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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兩條/文
老人的雙眼很渾濁,她明明睜著眼睛,卻看不見這個世界。午后的陽光有些暖,老人坐在院里一把藤椅上,一只黑色的小狗趴在她的腳邊打瞌睡。
屋后面有聲音傳來,小狗警惕地起了身子,拼命沖著后面狂吠,老人起了身,開口:“是誰在后邊?”那只狗叫得更兇了。
我從后邊走了出來,解釋:“婆婆,我是隔壁村的,回來給爺爺上墳,這會兒回去經過這兒 。”我扔了一塊小石頭,那只小黑狗朝后跑了幾步,我趁機跑過了這座老屋,身后的狗叫聲還未停止。
這個老人已經一個人住在這大概8年的時間了,我對她沒有本村的老人那樣熟悉,但她的故事卻是知道的。8年的時間,她應該是這個村莊最后的見證者吧,這些年來,這里的人都快走完了,無論是這個村,還是其它鄰村。
只有她還在,因為她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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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老人,后半輩子孑然一身,無伴侶,無子女,什麼都沒有。她原來是有的,只是后來,所有的東西都被上天收回去了。
我不知道她的眼睛后來是怎麼瞎的,只是聽說她生下來時,眼睛是好的。她的丈夫走得很早,以至于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本來有一個兒子,個子很矮,駝背,后來也走了。
聽說她第一胎是個女兒,只是她的丈夫重男輕女很嚴重,她生產后沒有很好地照顧,這個女兒沒有足月就死了。沒有足月的嬰孩死后不能入土,只能扔進水里,于是被扔進了當地一個很深的水潭,聽說那里面后來淹死過不少人。
我聽過很多關于那個水潭的傳聞,不知真假,但小時候從不敢靠近。
后來,她沒有改嫁,一人帶著兒子生活。她的兒子因為身有殘疾,一輩子沒有結婚,小學時候我們班有一個女生和她有點親戚關系,按照輩分叫她兒子叔叔,她兒子死后,她和我們講了更多他的故事。
當時這件事,在周圍的幾個村很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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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有一頭牛,是撿的,準確來說是自己跑來的,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這頭牛跑到了她家的圈里。在農村牛是很值錢的,她的兒子終于可以用自家牛來犁田了。自從丈夫死后,她家的牛就賣了 ,想重新買,無奈買不起,只好找別家借。
后來有算命的說,這頭牛他們不該留下,是來討債的,具體討什麼債卻不說。
這頭牛脾氣很大,后來除了她兒子,竟沒人敢用,一點不聽招呼。她的兒子也死于一個下雨天,聽說那天下著小雨,他執意要去犁田,卻一去未歸。
第二天早上才被同村人在距離他家田很遠的地方發現,頭倒在水里,肚子被牛角頂了一個洞,那頭牛早已不見了。小學那個同學說,頭天晚上老人說她兒子一直沒回來,她爸爸便出去找人了,無奈找了大半個晚上都沒找到。
那一段時間人心惶惶,我上學放學都不敢一個人走,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更留下了怕牛的毛病。
老人挺長壽,前兩年去的世,后事好像也是我那個小學同學的爸爸操辦的。
農村算命先生多,有人算得準,有人算得不準。那段時間總有大人談論起這件事,說有算命的說這是因果報應,問是什麼因果,卻是各說各的,有人說她女兒的死是蓄意而為,更有甚至還扯到了前世,弄得很神秘。
但終究這些故事,都會歸于塵土,被人慢慢遺忘。聽說老人死后,那只小黑狗便沒人養了,成了野狗,有人想養,卻無奈人一近就跑,捉不到。
你看過的不同人生里,或許藏著相同的故事。記憶會忘,但手中的筆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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