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家書譯文:此家書寫于同治六年(1867年)五月初五日
歐陽夫人左右:
自從我回到金陵以后,諸事順心。只是天氣干旱,雖然四月二十四日、五月三日兩次下雨,可稻田插秧還是很困難,我非常憂慮。
科一(曾紀鴻)出天花,病情非常危險,幸虧祖宗神靈保佑,現在已經全好了,長胖成一副結實的樣子。等到十五日滿兩個月后,就把他送回家去。算來六月中旬就可以到達湖南了。如體質日益強壯,七月中旬可以到省城參加鄉試。
我精力日益衰退,接見客人多了就疲倦。算命先生說我十一月交癸運,就是不吉利,我也不想長久地當這個官,也不想把全家都接到金陵來。夫人帶著兒子、兒媳住在家里,必須每件事都立個規矩。做官不過是一時的事,住在家里才是長久的事,能在勤儉耕田、勤奮讀書上開創一個好局面,即使哪天罷了官,還是一番興旺的景象。如果貪圖衙門里的熱鬧,不立下家鄉的基業,那麼罷官之后就會覺得氣象蕭條了。凡有盛必有衰,不可不預先作個打算。希望夫人教育兒孫、晚輩,要當家里沒人做官,時刻有謙讓、恭敬、節省的想法,那麼就會給后代帶來永久的幸福,那樣我心里就很高興了。
我身體還像往常一樣安好。只是眼睛迷蒙得更加嚴重,說話一多就覺舌頭干澀,左邊牙很疼,可不太活動,不會馬上掉下來,還算給我一點兒安慰。順問近好。
這是曾國藩家書中寫給夫人的為數不多的家書之一。告誡了夫人教導子女務必知道一個道理:居官不過偶然之事,居家乃是長久之計。這是曾國藩一生為官的真實心理,他始終認為家為官之上,家方是一個人安身立命的避難所,長久的棲居之地,而為官只是人生、為人的一個方面,不但無法成為避風港,反而卻易是喪身地。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進則朝廷廟堂,退而江湖山野”。這些選擇確為中國古代官宦的畢生心愿,也是一個人混跡仕途、退居江湖的最佳選擇,可以使得一個人終身有去處,終身有依托。中國古代的文人墨客、仕途中人無一不遵從此道,年輕時朝廷廟堂,垂暮時頤養天年。
“牽犬東門豈可得乎?”這是秦相李斯在腰斬前,對他一起俯首就刑,一起奔赴黃泉的兒子,既是臨終也是臨別的一句有名的話。即將赴死之人,享盡一生榮華富貴、聲名權勢,對兒子所說的竟然是:“兒子,你還記得當年我領著你們哥幾個,牽著一串黃犬,去東門獵兔的事嗎?”但這卻是人性自然的流露,對生命最后的關照。
《大公報》曾評論:“家書流傳之廣、影響之大、成就之高,清代迄今,不外三部,即《板橋家書》、《曾國藩家書》、《傅雷家書》。三書各具特色,然而就平民化這一點來說,卻是《板橋家書》更突出,更具特色,在其時就稱‘有村鎮處有板橋,有水井處有鄭燮’之稱譽。”而令板橋老人想不到的是,他筆下的“鄉土飲食”,不知不覺中喂養哺育了后世一些大家:豐子愷,沈從文,汪曾祺……而這些后世大家的文筆無一不娟秀淡雅、格調高位、恬淡寧靜。
“居官不過偶然之事,居家乃是長久之計”,這也是《傅雷家書》的一個主題,天下不知道有多少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子女受益于這位親切而又嚴厲的父親。《傅家書》影響之廣、重印次數之多、傳播面之寬,堪稱典范。
而這《曾國藩家書》作為曾國藩唯一流傳于世的學問對后世的影響更是自不待言。三部家書,三代文學巨匠與歷史知名人士,清朝詩畫奇才、晚清重臣、近代翻譯巨匠、藝術大師,不約而同的對家人的拳拳之心與諄諄教誨,竟然皆是與其家人、至友傳達問候,交待事情,抒發感情,表達思想的細微、瑣碎之事與所感。
中國當代的仕途之人似乎罕見了中國傳統為官者、文人的細膩心態與精神追求,一朝退出“朝廷廟堂”,似乎也失去了自己棲身的所在與精神寄居的場所,“有勁不知何處使”,家庭確是人這艘游船的最后港灣,可習慣了一輩子奔波于世的官場喧囂之人,難得有居家的心境。
這種“居官不過偶然之事,居家乃是長久之計”,
在古人看來是再簡單、自然不過的道理,在現代人看來似乎也成了一個難題,是否我們的心靈太干涸了?
是否我們的靈魂太缺乏來自家庭的給養了?
是否我們的腳步太過步履匆匆了?
人生其實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在忙著趕路的時候別忘了提醒自己欣賞身邊的風景;在官場的觥籌交錯、迎來送往、喧囂幻影之外,還有來自家庭溫馨的永久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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