羽在旁邊,我娘給他換了一雙筷子,糕點被我吃的七七八八,也是應該飽了。

我爹和太子在那邊說話,沒我什麼事,所以我打算和我娘報備一下出去一趟,沒想我娘直接交給我一個香囊。

“這是昨晚有人送過來的。”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個印章,上面的名字很明顯,看來,李辭安昨晚說的不是醉話也不是氣話。

見我娘露出擔心的表情,我咧嘴一笑:“沒事兒娘,這香囊做工還不錯,把印章拿出來我還能裝一些驅蚊的草藥呢,我跟你說,昨晚我在院子里畫畫都快被秋蟲咬死了。”

“呸呸呸,怎麼老是把死字掛在嘴上,你過來,娘跟你說些事情。”

我隨著她走了一段路,見她這麼神神秘秘的,我不禁有些好奇:“娘親,你這是干嘛。”

“娘親問你,覺得太子殿下如何?說實話。”

我一頭霧水的看著嚴肅的娘親,想了想道:“我和太子殿下認識了也挺久了,他的為人自然是沒得說,娘親問這個干嘛?”

“從昨晚到現在,你表現的和說的可不一樣,意兒長大了,有些事情,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我也不過多問,只是希望做事的時候,你能三思,行了,南姑娘在那里等你了,進宮之后照顧好自己。”

“南......太子殿下?”

我挪了挪位置給他讓了地方,然后繼續我對人生終極意義的思考。

“你不開心?”

我把目光落在太子殿下身上,見他似乎是有點點關心我的意思,聲音壓低:“沒有啊,怎麼會不開心。”

以前用這招用得多,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起一點作用。

“進宮的事情......”

不行,這個才不是我的終極目的,我擺擺手:“倒也不是進宮的事情。”進宮的安排我當然知道,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也沒想到......

仔細想一想,太子殿下其實比我慘多了,太子妃就這麼被匆匆忙忙的定了下來,也不是匆匆忙忙,只是我以為皇上和皇后這樣開明的人,起碼太子妃會讓裴羽自己選擇。

突然失去了逗他的興趣,我轉而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不知道太子殿下......”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也行。

“裴羽,關于我倆之間的事情,我知道你即使不說,可能還是不太喜歡,所以,那什麼,如果你有喜歡的女子的話,可以接進宮做側妃,納妾什麼的我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倒也不是我小氣,太子正妃的位置坐上了估計只要是我不犯大錯,我爹不犯大錯,應該很難改變了。

我想了想,下一步應該是給我自己爭取一些權利了。

“我就說一件事情,就是,我希望我作畫的時候沒人打擾......”可能要求有點過分,我看著裴羽盯著我一言不發,改口道:“我盡量還是在春風十里作畫,過段時間我讓沈姐姐再給我留一間房間。”

我絮絮叨叨了一會兒,再看裴羽,發現他根本沒有在聽,似乎是在想什麼重要的事情,見狀我默默閉了嘴,心想以后有的是時間說這個事情。

“還有呢?”

我一愣:“你在聽啊。”

他的語氣咄咄逼人,氣勢上更是:“是不是你也要找一個......”話音到這里為止。

我沒聽明白,追問:“找一個什麼?”

“沒事。”

這人真別扭,沒事肯定就是有事,我拿出臨走之前順手拿的一包糖,打開遞給他:“小裴消消氣,意兒請你吃糖。”

他把糖接過去好像就沒那麼生氣了,這人不會真的是來騙我糖吃的吧,他以前不是不怎麼喜歡這個糖嗎,還吃那麼多,我忍著沒有說,算了,就當哄他開心了。

臨下車前,我看紙包里還有一塊,想著是不是我還能嘗一個,眼睜睜的看著他那雙好看的手捏起那個糖想放進嘴里,最后手打滑了掉在了地上。

我:......

這車應該挺干凈的吧,我想著,是不是......

“下車。”

“得嘞。”我應著。

進宮之后的事情倒也沒那麼繁瑣,就是把我的東西放進我的房間里就行了,南姐姐說什麼要洗個澡換個衣服,嘿嘿,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找她了。

她的院子離我也沒幾步路,我敲了一會兒門,沒人開也沒人應聲,就索性推開了門。

左右看看沒人,掀起門簾往里走,然后就在霧氣裊裊中看見一個人背對著我,背部的線條很優美,聽到聲音慢慢轉過了身,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身后的人捂住了眼睛。

“誰啊?”

被強制轉身走了幾步的我被松開了,扭頭一看,怎麼又是你。

心里這樣想著,臉上肯定不能表現出來,我揮揮手:“太子殿下好巧啊。”哪里有我哪里有你。

“以后你不要隨便進這里。”

我疑惑問:“為什麼?”我知道男女有別,還沒聽說過女女有別的。

“太子殿下,曲小姐。”門簾被掀開,南姐姐走了出來,臉上還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我腦袋上冒出大大的問號,怎麼進宮了南姐姐還變乖了,這一個曲小姐把我整蒙了,只見她似乎是在使眼色讓我不要說話,一時間,我的疑惑也沒有問出口。

裴羽發話:“以后把門鎖上。”

我在外面鎖上,南姐姐怎麼出來?

“是。”南姐姐應答。

哦,原來不是對我說話,我一拍腦袋,轉向裴羽:“太子殿下還要管我的人嗎?”

正事,我沒等裴羽回答,搓搓手期待的看向南姐姐:“南姐姐,我來是邀請你助我作畫的,衣服我已經準備好了。”

說到這件事情,我就不得不說南姐姐其實是個很保守的人,認識她這麼久,也只有畫她和沈姐姐在一起的時候,她才微微的露了上半身,還是被沈姐姐擋住的上半身,其余的時候最多是讓我畫畫腿。

不過也行,南姐姐的腿也足夠好看了,而且她還允許我掛出去做招牌,對,我是個有職業操守的畫師,一般出畫冊的人物都是我原創的人物,不會和任何人相似,當然,個別有要求,友情除外的另算。

大多數找靈感的,練手的畫作要麼被我上鎖鎖起來,要麼就被我燒了,不會產生爭議。

主要是我爹的名聲我不能折騰太狠了,之前有皇后娘娘蓋章護著我,現在皇上青睞我的畫又傳了出去,也算是半件好事,盡管我不怎麼欣賞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

“這。”

見她似乎是有些猶豫,我跑出誘餌:“最近有人要賣我一幅畫,價錢特別高。”說到這里我沒說了,還得顧及裴羽,我怕他又生氣。

裴羽拉住了我的手,淡淡道:“不行。”

南姐姐咳了兩聲:“確實不行,最近身體抱恙,恐怕堅持不了那麼久,甜......曲小姐,太子妃要失望了。”

平時無法無天的南姐姐都被嚇成這樣了,我對美人的憐愛一下子被激發出來,想要借給南姐姐一個肩膀,讓她知道有我在,但是我的手被拉住了。

“裴羽,你干嘛啊,你把我南姐姐都嚇到了。”

裴羽眼底閃過什麼,我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危險:“你的?”

我:?

難不成他對南姐姐有意?

“難不成,我帶進來的人,還是你的嗎?”

似乎,南姐姐這樣的大美女,招人喜歡也沒錯,只是我沒想到冷冷清清的裴羽喜歡這種類型的,我以為他喜歡乖的跟兔子一樣的大家閨秀呢。

這話說出來也是為了試探,但是我又覺得今天這畫必須畫,因為外面天氣實在是太好了,我在我臥房的一角發現了很好的光線還有一張白玉床。

“南姐姐不給我畫,目前后宮可就沒有這麼美的腿了。”我遺憾的看過去,發現南姐姐又往后退了幾步,嘖,我是要畫,又不是要鋸她的腿,那麼害怕干嘛。

我眼神一轉,想到一種可能,曲線救國試一下:“當然,太子殿下的身姿更加卓絕,腿應該不比我看過的差,如果南姐姐不行,你也行,皇后娘娘肯定見不得我畫畫都這麼磨蹭的。”

今天,我南姐姐的腿我承包了,誰也不能阻止我,我搬出皇后娘娘,覺得這下應該是穩了。

“那就來畫我。”

遺憾的是,最終我也沒畫成他,裴羽被一個小太監叫走了,也是,畢竟他的身份是太子而不是紈绔的小少爺,事務繁忙很正常。

待他身影消失了,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曲甜甜啊,差那麼一點點你就見不到我了。”

倒也沒那麼嚴重,我看她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開口問:“南姐姐,你不覺得,太子殿下對你有意嗎?”

一口水來的猝不及防,我甚至都沒有躲開的機會,只能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水,看向她:“你干嘛啊。”

“我覺得我有必要安排好后事了,就你這嘴,遲早有一天我的命要被你送出去。”

她的樣子有點兇,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有點兒踩雷了,想起剛才說的話,朝著她走近了兩步:“所以,現在你要幫我一下,對不對。”

畫到就是賺到,賺到我就無敵了,南姐姐臥在軟榻上吃著一盤葡萄,我的衣服很好的勾勒出了她的身形。

“甜甜啊。”

我分神應她:“在。”

“畫畫這件事情,你還要做多久?”

這問題來的措不及防,我手頓了一下:“南姐姐為什麼要這樣問?”

“只是想,以后你的身份,做事肯定有諸多不便。而且身份變了,你應該也就不怎麼缺錢了。”

我手下沒停,順便在畫上大腿的位置點了一個朱砂痣,回應道:“雖然我整天說缺錢缺錢,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錢衡量的,當然,我還是愛錢,這不矛盾。”錢包鼓鼓的也給自己帶一種安全感。

說起身份這一話題,當日我爹和皇上聊天的時候皇上就已經承諾了,不會干擾我的決定,如果他們實在是覺得我這太子妃有礙觀瞻,決定權也是在他們手里,帝王之言,重逾千金,我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

何況,何況還有皇后娘娘在呢,我怕什麼,她的學生要是沒飯吃了,她估計也是要發火的。

“南姐姐你別亂動,畫完了就去吃午飯了,不知道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她嘆了口氣:“你這小丫頭就只記得吃了,不過也是,簡單點好,我好餓,你快點兒。”

“知道了,知道了。”我加快手上的動作,剛好一顆葡萄從南姐姐的手上掉下來,從衣服上劃過帶過一道水的痕跡,我知道今天的畫,應該是我這段時間比較滿意的一張了。

最滿意?那還用說嗎,那肯定是昨晚畫的太子啊。

午飯倒是豐盛,只是我有個習慣,不太喜歡在吃飯的時候有人打擾我,哪怕是給我很多銀子,不,是不太喜歡我不喜歡的人打擾我。

“不知道盧丞的人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消息這麼快?這才半天就有人來找我了?

來的人一臉的賊眉鼠眼,我曾經給他賜名盧鼠,但是他不喜歡,只能作罷,只是我不能理解,為什麼盧平曜的名字如此貴氣,他的十八線外的親戚要叫盧竹,害得我一看見他就想吃豬蹄。

“太子妃,此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告,您看......”

“沒事,我身邊人,你說。”

南姐姐徒手掰著螃蟹的樣子確實......很美,我移開了眼,專注于面前的雞腿。

“丞相想買你的畫。”

“行。”我應下,“哪一幅?”我盤算著掛出去要賣的畫,還真的不少,不知道這次能宰他多少銀子。

“他說,希望你親自去一趟。”

大生意啊,我想著,大概是我看他的眼神太過像我看豬蹄的眼神了,盧竹用袖子揩了揩汗水。難為他了,我從桌上抓了一把瓜子遞給他,一副好商量的模樣。

"嘶,這得讓我好好想一想,畢竟啊,我這最近不是一般的忙,我新書要出了,還要我校對什麼的,有點兒難......"

盧竹趕緊道:“我家丞相說了,可以加錢,多少都可以,傳說這盛京啊,唯曲小姐的畫可以假亂真,畫上的人兒都要走出來一樣。”

這話倒是聽得我舒坦,只不過他要是能把夸我的稿子背下來就好了,他這衣服多好的料子啊,真浪費。

我看著南姐姐一只手捧著桌子上盤子大的秋蟹陷入沉思,春風十里是不是不給她好吃的,看給孩子饞的。

“曲小姐,您看......”

我想了想,決定先擺個譜,順帶給自己提高一下身價,一臉認真道:“我上門現場作畫是另算價錢的,起碼在我畫的基礎上翻三倍,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規矩,不過看盧丞和我是舊識了,他和我爹關系也不錯,這樣,作畫價錢不變,我另送一幅畫,你回去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就排開時間上門拜訪。”

盧竹屁滾尿流的走了,南姐姐開始對第二只蟹下手,順帶問了一句:“我怎麼不知道你這作畫的規矩?什麼時候定的?”

“瞎扯的,南姐姐要是請我作畫那絕對是免費的。”

可能是這句話說她心里去了,她掰開螃蟹分了我一半,我受寵若驚的接了過來,轉眼又被另一只手接走。

“哎......這螃蟹就適合給太子殿下補一補。”我憋回去本來想發的火,手里被南姐姐塞了另外一半螃蟹。

裴羽似乎是有些累了,眉間有淡淡的散不開的東西,這個時候我也不能惹他生氣,只好一直給他夾菜,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吃好了才能讓壞心情消耗飯而不是身體。

“您喝湯,這個珍珠白玉湯挺好喝的。”

南姐姐咳了一聲,似乎是嗆到了,我偏頭看她一眼,見她安靜如雞的吃著她之前沒有碰過的糕點。

“剛才盧竹來找你什麼事情。”裴羽喝了一口湯問道。

“沒事,日常打招呼而已。”我眼尖的從他的湯里挑出了香菜,這人挺挑食的,只是......

“太子殿下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難道他又開始喜歡吃香菜了?

他搖搖頭,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沒事,只是沒想到......”

我:......說書先生說,說話說一半是要天打雷劈的。

小六子這是恭敬的對我行了一禮,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吃錯了藥,繼續看他要整什麼幺蛾子。

“太子妃,中午太子要在您寢殿里歇著。”

我往放我床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點頭:“那你去收拾吧。”

此刻我宮里是沒有宮女的,一是才進宮,二是我曾明確說過暫時不需要。

“我還要去太子殿下宮里抱奏折呢。”

我看向南姐姐:“那......”

南姐姐已經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抱拳道:“皇后娘娘吩咐讓我去選幾個宮女。”

我又看向裴羽:“我......”

"我睡不了多久,借你的床一用。"

這樣也行,我想了想,一是我可以等他走了再睡午覺,再者說,睡一個床上也沒問題,本來床就大,可能一人睡一邊我們到明年才能相遇,啊,這就是夸張的魅力嗎?

兩人辦事倒是很積極,桌子剛收拾好就告退了,我不禁想,是不是年末到了,都想沖業績了?

站起身才發現不自覺中吃的有點撐了,我默默肚皮,心想我這秋膘比誰貼的都快,要不是太子收了我,也不知道我這會不會孤獨終老。

"太子殿下,您去睡嗎,我床在那邊。"我指著方向,順便給自己倒杯茶消消食。

裴羽走了過去,很快的躺下入睡了,我慢慢的溜達著,一邊偏頭看他那邊,過了一會兒我試探道:“太子?太子殿下?裴羽?”喊了幾聲也未看到他有什麼反應。

我走過去給他拉了拉被子,蹲在床邊看著他,這人怎麼就長得這麼好看呢,我在心里感嘆,幾乎是把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優點全占了,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如玉的面龐總是沉靜如水,睡著了才顯得有些乖巧。

我伸手碰了一下他的睫毛,顫顫的,很有蝴蝶那種振翅欲飛的感覺,

唉,這種時候,我不畫下來簡直對不起我自己。

等我拿好東西躡手躡腳的回來,發現裴羽身上的被子沒了,嘖,我娘說過睡覺一定要蓋好肚皮,裴羽睡覺太不老實了。

我扯了扯被子,居高臨下的看他,才發現他臉有些紅,看來是有點兒熱,行吧,那就只蓋肚子吧。

蓋好被子我坐在他身邊開始作畫,吃的太飽還有一個壞處,是真的容易困,我撐著下巴畫好了裴羽的眼睛,只覺得越來越困,越來越困,眼睛都看不清了,心想撐著下巴打個盹兒,一會兒再畫,便去會周公去了。

“滾開。”我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落日時分了,周公可能不太喜歡我,我盯著床頂想,不然嘮嗑都不愿意,直接丟給我幾個夢算什麼?還不是什麼好夢。

有人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低聲問:“做噩夢了?”

我躺著沒動,扭頭看了一眼,堂堂太子殿下正靠著我的床頭看書!小六子低著頭看地板,南姐姐還沒回來。

“太子殿下怎麼還在這里?”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到了他被我壓著的一節衣袖,再往上一點,上面皺巴巴的,很可能是我剛才睡醒之前捏的。

“那什麼,你怎麼不把我叫醒啊。”我在床上打了一個滾,成功的解救了裴羽的袖子。

在床上說話也不像樣子,我索性直接往下跳,踩住鞋子走到椅子那里坐下穿鞋,一邊穿鞋,一邊回過味兒來,我不是在畫畫嗎?

我偏頭看了一眼我的畫,上面一道長長的墨痕橫在紙上,吃飽害人,我默默想著,走過去把那道墨痕改了幾筆改成了竹子的樣子,公子執竹,還不算太差。我滿意的放下筆,看向裴羽,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晚上吃什麼?那顯得我太沒格調了。

正思索如何開口不顯得自己沒文化的時候,南姐姐來救場了,不過她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的樣子,似乎是沒想到裴羽還在。

“太子妃可以去外面看看,宮女我帶回來了,你可以去挑選幾個,剩下的人我再送回去。”

我愣愣的哦了一句,沒想到還這麼高級,讓我自己選,我看著兩排穿戴整齊的俊俏小丫鬟站在我面前,勾勾手指:“這個,這個,那個......”

“這些全要?”小六子有些驚奇。

我走過去拉住唯一一位我沒有點到的人,道:“不,其余的全都不要了,我就要這一個人就行。”

沒錯,我選的人,是個美人兒,身材還好,我覺得我們的靈魂可以契合,沒想到小美人掙脫了我的手,羞答答的跑到了南姐姐旁邊,一雙小鹿眼看著我,讓我覺得有一絲絲的詭異。

我做爾康手,想要表現一下我的親和力。

小姑娘似乎是有些緊張,怯怯道:“太子妃好,我是溪璐。”

我理所當然的問好:“以后你就跟我了,你愿意嗎?”

這宣誓也透露著一股詭異,小姑娘撲上來的時候我往后一個踉蹌,心里想著這小姑娘還挺不見生的,就聽她熱情洋溢道:“甜甜,我想死你了。”

這一聲甜甜把我驚了一下,我遲疑道:“你是?”

“我是小甜包啊。”

此話一出,我立刻掙脫開她的手,躲在了裴羽身后,這怪力小孩兒怎麼變化這麼大。

沈溪璐,看名字就可以認出祖宗了,是沈姐姐的妹妹,我童年時候的陰影浮上來了,這人比我還要匪,比我大上三歲,臉看起來卻比我小一圈,當時欺騙幼小的我,一口一個姐姐。

當然,我并不嫉妒她的臉,因為像她這種臉,進什麼地方都要被攔一下的。

我曾有幸跟她玩耍過幾個月,我覺得她可能是缺一個玩具,雖然很多人告訴我她只是喜歡我,只不過喜歡的方式比較熱烈。

他們謙虛了,熱烈已經不太能形容了。

“你別怕我啊,我這麼喜歡你......”

又來了,我丟給她我的手帕:“哭完你就走吧,我這里實在是不需要什麼宮女,真的。”

她接住塞到了裴羽手里,對我眨眨眼:“聽說你最近作畫沒靈感,我給你帶回來了幾幅畫,你看看......”

裴羽把我拉到了身前,看似在尋求我的意見:“如果不喜歡可以再換一個人。”

小甜包,不是,小沈就從袖口里拿出一塊東西遞給了我,我當機立斷的點了頭。

身為一個畫師,其實我的追求還挺多的,比如用細絹作畫,奈何總是找不到那種感覺,凡是用細絹作畫,人物一定僵硬的不行,有人跟我說可以試一試有種古法制作的絹布,那個可能適合我。

奈何這東西可遇不可求,我找了那麼久,竟然出現在她這里。

“那什麼,南姐姐,你先帶她去熟悉一下住的地方吧,剩下的宮女......”

小六子察言觀色的本領倒好,上前一步:“我吩咐人帶回去。”

“那行,那......”我轉向裴羽,這個人應該是有自己的安排吧,“太子殿下的安排是......”

裴羽看了一眼飛鳥,當然,也可能是天色,問我:“你的安排是什麼?”

我,我沒什麼安排啊,看到幾個侍衛抬了四五個大箱子進來,我指了指問:“那里面裝的是什麼?”

侍衛回答:“是太子殿下吩咐搬過來的。”

我看了一眼,箱子裝的還挺好,既然是要出去,等會兒回來看也可以,我對他們說:“那行,你們先搬進去,我現在出去一趟,記得給我關好門。”

關好門已經成為我刻在腦子里的東西了,之前我爹差點自己發現我在畫什麼畫,讓我長了一個心眼,不過,在宮里應該不用擔心什麼人進我房間。

“我沒什麼安排,太子殿下如果沒事的話,晚飯開始前我們去溜溜彎兒怎麼樣?”我猜測這人的意思應該是他也沒什麼事情,果不其然的看他點了頭:“可以。”

我存著心思,所以就讓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措辭,剛走出去沒幾步他就停了下來,我不明所以看著他伸出來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剛才掰下來的一支花,想想遞給了他:“這花挺香的。”

他捏住了我的手腕往前走,一邊不忘提醒:“回去記得洗手。”倒也沒有把我的花拿走扔了,我只好換一只手拿,看見一列宮女走過,還偷偷的看我們,我才意識到他的動作是什麼意思。

這人考慮的也太周全了點,我心里感嘆,難怪他能成為太子,不只是靠面冷,還靠八面玲瓏的心思啊。

之前注意力不在這里,現在真的開始觀察他的方方面面,自覺有種欣慰,這人是跟我一起長大的,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我應該也算他半個老師。

花園的小徑上,我們又和麗妃迎面對上,她先開口問好:“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出來賞花,馬上中秋佳節要到了,這桂花開的倒是挺好。”

裴羽不咸不淡的應了兩句,我沒說話,私以為這種神仙打架的場面我是不能參與的,我爹說過,像宮里的人,一句話的意思很多,稍有不慎便會落人口實。

我不懂,我也不敢問,這彎彎繞繞我爹給我說了一遍,我若有所思的看向那一樹樹桂花,難道她是想讓誰給她折一支桂花?

只見她微微一笑,艷麗的唇彎起一個很小的弧度,又看向了我,似乎是上下掃了我一眼,我把另一只手上的花背在身后,坦然的接受她的目光,并適當的釋放出一些乖巧的氣息。

雖然在這皇宮里最受寵的還是皇后娘娘,但這些年麗妃混的也不差,主要是皇后娘娘不太愿意管事,麗妃的能力又在那里,這些年她的地位也沒低過。

“我看太子妃這身衣服實在是不符合身份,叫宮里繡房多做幾件,免得到時候,又被人參本。 ”

這參本的事情我到還不知道,改天有時間去打聽一波,這八卦的主角是我自己總不可能不聽吧,她說這話我也沒什麼感覺。

畢竟,我這樣的,看起來就不太像太子妃,平時衣服都是比較暗的顏色簡單的款式,到宮里了應該換個風格了,不能給我爹丟臉不是嘛。

打算點頭的我被裴羽捏了一下手,話卡在了喉嚨里,我聽到他說:“母后說了,意兒當這個太子妃不是為了受束縛的,在太子妃這個身份之下,穿什麼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麗妃娘娘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很明顯的,我看見麗妃噎了一下,不過似乎也沒怎麼生氣,甚至微微露出一個大方的笑容:“是我話多了,既然太子這麼想,我覺得也好,不過甜甜的事我有所耳聞,”

裴羽繼續:“她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們還要去母后那里拜訪,麗妃娘娘我們先走了。”

太子殿下拖著我就像是拖著死狗,此處不得不叫一聲汪汪,啊不是,是快停下,我硬生生的剎住了車,此刻我有些尷尬,我忘了我要說什麼了,只能語重心長道:“太子殿下,我覺得......我們還是去看花吧,這邊的花也不是很好。”

本來想說教一下他的,可是剛才一番話他是處處維護我的,也不好就這樣推了他的好意,畢竟這是他的地盤啊,我默默想著,我剛才跟他出來是想說什麼呢,怎麼就忘了呢。

啊對。

“明天我要出趟宮,回家里拿點東西,你就不用來找我了。”

提前說一聲,免得明天萬一他想來找我吃個飯什麼的,也不會撲空。

他點點頭,似乎并不意外,拉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我有些疑惑,這越走越遠,等會兒吃飯怎麼辦。

路上遇到了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說是讓我們一起去吃頓飯,皇后娘娘的心情格外不錯,因為今天皇上終于吃了她用了三天燉出來的一碗湯。

我仔細想了一下那個滋味,三天的湯,嘶,我那做成木棍差點把我爹牙崩掉的油條可能比不上,我夾起一個看不出來形狀的東西,放到嘴里前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一口碎炭直接被我吐了出來,我聽到皇后娘娘驚訝的聲音:“我說記得我燒火的時候不小心揚起了一塊什麼東西掉進鍋里了,御廚還非不信,讓我弄完我的一盤菜趕緊走,我就說了真的有,甜甜啊,我跟你說,這些木炭作畫也是別有風味的。”

一杯水及時的遞了上來,木炭的味道淡了一點,珍愛生命,遠離廚房,碗里多了些我愛吃的菜,我感激的看了裴羽一眼。

“聽說你們遇到麗妃了。”

我點點頭應:“對,她在花園賞花。”

“裴羽。”

裴羽筷子放下:“母后想問什麼?”

“嘶,我這什麼還沒說呢,你怎麼就生氣來了?算了,甜甜,我問你件事情,你如實回答。”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一起犯渾,為什麼躺在棺材里的我又不明不白的中劍。

“娘娘你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假裝沒看到裴羽敲桌子的手。

“你知道古往今來的帝王都是后宮佳麗三千。”

是這件事情,我心里想著,雖然之前我受爹娘的影響也覺得一生一人就好,這不是情況不允許嗎,不過這話就算是再親近的人我都沒說過。

“我見過不少的美人圖,所以到時候選妃的時候肯定會幫著太子殿下選的,娘娘放心。”我笑瞇瞇的打著包票。

只見娘娘嘖嘖嘖幾聲,似乎是在幸災樂禍:“你的想法真的是這天下獨一份。”

我自謙道:“沒有沒有,全憑娘娘教導的好。”

皇后娘娘招招手,一個宮女捧著盒子上前,盒子打開是一個頗為精美的手鐲。

她拉過我的手,套在我手上,一邊說:“當初你拜師學畫的時候我什麼都沒給你,這一件就當是補上了。有些人啊,認識這麼久了,連禮物都沒好好送一件,難怪不被人放在心上。”

這句話我沒怎麼聽懂,身后的一聲皇上駕到倒是把我震得不輕,皇上來這里不知道多久了,我站起來行了禮,看到他手里拿著的盒子,心下了然,原來皇后娘娘那番話是對皇上說的。

“聽聞太子和太子妃到皇后這里吃飯,我來看看,可還有我的一雙筷子。”

四個人的場面我不是很敢說話了,尤其是這春宮圖還沒過去,我只能叫苦不迭,怎麼皇上就來了呢,所幸皇上的注意力全在皇后娘娘身上,讓我的壓力不至于太大,回到宮中的我迅速開始準備明天用的東西——什麼事也沒有出宮重要啊。

路過春風十里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孟秋白依然待在門口慘兮兮的,這人還真是......很有毅力啊,我放下簾子,琢磨著等會兒的事情,得先去磨一把刀。

“劉叔,我刀不行了,能給我一把新的嗎?”我走進鐵匠鋪,一位年過半百的人正在一下一下的打著熱鐵,我才剛進一會兒就冒了滿頭的汗,用袖子抹了一下尋了一個地方坐下。

我往后院看了一眼,劉叔家的牛正在躺著吃草,這小日子過的比我都好,躺著都有現成的吃。

等劉叔忙完了,給我倒了一碗茶,茶我是品不出來,但是就是覺得是上品,每次喝完身心都放松不少。

“曲丫頭啊,你拿我這刀都做了些什麼?”

我含糊道:“平時就削水果啊,削樹枝啊......行吧,我偶爾也切切肉什麼的,當然只是偶爾啊。”

刀被劉叔捏在手里翻看,我也有些心虛,畢竟,雖然不知道劉叔的身份,但是這高手的氣質掩不住啊,因緣巧合之下和劉叔認識,我們也算是忘年交,來這里換過不知道多少刀了。

這次壞的有點兒太快了,我把帶過來的好酒拎上了桌面,推了推:“劉叔,這是我搞回來的好酒,給你嘗嘗。”

“行了,你少來這套,你等著。”劉叔在柜子那里翻翻找找,扔給我一個盒子,“這個上次就想給你了,你跑得快我沒喊住。”

我把盒子打開,里面躺著一把匕首,我拿出來試了試,在空中比劃了幾下,意外的比我之前用的都順手,分量還不輕,看來是上等貨。

“謝謝劉叔,那我這舊刀就不要了。”

劉叔把我那把卷刃兒的刀扔在了桌子上,伸手敲了我一下:“我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有人削蘋果能削出繭子的。”

我搓搓手嘿嘿一笑:“您早就知道了。”我手里確實不少繭子,但是注意的人少,我又有意遮掩,我還挺驕傲的,這麼多年我爹娘都沒發現。

“我一直等著你這丫頭自己坦白,平時胡謅我也懶得理你,這幾天是要干大事了吧。”

這話一落,我警惕了一瞬又放松下來,但就是這一瞬也被劉叔看了個透:“怎麼,還怕我害你。”

這怎麼能承認呢,我搖搖頭:“沒有,絕對沒有的事情,劉叔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能。”

“行,我知道小丫頭懂事,做事還是要多想想,保護好自己才是根本。”

這一句關心讓我暖心,我點點頭:“一定,我這人就惜命和畫畫,別的沒有什麼了,那就這樣,劉叔我先走了,等會兒還有事情要辦。”

我讓人送了口信去丞相府,談話的地點在墨閣旁邊的一家茶樓里,文雅切題,我很滿意,這一身財迷的氣質可以壓它一壓了。

“你們這里最貴的茶和最貴的點給我上一桌。”挺餓了,我倒了一杯桌子上原本有的粗茶墊肚子,看著樓下人來人往,一時覺得歲月靜好,原來人閑下來可以這麼閑,風花雪月都憋出來了,我真不容易。

“曲小姐破費了。”

來人被小二引著進了門,我呵呵一笑:“沒想到盧丞親自前來,讓曲某感到受寵若驚啊。”

盧平曜一身白袍,氣質儒雅,絲毫看不出來他已經三十多了,當然我說這句話并不是嫌棄他老,我只是夸他年少有為,畢竟這個年紀坐到丞相位置的人真的不多。

我給他倒了一杯茶:“我不勝酒力,所以就以茶代酒,盧丞不要見外,這茶點都是上好的茶點,盧丞可以品嘗一二。”

大客戶近在咫尺,之前還沒有這個親自見面的待遇,這一下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些,只見他試探性的吃了一口便不再動了,我有些遺憾,果然不是一路人。

既然對方不動了,我當然也不好意思動了,只能主動提起畫的事情:“聽說盧丞希望我去府里作畫,不知道是要作什麼畫?”

之前他在我這里買過幾次畫,買的雜而亂,似乎是在找什麼,又似乎是考量什麼。

“我看曲小姐人物畫畫的出色,不知道臨摹怎麼樣,我這里有一副不小心損壞的畫像,對我來說很重要。”

“這樣啊,如果是很重要的畫,為什麼不試著修復一下,臨摹到底還是比原畫差點意思,更何況是人物,我不敢擔保可以絕對達到你的效果,盡力而為還是可以的,盧丞您看可以嗎?”

盧平曜微微一笑:“盧某好像還未曾恭喜曲小姐成為當今的太子妃。”

我臉上的笑容不減:“盧丞相說笑了。”這又不是升官加爵,這祝賀的話總有點怪怪的。

我見他又拿起一塊茶點,連忙開口止住:“這里的茶點可能有點不太適合丞相的口味,可以不必勉強,等會兒走的時候我打包回去當零嘴就行了。”

“我聽聞曲小姐素來不喜歡條條框框的約束,這樣突然被賜婚,你愿意嗎?”

我愣住:“丞相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覺得可惜,以曲小姐的天賦,假以時日必定可以流芳百世,只是......”

這種情況一般我是不太愿意追問的,明顯就是等我問一句只是什麼,我忍了忍,沒忍住:“只是什麼?”

“只是,你的選擇。”

我下意識的接上一句:“有錯?”

后面隔間傳來什麼落地的聲音,啪的一聲,我掃了一眼這杯子的規格,心想,那人大概失去了半兩銀子。

一聲細小的公子鉆進了我的耳朵里,我覺得這聲音有些莫名的耳熟,只當是自己混的地方太多了,誰都覺得熟,又聽了一會兒,旁邊的人已經走了,店小二有些慌張的聲音一起下了樓。

我只好和盧平曜繼續掰扯:“這樣說吧,盧丞相,我沒讀過多少書,有一句話我知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給你作畫估計還要幾天,價格盧竹應該跟你說了。”

“你好好考慮一下。”

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從袖子里拿出一本書,然后離開了,我盯著這本書發愣,隨后把它塞進了懷里,招呼小二結賬。

“太子妃,剛才隔壁的客人已經給你結賬了,你朋友也留下了銀錢,說是下一次你再來算是請你。”

行吧,我沖小二招招手,遞給他一錠銀子:“這錢和我朋友的錢一起,你看看有什麼便宜的茶點茶水,馬上中秋了,給街上的那些行乞者發一點月餅什麼的。”

無功不受祿啊,我爹常說,天上掉餡餅不可取,我覺得是可以取的,在于它是肉餡兒還是素餡兒,肉的太貴,肯定沒有人瞎扔,比較危險,素的,我到現在都沒看到純素的餡餅。

“我走了,等等,這個給你。”我又掏出碎銀子給了小二,“麻煩你了。”

做人吶,真難,我拐進了春風十里,進門之后就看到孟秋白一身打雜的打扮,我扯過看別人搖色子的小白,努努嘴問:“什麼情況?”

小白掃了我一眼:“你怎麼還有時間出來鬼混?”

我狠狠的給了后腦勺他一巴掌:“怎麼說話呢你,我,成幽,盛京城知名畫師,你懂什麼?行了行了,老孟是什麼情況?”

小白搖頭晃腦道:“孟公子賣身啦,以后就是小打雜的了。”

“嘖嘖嘖嘖嘖,我高估他了,我沈歡姐姐呢,我今天有空,能畫畫嗎?”

小白甩了甩手上的抹布:“這幾天那花閣都有人預約,聽說你沒來還都有些遺憾,剛才有新的客人上去了,大化石可以上去準備了。”

“你才是化石呢,行了我去了,記得幫我看著點時間,回去晚了我可能進不去了。”

我說的是進不去皇宮,小白這滿腦子不正經的人盯著我,靠近:“沒想到一個畫春宮的人還是夫管嚴啊。”

“小白,我給你找個夫君好不好。”我陰森森的笑著,“看過我畫的美男圖了嗎,那一個個肌肉都能夾死蟑螂,咱們春風十里是沒有,沒關系,我可以花錢給你找。”

小白落荒而逃,我滿意的拍拍手,晃到了樓上花閣。

基于人道主義,好吧,是經驗主義,一般顧客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我不會出聲打擾,畫畫所在的地方也是一個顧客看不到的死角,四周還有隔開,總而言之,服務十分周到。

床上的人在顛鸞倒鳳,曖昧的聲音不斷,我小心的鉆進了我的小隔間,支著下巴看了一會兒,打了個呵欠,尋思著是不是這天有些涼了,這倆人怎麼棉被蓋的這麼厚實,只能看見兩顆頭,等了一炷香的時間,這被子蓋的更厚實了。

我想著也不能白來,將被子上的花畫了一遍,起碼這個突起可以看出是有人在里面,就當是留白了。

小白見我下來的這麼早,一時間還有些稀奇:“怎麼回事?顧客長得不好看?”

我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畫記得幫我收一下,我回去了,不要隨隨便便的揣測顧客,哪天大老板知道了,你,就,完,了。”

見天色還早,我又去買了些小吃,晃晃悠悠的回了宮,此刻天邊晚霞滿天,風景獨好,只是坐在我院子里獨酌的人似乎心情不太美妙。

南姐姐和沈溪璐扒在門口竊竊私語,我學著她們伸出腦袋:“什麼情況?”

兩個巴掌同時甩了過來,還帶著掌風,我脖子一縮躲過了,連忙道:“自己人,自己人。”

見兩人面上同時浮起一絲詭異的微笑,我心里覺著不妙,轉身就要跑,肩膀卻被一人抓住一邊,只一眨眼,我兩個踉蹌進了門,此刻太子殿下也發現了我的存在,再跑已經是不可能了。

我知道兩人在看,默默把手背在身后比了一個中指,往前走去:“太子殿下,我帶了一些吃的回來,光喝酒容易醉,你要不要吃點兒?”

當然不等他說,我就把我買回來的東西全都擺上了,還好當時偷摸拿了一雙筷子,不至于讓太子殿下用手抓,我把筷子遞上去的時候發現不對勁,抓住他的手:“你手怎麼了?”

我開始看的不分明,說是他手上沾了什麼東西,現在手拿來一看,上面還有未干的血跡,傷口不深,但是很多細小的口子在那里,顯得整張手都挺可怕的。

算命先生說的沐浴命是什麼意思

來不及多想,我跑進房間拿藥,順帶把洗臉巾打濕拿了出來。

“你,別喝了。”我奪下他的酒杯,塞給他一個糖人兒,“本小姐來給你上藥,你這怎麼弄的,小六子呢,他主子受傷了他都不管?”

我小心的擦著血,盡量保證不疼,但是又覺得太子這個性格,不疼他也不會說出來,于是抬頭囑托:“你疼你要說,我下手沒有輕重。”

“太子殿下,你怎麼受傷了?”

小六子一聲尖叫把我嚇得不輕,差點直接按在裴羽的傷口上了,我瞥他一眼:“你跑哪兒去了,你家主子受傷了你都不知道?我看你是越來越懈怠了。”

裴羽看了我一眼:“你別嚇他。”

這冰塊終于有融化的跡象了,小六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讓我覺得有趣,我從懷里拿出一本書遞給他:“喏,這是不是你夢寐以求的,算是賠罪了,嚇到你了對不起,我倆認識這麼多年,還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小。”

“是。”

我見時機不錯,趁機問裴羽:“你這手到底怎麼了?”

“被貓抓了。”

說著他不知道又從哪里變出來一個酒杯,倒了一杯酒遞給我:“要嘗嘗嗎?”

我看他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心里想這太子殿下的面子不能不給,就接過酒一飲而盡,咂咂嘴:“我怎麼沒喝過這個酒?”

按理說宮里的好酒我多多少少都有機會嘗一嘗,這酒色呈琥珀色,喝到嘴里清香甘冽,而后回味無窮,這麼好的酒,我沒道理沒喝過啊。

喝完酒的我繼續給他處理傷口,南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了過來,一點兒也不見外的拿起桌上吃的東西,一邊不經意的說:“曲小姐好口福,這酒似乎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太子出生那一年親自釀的。”

我手一頓,繼續涂藥,被我捏著的手卻是一抖,裴羽的聲音略顯得虛弱,輕輕的吐出一個字:“疼。”

“行了,都快弄完了,太子殿下就別演戲了。”我二郎腿一翹,有些好笑的看著他:“太子殿下的酒不錯,我想明白了,今天坐在我隔壁間的人就是你吧。”

我以為話本小說里寫的都是真的,什麼男主角為保護女主在暗處守護在其左右,到最后男主角死了女主角都不知道是誰保護了她。

由此,我得出兩個結論,第一,說是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人生比戲的漏洞多多了,第二,我可能沒有女主角的命,起碼也得卡到大結局才發現是誰在隔壁,再補一個小小的番外,叫隔壁那些事,我這光看一會兒傷口就知道是誰了,太沒意思了。

“你去隔壁也不來跟我湊一桌。”突然想起這付錢的事情,打算好好和他掰扯掰扯,他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磕。

我的話卡住了,這人又怎麼了?

“你喝了我的酒。”

這是一個簡單的陳述句,我思考著禮尚往來的事情,指了指桌上的吃的:“你也可以吃我的東西。”

見他當真乖乖的拿起一樣咬了一口,樣子跟吃山珍海味一樣,我感到后背發涼的時候,只見他微微一笑,一瞬間,其他的感覺都消失了,我只覺得萬物都失了顏色,眼里只剩下他眼角眉梢淺淺的笑意。

“父皇和母后釀的酒,只能一個人喝,想必你也知道。”

我直覺有些不妙:“所以呢。”

“反悔也來不及了。”

這是強買強賣啊,我目瞪口呆看著他,他沖我招了招手,好像是有什麼大事要和我商量,我偏偏頭,只覺得肩膀一重,這人已經呼吸均勻的靠在我的肩頭睡著了。

“來,小六子,幫我一把,扶你主子回去睡覺,不對,扶我房里去算了,然后去準備點醒酒湯,打點熱水給他擦擦,我等會出去一趟,這些都交給你了。”

話一說完,我差點被突如其來的力壓下去,還好我力氣大,不然這一倒下來,我們三個可能成疊糕了。

“你,不許走。”

一只手虛虛的壓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感覺咽了咽口水:“我不走,不走不走不走。”

小六子很不厚道的笑了,我感覺更沉了,而且這種鎖住我脖子的行為莫名讓我想起了我爹自告奮勇殺雞的場景,最后的雞不是被殺死的,整個就是被硬生生掐死的,我怕我的命運和雞相似,

“裴羽,你松下手,我覺得我喘氣喘不過來了。”

沒一會兒,這只手直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軟塌塌的,我嘆口氣,繼續往床的方向走。

“看著挺瘦,沒想到這麼重。”我站在床邊喘氣,小六子給他脫鞋之后站到一邊,我看著他疑惑:“不用脫衣服嗎,好歹也解開一點兒讓他松口氣吧?”

小六子搖頭:“這事兒只能你來做,我怕太子殿下鎖我的喉。”

“我也怕啊。”而且我還打不過他,我往后退一步,小六子一溜煙的跑了,風中只留下了一句去打水的話,嘿,這個小六子。

我回頭看了一眼,南姐姐和溪璐不知道在門口看了多久熱鬧了,我勾勾手指,她倆搖搖頭,我比比小指,她倆豎起了中指,我抬腳便想走過去,手腕被人一把拉住。

“你倆等著。”我憤憤然回頭,開始給太子殿下寬衣。

寬衣就是表面的意思,主要還是松一松衣服,結果這衣服一松,我滿腦子黃色,不是,滿腦子創作欲望出來了,但是我的道德告訴我這個時候不能趁人之危,松完衣服又把他往里面推了推。

“嘖嘖嘖嘖,沒想堂堂太子殿下也能有被欺負的小媳婦的模樣,可讓我逮著機會了。”

我話說完又覺得不太得勁兒,逮著機會也沒什麼用,平時連他的畫像都不能流出去。

“太子妃,水來了,我走了。”小六子躥到了門口,似乎是怕他主子突然變身。

我看著水,水里倒映著我的臉,我蹲下身開始洗抹布,不是,是干凈的毛巾,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怎麼就頂替了小六子的位置呢。

雖然他是閉著眼睛,我還是好聲好氣的和他說明了一下情況:“太子殿下,您別鎖我的喉啊,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冒著生命危險給你擦擦臉,你可不要不識好歹啊。”

我試探著湊近他,靜靜閉著眼睛的他全然沒了平時冷冰冰的樣子,可是這樣又讓我一時間有些慌張,這人警覺性不該這麼低吧,我都要碰到他了,怎麼還沒有反應?是喝酒喝壞了?

想著這個可能,我慢慢把手湊到了他的鼻子下面,發現連鼻息都探不到,又顫顫巍巍的將兩指放在了脖子邊——還好,還好這人的脈還在跳。

所以,我剛才為什麼沒有探到他的呼吸?難道這是他喝醉之后下意識的反應?

可是,我覺著這個反應很雞肋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慢慢的給他擦臉,順帶感嘆一句:“太子殿下吃什麼長大的,皮膚竟然這麼好。”

呼吸聲明顯一變的時候,我心里暗叫不好,拿著毛巾的手一下子被捏住,我立刻伸出另一只手, 本想用些巧勁兒讓裴羽松手,真相卻是我忘了自己原本的處境。

原本我彎著腰就有些費勁,怕自己砸到裴羽,我就用另一只手支著在床上,現在兩只手都被牽制住不說,我的腰就有點不太行了,在砸下去之前我想的是怎麼才能砸人不疼。

這襲擊太子該怎麼算,應該不會殺頭吧,我趴在裴羽的身前,兩只手被他一只手捏著。

我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緩緩睜開,也許是還不清醒,我只覺得那眼睛里藏著明亮的霧氣,只見他嘴角緩緩的勾起來,動人心魄。

“乖。”

他空著的另一只手拂上了我的后頸,像是我摸貓的手法,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似乎是想讓我放松。

有一說一,平時確實覬覦太子殿下的身體,上次一抱更是覺得自己的覬覦還是有水平的,但是現在這種被鉗制的狀態只會讓我思考如何脫身。

“南姐姐,快來救我!”我故意喊得大聲,免得她又裝死,裴羽盯著我意味不明,我以為他這是打算放了我了的時候,南姐姐已經一副刺客來襲的樣子沖進了房間。

我艱難的偏頭:“快來幫我,我腰快不行了。”

現在這樣的姿勢真的是一言難盡,裴羽的衣服更加凌亂了,露出了半分如玉一般細膩的皮膚,或者這種情況,形容為春光也不為過。

而裴羽忽略了我咽口水的聲音,面對南姐姐時候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攻擊性,甚至帶著些許溫柔:“出去。”

兩個字比不過四個字就算了,這胳膊肘又往外拐是怎麼回事?

看著溜走的南姐姐,我覺得我是打定主意要跟沈歡姐姐告狀了,眼下的問題是,我該怎麼脫身,來軟的還是來硬的。

不過……真疼啊,因為偏頭不當的原因,我的鼻子一下子磕在了裴羽的胸前,疼的眼淚嘩嘩的。

在這種危機、危急、危難共存的時候,我這難得的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并且有種自信,我馬上就可以站起來了。

“有點兒疼啊。”眾所周知,眼淚是人的一大利器,在這點上,雖然我沒吃過鴨肉,但是我總見過鴨子飛,總而言之,我輕易不使用,一旦使用就一定是百戰百勝。

自覺演戲很認真的我半天卻沒看見裴羽的反應,只能從他眼睛里看著我小小的倒影,為自己精湛的不露破綻的演技感嘆的同時,我又不得不懷疑裴羽是不是看出來什麼了。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香氣,我知道這是獨屬于裴羽的,咱們太子殿下真不愧為盛京萬千女子欽慕的對象,真的是挑不出分毫差錯。

可能是眼睛上的淚掛的太久了,已經有搖搖欲墜的趨勢了,我低頭看裴羽那一身很貴的衣服,尋思著滴在那里比較合適,或者說,等會兒他不會把我掀到地上吧。

在我內心戲十足的時候,一只手已經伸到了我的眼前輕輕的替我擦了擦眼淚,讓我的視野清晰了不少,只是睫毛濕漉漉的還是有點難受。

我用力閉著眼睛,想讓最后一點水分徹底干掉,溫熱的呼吸越來越近的時候,我覺得不太對勁,直到眼睛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軟軟的有點像棉花。

眼睛睜開一條縫悄悄的觀察外面的情況以確保自己不是出現了幻覺,而裴羽正在我面對面的位置和我的呼吸交錯著,我悄悄的看他,他光明正大的看我。

此刻,我應該作何反應?

是被親了眼睛之后的惱羞,還是問問他是不是喝醉了,不認識我是誰了。

前者有點反應過度了,但是,雖然見的別人調情的方式確實多,這個倒是挺有意思,當然,裴羽是為了什麼我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他這個人真的很會。

在這種時候,我還能臨危不亂,完全忽略自己熱得發燙的臉頰,我覺得自己也是挺厲害的。

“意兒。”

我猶豫了一下,回答:“太子殿下有何吩咐。”此情此景,說什麼都不太對勁。

他松開了我的手,環住我的腰,可能算是腰,畢竟平時我也看不太出來自己有腰。

“叫裴羽。”

我從善如流道:“裴羽有何吩咐。”不能跟喝醉了的人計較對吧。

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睛里明晃晃的笑意,我還沒思考這是什麼意思,就聽到他說了一聲真乖。

我謙虛道:“哪里哪里,其實你更乖。”

“那你說說我哪里乖。”

這種談話毫無意義,但是我還是抓住了意義點,我故作認真思考,誘哄道:“如果你能把我放開,我就覺得你很乖了,如果你不放開,我就覺得你不乖,甚至下次我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也不會分享,有什麼好玩兒的,我也不會告訴你。”

“你覺得我喝醉了?”

我被這問話問的一愣,心想這醉酒的人一般都不會承認自己是醉酒的,就好聲好氣道:“我知道你沒醉。”

“我確實醉了,不然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這句話聽完,,我認同的點點頭,心想還是別逆著他算了,以前我也沒見過他喝醉的樣子,現在還得哄人的感覺還挺新奇的。

“我什麼時候才能等到你主動半分。”

他這句話說的模糊,我的注意力又在剛被松開的手上,心想怎麼下去才能優雅一點,現在真的腰疼,在他說完之后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不由自主的追問了一句:“什麼?”什麼主動?

只聽他輕輕的嘆口氣,聲音微不可聞,輕輕的鉆進我的耳朵里,又似乎是鉆進了我心里, 接著就湊了上來,帶著微微酒氣的呼吸再次靠近,我一動不動以為他是要回答我的問題,然而距離愈發近的時候他也沒停下來。

然后我看到了他臉上細小的絨毛,他湊上來輕輕的碰了碰我的唇角,帶著一點親近之意,讓我想起了那只總愿意親近我的貓,然后他又移開了,不近不遠的,眼睛里的深色,似乎是在觀察我的反應。

這下我是真的傻了,伸手摸了摸嘴唇,原來說人的嘴唇很軟是這麼個軟法,還有,我的書都白看了,怎麼這事都被人占了先機。

如此想著,我伸手捂住了裴羽的眼睛,他的睫毛在我的手掌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我深吸一口氣,想了想自己之前看的東西,打算借鑒的經驗,又思索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放棄自己耍流氓的想法。

門外傳來一陣響動,似乎是有人來了,我凝神聽了一會兒,沒注意門已經開了,四目相對時我緩緩的打了個招呼:“皇后娘娘晚上好啊,吃了嗎?”

我爹曾經說過,蠢是會傳染的,我確定以及肯定裴羽的蠢已經傳染給了我,所以,我低頭看了一眼裴羽的手又微笑著想跟皇后娘娘解釋一下情況。

沒幾秒鐘,她消失在門外,我甚至聽到了清脆的門被關上的聲音。

然后皇后娘娘的聲音不大不小的響起:“那什麼,你們快點兒啊,我有事要交代。”

快點,這是快點能解決的問題嗎,我擔心著,裴羽卻直接翻身將我放在了床上,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而后朝我伸出了手。

這能讓太子殿下親自動手嗎,顯而易見,是不可能的。

我爬起來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發現一個很眼熟的東西正靜靜的放在那里。

那兩條蟲,啊不是,鴛鴦,那可不就很熟悉嗎,怎麼裴羽還帶著。

想把它拿起來的我被人搶了先,見他將荷包拿起來妥善的放好,我脫口而出:“你還沒扔啊。”

見氣氛不對,我心覺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怎麼會覺得太子殿下是只看皮囊的人呢,只能換一個說法:“我還以為你早就扔了呢。”

他將那個丑不拉嘰的作品放好,瞥我一眼:“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

“沒事,我就覺得這個東西我做的實在是不像樣子,等以后技術成熟之后再給太子殿下重新扎一個,您看......”

我看向他衣服里面,想把我的失敗品毀掉,不然這怎麼對得起我的一世英名。

沒想他應下:“新的可以,舊的也不會給你。”

我咂咂嘴,品出些許不對勁,哪里不對勁來著,我眨眨眼睛:“所以,太子殿下,您的酒已經醒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后娘娘又進來了,不過,她臉上的遺憾是怎麼回事?見我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她,她笑了笑:“在這里,你的母后要提醒你一句,太子殿下可是從來沒有......算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出了門我才知道皇后娘娘是來送東西的,一箱一箱的,整整齊齊的擺在院落外面,但是站在院子里的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一時間我也沒多想,只是好奇問道:“這里面的都是什麼?”

“是一些大婚用的首飾,到時候會送到曲府,目前是讓你先看一下,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單獨挑出來。”

我想了想道:“我記得上次送東西到我家有一輛馬車,上面鑲了藍色寶石,能不能要那個?”

她思考了一會兒,看了一眼裴羽,點點頭:“也行,馬車給你都行。”

我愉快的應下來:“那就馬車什麼的一起給送過來吧,謝謝皇后娘娘。”

如此談好了,我認真的在里面挑選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之前的見識還是太少,和那個什麼姥姥進大觀園差不多。

讓我選擇起來我還真的選擇不出來什麼,只是我想著一件事這件事事關我的人身安全,不確定一下我這段日子都要寢食難安了。

這事我得委婉一點:“娘娘,那個嫁衣的事情......”

她懂了我的意思,但是又看了一下裴羽,沉吟道:“太子殿下答應我了那麼多要求,希望到時候不要爽約,甜甜,嫁衣這事你放心,母后一定給你準備好,不過按照皇家的習俗,你還是要象征性的動幾針。”

這事后來的后來我才知道,當今皇后娘娘的嫁衣確實是她曾經一針一線做出來的,而樣圖是她和皇上共同參與設計的,意義非凡不說,我從中撿了一個大便宜還渾然不知,此時的我只是想擺脫針線的困擾,完了,我差點忘了剛才答應裴羽的事了。

最近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忙啊,我懷里的書莫名的有些沉重。

有的時候選擇就是很困難的事情,比如有兩塊肉夾饃,一個是豬肉的,一個是牛肉的,那我一定會選擇豬肉,因為我看豬肉更親切,我又在胡說了……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似乎是想商量什麼大事,看了我一眼。

我摸摸肚子,又掃到桌子上的酒,心里對自己有了一個清晰的定位,抱拳道:“我去膳房看看有什麼吃的,晚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在我這里吃吧,南姐姐,你跟我一起。”

我忽略掉沈溪璐躍躍欲試的表情,因為我覺得她應該也待在這里,慚愧啊慚愧,我還是一個很記仇的人。

上了路可能是我摸著嘴唇的動作過于猥瑣,南姐姐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同樣有些猥瑣的小聲道:“甜甜啊,跟姐姐說說,剛才發生什麼了。”

我矜持道:“這個不好說。”

南姐姐舉手發誓:“我真的什麼也沒看見。”

我想了想挽住她的胳膊卻被她一下子躲開,我疑惑的看她:“你不湊近點兒我怎麼說啊。”

“......這里是宮里,尊卑有別,不合適。”

哦,我恍然大悟:“那這樣這些事你聽著也不合適吧。”

人類總是雙標,我是這樣想的,任憑南姐姐怎麼跟我說好話都不行,除非,除非她讓我摸摸她的.....咳咳,我真的不是流氓,見她雙手護住了胸口,我移開了目光,算了,君子不強求別人。

點菜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因為在宮里吃了幾年飯,倒也不是跟小時候一樣護食,也不是吃什麼都只在乎自己,其他人的口味也記得一二,廚子見我來了還挺高興,張口就是太子灰,這口音也挺難為他的。

我熟練的給他報了幾個菜名,然后拉著南姐姐尋了一個地方坐下,打算等一會兒再出去,走了半個多時辰我汗都出了不少,這被外面的涼風一吹估計不太行,其實我還是想歇一會兒。

“南姐姐,你有對一個人念念不忘的時候嘛?”說這話的時候一陣辣味嗆了過來,我打了一個噴嚏,心想這不愧是宮里的膳房辣椒都這麼夠味兒。

南姐姐遞給我一張帕子,語氣里似乎很緊張:“你說的是你自己?”

我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懶洋洋的:“我說是我朋友那你會信嘛,有人讓我畫一幅畫,但是我早就聽說過這個被畫的人,就是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當然就念念不忘了。”

“行吧。”

話題進行到這里戛然而止,她也不問了,我也沒興趣說了,今天出去還蠻累的,我支著手打了一個綿長的盹兒,夢里是十八種口味的醬肘子,被人攬住肩膀的時候我一個激靈醒過來,慢悠悠的打了個呵欠:“是太子殿下啊。”

身邊的南姐姐早就不見了蹤影,就連我點的菜也沒了蹤影,我只好站了起來,揉揉自己的腦袋:“我們回去吧。”

這一覺睡的,月亮都起來了,還挺好看的,我跟著裴羽走了沒兩步,仍然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像是沒有睡好,這幾天著實是有些勞累了,無所事事也挺累的。

身側的裴羽站著不動了,我以為他是有事要走,又覺得實在是很困,直接道:“那我就自己回去了,太子殿下好好休息。”我其實不太想送他回去,太遠了。

我抬腳就要走,裴羽直接擋在了我的身前,半蹲了下來,我緩緩的眨了眨眼睛,以為是自己沒睡好出現了錯覺。

小六子推了我一下,我疑惑的看了回去,他氣的轉開了眼神,嘿,我跟你又沒有這種不用說話的默契。

好在我們沒有僵持太久,裴羽直接拎住了我的手腕將我背了起來,我也懶得掙扎。

只是這樣一來我就更困了,我怕自己這樣趴著會漏口水,睜著眼看了一會兒太子殿下的后腦勺,撐了一會兒實在是撐不住就又睡了過去。

半夜醒了房間已然靜悄悄了,一陣香氣鉆進了我的鼻子里面,我循著味道去看,發現一碗鮮粥正在砂鍋里放著,地下煨著小爐,還挺貼心,肚子立刻就開始咕嘰咕嘰了。

喝著粥,我抽空看了一眼盧丞給我的書,里面的內容之精彩豐富超出了我的想象。

先聲明,這里面不是春宮圖,我的思想境界還是比較高的,只是我在對鏡感嘆的時候突然想盧丞也挺不容易的。

這暗示也不怕我看不懂,還好我足夠聰明,看閑書的時候看的不僅僅是插圖還有問題,不至于一點文化都沒有。

想到這里我突然開始樂,沒來由的想到裴羽今天背著我的樣子,然后突然卡頓,等下,裴羽的手是不是還傷著來著,還有,他......為什麼要......也許是夜晚過于寂靜,臉上騰盛起熱度,我放下粥,倒了一杯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涼意從胃里鉆了出來我才冷靜下來。

其實這件事還挺迷惑的,我把碗收了一下,又躺回了床上。

裴羽和我的關系,大概可以用報應來形容,當然,我說的是我是他的報應,我覺得他仿佛是受了刺激......算了,他下午也喝了酒,有的時候人喝酒就容易變態,我不是說裴羽變態,只是說我,我可能還是沒睡醒,于是就這樣,我一夜躺到了天亮,我以為會有雞叫我起來的時候,門被叩響了。

這個時間雞可能還沒醒,我直接起來跑去開門,晨間還有薄薄的霧,南姐姐端著水一臉奇怪的看我,我側身讓她進去,順便深吸一口氣吐吐濁氣。

“我以為這個時間你還沒起來。”

我拍拍臉,使勁的眨眨眼,試圖讓她看見我眼底的血絲:“如果你愿意仔細觀察一下我,就知道我不是起來了,而是根本沒睡。”

“我也沒看見你把畫晾出來啊。”

我看我的畫架上一片空曠,依稀有些凄涼,還有些不太符合我大畫師人設的感覺,只好繼續搓臉道:“我說我在思考詩詞歌賦風花雪月行嗎。”

南姐姐在旁邊轉悠了一圈,看我張開的手,奇怪的打量了我一下:“你干嘛呢?”

“南姐姐接濟我一下,我一會兒出宮。”

這沒錢真的是我曲某人唯一的缺點,主要是走的當天我忘了拿我的小金庫了,上次請吃一頓飯身上的錢也不多了,我爹說一般拜訪人都是要拿一些禮物的,我不可能去見宰相還兩手空空吧,那多不好意思啊,在我這里我可是我爹的臉面。

這下她不淡定了,提高了音量:“又出宮?不是昨天才出宮的嗎?”

我是越發的覺得南姐姐奇怪了,這以前她可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怎麼我是出宮又不是去吃喝嫖賭,哦,之前她還帶著我吃喝賭呢,反應怎麼這麼大?

“沒人規定我不能出宮啊,皇上把出入宮的令牌都交給我了。”我亮出腰間掛著的金燦燦的牌子,企圖用道理說服她:“南姐姐你想出去也行,只是得請示,你懂吧。”

看她不說話的樣子,我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能繼續道:“昨天出宮之所以讓太子殿下幫我出去,是因為我覺得不能掃他的興,這件事你不要告訴他啊。”

她張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皇上那邊已然派來人叫我過去了,我又想起了我的春宮圖,這次我是真的沒有庫存了,那些被收走的都是我的精品,我的銀子,心里想著是不是可以把我的畫要回來了,畢竟他應該可能大概也看完了。

一路上又遇到不少向我問好的宮女太監,還有一個塞給我一個包子,我開始還覺得有些不太適應,這陣仗我哪里見過,然而吃了包子還沒飽之后,我就想能不能再來一個,為我引路的公公笑成了花:“太子妃在宮中的人緣真不錯啊。”

我一滴冷汗下來,總覺得他的語氣不太正經,當然他的聲音和他滿臉粉搭配起來看起來更不正經,我抖了一抖,默不作聲的將手搭在了他身上,蹭蹭油又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著:“這中秋快到了,天氣是有點冷啊,公公穿得這麼單薄不好,還是要記得好好保暖啊。”

這下他更高興了,小嘴一張,叭叭叭的開始給我講中秋宮里的一些安排,我只能不停的點頭和嗯表示認可,時不時的高興一下,哄人開心還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過這比哄裴羽容易多了。

進了書房,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伏案作畫的皇上,見我來了他放下了筆,坐在位置上樂呵呵的看著我:“今天是不是又要出宮?”

我回道:“是。”

“來,陪朕下盤棋,讓朕看看自己未來兒媳的水平有沒有提高。”

我抽了抽嘴角,不敢拒絕,只能坐到了棋盤的另一邊,硬著頭皮跟皇上下了三盤,我咳嗽了幾聲,皇上這才放我離開。

臨走之前我在書房里也沒能找到我的畫,心里有些涼,我的畫都去哪兒了啊,見我一步三回頭的不舍,皇上善解人意的把他桌子上還未動的食物打包給我,說是上路吃,最后我把它送給了公公,我覺得我有點消化不良,那三盤棋下的也太陰了。

聽說我做了盧丞相的生意,我在房間找我小金庫的時候,我爹一臉的擔心,我擺擺手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皇上找我做生意我都是這個態度這個價格,爹你別擔心。”

我這毫不在意的態度和一直在倒騰的小短腿成功的惹怒了我爹,他一拍那梨木的桌子,我疑惑的扭頭:“爹你想說什麼,我都聽著呢。”我小金庫怎麼不見了?

“曲甜甜!”

“女兒在,爹,你看見我一個盒子了嗎,上面有點燒壞的那個。”

我爹冷哼一聲:“在我這里,你娘收拾你房間的時候找到的,你,過來坐下,我們好好談談。”

面對我爹的威脅,我只能走過去,給他捏捏肩,捶捶背:“爹啊,我真的就是去畫個畫,我之前什麼樣的畫沒接過,你就別擔心了。”

他撥開我的手:“我知道,但是意兒,你得聽爹的話,你是要當太子妃的人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隨著你的性子來,我當時回京看你和那李家的公子相處的甚好,我還想著到了時候能不能......唉......”

......唉,我也沒想到我爹可以想得這麼多,可是天地為證啊,李家公子確實是沒什麼缺點,我始終是把他當朋友看的,我只能繼續給我爹捏肩:“爹,其實女兒還挺喜歡太子殿下的,你想想啊,太子殿下其實和我相處時間最長,為人什麼的了解的也清楚,對不對?”

見我這麼說我爹終于是勉強放下了心,我也松了口氣,問:“爹啊,我的小盒子......”

“既然是登門拜訪,在家里庫房挑點好東西吧,我知道你那是個小金庫,等會兒給你拿來。”

事實上,我覺得盧丞相很會做人,當我爹送我出門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了一輛很豪華的馬車,上面的裝飾雖然低調,但我知道這馬車價值不菲,用來接我有些大材小用了一些,但是他的態度令我很滿意。

我爹對這輛馬車并不熱衷,看了一眼便吩咐人把東西搬了上去,就算心里有千萬點好奇,我也只能上車,等到馬車開始行動,我掀開車簾沖我爹嚷嚷:“爹!你記得照顧好我的馬!”

宮里的馬,我覺得應該比我的命還要重要,所以一定得照顧好。

事實上,畫里的人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驚艷,但是看久了會有這個人即將從畫里走出來的感覺,那雙眼睛靈動的不像話,似乎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跟畫外的人說,莫名的感覺從心里騰升起來,身邊的人打斷了我的思緒:“曲小姐看如何?”

我掃了眼畫下的落款回答:“這畫畫的很好,可以說和那些名師比都沒有遜色。”

他將手里的茶遞給我,我擺擺手:“走之前在家里喝了一碗甜酒,現在還不是很渴。”

......我分明看他的手都被燙紅了,雖然我皮厚,但是我也不太想吃這苦頭。

“曲小姐要不要猜一猜畫里人的身份?”我看他注視著畫里的人,眼里帶著溫柔的底色。

我斟酌了一下說:“我猜,這大概是跟丞相很親近的人,或許更準確一點,是你念念不忘的人,至于身份,我不敢妄自猜測。”

“不。”他臉上浮上并不明顯的笑,“不,她是我最恨的人。”

見他這麼拆臺,我從容接下:“那我說的念念不忘其實也沒錯不是嗎,總歸是丞相一直記得的人,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

這一套扔出去,我深覺心累,但是總歸也沒惹他生氣,起碼從臉上來看這個人并沒有什麼不開心。

“不過,丞相,如果你是想讓我臨摹這幅畫,小人丑話說在前,不是所有的畫都能完美的復刻,有的時候差了一點心境,或是一點契機,下筆便會有偏差。”我看著畫里的人有些遲疑,想了想又補充:“不過丞相如果愿意......”

“現在就開始吧。”他打斷了我。

我愣一下點頭:“可以。”

當我看著畫喃喃自語,要是能實地考察一下的時候,盧平曜拍了拍手,一個丫鬟模樣的人走了上來:“公子。”

算命先生說的沐浴命是什麼意思

沒來得及糾結這個稱呼,小丫鬟已經沖我行了個禮:“姑娘隨我來。”

我點點頭:“行。”雖然不知道去哪兒,總歸是不會把我拐到犄角旮旯里殺人滅口,盧平曜并沒有跟上來的意思,我轉頭專心看路。

“姑娘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

我調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拐了一個彎,她的腳步一頓,身體似乎是有點發抖,但是很快她恢復了平靜,回答:“公子是這樣說的。”

穿過一道小門之后我看到的是一片花海,這個季節可以開的花并不多,但是主人大概是費了很多心思,讓在這里的花似乎跨越了季節,在萬物凋零之際依舊熱烈。

見我沒有說話,丫鬟主動開口:“這里的花是公子親手種下來的。”

我若有所思,抬手指了指東邊那一片桔梗:“那邊便是畫里的地方吧。”

丫鬟嗯了一聲,低聲道:“姑娘隨我來。”

走近了我才看到花地里一矮墓碑——吾妻語思。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藏著千鈞的沉重感,我嘆口氣:“那就講講你家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我掐了一根草叼在嘴里,隨地躺下,拍拍身側的位置:“來,放松點。”

小丫鬟順從的坐下,身上的動作輕松了一點,我望著藍藍的天,不時地有花瓣某個方向飄過來落在我身上,我心里想著裴羽,聽著小丫鬟講故事。

我一臉困倦的回宮的時候已經快到了宵禁的時間,守門的侍衛看了一眼我的牌子又仔細的看了我幾眼,我心里納悶兒,我有什麼好看的?

進了宮之后我的心情輕松了一節,背著手溜溜達達,地上的月光給我照了一片路,突然一陣暖光打了過來,我順著抬頭,招呼了一下:“太子殿下晚上好啊。”

他的手伸了過來,我不明所以也沒有動,只見他在我的頭發上輕輕的撫了一下,一片葉子已然落在他的手心里。

我把一直背著的手從身后移到了身前,往前遞了遞:“送你一束花,這桂花雖然比不得宮里的,但是也別有一番味道,它可是生在酒巷旁邊的,太子殿下可以聞一聞是不是有酒香。”

他看了我幾秒,我幾乎以為他不會接下我這束花的時候他伸了手,花和燈籠拿在了一起,不小心一些被碰碎了落在燈籠上,我伸手去抹直接被他空著的手扣住。

這人的手倒是不像他本人一樣時常冷冰冰的,反而很熱切,我低頭看了一會兒,開始沒話找話:“怎麼沒見小六子?難道他就讓你一個人出來?我跟你說,今天回去我快嚇死了,我爹把我的小金庫都給收了,想當初我爹還說我一直嫁不出去,讓我自己攢嫁妝去,我好不容易攢起來了,他又給我沒收了,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

見他始終不說話,我直接站在了原地,他倒也不強求,同樣跟著我停了下來,就靜靜的看著我,月光在他的眼底流淌。

我低頭認錯:“我應該跟你報備一聲再出去的。”

他不語。

我狠下心來,拉住他的手一用力,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而因為預判錯誤,我還不小心親到了他的嘴角。

“我不是故意的。”我誠懇的看他,卻感受到空氣里緊繃的氛圍一下子散開。

他拉緊了我的手繼續往前走,我心里忐忑,這可真是以下犯上了,不過……還挺有效果?

突然覺得孟秋白說的話看起來全是廢話,實踐起來,關鍵時刻還能救我一命。

耳朵都紅了……

我瞥一眼裴羽,心里算著如果我要是去摸他耳朵,估計我得涼涼,惱羞成怒這件事,雖然沒見過,太子殿下這樣的人,害羞,嘖,還挺可愛。

故事是故事,幾天來我把故事翻來覆去的回味,但是當我面對那幅畫的時候總覺得少些什麼,于是我抬起筆尖在紙上勾勒的仍然是那片花和畫面里微揚的風,我瞄了瞄四周,見沒有其他人守著我作畫,松了一口氣,從懷里拿出一包糖炒栗子。

這油紙包的糖炒栗子吃起來真是口齒留香啊,當然,如果能多一杯小茶就更好了,我被安排進了一個書房,秋日的光從窗戶外面撒過來,我好想出去玩兒,我劈里啪啦的剝著栗子,上面甚至還有蜂蜜的清香。

“姑娘。”

我手一頓,面不改色的繼續剝栗子,并且安排好自己的微笑抬頭:“要不要吃點板栗啊。”

她把茶上到我旁邊急匆匆的擺手:“不用不用,姑娘用茶吧。”

我遺憾的收回手,點點頭:“好吧,你家公子呢,我想跟他好好嘮......談一談”

“公子......”她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色。

“行吧。”我又開始劈里啪啦的剝栗子,避開手上被針扎的部分,小丫鬟坐了一會兒,欲言又止的看著我,發覺我專心致志的剝栗子就悄悄的退出了房間。

我把最后一顆栗子塞進嘴里,又開始盯著畫發愁,我的職業生涯終于要遇到滑鐵盧了嗎?外面傳來喧鬧的聲音,我不及反應,一行人已然闖入了房間。

這......我掃了一眼他們的裝束,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舉起雙手還是應該好好跟他們商量,不是我拖延時間,是我真的畫不出來。

“這個,那個......”我咽了口口水,看著指著我鼻尖的刀:“刀劍無眼啊大哥。”

面前的這人長得濃眉大眼的,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五官赤果果的告訴我他不是本國的人,但是那一身衣著加上裝飾又浸淫著他們在此久居的味道。

“太子妃,得罪了。”他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被刀刃冰的抖了一下,提醒他一件事:“我現在還不是太子妃,大哥。”

“把刀放下。”盧平曜從門外跨了進來,一身的低氣壓,掃了一眼屋里的人,目光又落在我身上,我坐在那里沖他尷尬一笑:“盧丞相這事情辦的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拿著刀的人放下了刀,在空中耍了一下收入刀鞘中,聲音渾厚:“盧平曜。”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但是我們大家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麼。

就這樣,在這平平無奇的一天,在我吃完一包板栗之后,我,被軟禁了。

我咂咂嘴品味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起碼吃穿不愁,手里的東西還能繼續做,就是活動處處有人跟著。

跟我的人還挺好,每個時辰一個花樣,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好似在怕我跟他們搞好關系一樣,不過現在這個守著我的人可是我的老熟人。

“曲小姐好好坐在那里不好嗎?”

我呲牙咧嘴的沖他笑了笑:“孟秋白,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正經,我還真有點不太適應。”

他正擦拭著一把匕首,不得不說這個人真的挺會裝的,以前一副弱雞的樣子,我以為他就會吟詩作對靠耍嘴皮子養活自己了,現在細細的看來,他手上的繭子,可不是他說的搬磚搬出來的。

嘶,我思考了一會兒,提出要求:“如果我乖乖的坐下,你把你的匕首給我摸一下。”

他輕飄飄的瞥我一眼,似笑非笑的:“你覺得我會給你這個機會?”

我遺憾的移開了目光,繼續破壞院子里的草,來回溜達,擦倒了一片草,然后一抬頭又是熟人,我揮揮手:“盧丞相。”

“曲小姐住的可還習慣?”他看了一眼在旁邊擦刀的小孟,眼底閃過不悅,但是終究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想了想他的話,又好奇一件事情,于是問道:“不知道盧丞相看中了我哪一點,為什麼要把我留下來。”

“你是太子妃。”

這話說的,我還以為我是未來皇上呢,我彎彎嘴角:“丞相抬舉了,我現在只是一個預備太子妃。”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也笑了:“太子可不會是這種想法。”

“哦。”我慢吞吞的:“所以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先出去。”孟秋白識相的起身離開,我直接坐在他的位置上,這天氣,石凳都太涼了,孟秋白這個凳子的溫度剛剛好,盧平曜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形直接遮住了曬過來的太陽。

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他一句別擋我太陽。

“曲小姐想聽故事嗎?”

最近聽故事聽的想吐,我剛想拒絕,他已然一副陷入回憶的樣子。

這個故事很綿長,大概是從上一輩人開始,當然,是對于盧平曜,皇上,我爹來說的上一輩人。

新朝建立其實也沒多久,起碼對于他們來說是的,二十多年前,也就是天下還沒有統一的時候,我祖父,先皇一眾人立下誓言,定將天下統一,把百姓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來。

統一天下,這件事其實說起來只是四個字,但是做起來,其實是數以萬計的士兵們用鮮血鑄成劍,然后劃破那個混沌的世界。

故事說起來其實很俗,講起來也不過幾句話的事情,就是年少時候的盧平曜認識了一個姑娘,畫里的那個,在烽火里少年人的感情繾綣而又溫柔,兩人心照不宣的沒有問對方的身份。

我聽到這里就已經猜到了結果,身份這件事,在我這里其實也是一個難以跨越的鴻溝。

盧平曜見我臉色有變,臉上的笑意加深:“你也不是如自己所說的一般不在乎。”

得,我扶額無奈道:“我可從來沒有說過自己不在乎,盧丞相你這樣欺負小孩兒就沒意思了。”我不要臉的說自己是小孩子,放松的伸個懶腰。

“語思恐怕也不是個真名吧,李語思?這個名字挺有本土風味的。”其實我在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這個李語思熟悉,而后看到她執花的那只手上那個小小的胎記才恍然有所悟。

我微微一笑,你戳我刀我也戳回去,反正我篤定,盧平曜暫時不會殺我,我們觀察著彼此,似乎是在較勁,可是最后留在盧平曜臉上的還是淡然的笑意,好像是在嘲笑我。

“曲小姐這些年為皇上做的事情可不少。”

我點點頭:“對,所以呢。”我想起之前那本書,里面全是我爹和他的交易,金額就不用說了,反正挺令我頭疼的。

“想必,你這里應該不少有用的東西。”

我沉默了半晌,慢吞吞在身上比劃了下:“你看我渾身上下寫著的難道不是無一是處嗎?我頂多是幫皇上畫一些畫而已。”還真看得起我。

一下子我倆之間又安靜了下來,不知道從哪里刮來一陣風,一下子有東西進了我的眼睛,我一邊揉眼睛一邊說:“丞相可能還是要失望了,我真的啥也不知道,你這天天問,也能看出我真誠的無知吧。”

我一邊揉眼睛一邊觀察他,只見他招招手,外面進來幾個人,手里抱著一堆畫卷,見他們一邊展開畫,臉上浮現可疑的紅,我:“......”這屆手下心理素質不太行啊。

大概也是覺得這光天化日之下展現這種珍貴畫作不好,盧平曜抬手,幾個人將畫給收了起來,默默的站在那里,我繼續揉著已經眼淚嘩嘩的眼睛,等他的下文。

“聽說皇帝身邊一直有一個......”

孟秋白大概是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走過來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接著看向盧平曜:“你對她做什麼了?”

這護犢子的語氣讓我有些感動,同時又讓我心虛,之前我坑他的次數可不少,這人還真是愿意以德報怨,只聽他下一句:“我都還沒動手。”

行,我就當剛才是幻想了一下吧,不過我還是要給盧平曜正名,弱弱道:“我就被風吹了一下眼睛,丞相什麼也沒干,什麼也沒說。”在他甩過一記白眼過來后,我也站了起來。

盧平曜像是并不滿意孟秋白的突然闖入,但是在我面前他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像是要維持這表面的和諧。

“下次進來的時候還是要看一下時間對不對。”盧平曜捏著指間的指環,低頭看著它的光澤,這種隨意的姿態像是在教育小輩。

我輕輕咳了一聲,站起身:“那個,我有點困了,回房間睡個覺,你們繼續繼續。”

“曲小姐,你時間不多了。”

門被我哐的一聲關上的時候,我聽到背后傳來這麼一聲,手一抖,把門鎖上了,算了,就這樣沒有任何人打擾的躺一會兒吧。

門被暴力破開的時候我手里的被子差點飛出去,外面涌進來一堆人的時候我第一時間竟然是在慶幸,還好剛才懶得脫衣服就睡了,不然這場面就有點尷尬了。

不過看他們面面相覷的樣子,我似乎有點懂了是什麼情況了,盤腿坐在床上,指了指被暴力破壞的門板:“是不是孟秋白跟你們說什麼了?我跑了?麻煩出去,我要是能跑早就跑了,還用等到現在?”

看著他們面上浮現的尷尬的神色,而后慢慢退了出去,最后留下了一個人,我以為他是過來輪班的,躺回去之前交待了一句:“記得把門給我關上,還有那什麼,派個人把門鎖給我換好,這樣感覺乖乖的。”

沒成想,門確實是關上了,只不過是從里面,我瞥見那人朝床邊走過來,捏了捏袖口。

我咳了一聲:“不知道這位仁兄還有什麼事?”

那人沒說話,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又翻身坐起,發現他正看著我,正覺得奇怪的時候他抬手在臉上摸了幾下,一張皮順著他流暢的下頜線卷起。

我突然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裴羽,只見他走到房間的香爐旁邊,抬手就要滅了它,我跳下床跑過去按住了他動作的手搖搖頭:“別動,我現在沒什麼事兒。”

盧平曜在我房間里點這種香是我沒想到的,要不是我并不喜歡這些味道,也不會第一時間就發現不對勁,我以為它只是讓人的身體不舒服,也就隨便的動了些手腳,后來有人告訴我這玩意兒聞久了容易出現幻覺什麼的,反正就是影響人的心智。

我不得不感嘆一句,為了我這麼一個人下血本也是值得,這香也不能直接就毀了,所以我又用要泡茶的借口整了一些雜七雜八的草藥,順帶給自己解解毒。

他仔細的看了我一會兒,我摸摸臉,不知道他在看什麼,然后聽到他輕輕的一聲:“瘦了。”

這都什麼事兒啊,我把右手默默的縮進袖子,藏起來上面的痕跡,我笑了笑:“這哪能瘦啊,天天大魚大肉的,你看錯了吧。”

我估計是外面有人守著,索性也不害怕了,用左手拉著他坐下,然后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開口:“那個,其實你不應該在這里。”這話說的確實有些不知好歹了,我說話的方式大概他也習慣了,尤其是我們彼此讓步坦白了一些事情之后。

“我就想看看你。”

......這都是跟誰學的,我突然有些害怕,不會這張皮下面還有一層皮吧。

我盯著他仔細看了一會兒,看到脖子上面那顆細膩的痣突然按下心來,我就不信,有人還能模仿出一顆痣出來。

“放心吧你,我是真的沒什麼事情,起碼盧丞相現在對我還蠻好的。”

有的時候我會擔心裴羽這沒什麼表情的習慣是因為做不出來表情,我突然福至心靈,感受到了他需要我哄一哄的心情,于是我獻寶似的拿出了我的小破箱子,準確來說是我的小金庫。

“這個放在你這里幫我保管一下,里面可能沒多少錢。”其實還是有不少錢的,我斟酌了一下:“你,應該不會嫌棄它破吧。”

當他伸手抱住我的時候,我知道他是不會嫌棄我的小金庫了,松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他:“時間雖然還不少,我們可以聊些別的。”我是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站著太累,我想坐著聊天。

因為那個香的原因,進房間的人提前也會用上另一種香,防止誤傷自己人,這類似藥的味道讓我打了兩個噴嚏,我揉揉鼻尖道:“我就好奇,我的畫為什麼到他那里去了,是皇上故意送出去的嗎?”

自古以來,人多的地方都是搜集信息的好地方,所以我在春風十里泡的時間最多,誰能抵得過美色和好酒,喝大了大有人在,我們讓人說真話的手段也不少,于是朝廷也就把這個地方當成了一個民間的情報搜集站,我主外,沈歡姐姐主內,只是我到現在還是不太清楚現在的大老板是誰。

如果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大老板可就太窒息了,有段時間我看誰都像是來視察工作的,還差點把剛到手的情報泄露出去,沈歡姐姐叫我談話,語氣淡淡的,表情也是,讓我放開手腳去做就行,大老板不會對我生氣的。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在晚上燈火的照射下,我難得的在她的臉上看到了難以言喻的情緒,她慢慢改口:“小事他是不會在意的,大事我會告知你。”

哦,這樣,為什麼我感覺更加慌張了。

最后她沉默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把在她床上賴著不走的南姐姐拎起來扔出了門外,我暫時忘了剛才那種古怪的感覺,只是感嘆了一句,這兩人的關系真好。

裴羽這段時間好像也瘦了不少,臉上的線條都比之前更加分明了一些,見他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開始給他匯報最近的情況,講的口干舌燥的我喝了一口水,才發現這人一直聽著都沒搭腔,我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過去,心里一驚,完了,剛才說的太嗨了,都忘了手上應該遮住的東西了。

我拿出了特殊紙質的文書交給他,揉揉臉:“也不知道這場鬧劇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想到我之前和誰打的賭,頓時感覺有些心塞。

這個時候做什麼都不合適,我們兩個就這樣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等待下一班人的到來之前,裴羽的人皮面具已經貼在了臉上,清雋的容貌一下子變得平平無奇,那身氣質也在他的刻意偽裝之下變得平庸。

好演技好演技,我腦子里閃過什麼,但是沒能抓住,只能靜靜等待下一班人來交接,孟秋白和下一班人一起進來的時候臉上很是不耐煩,直到看到了我,招招手:“小曲,看到我的扇子沒,我扇子不見了。”

我微笑著扒拉開他的手,心想哪里來的扇子,管我什麼事情,眼睛卻在房間里掃了一圈,裴羽改變之后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砂礫的感覺,他指了指地上:“這里。”

孟秋白微微一笑,指點我:“來,小曲給我撿起來。”

這是抽的什麼風,反正我是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沒管他,擺擺手:“您勞累一下自己撿吧,我去給丞相做事。”

這個時候裴羽用腳勾了一下扇子,扇子一下子飛向了孟秋白,還好小孟身手不錯,穩穩的接住了差點打在他臉上的扇子,這兩人這麼不對付的啊?看另外一個臉生的人,他好像并不在乎這件事,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跟一根木樁一樣站在了門口。

那態度,似乎和之前的人沒什麼兩樣,大概就是,我又能翻出什麼水花。

我沒有停下腳步,剩下的事情就是他們的了,我得好好想一想自己該干嘛了。

在我目光落在那副畫的瞬間,最后一點陽光即將從窗戶那里隱沒,那一瞬間,我看到了那副畫的不同。

又是幾天,盧平曜好像很忙,基本沒什麼時間到我這里來,所以當我抱著手瞇著眼睛在院子里打盹看見他的時候,幾乎是一瞬間就醒了。

“曲小姐好像很勞累。”像是我真的在他家度假一樣,我連這個院子都出不去了,每天的娛樂活動大概就是曬太陽,偶爾和能聊天的人聊聊天。

我心想,這不是廢話嗎,我這幾天熬夜熬的,還有誰不知道嗎?再加上那個香氣,讓我總是莫名的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我又吞了一個呵欠,面上帶上微笑:“那幅畫已經開始動筆了,丞相要不要看一下,順便把錢結一下,嗯......送給我爹就行,我記得你倆關系挺好的。”

管他是不是真的關系好,這筆錢我勢必要拿到,我示意現在守著我的大哥:“畫在架子上,麻煩你拿一下了。”

“不用他,我們一起進去。”

我跟了上去,算算時間,好像快中秋了,我看著他定在那里,知道這次的任務是圓滿完成了,我松了一口氣:“怎麼樣。”雖然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我還是想知道盧平曜的答案。

“你找到了什麼?”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心里覺得不對,往后退了一步,他轉頭看向我的眼里全是血絲,往日溫文爾雅的樣子再也沒有。

在這一觸即發的氛圍里,我仿佛聽到了什麼,繼而是眼前一昏,身體軟下去的時候我被什麼人接住了,我好像又聽到了熟人的聲音。

大概是太累了,連夢里都是各種兵荒馬亂,我的過往,我的朋友,在夢里我幾乎快要把我這一生走完了,最后,我的面前架著一幅畫,就是那個漂亮的姐姐,畫之所以不能體現出來,是因為下面的一層特殊的紙。

我揭開了那副畫,才發現,那是一封長長的自白書,或許在她決定放棄生命的那一刻,就決定放棄之前的所有仇恨,信里是她的釋然,以及勸盧平曜放手的話。

“我知道你是一個鉆進去就出不來的人,所以我告訴你,我有一個秘密在這幅畫里,你得保護好這幅畫的每個細節,才能知道我想說的這些,對不起啊,我還是這麼自私,我希望用這幅畫束縛住你,如果你喜歡過我的話,還有,希望你可以幫我照顧好姐姐,妻書。”

“李辭安。”我縮在床腳不是很想跟這個人交流,他垂眼吹著碗里的藥,勺子一下又一下的碰到碗沿。

我醒來的時候,這個人正給我替換額頭上的毛巾,我下意識的以為回到了小的時候,離家出走的我跑到了李家,還被那個時候的李辭安照顧了一夜。

他把藥遞給我,我想了想還是接住了,現在的感覺,勢必要喝藥壓一壓了。

“你倒是不怕我下了毒。”

我被苦的齜牙咧嘴的,此刻也不得不回答他:“我都喝了這麼多天了,而且下毒這件事放在你身上就是很不合理的存在。”當時看這環境,我知道我是又被轉移了一個地方,比之前那個地方要寬一點,也沒有了那陣奇怪的香氣。

李辭安順手又塞了我一顆山楂,貌似不經意道:“是我專門你帶過來的。”

語氣像是在邀功,也難為我吃藥這麼痛苦他都看不見,我認真的點點頭:“多謝,還有,這個山楂很好吃。”雖然很酸,但是把我喝完藥要吐下去的那種感覺壓了下去,指望這人給我帶包糖什麼的,其實不實際。

他擦了擦手,站了起來:“我們出去走走?”

這大晚上的,黑燈瞎火,我也不知道怎麼拒絕,只好無奈回答:“那你先出去,我換個衣服。”

他的目光和外面的月光一樣柔和,什麼也沒說就出去了,我拿起放在架子上早就準備好的衣服穿上,一個東西應聲落地,撿起來放好,心想我那天下午暈倒那會兒,發生了什麼,怎麼感覺時間好像缺了一塊。

“我們是不是很久沒有這樣過了?”李辭安走在我的身側發問,語氣緩慢,似乎是在認真的思考,“好像是你越來越忙。”

我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哪兒有,你管墨閣的挺忙的,我們抽空不還是會聚在一起嗎?喝喝酒,討論字畫,這些事情你不會都忘了吧。”察覺到他的意圖終究還是真的想和我聊天,我也放松了不少。

現在就我們兩個人在,雖然不知道暗處還有多少雙眼睛,我甩了一句:“你這樣跟我聊天真的沒關系嗎?”

“有什麼關系,如果可以,我還想要一壺酒,不過,我的酒量可能不怎麼樣。”

他大概也想起了喝醉的那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很快的撇開話題:“成幽,你說人如果有那麼多選擇,為什麼還要不停的往一個方向走。”

“大概就是別人知道你有很多選擇,但是你心里認定的其實只有那麼一個,所以再多的選擇,你也看不到,給你舉個例子吧,比如我,之前的我,你覺得除了畫畫還能做什麼?”我其實不太想用自己舉例子,目前又沒什麼好的例子,只能想到哪里說哪里。

“嫁人?你已經做到了,這跟之前的你說的不一樣。”他抬手微微一晃,在重復當時的我做的事情,“我,曲甜甜,嫁人是不可能的,這輩子,跟我的寶貝畫們在一起還行,和人相處太難受了。”

這話分毫不差的說出來,我頓感頭皮發麻,尷尬的感覺無以復加,懷疑他是在報復我,畢竟我們之前約好了,以后瀟灑江湖,但是我曲甜甜向來接受能力好......個鬼,我決定還是繼續和他一起扯人生哲學。

“那個時候不算懂事,而且,我挺滿意自己的決定的。”雖然看起來是有些被迫的成分,事實上在那慌亂的一瞬間,其實藏著更多的時期待和忐忑吧。

“我可能就是這樣矛盾吧,怎麼,讓你失望了?”我有些認真的問。

他搖搖頭:“當時可能還有失望,也只是我自己走了牛角尖罷了,現在想明白了、”

我不懂,張口便問明白什麼,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一扇門前面,他輕輕的一推門:“你該回去了。”

裴羽站在包圍著丞相府的軍隊里看著我,就像是我真的只是出去玩兒了幾天,然后又回了家,我看到他伸手的時候竟然不敢上前。

“曲甜甜,有人接你回家了。”

番外

這場不大不小的動亂,其實比我想象中的要嚴重,起碼在平息的一段時間里,城里還顯得有點緩不過來,像是需要喘息一下。

彼時裴羽正在忙,而皇上暫時改變了主意,原本打算今年就退位的他,想想應該給自己兒子一段時間,好好放松一下,新朝建立的第一次危機看似簡單的解除了,背后的錯綜復雜的關系還得處理。

“孟秋白你怎麼還在春風十里窩著?”

事實上,孟秋白大概是這一眾人中演技最好的一個了,他裝起窮酸書生的時候,那股溜溜的味道,真的讓人退避三舍,跟我插科打諢的時候,我也就信了他的邪。

然而,這人很記仇,記仇的不得了,據說當時接管春風十里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分工,原為某將幺子的孟秋白,以為起碼應該有個管理的身份,最后卻成為了最花里胡哨的一個人。

南姐姐,啊不是,應該是男姐姐,拎著一壺酒從春風十里里面走了出來,勾住了孟秋白的脖子,看到我原本打算打個招呼,而后覺得事情不對,臉色一變就要走。

孟秋白懂我,一把勒住了他,這下可以一筆一筆的算賬了。

上樓的時候剛好遇到睡醒的沈歡姐姐,見到我們勒住南姐姐的脖子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瞥,搞定了還在掙扎的人,神助攻說:“我去給你們準備些菜,今天聚一聚。”

“好嘞,謝謝沈姐姐。”我摸出了孟秋白袖子里的刀,用刀背比在南姐姐脖子上,威脅道:“別動了,等會兒我們好好算一算。”

孟秋白看我一眼道:“這把刀送你了。”

嘿嘿,就等這句話了,我想想,拿出一塊牌子:“你去這個地方再拿一把。”

“你倒是大氣。”他也不扭捏,直接收下了,南姐姐的兩只手都被壓在身后,不知道我們的交易,不再刻意偽裝的聲音聽起來很有少年氣,只不過說出來的話......

“你們又在進行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讓我看看?”

我陰森森的笑:“馬上你就知道了,殺人滅口,你敢出聲我就跟沈姐姐告狀了。”

抽簽,是沈姐姐和南姐姐決定身份的方式,這麼不靠譜的行為也能被裴羽接受,反正我是不能理解,后來裴羽告訴我,南姐姐覺得我對美女的興趣更大,沈姐姐可能擋不住。

當然跟深層的原因是沈姐姐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哪怕是抽簽都被南姐姐擺了一道,總而言之,是南姐姐和裴羽達成了一致共識,所以才有南姐姐一直女裝成為頭牌的故事。

所以兩人有段時間莫名其妙的別扭也是因為這個最原始的抽簽的問題,確實都是為裴羽做事,南姐姐卻因為這個身份,所處的境地更加危險,受過不少傷,每每這個時候,就是南姐姐內心最愉快的時候,被自己喜歡的人關心什麼的,好了,苦肉計才是上上計。

南姐姐坐在椅子上抱著自己戲精道:“我人都是歡歡的了,什麼都可以給你,自己不行。”

我頓時感覺沒勁,踹踹他:“那就用點什麼來交換吧,起碼是我感興趣的秘密,不然今晚暗殺你。”

“曲甜甜。”

我瞥向孟秋白,看他正在玩兒那個腰牌,好脾氣的回答:“干嘛?”

“沒事,我想起來一件事,我那把刀也是我師父打的,不過最開始是他送給了太子,后來太子給了我。”

他一副看穿我的樣子,我毫不心虛:“我就是覺得那個刀好看,我知道是劉叔打的,他也不會打一把一模一樣的作品對吧。”

見他點頭,我松口氣,要是他再要糾結什麼。

“那就不關我事了。”我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自言自語。

南姐姐像是被打開了思路,很認真的糾結了一會兒,開竅了一般:“來來來,我跟你講一講,太子的故事,先說好,這件事,只能在場的我們知道。”

沈姐姐招呼一堆人布置好桌子,最近不知道在干什麼的沈溪璐也來了,笑瞇瞇的湊近了我,趁我不注意在我臉上吧唧一口,既然不能阻止,那就算了,我這樣想著,很淡定的擦擦臉。

我們五個人,算是真正的用上了自己的身份,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

“甜甜。”

我正琢磨著對哪條雞腿下手的時候被喊了這麼一句,只好放下筷子看向沈姐姐,乖巧道:“我在。”

“我最開始一直覺得你做不成事情,我比你大了六七歲,但是還是做不到沒有偏見,我自罰一杯。”

我拉住了她,把她手里的酒交給了南姐姐,示意:“你喝。”南姐姐一臉懵的喝下去,然后問:“然后呢?”

大家都笑了出來,氣氛輕松了不少,我也給自己倒了杯酒,舉了一下:“敬大家,感謝你們把我從什麼也不會帶到現在。”我想起來自己那個時候還真的是不知者無畏,蹲守在皇上身邊,說是想貢獻一份力量,皇上當時好脾氣的給了我考驗。

南姐姐又碰了碰我的杯子:“小曲兒想什麼呢?我記得你當時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我是在旁邊看著的,老孟還跟我打賭,你肯定下不去手,沒想到,你一刀倒是干脆利落。”

這也是我為什麼喜歡用匕首,動手的時候確實可以讓我干脆一點,我想想,當時確實是下不去手,因為害怕,還有后悔,明明我也能跟普通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樣待在家里,等到出嫁的日子出嫁,而不是在這里被選擇。

我拿掉了南姐姐的酒杯,繼而把一壺酒砸向了他:“原來當時在我身邊說風涼話的是你啊。”他仰頭灌了口酒,極為豪邁的擦了一下從下巴上流下來的酒,看起來徹底脫離了那個虛假的身份,無辜道:“我以為你剛才綁住我是因為這件事,我還以為你很聰明呢,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起這個我就更氣了,誰知道他那個胸那麼真實,我就是懷疑過幾次,也因為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不像春風十里的頭牌的細節給打敗了。

我迅速的伸手過去捏住了他的臉:“我是喜歡美女姐姐,而且是武力值高的,你就是在浪費我感情,沈姐姐你好好管管他,不過你這臉保養的真好......”

我沒忍住用手又摸了一下,企圖從上面揩下一層粉,這時,門開了,我以為是哪里的風把門吹開了,專注于南姐姐的面皮。

聽得老孟說了一句:“呦,哪里的風把太子殿下吹過來了?”

嗯,我默默的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呵呵道:“南姐姐,你的化妝技術真的是出神入化,以后我跟你學一學偽裝術。”

他默默的扒拉開我的手,縮在了沈歡姐姐旁邊,可憐兮兮的扒在沈歡姐姐身上,伸出手顫顫巍巍的職責:“她對我動手動腳的,我臟了,歡歡,太子,你不管一下太子妃嗎?”

戲精,我恨恨的罵了一句,后知后覺的想起來我今天出來好像沒有報備,咳咳,我迅速分析了一下局面,正在夾花生米的孟秋白察覺到我的目光,對上來。

我還未來得及張嘴,他瞇眼笑了,直接斷了我的后路:“聽皇后娘娘說,太子和太子妃將擇日吉日完婚,師父說到時候會送上大禮,畢竟太子妃也算是他半個徒弟,近些天閉門不見客,讓我說一聲。”

好了,這些同僚們不能要了,我還在思考用哪只手把他拎出去,我身邊空著的位置被加上了椅子,裴羽款款坐下,我偏頭看他,正撞上他的目光。

雖然我們這關系也算是從青梅竹馬直接過渡到老夫老妻了,但是每每碰上有關于他的一切,我還是忍不住呼吸頓那麼一下。

只見他伸手,我下意識的躲了一下,然后就看見他拿走了我面前的酒杯,好嘛,我自作多情了,我揉揉鼻尖抓起筷子,后知后覺的覺得餓了,可能是剛才的幾杯酒開了胃。

“我自飲一杯,敬各位。”

我下意識的也要端杯子,又想起來杯子還在裴羽手上,察覺到這個事情,我手里的筷子差點被自己掰斷,算了算了,我才是畫春宮圖的人,這點面子可不能丟了,思及此,我淡定了不少,支棱起耳朵聽他們說話,沒多一會兒,小六子找上門來,我這才知道,我是真的自作多情了,太子殿下不過是順便來蹭酒喝的。

“人都走了,別看了。”

我一砸桌子,掩飾自己的心虛:“我沒看,來喝酒喝酒。”

“小曲兒,你不是想聽秘密嗎,哎,我這里剛好有關于太子殿下的,你要聽嗎?”南姐姐一下一下的敲著桌子,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還沒算賬的孟秋白也趕著熱鬧:“我也有太子殿下的把柄,不過嘛,聽說你的酒量不錯,不如這樣吧,我們來行酒令,輸的人喝酒加交換點什麼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明明知道這是一個坑,我在糾結了幾秒鐘之后還是入了套,點頭應道:“行,今天不醉不歸。”

第一局輸的是南姐姐,南姐姐琢磨了一會兒,看向在揉著額頭的沈歡姐姐:“我不能喝醉,那我就交代一下太子殿下的事情吧。”

月上西樓的時候我晃晃悠悠被孟秋白送回了曲府,剛邁出一只腳就被人扶住了胳膊,我瞇著眼睛看了一眼,一把抱上去:“爹爹,你怎麼還沒睡啊,我自己又不會丟。”

我爹沒有說話,可能是在生氣,我只好又抱住他的胳膊撒嬌:“爹爹這麼小氣可不好。”

事實上,在我爹的眼里,我只是他喜歡畫畫的女兒,他是不知道,我竟然在皇帝手下辦事。

被接出來的第一天,我睡了一個昏天黑地,醒來的時候我爹娘正坐在我床前,兩個人都是哭過,我慢吞吞的用袖子給他們擦眼淚。

想到這里,我態度軟了不少:“爹,我們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都是要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酒勁兒一上來,我打了個嗝,疑惑的看向孟秋白:“你笑什麼?”

孟秋白本來想忍著不笑,畢竟太子還是自己的直屬上司,但是一張口:“噗,沒事。”

孟秋白:“......人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裴羽撈著懷里的人點點頭,并沒有因為她認錯人而有什麼不開心的情緒,只是又把人往自己懷里靠了靠,低聲詢問著什麼。

孟秋白本來只是想回頭看看裴羽怎麼把這個醉貓帶進去,卻看見醉貓膽子大的不行,直接把人拉下來,嘴貼在對方的臉上。

“嘖,果然是太子殿下先栽的。”孟秋白一陣感嘆,想起了曲甜甜和自己插科打諢的樣子,那些日子說是累,但是倒也充實。

曲甜甜大概是閑得無聊,孟秋白只當她是心里有些問題,兩人有事沒事的吵架,他也樂得縱容她,她說他是個財迷他就是,順便把身上值錢的物件都換了,蹭曲甜甜這個真財迷的酒才是樂趣,給她講一些有的沒的的話也是樂趣。

“老孟啊,聽說你讀過很多書,你說說人的感情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一天大概就是兩人關系的轉折點,或者說,是孟秋白對這個人認識的又一個改變點,他本來是在房頂吹風,卻不想聽到一陣腳步聲,然后曲甜甜就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邊。

孟秋白還記得這人拎著酒壺噸噸灌酒的樣子,那天應該是醉了吧,不過是不像今天,是放松的,毫無顧忌的醉,那天的醉是沉甸甸的,也就一個時辰之前,她的手剛沾過血,衣服已經換了一身。

孟秋白吹著風,沒有率先搭話。

“我覺得好難啊,想保護的人太多,能力又太小,我可能就適合當一個廢柴。”

孟秋白一直覺得這個人活的沒心沒肺的,越來還能考慮這麼多,以前是覺得太子眼光不行,現在看來。

“你快說兩句。”

孟秋白的思緒被打亂,饒有興致道:“說什麼?”

曲甜甜指了指酒:“這酒,姐姐給的,好像你隨隨便便說什麼都可以拿來換酒啊,我怎麼就不行,畫個東西還被人指指點點,嗝。”

“這麼喜歡喝酒?以后我請你?”孟秋白覺得現在這個人很有趣,比清醒時還要有趣,就故意開口逗她。

曲甜甜看了眼酒壺,又打了一個嗝,擺擺手:“你可能請不起,以后我請你,來,干。”

說是干,孟秋白卻看見這個人自顧自的喝了起來,最后驚訝的看著這人晶瑩的淚珠在下巴匯聚起來,摻著酒一滴一滴的砸了下來。

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孟秋白心里竟然不覺得奇怪,太子好像總是能精準的找到曲甜甜所在的位置。

“意兒。”

曲甜甜已經醉的不輕了,淚眼朦朧的抱住裴羽的小腿:“你來了。”

裴羽輕輕的蹲下來,拿開曲甜甜的手,拿出自己的帕子給曲甜甜擦眼淚,孟秋白在旁邊看著這個和平時大不相同的人沒有出聲,倒是眼疾手快的把曲甜甜手里掉落的酒壺接住了。

“我想睡覺了。”酒精已經徹底的麻痹了曲甜甜的意識,她不知道身邊的人是誰,只知道是個讓她安心的人,就下意識的依賴。

裴羽抱起了她,對著孟秋白說了一句多謝,就小心的離開了。

孟秋白在房頂坐了挺久,最后把酒壺里剩的小半壺酒喝了,這換的酒還不錯,沒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兩壺,孟秋白看到這個人褪下了昨天的脆弱,好像又活了過來。

“昨天麻煩你了,我喝醉了很麻煩吧,小孟,你放心,以后有我的酒喝就一定有你的。”

她不知道太子來過,孟秋白第一時間想到這個,但是也沒有解釋,太子做什麼從來都有自己的理由。

見她興高采烈的伸出手來,孟秋白鬼使神差的跟她擊了一下,他聽到自己說:“行啊,多謝曲小姐了。”

——

我覺得爹長高了不少,又打了一個嗝,好似把嗓子里的酒氣打出來了,甩甩腦子再看,扶住我的人竟然成了裴羽。

喝酒喝出幻覺了?為了確保不是幻覺,我謹慎的問了一句:“你是誰?”

裴羽看到懷里的人突然僵了一下,然后聽到她的問句,知道這是清醒了一點,回答:“裴羽。”然后就見到面前的人眉眼彎彎的重復:“裴羽,我最愛的相公啊。”

這也太犯規了,裴羽正想應下,更犯規的來了,自己脖子被勾住了,臉上傳來溫熱,然后聽到帶著酒氣和淡淡香氣的呢喃:“讓我蓋個戳,誰也搶不走。”

就這樣,裴羽僵在了原地,然后手臂一沉,這人抱著他站著睡著了。

——

天光微亮的時候我醒了,覺得渾身上下都很輕松,像是丟掉了不少的包袱,我伸了個懶腰,冷不防的打到一個人,記憶最后的節點是我搭在孟秋白的肩上,我僵了一下,該不會......

“醒了?”帶著剛醒的沙啞的聲音,我心里松口氣,是裴羽啊,我打算閉眼再睡一會兒,冷不丁的彈了起來。

裴羽正看著我,墨色的眼眸里全是我不知所措的眼神,我咽了咽口水:“我喝醉了?”

他嗯了一聲,也動了動位置,也難怪,我的床其實不算大,兩人擠著著實委屈他了,不過我睡得挺舒服的。

“我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他眼神一滯,像是想起了什麼,我緊張的看他:“有......嗎?”

“有啊。”他沖我招招手。

我以為他是要說什麼,湊近了過去,卻被按進了他懷里,聲音自頭頂響起:“作為報酬,再陪你相公睡一會兒。”

相公?我這下更害怕了,我都做了些什麼,這秋季的早晨,空氣確實有點涼意,但是被這麼抱著,睡意暫時還沒上來,我索性往他懷里縮了縮,扒著這個人形暖爐緩解宿醉的難受。

昨天玩兒的可真夠大的,到后面基本就是我和南姐姐兩個手氣不行的人在干酒,想起來昨天他們對我說的話,又想起了沈歡姐姐最后語重心長的話:“太子殿下表現的確實很少,但是為你做的事情很多,身為下屬我確實不應該說這些,但是用朋友的身份,這些事情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我一直以為,裴羽是不知道我做的這些事情的,所以每每他問我做了什麼,我都很好奇,難道他對我混日子的草稿很感興趣?不過事情說開了那些不太對的細節就有跡可循了。

唉,看來以后我得對他好點才行。

“睡不著了?”

聲音自我頭頂響起,然后我就感覺到裴羽的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頂,似乎是嗅了嗅,然后聽到他的總結:“以后少喝點酒。”

“那可......”聽到他清了清嗓子,我改口道:“可行。”

我感覺困意來了,伸手拍了拍他:“我困了。”這樣就很好了,我想。

——

“你就是太子殿下嗎?你長得真好看啊。”

裴羽不知道哪里傳來的聲音,只能停下腳步四處觀看,最后花叢搖搖晃晃,滾出來了一個渾身帶花的小孩兒,手里還拿著一大捧各色的花,裴羽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退,思考要不要叫人把小孩兒叉出去。

“花花送給你吧,等會兒我再去摘給皇后娘娘。”

裴羽心里明了,這個大概就是母后新收的小徒弟吧,他在心里發笑,目光落在那一束花上竟頓了頓,這花的穿插方式和母后寢宮里如出一轍。

小宮女急匆匆的趕來,規規矩矩的向他行了禮,然后蹲下來檢查小孩兒有沒有受傷,裴羽看著這一身花的人甜甜的喊了一句柳姐姐,就見母后身邊常年沒有什麼表情的宮女嘴邊浮起一絲笑意。

裴羽:“......”

“花送給柳姐姐好不好,柳姐姐和花一樣漂亮。”

裴羽:“......”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沖動,日常淡定無所求的小小的太子殿下伸出了手,冷靜的說:“你剛說把花給我的。”

“......”

也許是知道了這件事,裴羽發現,他在的地方她就在,隨身掛著一個小書袋,里面裝著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走起來叮鈴哐啷的。

皇后娘娘日常樂趣就是看著裴羽抓狂。

“你別動我東西。”

“墨水滴我書上了。”

“我回去換個衣服。”

“曲甜甜!”

“母后。”

在旁邊悠閑嗑瓜子的皇后娘娘“嗯”了一聲,饒有興致的看著被曲甜甜摟住脖子的裴羽。

裴羽掰了一下曲甜甜的手,就聽見嚶的一聲,偏頭看去,這人又要開始試屢試不爽的招了,想掙脫的心思只得作罷。

“你松手,我不動了。”

曲甜甜這才高高興興的松開手,坐在書桌前,涂抹那一團墨色的疙瘩,裴羽想自己母后的腦子肯定是出現問題了,這能叫畫嗎?有修養的小裴羽第一次在心里吐槽這麼多,但是當他看著她把畫捧過來給他看,眼底亮晶晶的時候,點點頭說:“我很喜歡。”

裴羽的世界里多了這麼一個人,下意識里卻覺得這個人是理所應當存在于自己身邊的,起碼在那些枯燥無味課業里,她給這些都添加了一抹亮色,哪怕是她偷偷蹲在窗外睡覺被太傅抓進來聽課又一臉痛苦的樣子都很有趣。

“太子殿下,我睡一會兒,你幫我擋一下。”

身后傳來小小的聲音,自己下意識就挺直了背,給身后的人一個遮擋,等到回過神再懊惱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聽那又平又穩的呼吸聲,知道這人已經睡的昏天黑地了。

裴羽一直覺得自己一眼就能看穿這個人,某天這人突然沒有來找他,這種感覺就像是消失了一下,讓他沒來由的心慌,原本是招小六子去曲府問一下的他臨時改了主意,招出了父皇給他培養的影子,南適如跪在小主人的面前,覺得是不是閑的出奇的生活終于要有點樂趣了。

然而這位小主人卻只說了去曲府看看曲甜甜,那個不著調的小姐,雖然覺得憋屈,但是南適如還是領了任務就去了。

曲府祠堂。

“爹,我真沒跟人打架,就是爬樹的時候被劃了一下。”

南適如看著素來以脾氣好聞名朝野的曲尚書手里拿著鞭子氣的說不出話,視力很好的他看到曲甜甜一只血淋淋的胳膊,府里的郎中正跪在旁邊用剪子剪開那只袖子,一道猙獰的傷口展現出來,傷口深的幾乎要見到骨,皮開肉綻大概就是這樣,沒忍住,南適如嘶了一聲。

曲甜甜白著一張臉撒嬌:“爹,我這小身板誰也打不過,打什麼架啊。”

“我還不知道你,這要是你自己蹭的傷,你肯定是哭著回來,現在倒是一滴淚不落。”

得到指示的曲甜甜立刻開始哭了,聞訊趕來的曲夫人看到這一幕直接一巴掌甩在曲大人身上,哭著就把曲甜甜扶了起來。

這場鬧劇大概停止于曲夫人小心翼翼的從曲甜甜的房間里退出來,南適如知道那一陣哭聲沒有了,大概是主人公睡著了,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又聽到房門的一聲響。

曲甜甜探出了頭,拿著不知道哪里來的酒到了后院,靠著南適如蹲著的樹下喝起了酒,一邊喝一邊齜牙咧嘴的,看樣子是沒怎麼喝過酒的人。

“好疼啊。”

一聲很小的嘀咕聲傳進了南適如的耳朵里,他頓了頓,又待了一會兒,等著這人酒喝完了人也睡著了,先把人送回了房間里,才回去匯報。

聽完匯報的裴羽久久都沒有說話,南適如也不敢擅自離去,等到裴羽想到什麼的時候,揮揮手:“你先下去吧。”

南適如看到裴羽朝皇后的寢宮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麼晚還不休息?”

皇后正在院里賞月,見裴羽過來倒也不太驚訝,而是揮揮手,讓身邊人退了下去。

“是你還是父皇的意思。”

皇后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只是,甜甜說過這件事要保密,她蹙著眉有些為難:“你希望我怎麼回答?裴羽,你現在不冷靜。”

裴羽當然知道自己不冷靜,尤其是知道那個人受傷之后。

“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麼而已。”

皇后最后還是說出了實話:“甜甜說了,不希望誰知道這件事。”

裴羽回去之后幾乎是一夜未眠,但是當看到曲甜甜像往常一樣來陪皇后吃早飯的時候,他幾乎是一陣怒火上來。

被裹著胳膊的曲甜甜費勁的揮揮筷子:“太子殿下早上好啊,你怎麼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裴羽走過去一言不發的開始吃飯,曲甜甜覺得奇怪,這裴羽也有起床氣?她對著小六子使眼色,知道一點點內情的小六子恨不得把頭鉆進地縫里,知道真相的皇后也不敢暗示什麼,畢竟她答應曲甜甜在先,她有些發愁的想,自己怎麼這麼憋不住話,對,一定是裴羽太過分,到時候甜甜要是問起來,她就把裴羽推出去。

接收不到小六子信號的曲甜甜只能專心吃飯,只是這一只手也太費勁了。

“張嘴。”

曲甜甜下意識張嘴,發現有人投喂,雖然投喂來的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敢拒絕,甚至認真的吃了很多,于是這一頓早飯都是在裴羽冷淡的“張嘴”兩個字中度過,兩人離開后,皇后娘娘仰頭嘆氣:“皇上啊,你什麼時候有你兒子一半懂事就好了。”

這頓飯曲甜甜吃的很忐忑,她知道裴羽心情不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唯一的隊友小六子此刻跟自己對不上信號。

作為半殘人士,曲甜甜覺得自己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尤其此刻待在太子的書房中,還得端正坐著的時候。

“太子殿下,我在這里是不是太打擾你了?”曲甜甜委婉的為對方考慮。

裴羽連視線都沒從書上移開,反問:“你這個樣子,你又想去哪兒?”

曲甜甜干笑兩聲:“沒有沒有,不是還能散步嗎。”

一碗黑的跟墨汁一樣的藥端了上來,曲甜甜的臉也黑了,她在家里喝的藥可沒有這黑。

苦澀的味道幾乎直接化為實質,砰砰砰的往她臉上砸。

“我喝了藥了。”

裴羽繼續看書:“跟你喝的不是一個功效。”

曲甜甜盯著藥看了一會兒,又聽到看書的人說:“藥該涼了。”

這絕對是威脅,她憋了一口氣給自己灌了下去,苦澀的味道幾乎快讓她失去味覺,一包糖已經放在了她面前,順便,嘴里也被塞了一顆,甜絲絲的味道散開的時候,曲甜甜竟然詭異的覺得,吃藥也不虧。

裴羽又坐了回去,曲甜甜如果能把注意力從太子殿下的美貌轉移到太子殿下手中的書上一下下,大概能發現,那本書從頭到尾都是拿反著的。

大概是體質原因,曲甜甜的傷好的很快,她樂顛顛的,覺得這是上天的暗示,賜給她這金剛不壞之身,不就是讓她來受傷的嗎?

于是又一天,裴羽發現,曲甜甜又沒有來宮里,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宮里都不是曲甜甜的常駐地了,偶爾來一趟,都是一頭扎進皇后娘娘的畫室里。

于是某一天,盛京城的人發現,春風十里好像一夜時間變了樣子,變得有點......小清新?

曲甜甜發現自己的記憶被篡改了,這春風十里和諧中透著一絲詭異,但是她也沒多想,畢竟根基深厚的春風十里出不了什麼大亂子。

于是,又不知道在哪一天,自己的身邊突然多了幾個人,在她磕磕絆絆的時候給她一只手,曲甜甜又開始覺得這大概是老天都希望她把事情做好。

而以強硬手段接手了春風十里的裴羽,想的是,既然她不想說,那他就等著她說,但是不可能看著她受傷卻什麼也不做,所以當有人告訴他時機成熟了的時候,裴羽和自己的父皇來了一次徹夜長談。

他知道她喜歡退縮,所以他愿意走出九十九步讓她確認,裴羽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大失誤的那一次,大概是挺久沒見的她跑過來堵他的時候,他應該回答的是我喜歡你,而不是我沒有不愿意。

她頻繁的外出讓他察覺到了什麼,加上宮外的通風報信,他做了決定,直接堵住她本人。

“太子殿下好呀。”她依舊是笑瞇瞇的樣子,仿佛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的夢境。

曲甜甜是覺得奇了怪了,之前想見人從南繞到北都找不著,現在怎麼處處是太子殿下,她圍著他轉了一圈,尋思著,這太子難道是成了精,會了分身術。

她看了眼月升的位置,發現自己的時間并不算多,打算盡快找個理由把人哄走,于是一拱手:“太子殿下,我......”

裴羽知道這人開口就要胡說八道,直接上前一步堵住了這人的嘴,先發制人:“我們談談。”

平時的裴羽都是一臉沉靜,嚴肅起來其實挺能唬人的,或者說,挺能唬住曲甜甜的,她下意識的掙脫了裴羽,往后退了幾步,一鞠躬:“我錯了,等我回來,一定來負荊請罪。”

一路上曲甜甜的腦子開始快速的回憶,自己都干了些什麼惹了太子殿下生氣。

“愁眉苦臉的在想什麼?”孟秋白給人倒了杯熱甜酒,等塞進人的手里了發現曲甜甜還在一副困在難題里的樣子,打算先嚇她一下,還沒走近,曲甜甜砰的一下站起來,要不是麼孟秋白反應快,恐怕是要撞個結實了。

曲甜甜杯里的熱甜酒倒是一滴沒漏,她一飲而盡然后繼續愁眉苦臉:“孟秋白,我沈歡姐姐呢。”

不是說去拿東西了嗎,怎麼還沒回來。

孟秋白以為她是故意岔開話題,心中好奇加深:“愁眉苦臉作甚,大事將成,你還在擔心什麼?”

“沒事,我只是發現我有的時候犯錯而不自知,難受啊難受。”曲甜甜就著杯子又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小口小口的喝著:“我當然知道大事將成,這麼多年努力可不是白費的。”終于可以松口氣了,怎麼自己這心里更緊張了。

認識曲甜甜這麼多年,這人整天嘻嘻哈哈的,一旦出現稍微負面的東西,一定是和那個人有關,見曲甜甜又開始出神盯著門口,杯子里的水已經沒了她還在喝,孟秋白自認為好心的打算拿走她的杯子給她添茶。

手碰到杯子的時候,門開了,曲甜甜也開始說夢話:“孟秋白,我覺得你也挺好看的。”話沒說完,她繼續機械的喝水,唇差點直接落在了孟秋白搭在杯子的手指上。

沈歡難得的又開始頭疼了,她領著人進了門,輕輕的咳了一聲,孟秋白猛然縮回了手,曲甜甜還在盯著門口自言自語:“好看的確實是應該寵著。”她心里想著,太子殿下這麼好看,自己確實應該寵一下。

孟秋白被噎了一下,沒看到什麼但是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的南適如在心里大喊一聲勇士,當著太子面你曲甜甜還想寵著別人,勇士啊勇士。

“裴羽?”

兩個字暫時的拉回了裴羽的理智,他走過去拿過曲甜甜的杯子,加了茶之后又把杯子塞回了那人有些冰涼的手里,順便把自己的披風結下來,把自己的人裹的嚴嚴實實的,這才看向其他人:“開始吧。”

沈歡點點頭,從袖口里拿出了兩份圖紙鋪到桌子上看向曲甜甜,還沉浸在震驚中的曲甜甜一下子回了神,捏了捏身上的披風開始給幾個人分析,她知道之后這些分析會下放到各個地方,所以一點也沒敢馬虎,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之后又捋了一個大概,這才放松一口氣,敲敲桌子:“就是這些,只是墨閣那個地方我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既然那里是一個據點,李辭安為什麼要把東西交給我我是現在都沒想明白。”

南適如還在研究圖紙,不過腦子的說了一句:“那小子可能是中意你,說不定,嗷。”沈歡把人拎出了房間,孟秋白也卷起圖紙悄悄的退下了,順帶很貼心的關了門。

“他瞎說的,李辭安肯定不喜歡我。”曲甜甜敏銳的感覺出來,這是要算賬的氛圍,趕緊開口澄清,臉上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的,氤出一點點緋紅,襯著那帶著些許討好的眉眼,咱們太子殿下又短暫的出了一下神,他想:這人就是我的。

“還有呢?”

曲甜甜啊了一下,還有什麼?

裴羽坐下,拿過她的杯子,桌上的甜酒還被小爐子煨著,咕嘟咕嘟的散發著甜甜的酒香和米香,他倒了一杯。

曲甜甜趴在桌子上討好的介紹:“孟秋白這家伙難得愿意屈尊釀這種米酒,味道真的不錯,你嘗嘗。”

這種行為,用正常的話大概可以稱之為挑釁,但是太子殿下知道,憑著曲甜甜的腦回路,她是覺得這酒很好喝,于是大度的太子殿下把杯子放下了,拎住了曲甜甜的手腕一用力,曲甜甜撲進了太子殿下的懷里。

兩人的距離不可謂不近,曲甜甜的耳朵開始發熱,她覺得這甜酒可能也是有后力的,但是太子殿下明明沒喝酒,怎麼也跟醉了一樣。她窩在他的懷里不敢動,嘴唇被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蹭著,像是在擦什麼臟東西,她忍著沒說話。

“意兒。”

曲甜甜下意識的抬頭,正好碰上太子殿下正在靠近的嘴角,她想往后退,卻被一只手帶了一下,反而更緊的貼住了裴羽,四目相對,曲甜甜看到了呆呆的自己,心想不對,怎麼感覺自己被下套了。

唇被牙齒磨了一下,曲甜甜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接著仿佛催促一般,唇縫又被想要干些什麼的人刮了一下,她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齒,但是按在自己后頸的那只手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兔子,曲甜甜迷迷糊糊的想,確實有點作用,然后自己的牙齒就被輕輕的撬開,

腦子里飛快的飄過的竟然是自己之前畫過的關于裴羽的畫。

看過那麼多的話本和畫冊,她以為自己起碼應該是比裴羽更熟悉這種親密的事情,卻到現在只能睜著眼睛任人擺布,直到他騰出一只手覆在她的眼睛上,曲甜甜這才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原本生著氣的裴羽看著乖乖待著的人莫名沒了火氣,或許也就只有她,這麼牽動著自己的心緒。

“你耳朵紅了,裴羽你是不是也害羞了。”

一只手攀上了裴羽的耳朵,順便輕輕的捏了捏,帶著氣流的聲音發出來,裴羽被這小小的呢喃聲引的失神,又被這兩句話拉回了神思。

曲甜甜覺得唇上一疼,就著血腥氣被人抱住,裴羽的聲音顯得有些不平穩:“曲甜甜,你是不是要氣死我你才開心。”

曲甜甜舔了一下自己破了皮的下唇,覺得冤枉,覺得太子殿下是惡人先告狀,卻又聽到裴羽在耳邊緩緩:“我心悅你,意兒。”

夜晚即將到盡頭,裴羽離開之后曲甜甜坐了一會兒,她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到天光乍破。

——

李辭安聽說過曲家女兒,只是沒想到他們第一次正式的見面會這麼荒唐,他低頭看躲在自己桌子旁邊的人,好脾氣的喊了聲姑娘,沒想到曲甜甜直接拿了一個碎銀子放在自己手上,過了一會兒順其自然的坐在了他身邊。

“公子,不介意我和你拼個座吧,公子的字畫真好看。”

大概是這一桌的動靜太明顯,掌柜顛顛的上來,于是李辭安的桌子上又多出了四種不同口味的烤鴨,他有些一言難盡的看著扯著鴨腿的人,卻被誤會了意思,一只鴨腿橫在了眼前,那人熱切的目光像是把珍寶獻上來一般。

“這個真的很好吃,還是說公子想加點小菜卷餅?”

李辭安最終還是接住了那只鴨腿,在那人殷切的目光下咬了一口。

大概是放松下來了,他又看到她用油爪從袖口勾出來一卷東西,打開是上好的紙張和一支筆,一小塊墨,她又喊了一聲,沒多一會兒掌柜又捧上一個硯臺,看起來是早就熟悉了曲甜甜的習慣。

沒多一會兒,李辭安發現曲甜甜那張紙上已經勾勒出店里的情形,這種天賦,他有些愕然,想起來他聽到的這個人喜歡在青樓里作畫的傳言。

還未來得及開口,門口一陣騷動,他看著曲甜甜像是有什麼預感一般,東西一卷,端著一盤烤鴨就想跑路,卻被人堵住了去路。

來人對他點頭示意,然后直接把曲甜甜拎著走了,李辭安覺得有些神奇,剛才那個,好像是太子。

等下次見到曲甜甜的時候,卻是李辭安在盧平曜的示意下的主動接觸,那個人正在為了一塊糕點和老板理論,他就那麼走過去,裝作不經意,卻被她先打了招呼:“烤鴨店的公子,你也喜歡這糕點嗎?”

他聽著她嘰嘰喳喳,卻有些恍惚,原來他以為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她卻記住了他,他被賦予的仇恨在那一刻似乎都輕了一些。

或許,事情的結局早就在那一刻定了,或許更早。

李辭安看著難得好的天氣,聽著不熟悉的軟語,想,江南原來和她說的一樣,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皇帝放過了他,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無法見到那個笑著要和自己成為一輩子知己的人了,過度的感情是對那個人的褻瀆。

起碼在他交出墨閣之前他是那麼想,但是信物兜兜轉轉又完好的回到他手上的時候他竟然是有些,罷了,他已經把她護著還給應該還的人了,已經足夠了。

——

太子大婚,皇室的大喜事,災難后的盛京沒有不為這件事歡喜的人,他們知道太子未來必定又是明君,知道那個看起來很隨性的太子妃必將成為一個合格的國母。

舉國同慶,天下大赦。

皇帝皇后都很開心,于是籌備婚禮的某一天,他們終于發現不對勁,兩個當事人不見了。

“皇室嫁娶這麼麻煩的嗎?”曲甜甜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連著幾天被爹娘念叨規矩,她覺得自己快要吐了,于是拉著太子殿下來了一場短暫了私奔,地點在春風十里的瓦上。

太子殿下扣住人的手,語氣溫柔:“麻煩你便不要我了嗎?”

這話說的曲甜甜眼皮一跳,慌忙澄清:“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兩人兩情相悅就好了,怎麼會不要你。”曲甜甜湊上去親了一下太子殿下的唇角,勉強把人哄好,想到什麼似的,又掏出一個東西。

“這是答應你的荷包,你看看。”

裴羽看了一眼:“是云?”

曲甜甜:“......”

“我知道,是羽,裴羽的羽。”裴羽笑了,“之前是把嫁妝給了我,現在是定情信物,曲甜甜,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可最喜歡你了,一直都圍繞著你,跟著你,唉,太子殿下不知道哪里看出來我不喜歡你了。”

裴羽把人拉的近了些,眼神很好的看到宮里的人進了春風十里的門,語氣有些不明:“我以為你對什麼都說喜歡就是喜歡,后來才知道,你最喜歡的反而不愿意說。”

曲甜甜聽太子殿下不要臉的說辭推了推他,又聽他道:“你可知這些年你的作品我看了多少?”

......這日子沒法過了。

于是宮里的人只看到自家太子殿下在瓦上帶著平時不會有的笑意看著一個方向,他們琢磨,太子殿下這是高興瘋了,從小他們便跟在太子殿下身邊,也知道曲府的小姐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這下兩人終于要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太子殿下......不能想不能想,哪能高興瘋了呢。

于是在大婚那日,他們看著太子殿下喝過數不清的酒,終于確信,太子殿下確實是瘋了,南適如抱著沈歡不撒手,口齒不清道:“我們太子殿下終于嫁出去了,嗝。”

旁邊的賓客倒吸一口氣,原來真相是這樣嗎,沈歡捂住了南適如的嘴,禮貌賠笑,孟秋白站起來,過去替裴羽擋酒,原本就是按著曲甜甜的心意不需要什麼規矩,當然,新娘子出來拼酒是不行的。

裴羽被人扶著到了新房,穿著一身紅衣服的小六子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剛才一灘泥似的主子立刻就穩了腳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穩步邁了進去,然后關了門。

蓋頭早就揭開了,曲甜甜吃的差不多了,正打算倒一杯酒潤潤喉嚨,那一身紅衣的裴羽就朝著她走了過來,美人如畫美人如畫,曲甜甜被自己的夫君又一次驚艷了。

沒想到才沒幾秒,面前的人就一下子壓了下來,給曲甜甜一個措手不及,她在床上撲騰了一下又被人按住了雙手,十指相扣。

她看著他,見他似乎是在找角度一般盯著自己,有些好奇的問:“你喝醉了嗎?”

他笑了一下,壓著她親了一下:“你覺得呢?太子妃。”

“等等,我們合衾酒還沒喝呢。”曲甜甜終于想起來正事了,“喝酒喝酒,我娘說一定要喝酒。”

兩人面對面坐著,曲甜甜覺得有些熱,想把外衣脫掉,卻被裴羽按住了手:“先喝酒。”

沒有多想,曲甜甜又往裴羽的方向湊了湊,舉起杯子,像是什麼神圣儀式一般喝下了那杯酒,她咂咂嘴:“好像和普通的酒也沒什麼區別。”

等她回味完這一生一次的酒,發現裴羽正在慢條斯理的解著自己外袍,曲甜甜終于感覺到酒的不同了,臉轟的一下紅了,開始發燙,她決定此刻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是不知道應該先做什麼,想起自己的作品,曲甜甜張牙舞爪的先壓了過去。

看到裴羽有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曲甜甜覺得自己是做對了,手撫上了裴羽的肩膀,笑瞇瞇的學著話本:“夫君,奴家來給你寬衣啊。”

裴羽再開口聲音竟是已是啞了:“好。”

老是說別人眉眼如畫,裴羽想曲甜甜大概不知道,自己盈盈笑著的時候是最勾人心弦的時候,他看著她垂眸盯著自己的衣帶,面上有些苦惱,似乎在研究怎麼解開,一抬手,那曾在夢里出現的風光隨著衣物的落下緩緩展現在眼前。

曲甜甜似乎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但是心思還落在裴羽的衣服上,嘀咕著怎麼會這麼復雜,接著被裴羽抱住向床內滾了一圈,感覺像過電一般,她扯著裴羽的衣袖輕輕的回應著他的吻。

接著被裴羽抱住向床內滾了一圈,感覺像過電一般,她扯著裴羽的衣袖輕輕的回應著他的吻。

一只手扯下了床幔,厚重的床幔將世界隔離開來,只剩下兩個人,裴羽不慌不忙的吻著陷入迷茫的曲甜甜,輕輕的吐息到曲甜甜的耳邊:“意兒,你都畫過什麼。”

不出意料的曲甜甜的耳朵紅了一片,伴隨著蔓延到臉頰的緋紅,曲甜甜撈起一絲神志,盯著裴羽脖子上那顆細膩的痣:“什麼?”

和畫上差不多的場景就擺在眼前,曲甜甜覺得自己又像是在做夢,攀上裴羽的肩膀,側臉親了一下那顆痣,呢喃了一聲:“這就是美夢成真的感覺嗎。”這一聲像極了那些紈绔的樣子,卻又是十足的曲甜甜的風格。

裴羽收緊手臂:“你的美夢就這麼簡單?”

曲甜甜嗚咽了一聲,點點淚水從眼角落下,又被裴羽一點一點的吻掉。

......

“太子妃你快下來啊。”

小六子來不及阻止,還不懂事的小宮女就已經著急的喊出了聲,在假山上打算給裴羽來個突然襲擊的曲甜甜被這一聲吼嚇得差點摔下去。

一回頭才發現自己搞錯了方向,裴羽是從身后來的,覺得無趣之后曲甜甜跳下了假山,蹦蹦跳跳的撲進了裴羽的懷里,順帶蹭了蹭:“美人身上好香啊。”

曲甜甜一口一個美人早就叫慣了,也因為這稱呼在床上受了不少折騰,但是樂觀是個好東西,好色也是個好東西,膽子愈發大的曲甜甜甚至可以在兩人溫存的時候靈光閃現,想把人推到一邊把靈感記下來,這行為無異于玩兒火,但是太子殿下并沒有強硬的阻止人不去,而是在事情第一次發生就把苗頭徹底扼殺,不用說話,只單單的一個委屈但是不說的眼神就把曲甜甜拿捏的死死的。

小六子看這一對只覺得膽戰心驚的,之前以為自家太子妃的瘋是演出來的,現在看來,這就是本色了,自己還是過于天真,普通人家的公子大都早早的就有了通房的,太子殿下就守著太子妃不放手。

這主子們的事情他開始也看不清,但是他知道,太子妃是最適合太子的人,乃至于他聽說太子妃被軟禁的時候,他還擔心,萬一計劃出了差錯,那太子,應該會......

被目光盯住的時候小六子終于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是的,不好意思,在太子太子妃這里從來都沒有什麼那深宮里壓抑的感覺,他聽到曲甜甜開口,心中有點不妙的感覺。

“聽說,是你把我的畫......”

對上太子殿下沉靜的目光,小六子終于知道太子殿下剛才含含糊糊的意思是什麼了,這就是讓他把鍋背下來的意思啊。

好在,轉機來了。

“那不是裴羽讓做的嗎?”皇后娘娘的語氣有些疑惑,但是細品也有些看熱鬧的意思,“甜甜,你那些畫,太子殿下可是一張沒少的收著,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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