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有一種說法,叫命犯花姐或童子,就是不論男女,經常得說不清的病,對象難談成,每逢訂婚或結婚必出病傷。
我叫謝寅,今年二十六,命犯童子。
對于命犯童子這事,其實我一開始是不信的,畢竟這話是從繼父嘴里說出來的,他娶我媽時打了快四十年光棍了,我媽一嫁過來就被他給我整出來個弟弟,憋了這些年也算是憋成了心愿。
他迷信,請人給我弟起名時順便給我起了一卦,于是,我從那之后就犯了童子了。
我媽沒文化,對此深信不疑,從那之后就天天兒在我耳邊嘮叨,說我上輩子是天上的仙童,犯了天條被貶了下來,這輩子不能破身,否則必有災禍。
上輩子的事兒,這輩子還能算數?那我上輩子一定不止犯了天條,肯定還惹了別的什麼神,不然不會成了繼子,吃筷子肉都給人瞪半天。
待我我長大點,我媽不僅嘴上說,還認真貫徹實施,防我身邊的小姑娘像防賊一樣,我上小學那會,逼著我唱那會兒特流行的歌,《女人是老虎》,我每天傻逼一樣的站在我家大門口唱,唱的全村女人都覺得我腦子有病。
到了真處對象的年齡,我媽更是瘋了一樣,恨不得把我身邊的母蚊子都滅了。
不過,我還是偷偷處了兩次,還真出了事,第一個是我剛拉上姑娘手,突然急性闌尾炎,挨了一刀,住院十天;第二個更邪乎,我和姑娘月下漫步玩親親,摸都摸了,就差脫了來一出地為床天為蓋,結果我給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奔出來的一輛農用三輪車干樹溝里去了,住院一個半月,肇事司機到現在也沒找到。
從這以后我媽更信了,打從我到縣里打工,恨不得一天給我打一百遍電話,把我拴在她褲腰帶上。
最近我又相中一姑娘,名字特可愛,叫陳可可,人比名字還可愛,我整整追了三個月,成功。
前天她過生日,我倆都喝了酒,氣氛特好,推推搡搡的就滾在了一起,我反正是啥意識也沒有了,就像做了場香夢,就是醒來的時候那兒腫了。
我估計我是太猴急,把童子身直接給破了。
沒想到剛過一天,陳可可給我發了條信息,倆字,分手。
我瘋了似的給她打電話,她不接,還直接把我拉黑。
她單位和宿舍我都去找了,結果是宿舍退了,工作辭了。
冷靜下來后,我的第一反應是給我媽打電話,問她是不是找陳可可了!
她在那邊直接吼上了:“什麼?你又處對象了?上床沒?”
我媽的反應不像是知道我處對象,我想掛電話,她又大吼一句:“謝寅!你和那女人上床沒?”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襯衫的下擺位置,其實現在還有點疼呢。
“沒!”我下意識撒了一個謊。
“那就好,那就好!”我媽明顯松了口氣。
可我覺得這事兒她和我繼父脫不了干系,不是我媽保不準就是繼父,索性收拾東西回家,打算問清楚。
回家我媽一見我又開始了,說我好了傷疤忘了疼,命犯童子不是鬧著玩,別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期間又問了我十幾次到底做沒做。
繼父也在旁陰不陰陽不陽的添油加醋,說我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要氣死他倆。
我知道這老匹夫心里打的什麼算盤,他巴不得我打一輩子光棍,娶媳婦要彩禮,我不結婚,能給他省一大筆錢。
我沒想到,繼父晚上真死了。
這一晚上,誰也沒睡好,我家院子里的大黃狗天黑就開始狂叫,出去喊了幾次還是叫,一邊叫一邊哀嚎,就像哭一樣。
繼父拎著刀出去要宰了它,才終于消停了,但那之后我繼父那屋就沒了動靜,他是個老色鬼,和我媽歲數都不小了還每天晚上要做運動,完全不避諱我,聲音大的吵得人睡不著,今天卻特別安靜。
我挺長時間沒住家里了,難得消停,剛睡著,就做了噩夢。
一個穿大紅色喜服的女人木棍子一樣的杵在喜堂前,有人從我背后摁著我和她拜堂,外面吹的嗩吶聲那叫一個慘,全無半點喜氣。
所有賓客全是僵硬蒼白的死人臉,進洞房之后我掀了她的蓋頭,白花花的看不到臉,眼前卻突然硬生生戳過來一個墨黑色的檀木牌位。
我大叫著醒來,就聽到我媽那屋一聲慘嚎,我沖進去的時候就看見我繼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都沒閉,嘴也咧著,像是給什麼東西生生嚇死的。
“謝寅啊!你爸沒了!”我媽撲在我繼父身上慘叫一聲就暈過去了,我掐了她半天人中才有了點反應,我趕緊將周圍鄰居叫來,村長也帶著村上的大夫來了。
“怎麼回事?”村長披著件深藍色的外衣,隔著大夫瞅了我繼父一眼。
“沒氣了,可能是心臟病!”
大夫沉著臉,欲言又止的,順手想把繼父的眼睛合上,可按了幾次,咋弄眼睛都閉不上,嘴巴也合不起來。
按理說死的時間不長,人不可能這麼快就僵了,但是合上就張開,大夫合了幾次也不敢再去弄了。
大夫回頭看了村長一眼,湊上去貼在村長耳邊說:“下午的時候村頭河溝里撿著一瘋女人,說是惡鬼索命啦,晚上要死人啦,你看老張這死法也不正常,是不是?”
我心里一動,問道:“什麼瘋女人?”
村長嘆口氣說:“你還不知道,在村公所關著呢,看著像是城里來的,穿個大紅色的衣服,長的還挺好,就是嚇得要死不活的。”
我下意識的覺著這事蹊蹺,村長給我看了一眼他拍的那女人的照片,我后背過電一樣,拖著村長就往村公所那邊跑。
村長拖鞋都給跑掉了一只,脫開我的手怒嗨嗨的說:“跑啥呀,你家死了人了,你跑哪兒去啊!”
“這人我認識,是我女朋友!”
轟隆一聲雷響,接著遠處天空劈下一道閃電,村長騰的站住,看著我問:“大侄子,你剛才聽到雷響了沒?你見著過閃電在雷響之后的?”
我管不得那麼多,繼續往村公所跑,村長終于過來給我開了門,果然是陳可可。
她縮在墻角里,看到我嗷了一聲,撲過來就抓著我不放。
我大概說了說情況,想將陳可可帶到我家,村長也不想把瘋子放在村公所,就同意了,我回去之后院子里已經全是人,我媽一會兒哭一會兒暈,亂成一片。
我帶著陳可可剛進屋,我媽就看見了,本來哭的已經渾身都癱了,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突然從炕上蹦下來撲過來,扯住陳可可的頭發就是一頓扯,發狂了一樣的罵:“騷狐貍!都是你這個騷狐貍作怪,不然老張怎麼會死?”
陳可可也不反抗,丟了魂兒一樣。
我趕緊攔下來,問道:“媽,你干啥呢?”
我媽咬牙看著我突然問:“謝寅!你說!你想讓我死還是活?”
這讓我咋回答?就在我還傻愣著的時候,我媽突然將我扯進我那屋,一腳踹翻了炕旁邊的一個書架子,將好幾年沒動過的布簾子一扯,露出了后面的一個小隔斷。
鄰居大膽的跟進來了一兩個,看了一眼倒抽一口氣,小聲問:“你給你家老大訂了陰親了?”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往那小隔斷一看,只感覺一股陰風撲面而來,那個我夢里見過差點砸我臉上的靈位牌子,端端正正的擺在那兒,上面是七個黑紅色的大字。
愛妻褚墨之靈位。
牌位邊上圍著一圈我的照片,從小到大的都有,最近一張是我高中畢業時的樣子。
“你有氣你就朝著騷狐貍發,你害我男人做啥?”
我媽朝著那照片大吼一句,又怕的不行,撲騰一下就跪在了那牌位前面,頭哐哐的往墻上撞,給我們鄰居嬸子拽住了。
鄰居嬸子回頭看著我,又看了看陳可可說:“謝寅,聽嬸子的,給這女人放點血,趕緊供上去,然后給你媳婦兒上個香,沒準她就不氣了,不然你媽保不準也要完了。”
“你們都他媽的有病吧?”
我喊了一嗓子給自己壯膽,剛想轉身就發現陳可可突然不再弓著腰了,而是站在我身后,站姿非常端莊,一臉媚笑的望著我。
撲鼻而來一股陌生香氣,伴隨著那靈牌散過來的冷氣,真的快成冷香了。
“謝寅,你是我的,不能不聽話啊。”清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不像是誰說的話,倒像是直接從我心里響起來的。
陳可可的嘴在動,但這聲音不是陳可可的!
“刮花了這狐媚子的臉吧,你不就喜歡她這張沒用的臉麼?”
我終于定睛了,也沒那麼恍惚了,眼睜睜看到陳可可伸出手,用新做的長指甲給自己的臉上撓了三道血印子,用力到她自己的指甲都劈了,也開始滲血。
我膽子不算小,但這樣的情景,我還是后退一步,眼前一黑。
倒下去之前我聽那嬸子低聲對絮絮叨叨的我媽說:“你們咋這麼不會辦事兒,他年齡到了不給拜堂,那不是找著讓她來害你們!趕緊拜堂吧!”
再睜開眼,我被五花大綁的扔在炕上,穿了一身死人壽衣一樣的袍褂,還帶個瓜皮帽,那靈位已經被請出來了,擺在我家客廳的正中央桌子上,牌位上還蓋著紅蓋頭。
“媽?可可?”
我掙扎了一下,朝外喊了一嗓子,沒人回我。
我喘了幾口粗氣,反倒冷靜下來,那塊牌位放在我屋里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媽和繼父早就知道,只有我一直蒙在鼓里。
這麼多年,我媽在我耳邊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命犯童子不能娶媳婦,原來都他媽是假的!
雖然不知道那塊牌位是什麼時候弄過來的,但是為了什麼,我倒是能猜到。
定陰親,無非是為了錢,我們這一具尸體都炒到了十萬,我這麼一個大活人,肯定更貴。
為了錢,我被親媽賣了。
“媽?”
想到這,我心和刀割一樣,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大侄子,別喊了,你媽找先生看時辰去了,你就等著晚上拜堂吧?”鄰居嬸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過來。
“嬸,你這不是幫著我媽坑我嗎?”
我急了,這他媽算怎麼回事啊?昏迷前的事我可都記得,牌位上的楮墨不是善茬,看我媽的意思繼父的死都是她搞出來的。
“什麼坑你,咱倆家挨著,你那個鬼媳婦要是鬧騰起來,我家也沒好!”鄰居嬸子歪理還不少,“你也別埋怨嬸子,要怪就怪你媽和你那個死鬼繼父,要不是她倆把你賣了,你也不會有今天!”
這句話把我噎得半死,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牌位,一股寒氣從心底冒了出來,總覺得里面有個人在看我。
“行了,嬸子不和你多說了,你媽回來了!”
鄰居嬸子又添了一嘴,門外隨之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便是咯吱的開門聲,我媽躬著腰,一臉小心的讓了一個人進來,嘴里說著:“王哥,您進屋!”
我打量了一下我媽口中的這個王哥,他看著六十左右,將近一米六的身高,一雙小眼睛瞇縫著,嘴上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這人我認識,是一個出黑的,也就是陰陽先生,在我們這片挺有名的。
“可可?”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可可也跟著進來了,她跟在老王身后,像一個鵪鶉,低眉順眼的,臉上的血印子結成了暗紅色的痂皮。
見我喊她,可可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哀求的對我搖搖頭,我媽卻炸了,罵道:“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這個騷狐貍?”
“咳!”
老王故意咳了一聲,我媽臉色又是一變,對著老王低頭哈腰的,說道:“王哥,您看怎麼辦?”
老王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蓋著紅蓋頭的牌位,道:“當初我怎麼說的你們都忘了?”
“沒忘,可我家那口子都沒了!”我媽瞬間急了。
“你以為結陰親是買東西,有錢就行嗎?”
老王瞪了我媽一眼,指了指牌位,又掃了一眼外面圍觀的村民。
我媽秒懂,出去又是攆又是罵的,很快清場。
老王也沒閑著,從兜里摸出一根紅線繩,把牌位綁了起來。
“這能行嗎?”我媽回來看到有些心慌,搓著手問道。
老王沒理我媽,沖可可努努嘴,指指我道:“把他解開!”
可可低頭走到我跟前,蹲下幫我解繩子。
老王從兜里摸出一根煙,慢條斯理的點著說道:“娶這個媳婦時咱們怎麼定的你可一清二楚,現在你家老大破了身,這事不算完!”
“那怎麼辦?”我媽更急了,說道:“我家小的還在上大學,可不能找上他!”
聽到這,我咧咧嘴,無聲的笑了笑,我媽現在擔心的不是近在咫尺的我,而是在外地上學的弟弟。
“二萬塊錢,我全包了!”老王吐出一口煙圈,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
我媽遲疑了一下,面有難色的看了我一眼,說道:“大兒子,媽這沒那麼多錢!”
我盯著我媽看了半響,她也看我,臉上沒有一絲愧疚,反而是一種理所應當。
對于這個媽,我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我出!”
老王瞇著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媽,說道:“那行,抱著牌位和我走吧!”
“嗯!”
我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才抱起綁著紅繩的牌位。
我媽張了張嘴,好像要解釋什麼,話一出口,味道變了:“大兒子,你和你王叔去吧,媽還得在家處理你爸的后事,就不陪你了!”
“走吧!”
老王對我媽的態度完全不意外,率先走了出去。
我和可可跟在他的身后,頭也沒回,向外走去,我媽一句話沒說,好像送瘟神一樣,我剛出門,她就把門關上了。
我頓了一下,心揪成了一團。
老王好像早就料到了這些,指了指停在路邊的一輛破面包,說道:“別想了,上車吧!”
我點點頭,跟著老王上車,拉上車門的一剎那,我回頭看了一眼,門關的很嚴,我媽根本沒有出來的意思。
“別看了,你媽心里只有你弟,別忘了,你弟可是大學生!”老王拖著長音,語氣帶著那麼一絲的嘲諷。
“想知道啥問我,路上我和你慢慢說!”
車發動的一瞬間,老王扔下這麼一句話。
“這塊牌位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馬上問道。
可可也瞪大了眼睛,畏懼的看著我手上的牌位。
“你后爸和你媽為了錢把你賣了!”
老王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樣子,說他是陰陽先生,起名算卦看風水,只要給錢,什麼都干。
當年我繼父怕我克弟弟,給我起了一卦,結果算出我命犯童子,這輩子注定多災多難,就起了心思,想把我賣了結陰親。
“事情就這麼簡單,不過最后起了一點變化,你沒嫁出去,反倒是娶了一個回來!”
老王透過后視鏡瞄了我一眼,突然問道:“你知道你后爸為啥冒著風險讓你娶回來一個鬼媳婦嗎?”
“不知道!”
我搖搖頭,下意識看了一眼懷里的牌位,突然覺得好像在和一雙眼睛對視,一雙濕冷的手也在這時摸了過來。
“誰?”
我被嚇了一跳,手一抬就想把手里的牌位扔出去,可牌位好像黏在了手上,根本扔不出。
老王一腳剎車踩下,回過身盯著我問:“怎麼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牌位,試著撒手,很順利,剛才的一切好像是錯覺,便說:“好像有人摸我!”
老王側頭看了一眼可可,可可立馬搖頭:“我不知道!”
老王想了想,從脖子上摘下一枚青黑色的銅錢,遞過來說:“這是五帝錢,辟邪用的,壓在牌位上!”
“哦!”
我接過來套在牌位上,安心不少。
“你這個媳婦不簡單,當年我牽線的時候,褚家可是出了十萬塊錢!”老王轉身重新開車,嘴上卻沒閑著,說起了我這個鬼媳婦的來歷。
褚家祖上是富翁,那陣沒少挨批,日子過的很苦,后來改革開放,褚家借著這股東風發了。
褚墨是褚家的小女兒,沒的時候七歲,命格屬陰,如果留在褚家會影響褚家的運勢,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人嫁了,于是我成了頂鍋的。
“那可是二十年前的十萬,你后爸,你媽能不動心?”老王的語氣帶著一股嘲諷,還從后視鏡瞄了我一眼。
我沒理他,事情和我推測的基本一樣,繼父和我媽倒是把我賣了一個好價錢!
怪不得我媽防我處對象像防賊一樣,她怕的不是我出事,怕的是我那個鬼媳婦。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可能是察覺到我的狀態不對,可可靠了過來,將頭搭在我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嗯!”
我點點頭,順便用臉蹭了蹭可可的頭發,一股幽香鉆了過來,我嗅了嗅覺得有些奇怪,這不是可可的味道!
“你換香水了?”我馬上問道。
“到了!”
沒等可可回答,老王把車停了下來。
車停在一個院子外,我抬頭看了一眼,發現與別家有很大的不同。
東北農村基本都一個樣,一個大院,大門是半封閉式的鐵門,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情況。
可老王家不同,門是涂了黑漆的全封閉式鐵門,院墻也很高,上面還有防盜的玻璃碴,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老王開門,一邊向里走一邊說道:“其實你后爸早就找過我,想要我幫你休掉你的鬼媳婦!”
“你說什麼?”
我這次是真的驚到了,繼父啥德行我很清楚,小時候我多吃一塊肉他都能瞪我半天,他能為我舍得那個錢?
“你別以為他是為了你?”老王回頭問道,沒等我回答,他又道:“他是為了他自己!”說完,摸出鑰匙打開正門。
來到客廳,老王指了指擺在窗口的供桌,說道:“把牌位放在這,我們去后屋!”
我暫時壓下心頭的疑惑,放好牌位后跟著老王向后走。
后屋的面積很大,靠墻的一側擺了兩排架子,上面是各式的骨灰盒,另外一側則是各式的紙人扎馬。
老王徑直走到一個頭上蓋著黑布的紙人前,回頭對我奇怪的一笑,一把拉下了紙人頭上的黑布。
“草!”
看到紙人那張臉的瞬間,我下意識蹦出一個字,那張臉和我一模一樣,只不過更白一些。
可可嚇的一縮,抱著我的胳膊哆嗦了一下。
“這什麼意思?”我指著紙人問道。
“你的替身!”
老王呲牙一笑,露出了一口焦黃色的牙齒。
“替身?”
我心里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老王點點頭,說:“用來代替你和你那個鬼媳婦拜堂用的!”
“你說褚墨是二十年前娶過來的,我們為什麼沒拜堂,反而是拖到了現在?”我問道。
“這要問你后爸啊?”老王沒正面回答,反而笑了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有些惱火,這個老貨自打見面起,說話就帶著刺,好像我得罪過他一樣。
“你媽嫁過來時你六歲了吧?”老王依舊是笑呵呵的,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態度。
“有話就說!”
我沒帶什麼好氣,這個老東西始終在這故弄玄虛。
“六歲應該記事了,你后爸家啥樣你應該很清楚!”老王帶著笑說道。
我確實記得,繼父家那時窮的叮當響,可自從弟弟出生后,繼父突然有錢了,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褚家的那十萬塊錢。
可我仔細想了想,突然覺得有點不對,繼父這人好吃懶做,吃喝嫖賭除了一個嫖他不沾,其他幾樣占全了。
這二十年,繼父一直游手好閑,家里除了那幾畝地,可沒有額外的收入,況且這麼多年又是修房子,又是添置各種大件,還要供我和弟弟讀書,別說十萬了,就是二十萬也早就花光了。
可家里不像是沒錢的樣子,據我所知,吃的喝的用的,在我們村我們家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這個錢是哪來的?
“想明白了吧?”
老王瞇著那對小眼睛,咧著一口黃牙說道:“你后爸不但把你賣了十萬塊錢,還利用你的童子命換了他二十年的大運,不然就他那爛賭技,能逢賭必贏,做夢吧?”
“命犯童子雖然有些麻煩,但是破解也不難,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犯童子的那麼多,誰像你這麼倒霉,處個對象都能被撞到溝里去?”
老王的話像是一根針,扎到我心窩里了。
“哦,對了,你媽也知道這些,她還說犧牲你一個,換來一家富貴,值了!”老王學著我媽的語氣,簡直惟妙惟肖。
“夠了!”
我打斷老王的話,盯著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沒什麼,讓你認清你后爸和你媽的真面目而已!”老王無所謂的笑笑。
這老貨沒安好心。
老王是陰陽先生,起名測字看風水,拿錢辦事,這種明顯挑撥的話傳出去,以后誰還敢找他辦事?
特別是我媽那個脾氣,沒理辯三分,我要是回家和她提起今天老王說的話,她能堵老王的家門罵上三天三夜。
老王又不傻,我的替身紙人也做好了,只要拿了我的錢,替我解決了鬼媳婦,他在我們這的名聲會更上一層,賺的也會更多。
我實在是想不通,他為什麼干這種里外不是人的事情。
“謝寅,王叔也是為你好,這次的事情解決了,你別回家了,你媽那樣對你,我都看不過去!”
可可嘟著嘴,拉了拉我的胳膊。
“嗯!”
我嘴上答應,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對錯,一定要回家和我媽把話說清楚。
而且我也看出來了,這個老貨沒安好心,我弟的名是他起的,給我算卦的也是他,結陰婚牽線搭橋的還是他,搞不好繼父用我換二十年大運的事情也是他幫著干的。
“沒事,你可以回家找你媽對峙,這麼一點事,我還是能擔下來的。你的事情也放心,干我們這一行是有行規的,拿錢辦事,這麼多年了,你可以打聽打聽,我王半仙可曾出過一次紕漏?”
老王的信心很足,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謝寅,別想了,你就算是不為了別人,你為我想想,自從我生日那天咱倆上了床,我就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我不想死!”可可突然抱著我的胳膊哭了起來。
我嘆了一口氣,伸手指了指那個紙人替身問道:“那個打算怎麼用?”
老王呵呵笑了笑,好像早就料到我會做這個選擇,說道:“放心,一切交給我!”
“別哭了!”
我低頭幫可可擦了擦眼淚,不小心碰到了她臉上的血痂,又聞到了那股迥異于可可身上的幽香。
“可可,你換香水了?”
我沒忍住,再次問道。
“啊?”
可可迷茫的抬起頭,一臉的懵懂,似乎沒聽懂我在說什麼。
對面的老王面色一沉,問道:“你聞到她的味道了?”
“褚墨?”
我心里一動,試探著說出她的名字,可可嚇的臉色一白,哀求的看著我。
“她快來了!”
老王點點頭,指了指紙人說道:“不能耽擱了!”
“怎麼辦,你說吧?”
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我對老王有再多的意見,也得聽他的。
“先取些血!”
老王陰著臉,指了指紙人。
想要用紙人替我拜堂,單單樣子像沒有用,還要有我的神,按照老王的說法,得用我的血封住紙人的七竅。
這點比較簡單,扎破手指放血,涂抹在紙人的眼耳口鼻便是。
還有頭發,剪下一小截,燒成灰后涂抹在紙人的頭部,最后將我的生辰八字用血寫在紙人的胸口。
弄好這一切,前后用了不到半個小時,還有一個關鍵是可可。
我和可可上了床,這一點是我那個鬼媳婦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的,所以她要懲罰可可,所以繼父死了。
“等等,為什麼死的不是可可?”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馬上問道。
按照常理,我那個鬼媳婦第一個報復的應該是可可才對,怎麼會是繼父?
“謝寅,你想我死嗎?”
可可掐了我一把,眼淚瞬間下來。
“可可,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趕忙安慰,老王咳了一聲,替我解圍道:“因為她要留到拜堂那一天,昨天死的是你后爸,如果今天還不拜堂,死的會是你媽!”
“那我呢?”可可急了,小臉嚇的煞白。
“放心,我收了錢,就會辦事!”
老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我們安心,說只要按照他說的辦,一定會沒事。
拜堂的地方在老王家的地下室,搬著紙人下去的一瞬間,我略微有些失神,這里面的布置和我昨晚夢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猩紅的地毯,暗紅色的帷幕,唯獨多了一口靠在墻邊的棺材。
放好紙人,老王又取出一根紅繩,示意可可過去,可可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對她點點頭,讓她放心。
“拜過堂,你那個鬼媳婦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你的小女朋友,讓你絕了念想!”
老王把紅繩的一端交在可可手上,另一端做樣子般纏在可可身上,交待道:“這繩子用公雞血浸泡過,一會褚墨和紙人拜堂時你用這個綁住她!”
“我、我不敢!”
可可縮了一下,把手里的繩子扔下,回頭哀求的看著我。
“不行!”
我直接搖頭,“這樣還不如我直接和她拜堂!”
“你還想拜堂?”老王冷笑一聲,“不等你動手,你就會直接被她帶走。”
“還有,我得和你倆說清楚一件事!”
老王伸出一根手指,說道:“我只是一個陰陽先生,不是道士,也不是出馬的,沒有那些胡黃大仙做后盾,做不到揮手間掃滅一個二十年的怨鬼!”
“說明白點!”
我沒想到老王竟然認慫了,他這是說他打不過我那個鬼媳婦嗎?
“那行,還有點時間,我和你仔細掰扯掰扯!”老王想了想說道。
半個小時后,我總算搞明白我和褚墨之間的糾葛。
褚墨八字全陰,按照老王的說法,死的不明不白的,最后還被家里當做喪門星一樣掃地出門嫁入了我家。
如果我直接和她拜堂,把她娶過門也許沒那麼多事,結果繼父利用我的命格換了他二十年的大運,讓褚墨枯等了二十年。
沒想到二十年就要到了,我反而和可可上了床,繼父還在暗中使壞,想要我休了褚墨。
這事換做哪個女人都受不了,更何況是鬼!
用老王的話來講,即便來一個道行高深的出馬仙,也沒啥好辦法,他之所以為我們選在地下室拜堂,是為了方便封印褚墨。
地下室屬于密閉空間,出口只有一個,只要封住出口,便堵住了褚墨。
老王是證婚人,負責主持婚禮,我如果和褚墨拜堂,一旦發生意外,可以在第一時間上我的身。
而紙人就不用擔心這個,還有可可在旁邊配合,他有八成的希望封住褚墨。
“現在聽明白了吧?”
說完,老王又問了一遍。
我和可可對視一眼,同時點點頭,這確實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晚九點,一切準備就緒。
我躺在那口棺材里,等待老王發出信號。
按照我們約定好的,由老王主持婚禮,三拜之后,老王用柳樹嫩枝鞣制而成的打鬼鞭抽打褚墨,把她驅趕到紙人內,然后可可用那根浸泡過公雞血的紅繩捆好紙人,再輔以五帝錢鎮壓。
而我也會在這時破棺而出,用我的血穩住褚墨,防止她魚死網破,最后安全撤離。
計劃很好,可我總感覺哪塊不對,特別是躺在棺材里,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我已經死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走過,我突然感覺一股涼意漫了過來,就好像有一盆冷水澆在了頭上。
“吉時到!”
就在這時,老王拉著長音喊了一嗓子,我的心跟著揪了起來,褚墨來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老王的聲音不斷響起,我的拳頭也跟著握了起來,隨時準備破棺而出,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老王的信號。
“完了!”
我心里一緊,便想要沖出去,老王怎麼樣我管不著,可可還在外面呢!
“叮!”
下一刻,一個清脆的聲響在我頭頂響起,隨即便是一連串的叮當聲響,有人在往棺材上釘釘子。
“可可?老王?”
都這個時候了,我也顧不得其他,一邊扯著嗓子喊,一邊捶打棺材蓋,可根本捶不動。
“大侄子,你就好好在下面待著吧?”老王賤兮兮的聲音突然從上面傳來。
“你把可可怎麼了?”
我馬上問道,事情很明顯,我被老王坑了。
“謝寅,我很好啊!”
可可的聲音跟著響起,然后是一串嬌媚的笑聲。
“臥槽!”
我徹底懵逼了,可可沒事,老王也沒事,他倆還把棺材釘死了,這他媽什麼情況?
“想不明白啊?”老王敲了敲棺材問道。
“不明白!”
我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又問道:“褚墨呢?”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老王笑著問道。
“他是真傻,和我上沒上過床都不知道!”可可補了一句,又是一串嬌媚的笑聲。
“艸!”
我徹底怒了,罵道:“陳可可,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嗎?”
“我想想啊!”陳可可故意說道,這明顯是在氣我。
“想知道原因嗎?”老王問道。
“想!”我咬牙吐出一個字。
“想啊,等你死后我會告訴你!”
老王又敲了敲棺材,說道:“棺材里面不通氣,你在里面已經躺了半個小時,我替你算過,在過一個小時,你就得憋死!”
“啊!”
我瘋了似的捶打棺材,可根本沒用,老王是真的想要我死。
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干,還有可可,她又是什麼時候和老王勾搭在一起的?
褚墨又在哪里,她是沒出現,還是已經被老王封了起來?
“使勁敲,你越是敲死的越快!”老王在上邊樂呵呵的說道。
“謝寅,你放心,看在咱倆相識一場的份上,你死以后,我一定會把情況清清楚楚的告訴你!”陳可可略帶調侃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
“呵!”
我呼出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心卻跳的越來越快,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
“我的小男人,別擔心啊,姐姐帶你看一出戲!”
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手從我的脖頸處伸出,在我的耳邊吐了一口氣。
我頓時僵住,一動也不敢動,我身后的是誰,褚墨嗎?
可看老王和可可的意思,他倆不是已經控制局面了嗎?
“安心,我不會害你的!”
身下那具冰滑的軀體蠕動著,來到了我的側面,雙手自然搭在我的胸前,冰冷的唇貼在我的耳邊,輕聲細語著。
我腦子好似一團漿糊,只是僵硬的躺著。
“別亂摸,老不正經的!”
棺材外,陳可可突然嬌喘了一聲。
“老王,我草擬大爺!”
我立馬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股火陡然升起,我想都沒想便扯著嗓子罵了起來。
我和陳可可是半年前認識的,第一次見她時,她梳了一個娃娃頭,眼睛很大,略帶點嬰兒肥,笑時還有兩個小酒窩,既可愛又清純,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前后追了她三個多月。
后來她答應做我女朋友,我們之間做過最過分的也不過是牽手擁抱。
不是我不想多做些事情,而是她每次都用那雙大眼睛天真的看著我,讓我尊重她,說要把第一次留在新婚夜。
前兩天她過生日,一個勁的勸我喝酒,我喝的比較多,迷迷糊糊的只記得我倆最后睡在一張床上。
本以為我倆該做的都做了,現在陳可可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還當著我的面和一個六十多的老頭子打情罵俏,這是在惡心我!
“小點聲,我還想讓他多活一會,這麼鬧騰,他十分鐘都挺不過去!”老王奸笑一聲,手上可能沒停,陳可可又嬌喘起來。
“草!”
我根本忍不住,也顧不得旁邊還躺著個女鬼,弓起胳膊一下一下的肘擊棺材蓋。
“哎呦,你聽聽,還真生氣了!”陳可可又故意敲了敲棺材蓋。
我咬的牙咯吱作響,恨不得撕了他倆,原來這半年來她一直在和我裝,什麼天真,什麼純情,都是假的!
這麼折騰了幾分鐘,棺材還完好無損,我卻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胸里好像有一團火在燒,意識也跟著迷糊了起來。
“折騰夠了嗎?”
就在我以為要憋死的時候,躺在我身邊始終沒出聲的那個女人終于出聲了。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話,眼前卻一陣模糊,兩片冰冷的唇貼了過來,度過來一口帶著幽香的陰涼空氣,我感覺心頭一松,火也跟著撤了不少。
“少說話,仔細聽!”
那兩片唇離開,在我耳邊吹了口氣,手順著我的領口伸了進來,放在我的胸口。
我意外發現,這雙手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涼,甚至還帶著一絲溫熱。
“你是褚墨嗎?”
我想要側頭看看她的臉,可棺材里太黑,什麼也看不見。
“噓!”
她沒回答,只是在我耳邊輕吐一個字。
我轉過頭,睜眼望著頭頂的棺材蓋,還是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老色鬼,離我遠點!”陳可可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一次帶著一絲呵斥。
“哎,你怎麼翻臉不認人啊?”老王似乎有些詫異。
“也不照照鏡子,自己什麼德行不知道嗎?”陳可可不假顏色,繼續呵斥,“要不是為了讓謝寅死的快點,你以為我會配合你做出那種聲音?”
“行了,你也不用給我擺臉色!謝寅估計快沒氣了,再等幾分鐘,等他死透了咱們開棺,完成任務后,你繼續做你的陰陽先生,我回去復命,從此再也沒有瓜葛!”
陳可可略帶冷意的聲音透過棺材傳了進來,老王這次沒回嘴,上面陷入了平靜,也讓我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中。
陳可可想要我死,還說什麼完成任務,這說明她背后有人指使,可我想不明白,她或者她背后的人為什麼要我死?
我自問沒得罪過什麼人,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前幾年處的那兩個女朋友。
我媽發現后堵著人家門罵,鬧得不可開交,除了這個我想不到還有別的仇人。
這幾年我在縣里打工,也沒和人結仇,一直是本本分分干活,老老實實賺錢。
還有陳可可,她今年剛二十四,家也是農村的,她怎麼就能這麼平靜的說弄死我,又是誰在指使她?
可能是想的太多,也可能是棺材里面的空氣馬上要消耗殆盡,我又感覺到呼吸困難。
可呼吸剛剛有些亂,那兩片帶著幽香的唇便湊了過來,度過來一口空氣。
接下來的幾分鐘,每當我呼吸困難,她都會度過來一口氣,幫我堅持下去,卻什麼也不說,直到上面再次傳來聲音。
“行了,也差不多了,他應該死透了!”
老王的聲音懨懨的,沒了一開始的猥瑣,透著一股莫名的陰沉。
陳可可沒有回答他,棺材蓋上卻響起了一陣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他倆在起釘子。
我暗自咬咬牙,握緊了拳頭,只要能出去,我一定要撕了他倆。
“先閉眼裝死,一會聽我的吩咐行動!”
那兩片唇再次湊了過來,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下意識的覺得她可信,不管她是褚墨還是別的鬼,這次總歸是救了我。
最重要的是,陳可可和老王的算計恐怕要落空了,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倆從始至終,都在這個女人的算計中。
我悄悄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她又貼過來度過一口氣,在我耳邊輕聲道:“乖啊,我的小男人,一會要是表現的好,姐姐有獎勵哦!”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上面的叮當聲悄然停止,我馬上屏住呼吸,憋住一口氣。
“吱嘎!”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中,棺材蓋被挪開,一片暗紅色的燭光灑了進來,映在我的臉上。
很快,一雙略顯粗糙的手伸了過來,放在我的脖頸處探了探,似乎在測量我的頸動脈,看我死沒死,是老王。
“沒氣了!”
側了不到三秒,老王縮回手,陰沉沉的吐出三個字。
我有些意外,我還活著只是憋住了氣,他怎麼會測不出我已經死了,除非是剛才那個女人幫了我。
想到那個女人,我才發現,那種冰冷滑膩的觸感已經消失不見,就和來時一樣,她消失時也是悄無聲息。
老王是陰陽先生,對于鬼的敏感應該是最強的,可就連他也沒發現,我很好奇,她到底是誰?
看她對我的態度,應該是褚墨,可又有點不像,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準備抽魂!”陳可可冷聲吩咐道。
“嗯!”
老王淡淡應了一聲,我便感覺眉心一痛,好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他在取我的血。
這一手我完全沒料到,我敢肯定,我雖然沒出聲,但是突然間的刺痛一定讓我的表情有了變化。
“睜眼!”
就在這時,那個女人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我條件反射般的睜眼,入目的便是老王的那一雙小眼睛。
“你沒死?”
老王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眼睛。
“別動!”
“去你媽的!”
我一拳掄了出去,正好打在老王的臉上,那個“別動”被我下意識的忽略了。
“哼!”
老王悶哼一聲,向外一歪,我順勢起來,跳出去騎著老王便揍。
陳可可臉色微變,想都沒想,直接向外跑,我這會顧不上她,只知道揍老王。
“你怎麼可能沒死?”
老王一邊掙扎,一邊問著,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他媽的,我怎麼你了,你要我死?”
我這會心里想的就是把老王弄死,至于那個女人的吩咐早就被我丟在了腦后。
“別打,別打了!”
老王掙扎著,嘴里不斷求饒。
“啊!”
外面這時響起了一聲痛苦的哀嚎,聽動靜好像是陳可可。
“別打了!”
那個熟悉的女聲也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老王要弄死我,逮到這個機會,我不把他打個半死,我就不姓謝,至于停手,我現在沒想過。
“我說別打了!”
那個女聲再次響起,我的后勃頸一涼,背上一沉,舉起的手僵在半空。
“我的小男人,你不乖哦?”
一根手指在我的頭上點了點,一個完美的背影跟著展現在我的眼前,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放開老王的衣領,保持著騎坐的姿勢愣愣的看著她,她和夢中幾乎一樣,一身紅底金絲的刺繡旗袍,漆黑柔順的秀發,還有一雙小巧的繡鞋。
“我好看嗎?”
她微微轉身,露出了半張柔媚的側臉,艷紅的嘴唇輕啟,帶著一絲媚意。
沒等我回答,老王開口了,他的小眼睛瞇縫著,臉上的肥肉顫了一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姑奶奶,我錯了!”
“錯哪了?”她緩緩直起腰,柔媚的臉上多了一絲冷意。
“我也是沒辦法!”
老王哭喪著臉,說他是拿錢辦事。
我有點迷糊,老王這樣子好像是認識她啊!
老王說他之所以要害我,原因很簡單,我的命格。
命犯童子,不是簡單說說的,我媽說我上輩子是天上的小仙童,犯了錯被貶下凡塵,這輩子是還愿的,不能娶妻,注定活不長。
老王的說法和這個差不多,不過我上輩子不是什麼仙童,而是一個怨童,說通俗點,就是一個沒嘗過女人滋味冤死的死鬼,老王要做的就是把我身上的這個死鬼勾出來。
我腦袋有些懵,這麼離奇的事情也能發生在我身上,下意識問道:“誰指使你做的?”
“不知道啊!”
老王哭喪著臉回道,說他拿錢辦事,一向是童叟無欺,當年有人找上他,他只是按照人家吩咐的辦而已。
“殺人的活你也干?”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老王就是一個陰陽先生,雖然死要錢,可殺人畢竟不是一件小事。
“我也沒辦法!”
老王諾諾著,作揖哀求道:“姑奶奶,我求你放過我吧,謝寅現在活的好好的,只要放過我,你讓我干什麼,我就干什麼!”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她冷冷的看了老王一眼,突然媚笑起來,說道:“我也不為難你,你怎麼對謝寅的,我就怎麼對你!”
說完,她伸手向著老王的眉心抹去。
“別!”
老王陡然睜大眼睛,好似見鬼了一樣,張嘴剛吐出一個字,那根手指已經按在了他的眉心。
當那根手指挪開,老王的眼神開始渙散,眉心多了一個微不可見的針眼。
“別啊!”
我以為老王死了,伸手想要阻止,我心里還有很多疑問,繼父是怎麼死的,陳可可又是怎麼回事,這些老王都沒說呢!
“他沒死!”
疑似褚墨的女人搖搖頭,對我伸出手,我遲疑了一下,把手遞過去,一抹軟滑的觸感傳了過來。
“我的手,握著很舒服吧?”她突然湊過來,對著我的耳朵吐了口氣。
“呵!”
我尷尬的咧咧嘴,借著她的力道站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哈哈,你真傻!”
老王傻笑一聲,伸手指了指我,嘴角滴下一絲帶著白沫的唾液。
我看著有些惡心,也明白什麼叫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老王瘋了。
我一時間有些迷茫,到了現在,我除了知道都是命犯童子惹的禍,其他一無所知。
“你到底是誰?”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緩緩的轉頭,面對那張狐媚的臉,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她沒回答,而是和我對視著,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臉。
她的眼睛很特別,眼頭比較低,有點鉤圓,像是一彎月牙,眼尾稍稍翹起,勾的人心癢癢。
“我的小男人,我好看嗎?”
她的手指向下滑,捏著我的下巴問道。
“好、好看!”
我磕巴著回答,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我是男的,怎麼現在弄得我像是個女的,從始至終都是她在調戲我。
可剛鼓起點勇氣反擊,我又想起來,這位應該不是人,一時間所有的念頭都散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似乎對于我剛剛的想法了如指掌。
“姑奶奶,別玩我了,你到底是誰啊?”
我快崩潰了,打跑陳可可,弄傻老王,這位可不是什麼善茬,她嘴上說什麼我是她的小男人,心里不定怎麼想呢?
“走吧,有話回家說!”
她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傻笑著的老王,終于不再調戲我,拉著我向上走。
出了老王家,外面一片漆黑,農村就是這樣,沒有多少娛樂活動,天一黑除了睡覺就是看電視。
我是兩眼一抹黑,被動的隨著她在村子里三拐兩拐的,走了大約十分鐘,進入了一棟老宅內。
宅子布置的古色古香的,有種民國時期的風格,她的房間則像是喜房,和夢里的新房差不多。
“怎麼樣,熟悉吧?”
把我按在大紅色的喜床上,她扶著我的肩膀問道。
“嗯!”
我被動的點頭,現在她干什麼我都無法反抗,看她的樣子暫時不會害我,即便是害我,估計也是要把我吸干那種。
“現在我告訴你,我叫褚墨,是你的妻子,這里是我們的新房!”她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
“褚墨?”我有些不敢相信,如果她是褚墨,老王怎麼會一點防備也沒有,還有那個紙人,不是專門為了對付她的嗎?
“那個老東西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她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麼,哼了一聲貼著我坐下來,說道:“他以為把骨灰封了起來,又在棺材上釘了鎖魂釘,就萬事大吉了,其實都是假的!”
“你是說,老王把你的骨灰封住了?”
我悚然一驚,那個老貨可夠陰狠的。
“假的而已!”
她把頭靠過來,躺在我的肩膀上,說道:“這麼多年,他自以為是的布局,裝神弄鬼的嚇唬你媽你后爸,還給你后爸弄出一個二十年的大運,真是可笑!”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老王弄的?”
我立馬坐直了身體,按照她的說法,除了我的命格,所有的一切都是老王在故弄玄虛。
“是!”她很痛快的點頭。
“繼父的死也是他干的?”我接著問道。
“是!”她再次點頭。
“那陳可可呢?她又是誰派來的,我和她的那一夜又是怎麼回事?”我恨不得問清楚所有事情,腦子一抽,忘了身邊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她的眉毛一皺,手在我的耳朵上狠狠一擰,問道:“還在想你的陳可可嗎?”
“嘶!”
我疼的吸了一口氣,對于陳可可,我現在更多的是恨,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派她來的?
“知道疼就好!”
她冷哼了一聲,松開手說道:“她是誰派來的你不必知道,知道了對你沒什麼好處!”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眼中流轉過一抹說不出的神態,說道:“你和她的那一夜根本沒發生什麼!”
我咂咂嘴,那天給陳可可過生日,我確實喝多了,不記得發生過什麼,早上醒來的時候陳可可已經走了,還把床單順走了,我那塊又有些疼,所以我才認為我破了身。
“是不是好奇,為什麼那天那塊有些疼?”她猜到了我在想什麼,媚笑著問道。
“那是因為,我氣不過,抓了你一把啊!”沒等我回答,她突然對著我的要害下手了。
“啊!”
我悶哼一聲,很是后悔問出這句話。
“長夜漫漫,還想知道什麼,接著問,能告訴你的我都會告訴你!”她松開手,又對著我的耳朵吹了一口氣。
“你是鬼吧?”
我欲哭無淚,又問了一個蠢問題。
本以為會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沒想到她眉眼一動,笑著說道:“誰說,我是鬼了?”
“不是鬼,是什麼?”
我喃喃著,這個答案完全出乎我的預料。
“我是你的媳婦啊?”
褚墨輕笑著捏了捏我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之色。
“她在逗我玩!”
我馬上反應過來,隨即苦笑一聲,即便是逗我,我又能怎麼樣?打,打不過;跑,跑不過。
“我就喜歡你這種無奈的樣子!”
褚墨嬌媚的眼睛中充滿了興奮之色,順手又捏了捏我的臉,扯出一個夸張的弧度。
“夠了!”
我下意識呵斥一句,可話一出口,已經后悔了,面對這麼一個姑奶奶,誰知道她會干出什麼來?
“你兇我?”
她嘴一噘,眼睛里蒙上一層水霧,嬌艷欲滴的。
“姑奶奶,我服你了,你到底想干嘛?”
我徹底服了,這位一會一個樣,到底想干嘛?
她說自己叫褚墨,可分析一下就知道不太可能。
褚墨死時和我同歲,也就是六歲,一個六歲的孩子能懂什麼?即便是過了二十年,那也是被當做牌位供著,心智根本沒成長。
可這個女人對我一口一個小男人的叫著,設計老王和陳可可時那叫一個溜,處理老王時又不失很辣,這是一個六歲小女孩做的出來的嗎?
“噗!”
她突然笑了,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我腦門,說道:“好了,不逗你了,我的小男人!”
我有些無語,索性成大字型躺在床上,隨她怎麼做吧!
“哎!”
她嘆了一口氣,也跟著躺下,頭枕在我我胳膊上,呢喃道:“褚墨這個名字還是你替我起的呢!”
我陡然睜大眼睛,這什麼跟什麼啊,還我給她起名,繼續編,我倒要看看,她還能說出什麼來!
“姓王的是個半吊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這次沒調戲我,而是用一種平靜的語調替我解釋起來。
褚家的小女兒確實死了,不過被葬的好好的,也就是說,當年嫁過來的不過是一副假的尸骨。
老王封印的自然是假的,故弄玄虛了這麼多年,他自己以為把我媽還有繼父耍的團團轉,其實在褚墨眼中,他就是一個傻子。
還有命犯童子,老王說我前世是一個怨童,她說不對,說我前世是一個道童,還特別強調一下是沒開過葷的道童。
“那時候啊,你總是喜歡掐我的臉,所以我現在要掐回來!”
褚墨說到這里,又伸手捏了捏我的臉。
“那你到底是誰啊?”
她越說我越糊涂,如果前世我們就認識,她得多大歲數了。
“我的名字還是你起的,你讓我隨你的姓,還說第一次見我時我臟的就像一個墨球,所以叫我褚墨!”
她沒理我,絮絮叨叨的說著,眼睛里有一絲迷惘,應該是陷入了回憶中。
“后來你死了,死的很慘啊,我護著你的一縷殘魂不散,好不容易讓你投了胎,竟然有人打你的主意,我便將計就計嫁到了你家,護你到現在!”
說到這,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又開始捏我的臉。
我咧咧嘴,沒吭聲,繼續聽她說。
“至于褚家,當初我當他家的保家仙,就是因為那個姓,守了他家那麼多年,讓他們配合我做點事還不容易嗎?”
她似乎很滿意我的表現,又躺在我懷里喃喃起來。
這一夜,基本上是她說我聽,不過對于她的話,我只信一半。
一是我的命格,命犯童子,至于前世是怨童還是道童,我就不知道了。
二是背后指使害我的人的目的,就是為了勾出我的魂,而且不單單是我,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七種命格的人也在算計之中。
至于那七種是什麼,褚墨沒說,說我現在知道了沒好處,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其余七種命格前世都不是普通貨色。
我問她既然目標是我,為什麼不早點動手,等這麼多年干嘛?
褚墨的回答很有趣,說是為了養熟,時候不到,不宜動手。
總之是說的挺懸的,她還讓我不用擔心后續的算計,有她在,一切安心。
還有繼父,我問她既然繼父是老王弄死的,為什麼不救繼父?
“他對你那樣還想讓我救他,我沒親自動手弄死他就不錯了!”
當時褚墨非常詫異的看著我,她說想要弄死繼父就好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在她的眼中,一條人命根本不算什麼。
“還有,王波那麼對你,要不是看在她是你親媽,我早都弄死她了!”
她接下來的這句話更是讓我的心一涼,也讓我把后續的問題憋了回去,更是讓我知道,她是真的不拿人命當回事。
后來聽著聽著我不知道怎麼睡著了,唯一記得的就是她在我睡著前親了我一下。
醒過來后,天已經亮了,我有些懵逼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沒有宅院,沒有新房,也沒有褚墨,只有一個半人高的小廟子,廟子上有三個字:狐仙廟。
這個廟我知道,在我們這算是遠近聞名,據說很靈,平時香火很旺,位于上崗村的后山,也就是老王所在的這個村。
“狐仙?”
我盯著眼前的小廟子愣了半響,腦海里突然閃現出昨天褚墨和我說的話,她說她是褚家的保家仙。
保家仙大多在東北農村供奉,一般都是胡黃二仙,也有的是供奉自家的老祖宗。
褚墨說的時候我沒在意,現在仔細想一下,她說她不是人,又不是鬼,可不就是在暗示她是狐仙嗎?
再聯系一下老王的態度,分明是認識她,還叫她姑奶奶,這個廟就在上崗村后山,如果她是狐仙,那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如果不是她一直強調自己姓褚,我早該反應過來。
現在回過味兒來,我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害怕,褚墨是狐仙,也就是說,她是一條狐貍精。
娶一個狐貍精當老婆,在我的記憶里,無論是過去聽到的故事還是傳說,貌似只有一個結果,被吸成人干。
想到這,我抬腳便走,根本不敢多看這個小廟子。
想出后山,上崗村是繞不過去的,剛進村,便看見前面圍了一堆人在那指指點點的。
路過時我瞄了一眼,發現老王坐在路邊的溝里,在那捏著泥巴傻笑,還不時的拔一根草塞進嘴里嚼。
“別、別殺我!”
就是這麼一眼,老王和我對上了眼,眼中的癡傻之色變成了驚恐,站起來推開圍觀的人便跑。
他這個樣子,活著比死了還難受,也讓我想起昨天褚墨和我說的一句話,她說沒殺老王是因為老王弄死繼父為我出了氣。
想到這,我只感覺后勃頸一涼,下意識加快了腳步,向著家里趕。
老王在的村叫上崗村,我們村叫下崗村,相距不到十里,我緊趕慢趕還是走了一個多小時。
到家時我皺皺眉,家里的大門緊閉,根本沒有人。
按照我們這的規矩,人死之后要停靈三天,三天之后火化出殯,今天是第二天,家里怎麼會沒人?
“哎呦,大侄子回來了?”
鄰居嬸子注意到我,一臉的意外,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嬸,我媽呢?”我問道。
“誰知道呢?”
鄰居嬸子撇撇嘴,說道:“昨天你走她打了一個電話叫車把你后爸的尸體拉走,也跟著走了,到現在也沒回來!”
“哦,對了,你媽給你留了鑰匙,說你要是能回來就給你。你說你媽也是的,弄得你好像去死一樣!”
鄰居嬸子一邊從兜里鑰匙,一邊擠眉弄眼的遞著小話,看她的樣子,巴不得我和我媽起點齷齪。
聽到她的話,即便我早就對我媽失望透頂,心還是跟著一涼,我媽很可能知道老王要對我做什麼!
對于我媽,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推開院門向里走。
“哦,對了,你媽把能賣的都賣了,要不是出手太急,這院子說不定她也賣了!”
鄰居嬸子還在遞著話,等著看我的熱鬧。
我沒理她,徑直向里走。
“汪汪!”
大黃從狗窩沖出來,繞著我轉圈,我摸了摸它的頭,喂了它幾口水,進屋看了看。
家里電視冰箱之類的大件都賣了,只剩下一些不值錢的桌椅,我算看明白了,我媽把我送到老王那,就沒指著我能活著回來。
繼父死了,我媽走了,老王瘋了,陳可可失蹤,我現在算是孤家寡人。
其實我能猜到我媽去哪了,她拿著錢去找我弟了,在她的心中,我弟才是最重要的。
我沒想找她,她認為我死了,那我便是死了。
我現在最急迫的便是處理和褚墨的關系,昨天她救了我,又和我說了那麼多,唯獨沒說今后打算怎麼辦,我也說不清對她是什麼感覺。
說愛,我倆才認識一天,根本談不上愛;說恨,也說不上,她沒對我做什麼出格的事,或許怕才是最準確的。
褚墨是狐貍,也就是俗稱的狐仙,還說是我媳婦,在我的記憶里,和狐仙結婚的貌似都沒有好下場,我很怕自己被她吸成人干。
其實我的第一反應是跑,只要跑的足夠遠,褚墨絕對找不到我,無論怎麼樣,她也只是一條狐貍。
這麼多年,她能一直監視我,無非是我走的不夠遠,一直在村里和縣城附近,可這個念頭升起沒多久便放棄了。
想要外逃,一是要錢,錢我這些年倒是攢了點,沒什麼問題;二是要身份證,沒有身份證,簡直是寸步難行。
我的身份證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丟了,而且我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丟的。
身份證我一直放在錢包里,里面的錢啊卡啊什麼的都沒丟,唯獨身份證沒了,我懷疑是褚墨干的。
出門在外,沒有身份證根本不行,我去補辦,鎮里、縣里跑了一圈,得出一個結論,最快也要一個月。
臨時身份證倒是快,兩個小時就能取,有效期三個月,可折騰了一圈,已經過了時間,最快也得明天。
回到村里時,天已經黑了,我做了兩手打算,如果褚墨今晚不來,那我明天拿到臨時身份證便遠走高飛。
如果來了,那就好好談談,看她到底想要干什麼!
等了很久,也沒見褚墨的影,反倒把我等困了,迷迷糊糊的剛睡著,我就覺得耳朵有些癢,好像有人在耳邊吹氣,我頓時清醒過來,不過沒睜眼。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
果然,熟悉的聲音響起,褚墨來了。
“呵!”
我咧咧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睜開了眼睛。
“肯睜眼了?”
褚墨趴在我的胸前,笑意然然的看著我。
“你想怎麼樣?”
我沉聲問道,這個時候,我已經不再心存僥幸,而是明明白白的問。
“我還沒想好!”
褚墨伸出一根手指,在我胸前畫著圈,臉上是明顯的戲謔之色。
“姑奶奶!”我算是徹底服了,她這是在玩我。
褚墨繼續在我的胸前畫圈,對我拋了一個媚眼道:“你那點花花腸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跑嗎?”
“我告訴你啊,你是我男人,雖然沒拜堂,可已經換了婚貼,你的八字就在我的手里攥著,無論你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如果不信,明天你可以跑路試試,看能不能脫離我的手掌心,給,這是身份證!”
褚墨柔聲細語的,手卻不斷在我的要害部位游動,最后還摸出一張身份證遞給我,我頓時明白,她這是在玩我。
現在事情很明顯,前面趕走了豺狼,后面來了老虎,褚墨就是那只老虎。
“姑奶奶,我不跑了,你說吧,到底想要我干嘛?”
面對這樣一個祖宗,我徹底服了。
“這才乖嘛!”
褚墨捏了捏我的臉,臉上是說不出的得意,頓了一下后,說道:“我想讓你出道!”
“啥?”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提的竟然是這麼一個要求。
出道,是東北三出之一。
所謂的東北三出,即出馬,出道,出黑。
出馬即出馬仙,雖然名為仙,實際供奉的是各種動物和鬼、妖、山精、樹怪等修行的靈體。
這些靈體出山濟世度人,修煉功德,必須借人身,也就是找個弟子,即出馬弟子,這些弟子一般被稱呼為大神,大仙,也就是出馬仙。
出黑就是陰陽先生,起名算卦看風水,老王就是陰陽先生。
至于出道,我只是聽說過,具體是干什麼的,我還真不知道,可不管干什麼的,有一點可以確認,一旦出道,以后肯定要和鬼啊神啊之類的打交道。
“不行!”
反應過來后,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褚墨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應。
“姑奶奶,你是認真的嗎?”我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說呢?”她反問道。
“呵呵!”
我咧咧嘴,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我沒得選擇。
“這才乖嘛!”
褚墨趴過來,在我臉上吧唧來了一口,便窩在我懷里給我普及那三出的不同之處,“給人看病積攢功德,出馬是附體,出黑是走陰,而出道是號令!”
我苦著臉,聽著她的解釋,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這麼多年,我還沒摟過哪個女人呢?
第一任我只摸過小手,第二任我倒是想做點什麼,沒等做就被車撞樹溝里去了,至于陳可可,也就抱過那麼一次,連嘴都沒親過。
“真是賤啊!”
我暗罵自己一句,白天還因為害怕被褚墨吸成人干想著逃跑,這會又被逼著出道,可被親了一口,又抱了一下,就覺得不錯。
褚墨這是典型的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可我就受了,還自我感覺良好,難道我暗中還有抖m屬性?
想到這,我腦子里莫名的出現一副褚墨拿著小皮鞭抽我的畫面,我哆嗦一下,告訴自己不會的!
“認真聽,別走神!”
褚墨掐了我一把,嬌嗔一聲,又在我懷里擠了擠。
“聽,認真聽!”我苦著臉說道。
說了半天,我也聽明白了,出黑,也就是陰陽先生的走陰,走的是談判的路線,講究做法和鬼溝通。
而出馬看病大都以附體為主,也就是說,弟子一出馬,就什麼都會看了,無需過多的修煉,只要那些仙家靈體附身便可以了。
看的準不準,快不快,和仙家的道行高深有關,和出馬弟子的修為無關,那些仙家抓弟子的目的是為了借弟子名揚四海積累功德,位列仙班。
說白了,出馬弟子是被動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出道則不同,自己修煉為主,附體為輔,是需要弟子一點點修煉,不斷增強自己的能力,最終找回前世的記憶和能力。
簡單點說,出馬是以完成仙家的任務為目的修行,出道是以完成弟子的任務為目的修行。
“所以,出道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褚墨最后總結了一句,又伸手捏了捏我的臉。
她說了這麼多,我記得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出道弟子有事情要自己扛,也就是說,一旦遇到鬼了,很可能要我自己面對。
“別想了,想也沒用,我已經給你接了一單生意,明天生意上門,你是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褚墨瞇著眼睛躺在我懷里,聲音柔柔的,可里面的意味卻霸道異常,根本不容我拒絕。
“接了這單生意,對你也有好處,一是得了錢財,二是得了功德,得了功德便可以和我纏綿一夜了!”
褚墨撓了撓我的下巴,又對我挑了挑眼睛,話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說只要我接了這單生意,就可以和她同房。
我是接受呢,還是接受呢?
我很清楚,其實我根本沒有選擇。
和昨晚一樣,褚墨又是在我迷迷糊糊的時候消失的,至于那個生意到底是什麼,她說我到時候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怎麼解決,如何解決,她一個字沒提,只是給了我一個玉制的水滴形吊墜。
這就是趕鴨子上架,無論我愿不愿意,硬挺著也得上。
第二天一早,我剛吃過飯,院門便被敲響,來的是一個憔悴的中年女人,進來后張嘴就問我是不是謝大神!
“大神?”
睡了一覺,我成了大神,也不知道褚墨搞了什麼鬼?
我直接搖頭:“我是謝寅,不是什麼大神!”
“叫謝寅就對了,狐仙給我托夢,說你能解決我女兒的問題!”她搓搓手,臉上有些局促,可能是看我比較年輕,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能不能解決我不知道!”
我想了片刻,還是答應了,這是褚墨交待的,說讓我盡管去,去了就明白了。
“不是在您家嗎?”她愣了一下,可能沒想到我會提出去她家,眼中的懷疑之色更盛了。
我臉色一冷,故意裝作不耐煩的說道:“你說的那是出馬的坐堂仙,我是出道的,和他們不同!”
“哦哦!”
我態度不好,她反而信了,連連點頭,和我說起她家的情況。
她夫家姓李,閨女今年十八,一月份時胃不舒服,吃不下去飯,開始沒當回事,自己吃了點胃藥。
后來越來越難受,先去的縣里醫院,檢查后說胰腺上有東西,不能確診,之后在省里確診為胰腺癌晚期,已經擴散,大夫估計最多還能撐半年,建議回家保守治療,其實就是開一些止疼藥,盡量減少一些痛苦。
大夫說的沒錯,回家不到半年,她閨女已經撐不住了,半個月前彌留之際抬到了醫院。
下午抬去的,晚上十一點就不行了,穿壽衣時都涼到小腿了,人卻活了過來。
“閨女活了,我這當媽的高興啊,可這都十天了,我閨女越來越不對勁。”她說到這,臉上浮現出一抹驚恐之色。
“怎麼個不對勁?”我好奇的問道。
“她吃飯了!”
她攥著拳頭,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好的畫面,身體跟著顫了一下。
“吃飯了?”
我更加好奇了,按照她的描述,這也就是一個回光返照,她為啥怕成這樣。
“對,吃飯了!”
她點點頭,說胰腺癌這個病,到了后期,別說吃飯,就連喝口水都費勁,而且后期只能靠止疼藥維持,正常人根本受不了。
可現在,她閨女不但每頓能吃兩三碗飯,還總是要酒喝,不給酒,就又哭又鬧的。
醫院也不待了,藥也不吃,除了不能下地,和正常人沒啥兩樣。
最麻煩的是晚上,每天一過九點,就開始說胡話,對著門口打招呼,弄得人瘆得慌。
“謝大神,不瞞你說,在你之前,我找過別的大神,他們都說我閨女是招了沒臉子,也教了我辦法,讓我燒紙送走,可送了兩回,不但沒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她越說越激動,看她的樣子是憋了太久。
沒臉子是東北話,特指山精野怪之類的一些不是人的靈體,她是說她閨女被鬼之類的附身了。
我暗自琢磨了一下,附身的話應該很好處理啊,怎麼拖了這麼久,看她的意思,找我之前不只找了一個大神看,褚墨到底給我接了一個什麼活?
我現在有些后悔了,褚墨給我找了一個大麻煩。
“其實我也想過,就讓她一直這樣也行,起碼還活著,可那幾個大神說了,她其實已經死了,是沒臉子在控制著她,再等幾天,會尸變!”
她神情有些恍惚,臉上一會是害怕,一會是不忍。
我明白她的感受,她就這麼一個閨女,附在她閨女身上的沒臉子要是被送走,那人肯定也活不了。
可不送走,再過幾天,尸變了禍害的就是她兩個家族。
她們村距離我們不太遠,坐車還不到二十分鐘,車停在她家門口時,我忽然有些忐忑,可現在后悔也晚了,只能硬著頭皮上,褚墨既然讓我來,就一定會有后手。
“我要喝酒!”
一進屋,便看到炕上躺著一個干瘦的小姑娘在那吵著要酒喝。
僅僅一眼,我便有些心塞,小姑娘瘦的沒模樣了,胳膊上的肉皮子松松垮垮的,臉上的卻緊貼著臉骨,看著就像是一個骷髏,肚子很大,就像懷孕六七個月一樣。
屋里還有一個中年人,應該是小姑娘的父親,五十歲左右的樣子,頭發花白了一半,一臉的愁苦之色。
“她爸,給她一口喝吧!”
李家嬸子有些心疼,勸了一嘴。
“是謝大神吧,你看看我姑娘到底是沖著啥了?”
對于李家嬸子的請求,小姑娘的父親視而不見,反而是焦急的看著我,等著我給拿主意。
“我看看吧!”
我揉了揉鼻子,腦子完全是懵的,我他媽會個屁啊,褚墨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
可事到臨頭,我也只能上了,實在不行,我就說自己治不了。
我向前湊了湊,打算仔細看一下小姑娘,小姑娘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抬頭沖我一笑,骷髏似的臉皮锃亮,就像是一具活體標本。
特別是那雙眼睛,我看著就覺得瘆得慌,那雙眼睛沒有神,黃褐色的瞳仁向外發散,里面根本沒有我的身影。
“你是哪個山頭的?”
沒等我開口,她先問上了。
我有些詫異,什麼山頭,昨天褚墨沒告訴我啊?
“哎呦,小比崽子,在這和姑奶奶我沖大瓣蒜是吧?”她突然罵上了,聲音也變了調,又尖又細。
“她以前也這樣過?”我回頭看了看那夫妻倆,路上李家嬸子可沒說這小姑娘還有這情況啊!
他倆也愣住了,很顯然,這是第一次。
“讓他走吧,就是一個騙錢的,趕緊給我一口酒喝。”小姑娘的態度還挺囂張,張嘴就要趕我走。
“大神?”
李家嬸子急了,瞪著眼睛看我。
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好,我他媽的根本就啥也不會,明知道小姑娘是被附體了,我也無能為力。
“他還大神,他身上有個屁神,你們也別折騰了,灰小六和黃七你們也找過了,不是屁用沒有嘛,好好伺候我,我享受夠了就走!”
小姑娘繼續罵,身體一挺竟然自己坐起來了。
我看的一驚,就小姑娘瘦的那副皮包骨樣,我真怕她用力過猛把哪塊弄折了!
“我就說你病急亂投醫!”
小姑娘父親這會也急了,一邊罵一邊使眼色。
見我站在那還沒動,小姑娘瞪了瞪眼,黃褐色的瞳仁又向外發散了一圈,透著一絲絲詭異,枯瘦的手也跟著抬起,向著門外一指,罵道:“還不滾?”
就在這時,我脖子上的那個水滴形玉墜里沖出一股陰冷的氣息,直接鉆入我的身體里,我感覺身體一僵,張嘴喝問道:“你罵誰呢?”
手也跟著伸出,一把抓住了小姑娘的手指。
“你是誰?”
小姑娘一翻白眼,尖叫一聲后向外栽倒,昏了過去。
“哼!”
我冷哼一聲,罵道:“我讓你裝?”手上也沒閑著,掐著小姑娘的第二節骨結,使勁一掐。
“啊!”
小姑娘又尖叫一聲,身體也打起了擺子,不住的顫抖起來。
我這會徹底懵逼了,無論是我說的那幾句話,還是這些動作,都不是我干的,自打玉墜里的那股涼氣沖入我的身體,這一切就不在我的掌控之內了。
小姑娘爹媽也嚇到了,因為我嘴里發出的聲音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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