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河北衡水中學的一名小朋友在演講中自稱鄉下土豬，努力學習，以后要進城去拱“城里白菜”。小朋友一石激起千層浪，網絡上的評價以指責為主，甚至有人感到不寒而栗，農村孩子太自私了，面目猙獰，吃相太難看。
土豬拱白菜是一種隱喻。鄉下鳳凰男找到白富美的城里女孩，是最表層的意思。再發散一點，還包括農村人進城以后分享城市里的財富、品位、知識和權力等等。
一班城里人對于農村土豬要進城拱白菜，高度警惕，出離憤怒，感覺到有點過了。
二
中國文化中一直有土豬拱白菜的傳統。
中國文化最推崇的是圣人。圣人的含金量各有不同。按照孟子的認證，舜的含金量最高。
但舜的出生很低微，拿現在的話來說，不折不扣的土豬一枚，父親和弟弟都是混球，一家子生活在渾渾噩噩之中。
但舜本人很有閃光點，他去歷山種地，當地人不再爭地界。他去海邊捕魚，漁民不再搶漁場。他到陶丘制陶器，帶動了當地富裕。
大領導堯很喜歡他，把兩個女兒娥皇、女英嫁給了他。
劉邦是布衣天子第一人，開始時也是土豬。游手好閑，到處蹭吃蹭喝。會算命看相的呂太公覺得這個小混混不一般，把女兒嫁給了他。
當初，秦始皇巡游，劉邦混在人群中。那時候他連個名字也沒有，還叫劉老三，卻大言不慚地說：“大丈夫生當如是！”土豬拱白菜的心態溢于言表。
劉邦境界未必很高，但他建立了歷史上最偉大的王朝，在華夏民族的發展歷史上居功至偉。
三
王夫之說“性日生日成”。人是會成長的。
舜會成長為圣人，劉老三會成長為開國明君劉邦。
我們對于自稱土豬的衡水高中學生，也要有點耐心，讓子彈飛一會兒，等待他慢慢成長。
對于一個高中生，能夠想到為拱白菜去讀書，已經比那些單純死記硬背拼成績的孩子有點思想了。
但是，小朋友所處的環境和閱歷決定了他不可能有時代楷模張桂梅那樣的境界。他的言行雖說不高尚，但也談不上缺德，更不涉及違法，我覺得社會輿論應該給他一點空間。
一旦他進了大學，他會有更為廣闊的人生。總有一天，他會明白，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比拱白菜更有意義，更值得去做。他需要有新的環境，結識新的人，需要有時間去積累，去思考。
四
最初看到這個新聞時，總是想起魚籃觀音的故事。
陜西金沙灘來了一位美麗女子，提著籃子賣魚，打漁的小伙子們都想娶她。女子說：我喜好佛經，有人一晚上能夠背誦《普門品》，我就嫁給他。第二天一大早，能夠背誦的有20位。女子說：“你們當中，誰能背誦《金剛經》，我就嫁給他。”次日，剩下10人。女子又說：“這一次，換成《法華經》，三日為限。”只剩下馬家的孩子能夠背誦。女子答應立即成親，結果進門就死了，馬家為她埋葬。過了兩天，有高僧陪同馬家的孩子挖開墳，哪里有什麼尸體，只剩下一副黃金鎖子骨而已。高僧說：“女子是觀音菩薩化身來點化眾生的。”從此以后，陜西出了好多精通佛法的人。
觀音的慈悲，在于隨機點化，在于不因世人有貪欲而厭棄，其中有對人性人情的因順和憐憫。衡水中學的“拱白菜”，在考大學這個階段是一種隨機點化。把農村孩子送入心儀的大學，何嘗不是一種大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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