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黃小河
屏氣凝神,不禁贊嘆,直到電影結束,你會由衷佩服先人的聰明才智,竟然在一件件精美器物上體現得如此淋漓盡致。這樣一部不吵不鬧,不上鏈接,卻有著超強帶貨功能的紀錄電影《天工蘇作》真值得一看。
《天工蘇作》海報
如果你是一名手工藝愛好者,看過此片,或許能解答你心中困惑已久的疑問,你有可能會背起行囊只身來到蘇州,期待找到這些隱藏功與名,卻“擇一事終一生”的手工藝人,拜師學藝。
片中,七十多歲的燈彩匠人依然醉心創作,他說,“世界上的燈,說到底只有兩種——給人家看的和給自己看的。給人家的掛在外面,亮了還要滅;給自己的放在心里,始終亮在那兒……”
《天工蘇作》劇照
影片從琳瑯滿目的蘇州傳統工藝門類中,擷選了燈彩、核雕、宋錦、明式家具、蘇式船點、蘇繡、香山幫建筑營造、緙絲、玉雕9項典型的蘇州傳統工藝。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以絕美藝術作品的形式呈現于大銀幕,展現在世人面前,該片還講述了這些手藝的前世今生,以及每位傳承人與手藝之間發生的溫情故事。
天工開畫卷,蘇作耀古今。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滋養了蘇州人的明慧與精致,才華橫溢的文人雅士名家輩出,技近乎道的能工巧匠世代相傳。文心為核,匠藝呈現。清浙江巡撫納蘭常安所著《受宜堂宦游筆記》中記載:“蘇州專諸巷,琢玉、雕金、鏤木、刻竹、髹漆、裝潢、針繡,咸類聚而列肆焉……概之曰‘蘇作’。”
很少有人知道,織造宋錦的花樓織機,竟與現代電子計算機的二進制異曲同工; 又比如核雕。大多數人對核雕的記憶,應是中學語文課本里的《核舟記》,方寸間的核雕別有洞天。而對手藝人來說,1.5毫米的刻刀刀鋒撞上一枚二三十毫米的橄欖核,是一場硬碰硬的交鋒。
《天工蘇作》上海首映禮
7月3日,《天工蘇作》舉行了上海首映,片中出現的幾位非遺傳承人、蘇州燈彩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汪筱文、燈彩第三代傳承人汪麗秋、緙絲織造技藝蘇州市集代表性傳承人陳文、蘇繡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姚惠芬、中國工藝美術大師、蘇州玉雕江蘇省代表性傳承人蔣喜、核雕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周建明也都驚喜亮相。
現場,77歲的汪筱文依舊著急于傳承人的青黃不接。汪筱文的女兒汪麗秋年齡也50多歲了,底下沒有多少年輕人來傳承。他感慨說道:“我77歲了,到頂了,真的沒有接班人,因為我們的行當比較苦。苦在什麼地方呢?一個是現在做的體量越來越大,工程量越來越大;另外,學藝比較難,真的不是人們想象一年兩年三年能夠學成的,沒有十年功夫真的是拿不下來。”
片中,從事燈彩技藝五十多年的汪筱文,正在面臨尷尬的現實窘境。 蘇州燈彩的歷史長達1500多年。曾經,燈彩匠人是無邊暗夜的光影魔術師,一手創造了那些“東風夜放花千樹”的日子。 然而現在,燈彩在都市的霓虹間日漸隱形。對于燈彩匠人而言,寡淡的不僅是生意,為作品而驕傲的心情似乎也一去不復返。
汪筱文卻不服輸,他打算復制“傳說中的蘇燈典范”——萬眼羅燈。 為了使萬眼羅燈重現于世,汪筱文每天要切割至少500個光孔,兩孔間隙不超過一毫米。他不再適合這樣精細的工作,可汪筱文仿佛重回熱血少年時,他相信唯有呈現蘇燈的極致,才能一舉震驚世人。
《天工蘇作》劇照
片中這位古稀老匠人的話觸動人心。“燈彩匠人十年出師,學出來正是最好的時候,手穩、眼快。我今年75歲,我自己知道再也做不了這樣精細的工作。可是我還是想搏一搏,起碼讓孩子們看看真正的蘇燈匠人是什麼樣子,極致的蘇燈是什麼樣子。”
玉雕大師蔣喜和觀眾一起看片的過程中幾次流淚,他從新疆和田趕到首映現場,上臺時仍然很激動,他認為,非遺今后的發展一定是尋根。
“我為什麼研究古玉呢?我在蘇州玉雕廠的時候就做古玉雕刻,古玉做到一定程度以后,會發現只是復制,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事情,我們反過去看我們中國的玉文化,它的根在哪里?它的理論基礎,它的審美,包括當下的一些審美,如何結合起來?在那樣的基礎上再去創新。”蔣喜說道。
游學,問道,田野調查是蔣喜現在的全部生活。他愿意從此做一名古玉的理論研究者,追隨古人哲思,去尋訪天與地的融合,黑與白的辯證。這期間他出了一本書——《太湖沉寶》。未來,這些從太湖中收集的石玉器將全部捐給博物館。
蘇繡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姚惠芬是刺繡界的“頂流明星”,不少人慕名而來想拜他為師,但她對于收徒卻非常謹慎。
《天工蘇作》劇照
“我覺得年輕人的想法還是比較多的,不像我們當時,沒有選擇的來做一門手藝,做著做著也就喜歡了,喜歡以后也就熱愛了,到現在因為熱愛所以堅守”,為了這個傳承,姚惠芬最近幾年也在很多的地方開創高研班,去全國各地甚至偏遠的少數民族地區去做一些教學傳承。
所謂手藝人,是工匠,也更像研究員,手藝行里的門道更印證了那句話: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比如配線,繡娘的基本功。要從幾十種同色系的絲線中選擇一個最適宜的,這種細微色差常人根本無從分辨,但在繡娘的眼里,它們涇渭分明。單是繡一座十公分的山巒,根據濃淡相宜和著光角度的不同,就需要同系色線十幾種。一幅繡品,配色越多,就越顯生動逼真。
分線,考驗眼力和指尖功夫。一根蠶絲線由兩股并成,俗稱兩絨,一絨可以分出八根絲,一根絲又可以分出八毛,也就是說一根線由128毛組成。比如繡金魚的尾部,為了突出精細,有時候只用到一根線中的兩毛,甚至一毛,這已然是追求極致的纖維藝術。
《天工蘇作》劇照
早在唐宋時期,蘇州就是舟楫云集的商業中心。搖搖晃晃的行舟上,蘇式船點臨水而生。兩岸山塘,一葉輕舟,色香味兼備的船點近乎藝術品,令人不忍動筷。董嘉榮是蘇式船點的頭牌,曾代表中國在國際大賽上奪得金獎。
身體機能的衰退是每一位老手藝人都無法回避的困擾,船點大師董嘉榮的情況則尤為突出。 如今的他卻只是一個接小孫女幼兒園上學放學的平凡老人,擱置船點手藝已有數年。究其原因,只因手抖。
老匠人愛惜羽毛,做不到至臻至美,寧可再也不做。 如同武俠小說里的情節,一代大俠就此“封刀”,從此,只有蘇幫菜的“江湖”上還流傳著董師傅的傳聞……
在片中,董嘉榮用他那雙顫抖的手,努力嘗試重拾絕活。竟是為了即將搬回家和父母住的孫女兒。董嘉榮所做的每一道船點,都以孫女最喜歡的童話書角色為原型。 這一幕讓很多觀眾感動。
《天工蘇作》劇照
當天,總制片人李紅談到創作初衷時說道,“希望借助大屏幕來把蘇州一些比較有代表性的項目,通過大銀幕的形式展現給大家,有這些老師們和他們所傳承的手藝之間的故事,通過這些故事讓大家了解蘇州的傳統文化,也希望大家在了解了這些以后能夠愛上、更喜歡蘇州的傳統文化。”
雅、精、細、巧是蘇作的共性特征。明清時期,蘇州民間手工藝占全國手工藝半壁江山,民間視蘇作為時尚,凡蘇作名家,工價昂貴,傳世之作,更是懸重價而不可得。宮廷視蘇作為珍品,故宮博物院館藏文物中,明清蘇作占有很大比例。當今,傳世蘇作成為世界各大博物館珍藏,現代蘇作也頻頻亮相國際舞臺。
2014年,蘇州加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創意城市網絡”,成為全球“手工藝與民間藝術之都”。《天工蘇作》將多項“人類非遺”如桑蠶絲織(宋錦、緙絲)、傳統木結構建筑營造(香山幫建筑營造)的工藝特點、傳承與發展集萃呈現,諸多“國家級非遺”的匠心之巧、工藝之美,也將在影片中得到細致展示,呈現手藝包含的“講究、哲思和溫度”。在“非遺”“國潮”“文化輸出”等概念日趨火熱的當下,將為觀眾帶來在影院領略中國傳統文化及“非遺”魅力的難得機會。
片中,12位主人公不同年齡、不同閱歷,不同領域、各攻其巧,但都以一生堅守一藝,凸顯了以守正創新為核心的新時代蘇州工匠精神。
聚焦手藝本身之外,《天工蘇作》更著眼于傳藝之“人”。一門手藝流傳千載,其間的流變、傳承與革新,以及手藝包含的“講究、哲思和溫度”,都與“人”息息相關。導演孫曾田這樣闡釋影片的創作初衷,“通過這些人和藝的‘廝磨糾纏’,我們將呈現當代工匠精神的核心:開放包容的視野,一絲不茍的鉆研、敬天愛人的涵養、持之以恒的創新。”
《天工蘇作》導演孫曾田從事紀錄片行業近30年,代表作《神鹿呀,我們的神鹿》豆瓣評分高達8.6分,作品曾獲多個中外重要獎項。此外,影片由著名配音演員李立宏擔綱解說,將9項傳統工藝,12位傳承人的故事娓娓道來,在江南水鄉的槳聲燈影、粉墻黛瓦、濛濛煙雨之間,為觀眾構筑一座精巧絕倫、秀外慧中的蘇州城。
責任編輯:張喆
校對:張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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