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吳越夫椒之戰,越國幾乎被滅,最終幾乎是在哀求之下,吳王夫差才勉強答應了留下越國,但條件是越王句踐在送上大量戰爭賠款的同時,還必須與夫人親自到吳國為奴,以示誠意。可這麼大的事兒,《春秋》上為何沒有記載呢?《左傳》解釋說,此次戰爭,吳越雙方都沒有通報中原各國,他們自己打起來,又自己解決了問題,中原大國們就只當這幫蠻夷瞎七八搞,也懶得記載在史書里。
從這件事也可以看出,越國戰敗,也是因為其蠻夷的身份,而處于孤立無援之境地,除了乞求憐憫,沒有任何辦法,就算是智計百出的范蠡,也只得安慰句踐說:“從前商湯被囚禁在夏臺,周文王被圍困在羑(yǒu,有)里,晉國重耳逃到翟,齊國小白逃到莒,他們都終于稱王稱霸天下。由此觀之,我們今日的處境何嘗不可能成為福分呢?”
句踐仰天嘆息,垂首流涕,百感交集,默無所言,良久,才轉身緊緊握住范蠡和文種的手,說:“范大夫、文大夫,寡人要走了,越國的社稷就托付給你們二位了。”
范蠡道:“大王,讓臣跟您一起去吳國吧!此去兇險萬分,您身邊需要一個幫你出主意的人。”
句踐感動地說:“范大夫,寡人悔恨當初沒有聽你的忠諫。你曾勸寡人堅守不攻,待機迎擊,寡人不聽,才有今天這樣的慘敗!寡人如此對你,沒想到你還肯這樣對寡人……”
吳國的士兵不耐煩了:“你們演戲演完了沒呀,快上船吧,這天都要黑了!”
句踐心中暗罵:寡人演得正起勁呢,打什麼岔啊!可惡,人家的感情才剛剛醞釀出來!
口中卻道:“來啦!來啦!急什麼,你們還怕我跑了不成!……文大夫,越國的事情就全依仗你了,分別在即,你還有什麼話要交待寡人嗎?”
文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范蠡辦事,我放心,有他陪著大王,老臣沒啥好交待的,只是有一句話,大王您一定要切記,切記呀!”
“哪句話如此重要,快快道來!”
“一個字,忍!”
就這樣,句踐等人被押送到了吳國,馬上被帶去姑蘇臺見吳王夫差。
夫差滿臉傲慢的坐在高臺之上,搖頭晃腦的聽著吳國小曲兒,正眼都不看臺下的句踐一下。
句踐強忍屈辱,拜伏在地,向夫差請罪:“東海賤臣句踐,上愧皇天,下負后土,不自量力,辱王之士。大王仁慈,寬臣萬死之誅,示以再生之路,誠蒙厚恩,不勝仰感俯愧。臣句踐愿請身為臣,妻為妾,親執戈為吳王先馬。”
夫差揮去歌女,上下打量了一下句踐,問:“你就是句踐?”
“正是賤臣。”
“長得夠丑的!寡人看你像一只鳥!(注1)”
“是是是。賤臣確實長得不好看。”
“哼,當年害死我父王,可曾想到過今日!”
“是是是。臣罪該萬死,愿大王憐之!”
聽到這兒,一旁的吳相伍子胥發飚了,只見他目如流火、聲若雷霆,怒道:“臣聞飛鳥在靑云之上,尚欲挽弓而射之,況閑游于池沼,近集于殿庭乎?之前句踐躲在會稽山上,咱們治不了他。今幸入我廚灶之中,一個宰夫就能把他煮了。送上門的美餐,大王千萬不可放過!”
夫差說:“我聽說誅殺投降的人,將會禍及三代。寡人不是個玻璃,并非因為喜歡句踐而不殺他,寡人是害怕上天追究罪過呀!”
而太宰伯嚭之前收受了越國的賄賂,自然也要幫句踐說話:“大王圣明!伍相國你不要這麼生氣嘛!句踐不過是死魚一條,還能掀得起什麼風浪?”
伍子胥直氣的面如土色,白發沖冠,轉身朝伯嚭大聲喝道:“你這個小人,這里還輪不到你插嘴!先王臨終的時候,囑托老臣,要將吳國放在永遠不敗之地。刃懸在頭上,要知道危險;路走迷了,要知道回頭!好佞的盲語不可信,誤國的計謀不可聽。言盡于此,老臣向大王告罪。”說完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夫差咬牙道:“神經病!發什麼瘋!”
伯嚭奸笑一聲,道:“也難怪伍相國當著大王都發這樣大的脾氣。他常對人說,大王從前能夠被立為太子,完全是他伍子胥一個人的功勞。”
“是伍子胥立我做太子的!誰都知道,要你啰嗦什麼!”夫差只覺得心里有團烈火快要將自己燒炸了。
句踐跪在一旁偷偷的看著好戲,心里頭樂得開了花兒,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靜待吳王發落。
良久,夫差的心情平靜了些,揮手道:“句踐,既來之則安之,這樣吧,寡人讓人在這姑蘇山下朝著先王墓方向給你修一個石室,你在那里幫寡人養馬駕車,對著先王的英靈靜思己過吧!”
“是!”句踐叩首再拜,小心翼翼的膝行而退。
于是句踐在姑蘇山下的石室中住下來,給吳王夫差當了一名馬夫。從前越國的王,如今卻成了吳國一個最下等的奴隸。
好衣服是沒得穿了,只能赤裸上身圍個圍裙,算是遮羞;帽子也沒得戴了,只能扎個粗布頭巾充數,免得披頭散發嚇到小朋友。君臣三人成日里蓬頭垢面,活脫脫一群叫花子。
如果是身體上的苦楚倒也罷了,而讓句踐更加難以忍受的是心靈上的屈辱。
那些日子,吳王每次駕車出游的時候,句踐都主動牽著馬走在前面為他開路,任由旁邊吳國的老百姓指指點點:“這就是被咱們大王揍趴下的那個越王句踐了,瞧瞧,一副衰樣,生得就是當奴才的料!”
“是啊是啊,長得跟個鳥一樣,他以為他是鸚鵡啊!”
“我還聽說句踐為了活命,把老婆都送給大王睡了,嘻嘻……”
“真的嗎?他怎麼那麼賤哪!”
“句踐句踐,如果他不夠賤,又怎麼會叫句踐呢?”
“哈哈哈哈……”
句踐不回嘴,也不惱怒,只是低頭自顧自的牽著他的馬,心中自我安慰:沒啥大不了的,就當自己是在溜狗好了!
苦啊,這日子簡直就不是人過的。可句踐似乎是個天生的“忍者”,如此難以忍受的痛苦和屈辱竟然硬生生被他忍了下來。就這樣,句踐等君臣三人,男的每天剁切草料喂養馬匹,女的每天擔水、除糞、灑掃——任勞任怨,三年下來,句踐居然沒有一刻露出過惱怒怨恨的表情。
這樣又過了段時間,一日,夫差閑極無聊,帶著寵臣伯嚭一大早去姑蘇臺游玩,正是江南初春的破曉,煙籠春水,草木欣榮,一派安靜祥和的景象。夫差正在陶醉,眼波一轉,突然看到一個和周圍景色極不協調的一幕,眉頭不由一皺。
只見姑蘇臺下,一個破爛的馬廄邊,句踐君臣三人衣衫破爛、蓬頭垢面、滿臉憔悴的坐在一堆馬糞邊,手里捧著幾個窩窩頭,菜里沒有一滴油。
夫差不由起了惻隱之心,這兩年來,句踐夫婦在姑蘇為奴,確實相當老實,不如放他們回去算啦!
伯嚭在旁聽了大喜,立刻派人把好消息偷偷的告訴了句踐,句踐欣喜若狂,連忙找來范蠡分享自己的喜悅:“范大夫,寡人的心情好復雜啊,就像有頭小鹿兒在胸脯里亂撞一般,既是高興,又是擔憂,高興的是寡人這次或許就可以脫離苦海了,擔憂的是怕吳王臨時改變主意,讓我空歡喜一場。”
范蠡笑道:“大王不要著急,且讓為臣算上一卦,看看此事是吉是兇。”
范蠡掐指一算,心頭已然轉過無數個公式,面色陡變,道:“不好,今天是戊寅囚日,卯時得信,正應了《天網課》中‘天網四張,萬物盡傷’的卦象。大王您還是別高興的太早了,免得樂極生悲。”
句踐頹然坐倒在地,面如土色,仰天無語。
范蠡當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就破解命運的謎團。事實上,真正的相士,都是洞察人性的高手。范蠡早已認定:那夫差,天生優柔寡斷,他沒那麼容易下決定的。
果然,伍子胥一聽說夫差有赦免句踐的想法,連忙沖進宮里提反對意見:“從前,夏桀囚禁了商湯而不誅,商紂囚禁了文王而不殺,最后反為對方所滅。大王啊,您如若真的放了句踐,只會重蹈桀紂的覆轍。”
夫差果然猶豫了,伍子胥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不如,再觀察一段時間?
伯嚭見自己的好事就要落空,連忙跟伍子胥嗆聲道:“大王,伍子胥居然把你比成桀紂!他安得什麼心!從前,齊桓公將燕莊公送他的五十里土地還給燕國,從而獲得了仁義的美名;宋襄公泓水一役,等楚軍渡河完畢列好陣勢才進攻,也因此被后人稱道。齊桓公功成名就,宋襄公雖敗而仁德長存。現在大王如果能赦免句踐,那麼您的功德必將高于五霸之上!”
夫差聽了,覺得伯嚭的話也很有道理。他的畢生理想,是要北上爭霸,與齊晉等中原大國掰手腕,總和越國這幫野蠻人打個沒玩,實在上不了臺面。這樣吧,你們兩個說得都有道理,那就再看看句踐表現如何,再做決定。
于是伯嚭趕緊跑去找句賤,要他這段時間再賤一點,再卑躬屈膝一點,好好表現,爭取早日“減刑釋放”。恰好這時,夫差生病了,病的很重,趴在床上三個月,不見好轉。句踐聞聽,心情相當微妙,既痛快,又有點擔憂:吳王臥病在床,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好,他要是癱瘓個十年廿載,難道我也要在吳國陪他一直受苦下去不成?
他立刻召來自己現在最信任也只能最信任的范蠡,商量對策。
“范大夫啊,你不是會算命嗎?你幫我算算,吳王的病會不會好,什麼時候好!這對寡人很重要。”
范蠡裝神弄鬼得搗鼓一番,說:“算好啦,吳王死不了,而且在四月二十六號那天就會痊愈。”
“不會吧?連日子都給算出來了,范大夫真是個活神仙哪!佩服佩服!”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范蠡得意的笑起來,其實他哪里真的能預測未來,只不過他的老師計然天文地理無所不通,自然也將其高超醫術傳給了范蠡。中醫所謂“望聞問切”,范蠡一看夫差的面色,就能將其病情猜到七八分。
句踐自言自語道:“夫差的病既然很快會好,那我回國的事就有希望了……”
這時,范蠡的腦袋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瘋狂的想法,他自己都差點被這想法給嚇壞了——該不該跟句踐說呢?有點說不出口啊!
句踐察言觀色,發現范蠡欲言又止,忙問:“范大夫莫非有什麼好對策?”
“大王,臣以為,以為……這倒是個機會。”
“什麼時候了,你還支支吾吾的,有啥話你就快說吧!”
范蠡一咬牙,道:“我這兒有個絕招,就是惡心了點兒,怕大王接受不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寡人還怕什麼惡心!只要能回國,讓我吃屎都行。你有啥辦法,行或不行,說出來聽聽!”
“大王您說對了,臣的絕招就是要您吃屎啊!”
“啊?……不是吧!”
“正是如此,如今吳王久病不愈,大王您正可趁此機會前去探視吳王病情,然后要求拿他的糞便來嘗一下,同時看看它的顏色,然后跪倒在地表示祝賀,說他不會死,而且很快就會痊愈。如此一來,吳王一定會被您的行為所打動,到時候咱們就能回國啦!”
句踐傻了,你居然真的要寡人去吃屎!
“這個,這個,寡人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怎麼能去吃旁人的屎呢?再說夫差那個人面目可憎,他的屎一定很臭!”
范蠡回答:“夫欲成大事者,不矜細行。吳王優柔寡斷,毫無丈夫之決,本欲赦免,忽又生變,咱們不使點絕招,怎能換取他的憐憫,順利回國呢?”
句踐沒有說話,抱著頭,內心掙扎了半天,終于下了決定:“好吧,就按范大夫你說的辦!”
第二天,按計劃,伯嚭便帶著句踐去給夫差探病,并道:“句踐聽說大王貴體失調,內心十分憂慮,所以特意乞求微臣帶他來看看您。”
夫差病怏怏的看了看跪在床邊的句踐,說:“哦?難得你還有這心。”
句踐叩首道:“大王,微臣也讀過幾年醫書,只要讓我看一看病人糞便的顏色,就能略知他病情的好壞。”
夫差有氣無力地說道:“哦?你竟有這等本事?剛好,寡人剛剛出恭完,你就幫寡人看看吧!”
伯嚭忙派人將夫差的馬桶端出戶外,句踐再拜,跟出房來,揭開桶蓋,裝模作樣地觀察了起來。
伯嚭捏著鼻子,尖聲尖氣的說:“看好了沒,不要讓大王等太久喲。”
句踐擺手道:“再等會兒……”說著將手伸進馬桶,撈出一塊新鮮出肛的勞什子,放在眼前端詳了一下,突然閉上眼睛伸出舌頭往上一添……
眾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幾個宮女甚至轉過頭去,惡心欲吐。
伯嚭強忍住胸口的翻江倒海,掩鼻道:“味道如何?”
句踐咂摸了兩下,說:“苦中帶酸,有點嗖味,雖然不咋地,倒也沒有我想象得那麼難吃,你們要不要也嘗嘗……”
“哇……”終于有人忍受不住,蹲在地上狂吐起來,很快被人拉走。
本來,句踐是很有希望和伍子胥爭奪春秋最受歡迎復仇人物獎的,可惜,他這一番惡心至極的表現,讓他的英雄形象在大眾面前轟然崩塌,這是他日后無論怎麼忍辱負重勵精圖治建立多少豐功偉業,都無法遮掩的人生污點。畢竟,一個主動踐踏自己人格尊嚴的變態,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夫差在房內聽到外面一片喧嘩,正在奇怪,伯嚭和句踐等人已重新走了進來,句踐面有喜色,而其他人的臉色卻有點古怪。
夫差問:“如何?”
句踐再叩首,滿臉歡喜地說:“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大王您的貴恙在四月二十六號那天就會痊愈,到時大王您將精壯如初,又是一尾活龍了!”
“你何以如此肯定?”
“下臣在東海學過一些古怪醫術,得知糞便當與谷物味道一致。但凡糞便的味道與季節氣味相逆的,病人將會死去;而與季節氣味一致的,病人將會康復。剛才我私下嘗了一下大王您的糞便……”
“什麼!?”夫差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伯嚭等人在后不住點頭。
句踐裝作沒看見,接下去繼續說:“是,微臣剛才確實嘗了一下大王您的糞便,發現貴便味苦且酸,正應當下春夏發生之氣,所以大概算出了大王痊愈的時間。不過大王,您一定要記得按時吃藥、按時出恭啊!”
夫差震驚之余,不由大悅:“好一個仁義的句踐,寡人徹底被你感動啦!你們倒是說說看,但凡天下間做臣子的,有沒有人肯為了國君的健康而嘗他的糞便?”
眾人無語。
夫差轉身問伯嚭:“你能做到嗎?”
伯嚭搖頭說:“臣雖然敬愛大王愛到骨頭里,但這樣的事,臣自問做不到。”
夫差嘆道:“不止你,就算是寡人的親兒子,也未必肯為寡人做這種事!”
句踐叩首道:“大王對微臣有再造之恩,簡直就是比我親爹還親,此等小事,何足掛齒。”
夫差動了真感情了,忍不住垂淚道:“啥也別說了,眼淚嘩嘩地……小踐踐,從今以后,你就是寡人最好的臣子啦,以前所有的不愉快,大家都把它忘了,好嗎?”
句踐緊緊握住夫差的雙手,又露出了他那標志性的星星眼:“不,大王,以前的事,都是我們越國不對,伺候您是應該的,也是微臣莫大的榮幸。臣若有幸回國,一定要告誡越國的臣民們:以后一定要緊緊團結在我們偉大領袖吳王的周圍,聽憑您的差遣,為您的霸業盡效犬馬之勞。”
夫差動容道:“好,太好了,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去養馬了,就在寡人的宮里住下來,等寡人病好了,就送你回越國。”
兩個大男人,居然就這樣當著大家伙兒的面親熱地說起肉麻話來,誰能想到,就在幾個月前,吳王夫差還在挖空心思的想著新招如何折磨對方呢?
幾天后,4月26日,吳王夫差的病果然痊愈,大喜,于是依約放句踐回國,臨走之時,句踐跪地叩首,指天發誓道:“臣孤窮末路之時,是大王仁義,留了臣一條賤命,使得生還故國。句踐不敢忘記大王恩德,定當生生世世,竭力報效!蒼天在上,實鑒臣心,如若負吳,皇天不佑!”
看來,春秋最佳男演員獎,非越王句踐莫屬。當然,句踐也為演好這場重頭戲,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在他今后的歲月里,口臭病幾乎伴隨了他一輩子,無論他怎麼嘗苦膽去口臭,都一點用沒有。可以說,越王句踐在中國歷史上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開創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惡例。
事實上,在這之前的春秋時代,雖然也是禮崩樂壞,爾虞我詐,但周禮多少還有些市場,人們玩弄權謀,也多少還顧忌一些底線,還有所不為。當年晉惠公算是壞透了的一個人吧,但也不會為了報仇而去跪舔秦穆公,更不會像句踐那樣請求自己的死敵來臨幸自己的妻子,甚至和顏悅色的品嘗對方的大便,將自己的奴性盡情展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份壓抑與隱忍,與變態毫無區別。再加上后來句踐為了復仇,竟假裝援手卻把種子煮熟了,讓吳國老百姓顆粒無收,如此厚黑,千古無二,實在太沒下限了。有人說夫差很傻,其實能做上霸主的人都不傻,他不滅越國很正常,從前的霸主也都是這麼做的。我們前面就說過,周禮崇尚“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則“天下之民歸心焉”(注2)。齊桓楚莊之輩,能夠得到諸侯的擁戴,除了擁有強大的軍隊與國力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能“興滅繼絕”,而不是殺人盈野,以滅亡敵國為榮。這個霸主標準,不可能不對夫差產生深刻的影響。
所以,夫差這麼做并沒有錯,他之所以被句踐坑了,是因為從前就沒有人這麼干過,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他想象不到還有人可以這麼的……放飛自己,所以對這個行為完全沒有抵抗力。況且現代心理學告訴我們,作為強勢的一方,往往很容易忽略、弱化,甚至否認弱勢一方在受辱時的心理感受;特別是像吳王夫差這樣的成功人士頂級貴族,簡直毫無共情能力。所以說,越王句踐完全是得到了先行先試的優勢,第一個拉下限的人總是能夠從中得到一些好處的。
或者說,中國歷史從道德水平最高的春秋時代,一下子滑落到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戰國時代,越王句踐的“成功榜樣”應該“功不可沒”。《左傳》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打破道德底線的人確實不是華夏文明世界的君子,而是東南蠻夷區里不曾沾染過周禮的句踐,這應該不是偶然的吧。
注1:據《史記》記載,句踐的長相是“長頸鳥喙”。
注2:見《論語 堯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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