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歲的時候,我的家人幫我找“先生”算過命。先生說,我以后讀書不錯,而且很能寫,是坐辦公室的。我母親還算高興,因為她認為,“坐辦公室”意味著不用從事什麼辛苦的工作。至于其他,先生并沒有說太多,后來過了一段時間,我再長大一些的時候,家人還想找先生“算準”一點,但先生已經去世了。
我記得當時自己問我家人,那位先生沒有說其他的嗎?我母親說,小孩子,人家都不說那麼多的,也算不了那麼多,能算出這些算不錯了。
現在我已有了一定年齡,有時我會想為什麼當時那位先生沒有算那麼多,拋開費用等因素,我覺得很多事情可能是“算不到”的或者暫時“算不到”的,“算”亦有道,對于命數可能會發生很多變化的小孩子,只說自己能夠確定的或者基本能夠確定的,不說其他的,或許也是一種“職業道德”。
在執業過程中,我遇到個別要合八字的家屬,廣東某地區的人最喜歡合八字(我不說是哪個地區你們也應該知道)。他們至少會問律師的出生年份,然后如果是看起來“旺”當事人的,就會考慮;如果看起來不“旺”當事人甚至相克的,就不會考慮。
但客觀地說,即便真的那麼相信玄學,其實只看年份也完全不準。而律師一般不會把自己的八字全部報出。
另外,有些人認為,即便是同樣的八字,在一個時辰的上中下三個時間段,命數也會有所不同,命理甚至可以細致到某一刻。而有人認為,出生的地點也會影響,幼時看一部香港電影,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幾乎同時出生,結果在廚房出生的那個孩子運氣很好,原因是孩子屬鼠,廚房就是很適合“鼠”生存的。
還有些人認為,即便是同樣的八字,也有格局之分,譬如傳言朱元璋登基后曾經到處去找八字和自己一樣的人,原因是他認為自己這個八字是“皇帝命”,如果還有一樣的八字,那麼其他和自己一樣八字的人也是“皇帝命”,有可能推翻自己的統治。后來手下抓來一個八字和朱元璋一樣的蜂農,朱元璋看著這個平平無奇的老人,就問他以何為生。蜂農說自己是養蜂的,目前有十三巢的蜜蜂可以采蜜,以此養家糊口。朱元璋聽了之后,恍然大悟,這個蜂農養蜂十三巢,跟自己管理國家十三個省的布政司獲取稅收正好一樣。看來即便是八字一樣,格局也不同,便放這個人回家了。
有些同行有時會抱怨,說當事人或家屬經常會問“人能不能放出來啊”、什麼時候能放出來啊”之類的問題,自己是律師不是“法師”,要一個準確的結果是做不到的,而且如果給出不負責任的推測,也不符合自己的職業道德。每當聽到這種抱怨時,我腦海里都會浮現出當年那個先生的話,我會認為,律師當然不能不負責任地推測,但律師有責任對案件進行一定的預判,而且要盡可能地符合客觀實際。因為某種意義上,律師對案件的分析能力和“掌控”能力,就是律師專業能力的體現。譬如,在什麼情況下人能放出來,什麼情況下不能,什麼時候比較容易放出來,為了符合條件,律師和家屬可以做哪些事,其中有哪些是比較容易做到的,哪些比較難做到,如果做不到有沒有補救措施,時間上是否來得及,等等。
當然,對于不清楚的領域或者暫時判斷不了的問題,可以小心查詢、求證,但不妄言。
另外,有一個笑話大家可能也都聽過。一個人去算命,算命的說你28歲會結婚。然后這個人說:“你這個騙子,我今年都30歲了,還沒結婚呢。”算命的問:“你什麼學歷?”年輕人回答:“博士。”算命的就說:“難怪了,年輕人,知識改變命運啊。”
“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固然不錯,但站在我的角度,我會覺得這個算命先生不算特別專業,客觀來說算命的其實不太容易算出誰會在哪個年份一定是結婚的,尤其是現在,中高等教育的日益普遍化、社會的發展、高新技術的興起可能會改變一個人的發展路徑,所以,為求穩妥,他可以說“你在28歲那年婚運比較好,比較容易結婚”,而一般不能說“你28歲會結婚”。因為“凡事無絕對”,這一點,整天跟“命運”打交道的人也應當清楚。
作為律師,我們也一定要把握好一點,就是“真理的絕對性和相對性”的辯證關系。有些事情是絕對的,但超出了一定的范圍,又是相對的。這種辯證關系,必須要和當事人以及家屬解釋清楚,以免發生誤判或看似“誤判”的窘況,也損傷當事人或家屬的知情權和合理信賴。
而正如“有婚運”不等于“會結婚”,“有機會”不代表“一定會是這種結果”,當事人和家屬也要非常清楚這中間的區別。當然,努力不一定會贏,不努力基本是輸。正如有婚運的人,不出去走動,完全不認識人,是結不了婚的;有機會被取保/被不起訴的人,不努力辯護,也是收獲不太符合自己愿望的結果比較多。一方面認清客觀現實,另一方面發揮主觀能動性,才是面對刑案的最佳心態。
本文來自:解夢佬,原地址:https://www.jiemenglao.com/suanming/3558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