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現形記
文權/文
別說巫山云厚，更知滄海水長。
只要心中有景，那里沒有花香。
沒有條件游山玩水，就在家中尋奇覓異。到處都有陽光雨露，哪里不能釋放心懷，我就是這種觀點。
人習慣不同，性格也千差萬別，愛好就更不用說，故而有宅男宅女，和浪子蕩婦之分。我不是宅男也不算浪子，就是喜歡趕集逛街，別人趕集是購物，我卻是“瞎轉”。“瞎轉，”就是沒有目的地溜達。完全是為了消磨時間。瞎轉，也成了我多年的習慣。
“ 瞎轉”也是一種享受，可以放慢步調，放飛心情，調整生活節奏。我上街瞎轉主要是看人，看人也能找到很多樂趣。不信你可以嘗試一下。就用小孩和大人作對比吧：小孩是開心便笑，傷心便哭，這是人固有的本性，而大人就不同，他往往會刻意地顛覆這種本性。
每逢閑暇時節，逢山逢會的日子，街上人都會很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高矮胖瘦黑白丑陋，人人都有，想看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人。盡管人有千千萬，卻找不出兩個相同的，即使是雙胞胎，也只是外表相似，各有各的表情，各有各的神態。如果你仔細看買賣的兩個人同時看一桿秤，他們的表情都會截然不同，還有的人東瞧瞧西看看，估算著價格，掂量著貨色，揣摩著對方心里……反正只要你仔細看都能看出一些微妙情趣來。通過觀察這些細小的表情可以透析人生百態，洞察人間萬象，還真是樂趣多多。
曾記得二十年前的一九九九年初夏的一天，我去街上瞎轉，遠遠就聽到街上那噪雜的聲音，就像一鍋沸水。熙熙攘攘，駢肩雜遝，人頭攢動。人多臉就多，長臉圓臉瓜子臉。梨形臉，核桃臉，苦瓜臉。桃花臉，蘋果臉滿月臉。……微笑臉凹凸臉，腫眼泡單眼皮，笑相，哭相，……什麼樣子都有，真是千姿百態，萬種風情，實在有看頭。從東頭擁擁擠擠的一直看到西頭，看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歇，正好看到街南旁屋檐下有一片陰涼地，還有一個算卦先生擺一個卦灘。心想，不如就在這里歇歇涼快涼快，也順便聽聽鬼話，真是屙屎扒沙芋——一事兩就當。
我移步到卦灘邊。只見不大不小的一塊白布上，中間畫一個陰陽雙魚圖，左邊寫“有求必應，”右邊寫“心誠則靈”。下面有四句詩曰：
混沌初分現兩極，極分兩儀坎和離。
陰陽交合生水火，道法千古不可移。
還有一個簽筒，一塊陰陽板，幾枝不同顏色的粉筆。再看這個算卦先生：五十歲左右年紀，戴一頂黑色遮陽帽，尖尖的下巴上留幾根鼠須，兩只不大的眼睛炯炯放光，透著靈氣，從長長的帽檐下射出兩道詭異的光芒，仔細地審視著視角內的每一個人。
我找一塊磚頭在算卦先生的旁邊坐下， 不一會從西邊過來一個留著二刀毛發型的中年婦女。這個婦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中等身材，很是勻稱，四十歲上下，留海下一張小麥色的瓜子臉。她左手挎一個小竹籃，右手攙一五六歲的小男孩。二刀毛走到對過，向南邊一望正巧與算卦先生二目相對，先生看到什麼似的，便不失時機地向二刀毛招招手，二刀毛象神差鬼使似的向卦攤走來，還沒等二刀毛開口，先生便說：“大姐，你今天幸虧被我看見。我看出你有點心事，不信你坐下來我給你說說。”
聽他一說，我暗暗佩服這位相士的眼力，原來我看人只知人家顏色，他看人可以看到人家心里。
“怎麼了？”二刀毛在卦灘前坐下說。
“你看大街上這麼多人我都沒喊，我為什麼偏要喊你呢？”
“你喊我干嘛？”二刀毛問。
算卦的說：“你手里攙的這個小男孩太可愛了，是第幾個孩子？”
“是第四個孩子，”二刀毛說。
“你看這孩子額頭多麼寬下巴這麼大，可謂天庭飽滿，地闊方圓，俗話說，眼不問大小要有神，耳不問大小要有輪，你這孩子眼睛黑白分明，多麼有神，這兩個耳垂這麼厚實，是一副富貴之相！這樣好的一個孩子，我看出他今年有點小災難，所以我不得不對你說一聲。你要不要給他抽一簽看看？”
二刀毛猶豫一下說：“抽一簽多少錢？”
“兩毛錢。”
“ 那就抽一簽吧，”二刀毛隨手從簽筒里抽出一個簽子遞給他。
算卦先生打開簽子念道：
“炎炎烈火焰連天，焰里還生一朵蓮。到底得成終不害，依然生葉長根枝。”算卦先生望望二刀毛說，“此簽為中簽，從簽意斷，最近還有點兇險。你抽的簽大意是：雖然逢險，不損其身，營謀用事，皆遇貴人。家宅，不安寧。自身，要謹防。求財，要勞累。別的我就不多說。我所說的你想想對不對？你這孩子經常遇險，他應該未出生就遇過險的吧？”
“不錯，我懷他六個月時被鄉計劃辦逮去，準備第二天流產，要不是看門人幫我從窗戶里跑出來，那還能有這孩子。”二刀毛說。
“這個幫你逃跑的人就是你的第一個貴人。這個孩子還要遇到貴人。你把手給我看看。”他抓住二刀毛的手說：“看你這子女線：兒女雖多如意難，坎坎坷坷苦難抬上邊沒有三姐妹，弟弟不敢投胎來。從你面相和手相看，你四十歲之前是坎坎坷坷，顛顛簸簸，兒女也能滿意，是先開花后結果，但不是一帆風順。要受顛沛流離之苦。你最少要生三個女孩，才能有兒子。”
“這孩子上面三個女孩，”二刀毛說。
“你把孩子的生辰報給我，我給他推推八字，如何？”
“好。”二刀毛說出孩子的生辰時刻。算卦先生在陰陽板上畫了幾個符號，又掐一會手指說：“此命生來運不通，拿起草棒撞木鐘。有朝一日時運轉，賽過當年姜太公。這個孩子雖然小時多災，長大后還是個人物。”接著又說：“身未見日遇風潮，東西飄來南北搖。平安度過二十歲，脫去藍衫換紫袍。這孩子天平四柱很不錯，就是五形缺土，到上學的時候要取個帶土字的名字。只是在六歲之前，還有一道坎。就在最近兩個月內，過了這一關，就百歲平安。
“先生這孩子還有一關？”二刀毛望著算卦先生，臉色都有點變了，好像心跳也快了。
算卦先生繃著蠟黃臉，右手摸一摸尖尖的下巴，難為情地說：“這孩子在六七月份有一災，你要用心防備。”
“ 先生啊，如何防啊？”二刀毛明顯感到焦急，臉色更凝重了。“先生你再算算，有沒有辦法可以破啊？”
“我在給你推算推算，”算卦先生臉上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只見他又在陰陽板上圈圈畫畫，口里念念有詞：“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爐中火……”念完說，沒錯，就在這個六七月間有水災，你要相信我就給你破。”
“ 先生能破嗎？破能靈嗎？”二刀毛焦急地問。
“大姐，我只能破，靈不靈就是你的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這里寫的明明白白‘有求必應，心誠則靈。’你心若不誠何來靈驗之說。只要你心底誠實，就百分百的靈。你如虛情假意，有當無的，不配合，那怎麼能靈呢？”
“先生破災要多少錢？”二刀毛問。
“破災沒有明確的價格，沒有一文錢照樣可以破，能不能靈驗就看你有沒有誠意。”
“ 那得要多少錢啊？”二刀毛望著算卦的，心底有點忐忑。
“你身上有多少錢？你如實說，你有五毛錢，我也能給你破，你如一分錢沒有，我也給你破，錢不在多少，就是看你說不說實話，有沒有誠意。我不能見死不救，既然被我看到了，我就要給他破，我破是破定了，靈不靈就在你，你如沒有發自內心的誠意與我配合，破也不靈，你知道嗎？你身上有多少錢就掏多少錢，盡你身上所有，這就叫做 ‘誠’ 你明白嗎？”
二刀毛從身上掏出一把錢，放在地上數數，正好一百二十三塊四毛。
“都掏了嗎？”算卦的問。
二刀毛又站起來，把身上所有的口袋又重新翻一遍，生怕有遺漏影響誠意。確定身上真的沒有了，才說：“我都拿出來了。”
“大姐，你愿意花這123塊4毛錢為兒子消災嗎？”算卦先生緊盯著二刀毛問。
“你真的愿意？”先生又問一遍。
“真的愿意，只要能保證小孩平安再多點也愿意。” 二刀毛焦急地看著先生。
“ 好，”算卦先生拿出一張白紙，撕成八角形，用紅筆畫上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圖形，說：“黃天厚土，日月星辰，六丁六甲，八大金剛聽真，本法師今天要拯救一個遇難的男孩，念在小孩母親誠實的心靈，肯求上蒼保佑眼前這位星君躲過水火之災平安一生……嘰里咕……嘰里嚕……”然后又對二刀毛說：“你是真心實意為兒子祈福嗎？你是真心愿用身上所有的錢為兒子免災嗎？愿意就說愿意，在紙上吹口氣。”
二刀毛說“ 我愿意！”說罷在白紙上的吹一口氣。
算卦先生又拿出兩張黃紙，一張用黑筆寫上“俺勒令本方土地確保此地生靈平安切勿有誤！”另一張用紅筆畫一個圖形又圈幾個符號。又念了幾句咒語。然后把這三張紙疊成荷包狀遞給二刀毛說：“你把這個拿回家放小孩枕頭下，到太陽落山后拿出來放在碗里，碗里再舀半下水。九點左右向你家正南方向走，當看到樹時你就對著樹說：‘今晚破關，你不安，我安，今晚破關，你不安，我安。’念兩遍把水澆在樹上碗也扔掉。在回家的路上不管有什麼動靜，或遇到什麼人都不能回頭。從現在開始十五年內不要對對任何人談及此事，包括你的丈夫，聽到沒有？如對人言講泄漏天機，神靈震怒，破關失靈你卻不能怨我喔，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啊！！”
“我記住了，”二刀毛說。
算卦先生又說：“ 今晚破關，你不安，我安。’這句話要記住，千萬不能念錯。聽到沒有？”
“我回家多背幾遍。”二刀毛說。
算卦的拿起一百二十三塊四毛錢說：“這一百二十三塊錢我收了，這四毛你拿去給孩子買兩支冰棍吃，你現在就帶孩子回家，到家不要出屋。好好背那句話。”
……
二刀毛攙起小男孩提著小竹籃怏怏的走了……
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坐在一旁看得清，聽得明。心想：這個算卦老兒真的好狠啊，一百二十三塊錢就這樣給他忽悠了，還叫人家心服口服。
說實在話，我當時很想提醒這個二刀毛大姐，但是看她是鬼迷心竅十分的相信，也無法阻攔，只好看著她被忽悠，然后看她怏怏離去……再看這個算卦老兒把一百二十三塊錢在手掌上摜摜，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
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問：“你剛才給人家破災是真的嗎？也真的能靈驗？”
算卦的說：“怎麼不靈？我是按《奇門遁甲》中的‘天罡排陣法’解破的，這點小災小難要不能破，我常年坐在這里干什麼的？怎麼，你也有什麼疑難事要問問嗎？我這里寫的明明白白，有求必應，心誠則靈。只要心靈誠實，沒有不靈的。”
“你還真敢說你靈，你說‘心誠則靈，’我也聽說過 ‘ 信則有，不信則無’呢。我想問問你，你比諸葛亮，姜子牙如何？”
“你這個人不是抬杠嗎？我能與諸葛亮 姜子牙比啊？世界上有幾個人能與他兩個人比的？”
“這就對了，你知道你不能與諸葛亮姜子牙比，那你怎敢給人家破關？你應該知道，天地萬物富貴貧窮都有天定，沒有人能夠改變天規，你卻說你能破關消災，化險為夷，你知道破關所需要的條件嗎？第一：要有過硬的道術；第二：要有必要的物質條件；第三：要齋戒沐浴，焚香更衣，摒除雜念。更要順天應人，用心盡力。以正道的意念懇求神靈的護佑。三者缺一不可。但古往今來有誰能把天規定律給改變了呢？三國時的諸葛亮能批判五形，測風水勘六合，明了陰陽八卦，但他因謬天行事。明明知道三分天下，可他硬想一統江山。火燒薪野，火燒赤壁，火燒博望坡，火燒藤甲軍，火燒上方谷。用盡各種陰損之術，致無數生靈慘死。給自己造下了萬劫不復的孽，折了好多年陽壽，五十四歲時星落祁山。之前他也知道自己陽壽將終，也曾用七星禳命法為自己祈壽，但最終還是沒有成功。”
“你說諸葛亮道法不精？還是諸葛亮條件不夠？他自己對自己還能藏奸？”
算卦先生兩只眼睛直直地望著我，嘴唇動了幾動，最終也沒說出話來，可能是感覺心里有愧，也可能是感覺遇遇到了“搗蛋蟲”。卷起卦灘匆匆的走了。
我所說的就是想說明一個道理：天道是不能改變的。雖然未發生的事能有許多變數，也有可能會因為某些原因而改變，但絕不會可以隨隨便便的，隨著人的意愿，或用人為的方法而改變。
還有眾所周知的姜子牙，盡管他在昆侖山學得無數道術，善知陰陽預測風雨，熟知攻城掠地，排兵布陣之法，但他在未給周文王發現之前卻什麼都不是。窮困潦倒，家徒四壁，一無所有。在渭水河邊捕魚為生，窮得連老婆都要和他離婚。他也曾想做點生意改變一下生活質量，賣過面，販過豬，販過羊，怎奈他對經商一竅不通。折騰幾年都沒有掙到錢，最終賠的精光。令人費解的是，他這樣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偷天換日扭轉乾坤，了然前世今生的人 為什麼卻不能為自己指明一條發財之路呢？這再次說明，富貴錢財是不能強求的，成功沒有捷徑，厚德才能載物。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仙人指路”，只有在自己德能范圍內踏踏實實地做事，才是真正的出路。也就是中國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文化核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切都來于自然，歸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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