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360公司創始人周鴻祎跟人打架，生活費被搶光。
迫于生計，他不得不在電影院門口擺攤算命。
為了讓算命看起來更“科學”，他花半小時，編出了一個計算周期的小程序。但還沒算多少人，城管就跑來把他趕走了。
一位命理大師，悄然“隕落”。
算命，曾是老一輩的專屬，因帶有強烈的封建迷信色彩，為年輕人所不齒。
但那些背地里吐槽父母“愚昧”的年輕人們，自己算起命來，可比老一輩人野多了。
2019年，根據中國科協發布的《中國公民科學素質調查》：在中國，每四個人中就有一個人“非常相信”或者“有點相信”算命。
而據網易數讀的統計，30歲以下的年輕人中，有62.05%參與過以星座羅盤和塔羅占卜為形式的算命。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算命大師給人的印象都更像道士，與落后文化相掛鉤。
他們通常留長須、穿道袍，出沒在馬路邊、天橋上、集市里......身旁豎著印有八卦圖的平津帆，開口是“你印堂發黑”，閉口則是“天機不可泄露”。
但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借科技的東風，算命搖身一變，也悄悄混進了“科學”的領域。
2018年，地產大亨潘石屹在微博怒斥自媒體“神棍局”，稱其在文章中利用封建迷信詆毀望京SOHO，并提起訴訟。最終，這場對峙以神棍局公眾號被封，公開賠禮道歉并賠款20余萬元告終。
風波過后，互聯網算命火了。
“大事問八字、小事問塔羅、無事問星座”在被潘石屹“盯上”之前，神棍局隸屬的公司剛剛獲得A輪融資。有報道稱，該自媒體曾靠不到10人的內容團隊，做到了月流水超180萬元。
這一年，在互聯網算命領域混得風生水起的，還有演員莫小棋。
2021年4月23日，趙麗穎馮紹峰在微博官宣離婚。很快，自媒體“星座女神Goddess”在2018年發表的關于趙麗穎情感狀況的預測，被網友扒了出來。
<圖片來源：微信公眾號“星座女神Goddess”>
該平臺的創始人，正是莫小棋。她曾靠在一檔名為《星座棋談》的訪談節目中，替明星預測運勢成功出圈，被網友調侃為“神婆”。
2014年，莫小棋創立個人公司“星座女神”。18年，推出星座APP“準了”，其下載量在蘋果商店的星座分類中排名第四，有200多萬。
這只是冰山一角。
某數據分析平臺顯示，蘋果商店上架命理學相關軟件多達227個；淘寶有大量提供占卜服務的店鋪，學業、事業、婚姻皆可測；莫小棋的個人微博賬號粉絲750多萬，而“同道大叔”“Alex是大叔”等知名星座博主，粉絲均已超千萬……
據周易服務平臺“高人匯”的老板估算：“中國約有14億人口，16~50歲的目標用戶占比約45%，其中付費用戶約16%，他們年均占卜算命最低消費為1000元，合計下來就是一個超1000億的市場。”
互聯網算命是一門生意，還是一門大生意。
為什麼互聯網算命能夠做大？
哲學家斯賓諾莎曾在其著作《神學政治論》中提到：
“人們常常陷入法則全然不起作用的各種困難之中……所以人在大多數情況下，往往顯示出隨便信奉某種東西的傾向。”
“會星座的兔子”是B站為數不多粉絲數超過10萬的星座博主，在其同名淘寶店鋪上，售賣單價為89元的紅繩——“本命繩”“開運繩”“姻緣繩”等，如此高的價格，仍有不少人趨之若鶩。
買家買的不是繩子，而是未來。
行走的心理醫生2020年，互聯網算命又搭上了直播這趟快車。
直白的“算命”等詞匯自然是被明令禁止的，通常會以塔羅占卜、咨詢為主，突出情感層面的服務。
咨詢師們在線營業，與用戶在抖音、快手、B站等平臺上進行互動，為他們提供人生困境的解決方案。
有人在測算后評價說，“人生為什麼如此艱難，處處失望透頂，撐不下去就來找主播聊聊，治愈一下內心的傷痛。”
就像一次心靈大保健，算命最大的作用是提供精神慰藉。用戶與咨詢師彼此心照不宣，完成了這場“共謀”。
今年1月初，主持人鏡子在抖音上看到一個曾給鐘漢良算過命的大師，主動聯系了對方。
在大師說中自己兒時情況以后，鏡子很快把房間照片發了過去，讓他幫忙看看風水。
大師指出，長期把床放在窗臺附近，會導致抑郁。
這再次戳中了鏡子。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都是靠酒精與人生的無意義感相對抗，有時一個月就能喝好幾瓶。
在大師的建議下，鏡子把床從陽臺附近搬到了書房里，又買了桃木劍，期待能帶來變化。
過去的兩年里，鏡子都在網上算運勢，結果不太好，一直是中下。大師的建議是“廣結善緣”，不過，把對生活的期待放低以后，他的心態反而好了起來。
對鏡子來說：“命理學其實是規律學，好時提醒我切勿猖狂、不好時提醒我修身修心，所以算命對我而言更像是一次次揭榜，揭開我人生中1+1=2的那部分事實。”
情感咨詢與算命的邊界，其實一向都很曖昧。
畢業于美國頂級名校的碩士畢業生安然，格外熱衷于算命，她曾花998元在某公眾號上買了全套的算命服務。
那時，她剛回國，工作不順，父母想讓她回老家工作，安排的幾次相親，也都沒有下文。
在朋友的推薦下，安然開始接觸算命。流程很簡單，提供個人信息，收到來自大師的分析預測。
結果其實并不準確，大師預料中的未來伴侶沒有如期出現。
“如果是現在，99元我也不會算，但當時確實很焦慮，感情和事業上內心都很動搖，特別想求助于外力。” 安然說。
她也門清：“算命其實就是收智商稅”。
退無可退，躲到算命里去2020年，疫情嚴重時，有更多的年輕人開始線上算命，咨詢多集中在生存問題上：要不要跳槽、應該留在大城市還是回家打拼、要不要創業......
2021年，胡潤研究院提出了一種生活衡量標準，也即財富自由的門檻：一線城市「入門級」財富自由門檻是1900萬元。
這意味著，你要有“一套120平米的市區常住房、2輛車、60萬元的家庭稅后年收入，以及800萬元的金融投資”。
試圖逃到二、三線城市？它們的門檻也不容小覷，分別是1200萬和600萬元。而2020年應屆本科畢業生的起薪，是5290元。
作家唐諾曾說：
“富人拉高了窮人的視野跟對生活的期待，這個社會的破壞方式并不來自于有些人會餓死，而是這些人被提起的欲望、被這個社會的系統所編織起來的生活方式，沒有辦法得到滿足”。
久病之下，沒有唯物主義者。
1982年，就有心理學家研究發現，生活壓力與迷信程度是呈正相關的，壓力越大，人越迷信。
社會結構中隱含種種困境：結婚率低、出生率低、經濟增速放緩、老齡化，養老、醫療、戶口......這些，都意味著極大的不確定性，人們只好轉而在玄學中獲得對生活的掌控感。
在公眾號上算命失敗后，碩士生安然并沒有就此放棄，她開始尋求更低價便捷的算命方式，比如，轉戰更易懂的星座領域，自學成才。
在網易數讀的調查中，62.2％的人同樣認為算命“沒有科學性”，但“為了好玩測一測也無妨，有時可以慰藉心靈”。
<數據來源：網易數讀、浪潮工作室聯合調研>
心理學家斯科特曾指出，這是一個“不確定”的時代，人們在更多的選擇與未知中，感受到的并不是更多自由，而是一種消極的無窮無盡感[7]。
算命，不過是當代年輕人在種種不確定性中所做的一次掙扎。
“一切匪夷所思的迷信行為，都來自對未知生活的不安和恐懼。它有時是簡單的僥幸，面對迫切期待又無法掌控的事，希望自己能幸運一點；有時被當作挽回遺憾的時光機，在每個無能為力的時刻，成為最后的希望”[8]。
不會有人真的認為，一次算命，就能改變人生。
有這樣一個段子：
一個人去算命，大師稱他23歲就會結婚。26歲時，他考上了博士，仍未脫單，再次去詢問姻緣。
大師只默默說：知識改變命運。
撰稿：鄒雨
編輯：地中海螃蟹
主編：林尉
圖源 | 圖片來源于網絡
部分參考資料：[1]給年輕人做心靈大保健的在線算命師，到底有多賺錢？豹變[2]互聯網算命大師們，正在捕獲這屆年輕人，天下網商[3]正在被互聯網算命收割的95后們，周天財經[4]中國人最愛的算命項目，星座和塔羅輸給了它，網易數讀[5]看星座、轉錦鯉、塔羅占卜，當代年輕人“玄”起來有多野，南周知道[6]在B站算命的年輕人，娛樂產業[7]劉漢波.符號賦權、焦慮消費與文化塑造——作為青年亞文化的“日常迷信”[J].中國青年研究,2020(01):105-111.[8]當代迷信法則：需要的時候，我們連楊超越都信，真實故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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