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主人公是我小學同學的父親。他是我們那里七里八鄉有名的能人。
這是一位干瘦而又健碩的老頭,滿頭白發,像鷹樣犀利的雙眼卻又不失溫柔,蒼老的臉上填滿了溝壑。
為方便敘事,我采用第一人稱。
老年得子
我叫漢文,今年63歲,我是我老娘現存世的唯一血脈,算命先生說我命帶煞星。幼年喪父青年喪母喪妻,后又續弦。兩任老婆先后生了8個孩子,都沒滿周歲得病早夭。痛苦充滿了我的大半生。
唯一的女兒小琴也是磕磕盼盼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她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希望。
家有喜事小琴生產在即,家有憂事絕經3年的53歲的老婆窈窈也快臨月。我覺得這是老天和我開玩笑,又想讓我經歷一次喪子之痛。
為了讓女兒和老婆有足夠的奶水,我做足了準備,養了100只雞,4頭豬。
孩子還沒有出生,我就想好了名字,不管男女,都叫狗拴,老人說,名字賤好養活。
女兒生下外孫女銀銀還未滿月,兒子狗拴就出生了。老年得子,我即興奮又憂愁,害怕像其他幾個孩子樣突然夭折。怕自己有一天動不了,稚子無人照料。
老婆沒有奶水,兒子只能嗷嗷餓肚子。女兒見了就把狗拴抱去一同喂養。
上門女婿小山為這吹鼻子瞪眼,我怕他來掐死兒子。畢竟他年輕力壯,我已老邁。
每天女兒先給狗拴喂完奶,再喂外孫女銀銀,為給女兒補充營養,我每天宰一只雞,又養了50只小雞。
我的上半生
我不敢老去,只得拼命干活,可莊稼漢,除了地里活記,哪里還有多余的收入。
我怕死,得保命,還得保持健康,沒有健康就沒命賺錢養狗拴。
得想辦法賺錢,可莊稼漢哪里賺錢。進城賺力氣活,錢不多,也沒人要糟老頭子。
我得想盡一切辦法賺錢,能賺一分是一分。
多養家禽,雞渾身是寶,雞蛋、雞都可以換錢,可養多了,糧食吃的也多。村里村外的荒地都開墾上,種上了糧食。
承包三口魚塘,兩口養魚,一口養蓮藕。魚年底可以換錢、蓮藕、荷葉、蓮蓬都可以換錢。
屋后空地我給種上了竹子。春天有竹筍可以挖來換錢。竹子可以編成籃子賣了換錢。
春天,柳樹剛發芽,我就提個籃子,爬上樹嫩葉給擼回家,炒炒泡茶喝。一年四季干活全靠這個提神。
榆錢葉子、槐花都是好東西。
蜈蚣出山抓蜈蚣,黃鱔出洞抓黃鱔,益母草、車前草……多挖草藥,每天想破腦袋賺錢。
喪妻
我的老妻在狗拴3歲那年永遠閉上了眼睛,我一個人開始又當爹又當媽的日子。
女兒每天要去教書育人,銀銀也沒人照顧。
我低聲下氣去求女婿,看能不能在他族里請人來幫忙帶兩個孩子。
女婿堅決不同意。我做上門女婿已經夠丟人了,還叫我回去請人帶小舅子。說出去你不害臊我還害臊。
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他,把他當兒子疼來的。一切厚待。
我不能和小山硬來,地里農活需要他搭把手。
每天下地干活,我就把兩個孩子放到地頭,離我10米遠的地方,干會活把孩子換個地。
冬天北風吹,夏天烈日曬,隔壁80歲的老太婆看不下去了,每天早上就來家里,把兩個孩子領走。“有我一把老骨頭在,就幫你看一天。”我感動的淚流滿面,卻無以回報。
蒼天眷顧我,腫瘤是良性
每天拼命勞動,讓我忘記了疼痛,讓我憧憬狗拴長大考上大學的模樣。
連續數月的背痛,讓我誤以為是干活累著了。女兒知道后,帶我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腫瘤,請做好心理準備。
轉院、檢查、再轉院、檢查,每一次都是煎熬。我怕死,死了狗拴就無人照顧了。
我害怕會給女兒增加負擔,鄉村教師收入低,又有外孫女要養。怕女兒為難。
數夜無眠,輾轉反側,我寫好了遺囑,我已經給狗拴找好人家,這對夫妻無兒無女,定會厚待狗拴。
存款、房屋歸小琴,希望女兒定期去看看弟弟,送些物品、溫暖過去。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W城腫瘤科醫生看了病例切片,說是良性,考慮年齡大,不建議手術,保守治療。
我抱著女兒又哭又笑,老天不收我,我定要給他看看我的精彩。
我的上半生
地是不能夠種那麼多了,抓黃鱔、蜈蚣也不能去了。怎麼賺錢又難住了我。
大腦突發奇想,開加工廠,是人就得吃飯,吃飯米要脫殼。炒菜得油,油總得壓榨出來。
我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說干就干,拿出積蓄買上設備,在離鎮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加工店(附近十幾個村落,到集鎮上的必經之路。)
種地需要機器,收割機、播種機準備上。女婿小山嘲笑我瞎折騰,看你買這鐵疙瘩回來又不能當飯吃。
我和女婿商量,我出設備,你出力,我攬活,你干活。事成之后我們刨去成本五五分賬。
不知道是我干活好,還是鄉里鄉親都照顧我,都請我的收割機,到我油坊榨油、碾米。
每天有進賬,我松了口氣。很快我成了本地有名動萬元戶。
兒子狗拴的成長
狗拴是我最大的安慰劑,干活累了,只要想想他,我都是開心的。這是我唯一的兒子。
狗拴上學我從來沒有操過心,他自小便知父親年邁隨時可能離去,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
街坊們也非常照顧,孩子們和狗拴一起玩時,任何人都不會童言無忌的說有娘生沒娘教,否則回家一頓竹筍炒肉。
他就這麼一路被照顧,直到醫科大學畢業。
晚年有成
看著狗拴娶妻生子,我的任務已完成,隨時等候老天來收走,此生無憾。
90歲這年,睡夢中,我聽到60載未曾出現的老娘,一聲聲漢文,由遠及近,我牽上了她的手,還是那麼溫暖柔軟。
這邊我聽到小孫女和曾外孫的哭泣。我依依不舍牽著老娘的手離去。
后記
這是我同學爸爸的故事。
夏天正中午,其他人在家休息,只有他下地拼命干活,美名年紀大不怕熱、這個時候除草,太陽很快連根拔起。
晚上別人休息,他還忙著給地里抽水灌溉,說半夜用電穩,順道就把經過的地都裝滿水。
別人只會池塘種蓮藕,他已經稻田種蓮藕,只因夏季蓮藕比較貴,采摘容易。
老年得子是福是禍,全憑借當事人怎麼打這副牌。爛牌也可以打出王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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