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對古代文化感興趣的朋友,就不能不接觸文言文。在接觸文言文的過程中,好多朋友都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文言文難學難懂,這是不爭的事實。光靠別人的注釋翻譯總不是長久之計,總有你自己單獨解決問題的時候。針對這個難題,該怎麼辦呢?筆者不揣冒昧,結合自己多年學習文言文的經驗,花費數周時間,寫下了這篇文章,來與大家交流探討。文言文有怎樣的歷史?文言文難學的根源在哪?應該怎樣才能學好文言文?希望我這篇文章能給您一個幫助。本文共約11000字。
一、理性認識文言文文言文是傳承中華優秀文化的重要載體,新編教材中文言文增加篇目是增強文化自信的需要,文言文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眾多文化經典都是用文言文寫就的,要理解經典最好是去讀原文,而原文就是用文言寫就的。因此,特別是對于將文言文作為語文學科必考內容的學生而言,文言文不是要不要學的問題,而是必須學好的問題。
文言文是古代漢語言文分離的產物,在古代盡管存在著各地方言的差異(其實現代漢語同樣存在著方言的差異),但是只要動筆寫字,寫成文章,古人都會自覺用文言的行文規則約束。
文言是一種典雅古奧的古代書面語表達方式。這種表達方式脫胎于先秦諸子和史傳散文。被后代文人不斷模仿,形成一種穩固的表達方式,持續有幾千年之久。從維護民族統一的立場出發來看,尤其自秦始皇統一中國推行書同文制度以來,文言文成為維護華夏民族凝聚力有效粘合劑。
我們要認清文言文的本來面目,這種語言的特點是:簡潔、典雅。無數古代的知識分子,研讀它,使用它,并用它創造了輝煌而燦爛的文化。由于所處社會的文化環境不同,古人比我們使用文言表達的機會和場合要多很多。我們學習文言文之所以遇到障礙,就在于我們已經習慣了言文(口頭語和書面語)一致的表達方式,貿然面對一種言文不一的書面時語(遑論書面語,當時的口語我們更是無法知道,沒有錄音,錄像設備啊),我們失去了這篇文章當時的語言背景,當我們用今天的言文一致的書面語去套用時,自然感覺到方枘圓鑿,格格難入。
古人使用文言文的場合和機會太頻繁,幾乎無處不文言。但是我們現代人卻很少使用文言文,我們從小已經習慣了言文一致的表達方式。古人在很長的的時間里,事實上也是存在著言文分離的現象。但是只要他們一動筆就有自覺的運用文言文寫作。
在這里特別強調的是,為何文言文會深入到古代讀書人的骨髓中去?因為老師是這樣教的,課本是這樣寫的。其實,最根本的,在古代官本位的社會中“學而優則仕”,科舉考試的存在,就要求你必須寫文言文那一套東西,考試要用,必須得用。用白話寫作是要被嘲笑的,是不合乎規矩的,可以稱之為不可思議。
我們學習文言文在強調文言文和我們所使用的現代漢語有區別的同時,我們也要看到文言文并不是一種新的語言,現代漢語和文言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文言文是現代漢語的源頭。說白了文言文就是漢語歷史文獻,是用書面記錄的古代歷史。
根據一般的觀點來說,文言文起初(先秦)時并不是言文分離的,比如《詩經》中的民歌,雖經加工,但畢竟來自于民間,又如《尚書》中有很多誥、訓、誓之類的文體,多為帝王的話語,應是實錄。再如《論語》是孔子的語錄,也應該是孔子本人的口語。這種文言文傳統一致被歷代文人執著的保存下來,沒有人提出異議。
直至清末,西風漸至,民主思想的傳播使民智逐步開化,我手寫我心的觀念逐步在知識分子間流傳開來,過去不登大雅之堂的白話慢慢為世人所接受。在這上面,五四新文化運動功不可沒,其中就有白話文運動這一項。通過這些進步的知識分子的大力呼吁及親自參與創作推動,過去被視為引車賣漿之流的鄙俗之語即白話堂而皇之的登上文學殿堂。這時的文言文甚至一度被視為封建落后的代表,就如同漢字一樣被一些進步的知識分子唾棄并改造。魯迅就曾說過:方塊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漢字也是中國勞苦大眾身上的一個結核,病菌都潛伏在里面,倘不首先除去它,結果只有自己死。(《關于新文字》)
所謂矯枉過正,當事我們國家處于積貧積弱的局面,這些先進的知識分子急于學習西方列強,復興祖國,向傳統文化開刀在所難免,那作為傳統士大夫文化載體的文言文自然會受到沖擊。但是,隨著國家進步、社會昌明,我們重新審視這段歷史時,一方面認識到感覺這種對傳統文化的大批判,進而對文言文的改造,是大勢所趨,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但同時我們也要客觀的看到,在增強民族自豪感、文化自信心的今天,我們要從傳統文化汲取營養,閱讀古人的經典,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時,我們卻困惑了,迷茫了,因為這種語言的繼承被割裂而造成的斷層,一時難以彌合,我們讀起古書來就會感覺力不從心,有勁使不上。如果光讀別人的翻譯作品,就可能會人云亦云,因為沒有自己的切身體會,甚而受到誤導。
二、古書的確難讀學過文言的同學都有切身體會,一種感覺是明明認得這個字,就是讀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我們在這里舉個例子:扶輦下除,觸柱折轅。(《蘇武傳》這里“除”字作何解?除本義為:宮殿的臺階。下除:就是下宮殿的臺階。還是這個除在《陳情表》里有“除臣洗馬”的句子,這里的除是授予官職。
還有一種就是字形過于生僻,不認得,更不用說明白意思了。比如《陳情表》中有“門衰祚薄”,句中“祚”比較生僻,意為福氣。“迨諸父異爨”(《項脊軒志》),這句“迨”意為等到,“爨“意思是做飯,兩個字都比較生僻。
再有一種情況是字本身認識,也知道意思,就是在表達的時候(也就是由詞成句),一直感覺都不合適。
其實,文言文難懂也不是新話題,博學如大師王國維也坦承,《詩經》兩到三成的篇章詞義自己也搞不懂。早期的傳統文獻,都比較難懂,要不也不會歷代都有學者對其加注解釋,疏通章句,形成了中國語文的闡釋學傳統,也就有了訓詁學這門學問。你看《尚書》中的文字佶屈聱牙,周誥殷盤,如果不看人的注釋,恍如天書。古人用古語寫書本無可厚非,由于年代久遠,時空的隔膜使死去的語言很難復活,可以理解。除了歷史久遠造成的隔閡外,這也是刻意仿古造成的結果。
這里我想舉出一個清代文學家張惠言《望江南花并序》序中的一句話來說明這個問題。序中有這樣一句話:庭有小草,宵聶晝炕。后四字不知所云。原來這話出自《爾雅·釋木》:守宮槐,葉晝聶宵炕。郭璞注:槐葉晝日聶合而夜炕布者,名為守宮槐。就是說這種槐樹的葉子白天收攏,夜晚張開。邢昺作疏:聶,合也。炕,張也。這就明白了,聶:合攏。炕:張開。如果不熟悉爾雅,沒有這番考證,意思是很難弄明白的。
魯迅先生對此有過深刻的體會,并給以辛辣的嘲諷。對這種刻意求古,制造理解困難的做法很是反感。舉例說:像秦始皇焚書是大家熟知的一個歷史典故,可有人就寫作政俶燔典。啥意思,政就是嬴政,秦始皇。俶是開始。燔是焚燒。典是典籍,就是書。這種行文方式毫無新意,搞文字游戲,讓人反感。
同時,我們也要看到中國古代漢字數量有6萬5千多之巨(據《漢語大字典》),其中生僻字、異體字非常多,好多已經成為歷史詞,現在不使用了。當然其中的一些還是有其現實意義的。這體現在:一方面舊詞可以新用,將新的意義賦予舊詞,使舊詞重新煥發生機。另一方面,可以讓一些舊詞的意義,重新被人們發掘,填補意義的空白。前一段央視舉辦漢字聽寫大會,就焐熱了一批冰封的漢字。使我們重新認識到了漢字超強的表達能力。這麼多的漢字,窮其一生我們也不可能全部認完。
古代漢語文獻從一開始時就有行文簡略的特點,當然這也是由于漢字當時數量過少,書寫不便,只記錄大事的實際情況決定的。這可以從傳世的甲骨文看出來,后世文言文繼承了這一特色,始終保持了簡潔含蓄的表達風格。這種風格為中國詩歌的過早成熟,以及形成蔚為壯觀的詩歌國度具有決定性意義。說白了就是由漢字單音節特點,可自由組合,突破語法限制,在有限的時空中,給人以無限遐想,營造意境之美。
但任何事情都有其兩面性,方塊字的自由組合,給了創作者極大發揮的空間。但也給閱讀者帶來了巨大的困惑。因為作者在創作時,總歸是要表達一個特定的意思,他的這句話是依托于特定的某個環境的。換句話說,是有感而發。但是,隨著時空的流轉,作品到了后人手里,由于創作時特定的那一語境已不復存在,很可能就有很多不同的解釋。這種解釋可以說,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現代語言學泰斗王力先生就指出,在閱讀古代文章時,對于書中的詞句的解釋列出幾種觀點,認為也說得通的觀點是很荒唐的,作者在當初表達的不可能是同時是幾種意思,既是這,又是那!所以,面對闡釋古代文獻時的爭議,最好不要說亦通,可以羅列出來讓讀者去判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還有一個就是我們學習文言文經常面對的問題,就是一詞多義,一個字有很多詞義。這些詞義關系錯綜復雜復,隨著歷史的發展有所增減,掌握這些生疏多變的詞義,需要有一個積累的過程,這決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沒有一定的文言篇幅作為積淀,閱讀古代文獻時就會感到寸步難行。換句話說,詞義掌握的廣度和準確度,直接決定著我們對文獻的解讀是否順暢,是否準確。
文言難懂,還有兩個隱藏性的因素。一是文言原本是無標點的,也就是白文。我們在文言文中看到的現代標點是后人整理理添加的。現代標點符號的起源也不過五百年左右的時間,而在中國則發軔于20世紀初,也不過是二百年左右,由新文化運動而通行于全國。
古代對文章斷句加標點是一門學問,是閱讀必備的基本功,如果不能正確對文章斷句,是無法理解其內容的。這種標點在古代稱為句讀,形式非常簡單。就有一個小頓號“、”代表句中的停頓。一個圈句號“。”,代表句尾的停頓。《三字經》中說:凡訓蒙,須講究,詳訓詁,明句讀。唐代韓愈在《師說》中也提到: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在更早的文獻《禮記·學記》中就有“一年視離經辨志”的說法,“離經辨志”就是離析(斷句),明白作者的意思。
對于中學生閱讀的文言文而言,尤其是課文,都是經過編校者加了標點的,不存在加標點斷句的問題。需要注意的是,在高考文言文閱讀中有文言斷句題目,但這種題目是只給一篇文言文中的某個句子斷句,其他內容是已經加過了標點的。另外,是以選擇題的形式,停頓處以斜杠出現,并沒有具體標點符號的區分。所以,整個難度并不大。標點符號本來是發行商為了便利讀者,擴大書籍的售賣量產生的。古代齊全的標點符號很少出現,究其原因,可能是是書寫的介質如:竹木、絲帛制品難以制作或價格昂貴,標點符號的出現占用了書寫時有限的位置,也會破快漢字方塊字組合的布局,所以就不用標點符號了。
還有就是通假字的問題。經常看到對文言文的注釋標注中對同通二字不分,一律用通,當成通假字處理,這是不恰當的。比如:蚤可以通早,但是說反通返,禽通擒,景通影這些通假就不適合,事實上他們應該是一對古今字。簡單的說,通假字是共時的關系,古今字是歷時的關系,二者是有明顯區別。但說實在話要區分開他們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處于簡化的目的將兩者混為一談不恰當。
在2017年高考翻譯題中,第一道題目中出現了一個錫字,其實它是個通假字,應該通賜。探究通假字產生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秦始皇焚書坑儒,造成中國文化的斷層,秦亡后為接續這個文化傳統,就把秦時的那些如今已經年老知識分子重新請過來,把經書的內容口授給當時的儒生。在這個轉述的過程中,也就是由口語到書面到書面的過程中,因為方言、口齒不清等原因可能會造成誤記,是通假字出現的重要原因。
另外,我們平時去超市商店,會看到雞旦、蒜苔這種寫法。我們都知道,其實正確的寫法是:雞蛋、蒜薹。為什麼這樣寫,就是為了圖省事,并不影響大家的理解。其實這旦與苔也就是通假字。
再有一種原因是陸德明在《經典釋文·序錄》中所說:倉卒無字,或以音類比方假借為之,趣于近而已。說白了就相當于寫作文時突然忘了某個字的寫法,就臨時找個同音字替代,再不濟還有用拼音的就是這個意思。
通假字的出現,有時本身就是一種錯誤的曲解。有時卻是有意為之。通假字,或者說寫了別字,對于使用者而言只要他自己明白就行。的確一部分通行的通假寫法是為大家所公認的,并不理解別人的理解。但是如果通假字過于偏僻就不好理解了,就造成了閱讀障礙。比如說在《莊子·至樂》中“柳生于肘”。柳樹怎麼會生長在手肘上呢?其實,柳通瘤,這是個比較冷僻的通假用法。
最后,我們也要看到歷代文人出于仿古的目的,刻意使用通假字,也是文言文中通假字屢見不鮮的重要原因。
自漢代經師注經以來,很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破除古文中的通假字,還古書以本來的面目。到了清儒,古文字學之學蔚為大觀。這些大儒運用以通假破讀古音的方法取得巨大成就,文獻中的通假字幾乎被搜羅殆盡了。
課文中的通假字在一般會在注釋中提出,對于中學生而言,更多的是需要一些識記匯總的功夫。但在翻譯的過程中,我們要特別注意:如果一旦某字的各種義項放在句中無法講通時,就要考慮這個字是不是通假字了。
以上幾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其結果就是文言文難讀難懂。面對這種窘境我們也不必因畏懼而裹足不前,這樣我們如同進了寶山卻空手而回,輕易放棄就太可惜了。我們必須看到文言文再難,她畢竟是漢語,確切的說是古代漢語,他與現代漢語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文言文并不是一門新的我們從未接觸過的語言,我們不必將其視為洪水猛獸,避而不見。另外,客觀的說,對于中學生而言,在初高中學習的都是較為淺易的文言文,真正難懂的古文是留給專家學者的,或者說是留給歷史的。
三、把握文言詞匯很重要讀不懂文言的原因有很多,上一節有具體的分析。但其中最為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詞匯問題,我們準備放到這一章來詳細的剖析說明。
在語言的三要素:語音、詞匯、語法中,詞匯的變化是最大的。我們都有這樣的感覺,文言文中的相當數量的詞語與現代漢語的字形并無二致,但意思卻并不一樣。這種差別,有些是細微的,有些是巨大的,這正是古今詞義的或大或小的差異阻礙了我們去理解文言文句子。當我們仍舊以其現在的常用義去理解時,結果往往是錯誤的。比如: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滕王閣序》)這里的窮,并不是貧窮,更多是志向不得實現的窘迫。
2018年高考全國1卷詩歌鑒賞題選取的是李賀的《野歌》,其中有一句:男兒屈窮心不窮。選擇題的B項是:詩人雖不得不接受生活貧窮的命運,但意志并未消沉,氣概仍然豪邁。此項是錯誤的,原因就是要搞清楚古代貧和窮這兩個詞語的區別。
在這里還想舉出一個例子:夫今樊將軍,秦王購之千金。(《荊軻刺秦王》)句中“購”并非購買意,而是重金懸賞。
課本中文言文篇目下,密密麻麻的課下注釋就是為了讓學生關注古今詞義的不同,這些詞義或多或少都與現代漢語的常用義有所差別。如果一致的話,也就不必注出了。
但這并不是問題的核心所在。當我們打開《古漢語常用字字典》和《現代漢語詞典》進行對比時,就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古漢語常用字字典》在單字下羅列了一些義項,這些義項一般是兩字。而含有此字的雙音節詞條非常罕見。但在《現代漢語詞典》中我們看到單字的每個義項下,一般字數較多,很多超過了雙音節(兩字)。下面羅列了大量的雙音節詞條。換句話說,《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的是《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的義項。經過此番對比,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樣的感想呢?
我們發現:古漢語詞匯是以單音節字為主要詞匯單位,而現代漢語是以雙音節為主要構詞單位。我們一看到現代漢語習慣表達的句子,馬上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文言文就不行,盡管可以認識每個字,但常常并不能直接明白句子所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就是因為這其中從文言文轉換為現代文,牽涉到單雙音節轉換的問題。在閱讀時,頭腦要保持這種對譯狀態,如果無法對譯或對譯錯了,自然也就讀不懂了。
我們不禁要問,為何古今漢語存在這單雙音節的轉變呢?一方面這是漢語適應自身表達習慣的結果,我們知道漢語有個特點就是同音字非常多,如果與英語進行對比的話非常明顯。就拿一個ji音節來說,我翻開詞典統計了一下有近150個漢字。實際上,漢語有音節400多個,加上四聲的區別,共有1200多個音節。我們試用漢字的65000之巨除以這1200,每個漢字平均要分擔54個漢字。
如此巨大數量的同音字,容易造成歧義,正是為了漢字單音節詞同音字太多的誤區,漢語進行了自身的調整,一方面運用聲調來區別意思,媽麻馬罵。另一方面就是構成雙音節詞,這樣就會大大減少一詞多義現象的出現,使我們省去的了由單轉雙的過程,直接讀懂句子意思。另外就是,在新文化運動中,由于外國傳教士傳教的需要,19世紀中葉開始,開始用民眾的口語去翻譯《圣經》,采取的是西方語法,于是中國開始出現了歐化的現代漢語色彩的句子,其中重要表現就是雙音節詞匯的大量出現。
接下來,我們必須糾正一個我們常常忽略的問題,那就是字詞的區別。平時,我們常常字詞連用,并沒有感覺它們二者有什麼不同。當我們回到文言文中時,卻發現兩者概念并不一致,字往往對應了好多詞,是一對多的情況,真正一個字代表一個詞(單一義項)的情況并不多。這些字到發展到現代漢語,一些仍然可以獨立使用,如大,人,問,樹,笑,事,河,風等。有些只能成為詞素存在現代漢語的詞匯中,并不能單獨使用如:悲,菌,友,文,趨,憩等,有些則需改換,如曰、懿、甍、坳、焉、岫、樽、渚。
說到這里,我們應該明白,文言文難懂的關鍵所在很重要的就是在于古代漢語和現代漢語使用的基本詞匯構成形式不同,前一個是以單音節為主,后一個是以雙音節為主。
我們再進一步往深處思考,當面對一個生疏的文言句子時,要完成由單音節到雙音節的轉變,這里面必須要經過這樣幾個過程。
我們先說詞義問題,這個是我們開始翻譯前的儲備,沒有這個儲備我們是無法進行翻譯的。
首先需要提出的就是要掌握單字的各個義項。這就是我們常說的一詞多義,這是我們翻譯句子的基礎。如果我們漏掉了某個義項,而恰好句中又用到的話,那就肯定會影響我們對句子的整體理解。我們聽課做練習一定要鞏固擴大自己的實詞積累面,爭取全面掌握各詞匯的義項,尤其是注意一些古有今無以及古今差異較大的義項解釋,綜合高考的要求,恐怕要掌握500個常見的實詞含義才能過關。
我在這里只舉出一個坐的例子。
以收撫膺坐長嘆。(李白《蜀道難》)
停車坐愛楓林晚。(杜牧《山行》)
何坐,坐盜。(《晏子使楚》)
這里坐,分別解釋作:白白的,因為,犯了……罪,如果沒有實詞積累,只知道坐的常見義是無法理解整個句子的。
其次是處理好字典義與臨時義的關系。字典義是字典上收錄的常見義項。但是文句多變,詞匯復雜,再全的字典也不可能包羅一個字的所有義項。因為一旦這個字進入到句子中時,它的含義是靈活多變的。這就是我們在探究文言句子的翻譯問題時,一方面會看到某字的單字的注釋和他在句子中的翻譯并不一致。同時,也看到當我們去找這種句子中的單字解釋時,在字典中是找不到的,原因就是如此。
所以,我們必須有隨文釋義的能力,不要拘泥與字典義。這里我們可以舉出一個簡單的例子,蘇軾《赤壁賦》中有“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這里“得”就應該譯為聽見,不要翻譯成“得到”。“遇”就應該譯為“看到”,不要翻譯成“遇見”。
第二是處理好單字各義項之間的關系。我們識記文言詞匯的各義項時,不要零碎的一盤散沙似的記憶,而是要理順詞義的關系,同時做到詞不離句,以句帶詞,把詞匯放到具體的語句中來理解。我們知道詞義一般可分為本義和引申義,引申義是由本義得來。本義與引申義,引申義與引申義之間一般都有或近或遠的聯系。我們在識記時就是要理清他們之間的關系。
比如拿“兵”字來說,兵古代的本義是兵器。如:斬木為兵,揭竿而起,天下云集響應。(賈誼《過秦論》)由兵器引申為拿兵器的人就是士兵,由士兵會組成軍隊,有了軍隊自然有戰爭,有戰爭就有軍事。這樣,由兵器的本義出發,引申就有了士兵、軍隊、戰爭、軍事等義項。
當然,引申并非是直線式的。也可能是發散式的。如望本義是登高遠望。因為月亮十五日日月相望,引申為望日。由遠望引申為看,再引申為看到別人的影響即聲望。由遠望還可引申為盼望,如果盼望得不到實現,就會怨望。遠望是朝向某個方向,故引申為朝、向義,為便于理解大家可參考一下我制作的思維導圖。
第三是處理好連綿詞與合成詞之間復雜的關系。我們要注意區分連綿詞詞和合成詞。不要把連綿詞當作合成詞翻譯,連綿詞從形式上是兩個字,但它只能合起來表達一個意思,如果單獨對連綿詞的兩個字同時進行翻譯就錯了。
比如:猶豫,一種理解就說這個猶是小狗,好豫(預先)在人前跑,等不到人,就跑回來。如此反復,就是猶豫。更有甚者,把猶豫分別解釋成兩種動物,這兩種動物都進退多疑,故稱猶豫。其實,這都是錯誤的。
原因就是把不應拆開解釋的連綿詞逐字作了解釋。連綿詞重在字音,不在字形,往往有好多種不同寫法,如猶豫在古書中寫作猶與、尤與、由與、容與、猶夷等多種形式,如果都要逐字解釋豈不荒唐。又比如“望洋興嘆”,望洋不是望著海洋,而是連綿詞,意思是抬頭遠望的樣子。
在理解合成詞時,我們要注意其中的偏義復合詞這一類型,偏義復詞的概念是在高中課本《孔雀東南飛》一課中提出,比如“便可白公姥”“晝夜勤作息”中的“公姥”“作息”就是偏義復詞,偏在“姥”和“作”上了。另一個字是只作為陪襯出現的,沒有什麼什麼實際意義。
四、準確翻譯文言句子下面我們再說句子層面的理解,即使我們知道了句中每一個字的確切含義,也可能理解不對整個句子的含義。為什麼?其實,當我們面對一個字的諸多義項時,有一個選擇的問題。換句話說,我們讀一個文言句子,不是先去確定一個字的含義,而是先要通讀這個句子,在基本把握句子整體意義的基礎上,然后篩選出該字眾多義項中的某一項來。為了便于理解,我們這里用個思維導圖表示一下:
如此說來,我們是不是就有一種感覺,文言文的翻譯,其實如同一個猜謎的過程,強調的是一種意會。就好比某人彈琴,錚錚淙淙也不知道彈的是什麼,反正是一首曲子。真正懂這首曲子的人,自然能通過琴弦的振動產生的共鳴領悟曲子的真正含義。
我們再往深層次說,要理解這個文言句子就需要調動我們的知識背景,復原作者說(寫)這句話的語境,是在什麼情況下說的。換句話,我們先得有前翻譯能力。比如,王勃《滕王閣序》中有:舍簪笏于百齡。這個句子中有簪笏一詞,如果沒有古代文化常識,就不好翻譯。這里簪笏是古代做官的人的標準裝束,因此用來借指功名利祿。
過去,我們講“人生七十古來稀”,這百齡就指的是人的一生。所以整句的意思是:舍棄我一生的功名利祿。你就不能翻譯成,丟掉我的簪子和笏板。
這里我想再引用一段話:(陳嶠)幼好學,弱冠能文,僖宗光啟三年進士,釋褐京兆尹,后歸閩。就在這一句話中,牽涉到很多古代的文化知識背景,比如年齡:弱冠。科舉:進士。年號:光啟。官職:釋褐、京兆尹。單拿其中的釋褐,從字面意思來說,就是放掉褐色,這顯然不通。
我們再來看褐字,注意是個衣字旁,也就是說與衣服有關。《詩經·豳風·七月》中就有“無衣無褐,何以卒歲”的句子。褐,就是古代的粗麻布衣服。《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中就有:乃使從者衣褐,懷其璧。褐是平民百姓的日常著裝。《道德經》中說,圣人披褐而懷玉,就是說不注重著裝,而看重自身的修養。結合上述論述,釋褐就是脫掉平民的著裝,換為官服,也就是開始做官之意。和“下車”一詞,說法不同,表示的意思是一樣的。
從前面所舉例子來看,古人在敘述過程中為了形象,典雅,含蓄,常常也會使用一些修辭,諸如:比喻,借代,夸張,用典等。我們來看王勃《滕王閣序》里“目吳會于云間,望長安于日下”一句,后半句可以理解為,王勃渴望回到長安,再得重用之意,但前半句究竟是什麼意思。寫吳會干什麼?吳會在江蘇,滕王閣在江西,王勃就是往東北方向望?有何深意?
其實這里有一則典故,在《世說新語·排調》里的故事。當時陸機陸云兄弟從吳郡華亭到洛陽謀職,因為無人引薦苦惱不已。無奈找到了當時文壇領袖張華。張華就好獎掖后進,喜歡有才華的年輕人。
當初,左思的《三都賦》寫成后,就是張華給寫序出得名。見面之后,張華非常欣賞二陸的才華。一次,張華把同樣是才子的河南潁州人荀隱引見給路云。二人見面后,在張華的要求下,就有一番華麗的謎之對決。
陸云開口道:云間陸云龍。荀隱對:日下荀鳴鶴。我們來分析這句話:陸云,字士龍。他的話化用《易經》“云從龍,風從虎”之意。由這句話還引申出了吳郡即上海的別稱:云間。荀隱,字鳴鶴。因為穎州離京城近,日為天子,意思是自己住近天子之都。《易經》上有“鶴鳴在陰”,這個鶴鳴,暗含一個隱字,這種巧妙的說法比陸云要高出一籌。由此我們再回到上文王勃那句話,就會明白,他實際上是以陸云自比的。
日下還應和另一個典故有關。《世說新語·夙惠》中有個故事,說是晉明帝司馬紹小時候聽晉元帝問長安的消息,元帝流淚。司馬紹就問明帝原因,元帝講了衣冠東渡的事。元帝就問長安和太陽那個遠。司馬紹回答:太陽遠,因為沒有人聽說過從太陽那里來。過了兩天,元帝又詢問司馬紹長安和太陽那個遠,司馬紹答:太陽近。元帝驚訝他前后回答不一致,司馬紹回答:抬頭可以看見太陽,可是看不見長安。后來人們就用“日近長安遠”這個典故比喻向往帝都而不得。暗喻功名事業不遂,希望和理想不能實現。
王勃表面寫自己站在滕王閣上,可南望吳會,北望長安。但是他因罪失去仕進機會,政治前途無望,縱有才華終難重用,想回到長安為官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當我們解決了字詞的問題后,其實還有一步也十分關鍵,直接影響著翻譯的準確度及是否順暢,那就是句的問題。因為在某些情況下,即使我們掌握了每個單字的意思,也未必能組成一句順暢的話。我們得將前面涉及到文言句子翻譯的步驟圖,做一增補。應該是這樣:
在句子層面,尤其是以下幾個個方面的事項需要注意,
一是注意增補內容。因為文言文行文很簡略,如果不補充一些內容,會使人不知所云。
二是措辭一定要緊扣句意,做適當的變通。如比:彼將奚適也。(《逍遙游》)這里的適,最好翻譯成:飛到。因為文中指的是大鵬鳥,不要簡單的照字面義譯為往、到。
三是注意句序調整,特別注意狀語后置句和賓語前置的句子,這些必須調整,如果不調整,就不符合現代漢語表達習慣。盡管意思明白,但形式是錯誤的。
四是注意關聯詞,把握句與句之間的邏輯關系。文言文中的關聯詞與現代漢語不一樣,要注意對應翻譯。有時,還需要補充加入關聯詞語。比如:微夫人之力不及此。(《燭之武退秦師》微,意為沒有。但翻譯時整個句子就要加“如果”兩個字。因為這是個表假設關系的緊縮復句。我們可以使用關聯詞“如果……就”來翻譯。
五、這樣采取應對策略通過我上文的闡述,文言文何以難解,想必大家已經很清楚了。針對這些難點,我們可以制定如下對策:
一是多讀文言文,可以從篇幅短比較簡單的入手,積累閱讀文言文的基本語感。我們在這里推薦《古文觀止》,一定要買好的注譯本。
二是認真積累一詞多義,特別是對一些常見詞的古今異義,要重點記憶,做到全面掌握各個義項。在記憶時避免機械死記,要抓住本義與引申義之間的關系,做到詞不離句。
三是了解基本的漢語語法。
1.理解語法成分的位置及作用,能分析文言句子成分之間的關系,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2.準確把握詞類活用。在現代漢語中也有詞類活用,但是在文言文中更常見。需要注意的是詞類活用不僅僅是詞的問題,實際是涉及到句子層面的。比如名詞作動詞的說法,一般情況下,句子中應該有個動詞。但是如果是名詞作狀語,說法就不太正確,就是把詞的用法和句子成分混淆起來了。3.注意特殊的謂語和賓語的關系,這種關系從句子本身是看不出來的。一般可分為使動用法,意動用法,為動用法等幾個類型。
四是了解古代文化常識,了解一些常見的古代人物及典故,熟悉古人生活的背景,也要注意古人修辭手法的運用。
本文來自:解夢佬,原地址:https://www.jiemenglao.com/suanming/35686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