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在烈火中永生》和小說《紅巖》中的“華子良”,其原型是原貴州省政協副秘書長的韓子棟同志。因當年越獄成功,韓老有幸存活下來。
長達14年的獄中生活,盡管損壞了他的健康,但這位老前輩在古稀之年仍爭分奪秒地將獄中的情況回憶、記錄下來,并托“小蘿卜頭”的哥哥宋振鏞同志轉交給全國政協。
作者現結合韓老當年回憶“小蘿卜頭”的事跡,參閱大量文史資料并加以綜合整理,在此將“小蘿卜頭”在獄中鮮為人知的絕密檔案向廣大讀者解密。
“小蘿卜頭”
提起“小蘿卜頭”,我們后輩無不懷著敬慕的心情,但是,不少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也不知道“小蘿卜頭”這個稱呼的真正來歷。
“小蘿卜頭”的名字叫宋振中,父親是楊虎城將軍的秘書宋綺云,母親叫徐林俠。父母給他起過一個奶名,叫“森森”,可是卻很少用過,經常呼喚他的還是那親切的稱呼——“小蘿卜頭”。
“小蘿卜頭”是獄友們給孩子取的綽號,最早是誰起的,現已無法考證,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這麼叫著,而這形象化的稱呼,使人們不能不想到“中美合作所”這個慘無人道的人間魔窟。
宋振中因受著殘酷的虐待、長期的折磨和極端缺乏營養而發育不良,形成大大的腦袋,細長的脖子,配上一副骨瘦如柴的小小身軀,活像一個蘿卜頭。正是這個特殊的外形,成了“小蘿卜頭”這個綽號的起因。
當年,如果不是宋振中,換上另外一些幼小的孩子,他們或許也會變成“小蘿卜頭”的。獄友們呼喚著“小蘿卜頭”,既包含著對孩子的疼愛、同情和期望,也包含著對敵人的憎恨與憤慨!
宋綺云
“小蘿卜頭”的父親、共產黨員宋綺云,是《西北文化日報》社的社長兼總編、西北各界抗日救國聯合會宣傳部副部長。
宋綺云以報刊為陣地,積極支持張學良、楊虎城兩位將軍發動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在報端抨擊蔣介石“攘外必先安內”的反動政策,對當時的抗日救國運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西安事變后,白色恐怖籠罩古城,進步人士紛紛被捕,宋綺云被迫將家室轉至西安西南郊外的浦陽村委托朋友照顧,自己奔赴抗日前線,去晉東南西北軍舊部第4集團軍任政治教官。
1941年,國民黨軍統特務探得宋綺云的下落,以“小蘿卜頭”的媽媽徐林俠的名義發去一份電報,佯稱妻子病情加重,誆騙他迅速返回家中。
宋綺云不知其中有詐,于1941年夏天請假回到家中,不幸被特務秘密逮捕。為了誘降宋綺云,敵人施展了各種伎倆,均遭到嚴正拒絕。
徐林俠
這時,“小蘿卜頭”的母親徐林俠在西安到處打聽宋綺云的下落一直沒有結果,特務們又企圖通過徐林俠迫使宋綺云投降。于是,特務們通知徐林俠,指出宋綺云關押的地點,騙她前去探望。
徐林俠滿以為見到丈夫之后很快就可以回家,臨行時她叮囑振平、振蘇、振西、振華、振鏞、振亞6個子女在家等候。
此時,宋振中剛生下七八個月,正在吃奶,“呀呀”學語,逗人喜愛,母親實在放心不下,于是抱著孩子一塊前去探望。
不料,母子被騙竟落入魔窟,他們剛一走進牢房就被特務們關押起來。從此,徐林俠再也沒能回到自己的家中,而“小蘿卜頭”和媽媽也就開始了他們漫長而非人的魔窟生活。
徐林俠和“小蘿卜頭”被監禁之后,不僅沒有使宋綺云屈從順服,相反,在妻子的激勵和支持下,宋綺云的意志更加堅決。特務們欲將他們立即殺害,但因蔣介石有令,宋綺云夫婦和楊虎城案一并處理。
韓子棟
1941年底,宋氏夫婦及剛滿周歲的“小蘿卜頭”由西安轉到重慶,和韓子棟等同志一起被關進了“白公館”。這時,韓子棟才從他們口中得知其被捕的經過。
目睹著這個可愛而僅僅一歲的孩子將要同大人們一樣備受摧殘和折磨,同志們悲痛萬分!
獄中逾數日,世上越千年。在“白公館”這個吞噬人命的地獄里,“小蘿卜頭”這個纖弱的生命要一天天地維持下去,那是何等的艱難!
徐林俠一方面掛念著獄外無依無靠的幾個孩子,一方面要千方百計地將“小蘿卜頭”拉扯長大,可以說是霜雪交加。
為了養活孩子,徐林俠要去做苦工,而一歲多的“小蘿卜頭”就得跟隨著媽媽去揀石頭塊。
這時的監獄,陰暗而潮濕,囚禁的“犯人”擁擠不堪,每天晚上,“小蘿卜頭”只能睡在媽媽的身上。
孩子要撒尿,只好撒在媽媽的身上或鋪在媽媽身上的尿布里,而這些尿布,經常是媽媽將它圍在自己的身上或捂在自己的肩上,用微弱的體溫暖干的……
饑餓的獄中生活使媽媽早已斷奶,“小蘿卜頭”的唯一食物就是獄中的霉米爛菜,哪怕這種最劣等的食物,媽媽也要省下自己的那一份用以維持孩子弱小的生命。
“中美合作所”之“渣滓洞”監獄
1943年,重慶已變成國民黨政府的陪都,出于安全的考慮,軍統特務頭子戴笠決定對“中美合作所”的關押人員進行整頓。
戴笠下令,殘廢的和沒有“價值”的“犯人”統統槍斃,而重要的“犯人”則全部轉移到貴州省息烽縣“陽朗壩”監獄;國民黨內部的違紀犯集中到“渣滓洞”監獄;“白公館”也改成了“中美合作所”,即美國人尋歡作樂的招待所。
就這樣,羅世文、車耀先、許曉軒、黃顯聲、宋綺云、徐林俠和還不到3周歲的“小蘿卜頭”統統被押解到貴州省息烽縣的“陽朗壩”監獄。
這期間,纖弱的“小蘿卜頭”才開始學會走路和說話,因而還顯得不是很懂事。
有時,聞到看守們吃東西的香味,他饞得口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向媽媽鬧著要吃東西。
有時,“小蘿卜頭”聽到監獄外面的孩子們的嬉戲聲,鬧著要媽媽給他打開牢房門,讓他出去玩一玩。
電影中的“小蘿卜頭”
年幼的“小蘿卜頭”哪里知道,這都是不允許的啊!他哭鬧著,有時還要咬一下媽媽的手,媽媽怎能責怪孩子,她不作聲,痛苦的淚水灑在孩子的面頰上……
徐林俠用血、汗和眼淚澆灌著“小蘿卜頭”長大。暗無天日的牢房里充斥著潮濕得發霉的氣味,加之那可憐的一點點霉米爛菜還要省下喂給孩子吃,這使徐林俠全身浮腫,十指彎曲,面目蒼白。
媽媽的生命力在衰竭著,她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面一樣。然而,為了同敵人斗爭,為了“小蘿卜頭”的健康成長,徐林俠仍然和其他同志一樣,頑強地活下去。
羅世文
一次,獄中地下黨臨時支部書記羅世文同志不幸感染了瘰癘病,從脖子上一直蔓延到腋窩里,而且病情迅速發展,嚴重威脅著他的生命。
宋綺云得知消息后十分焦急,終于想起過去給窮人看病時曾用過的治療藥方。于是,宋綺云發動獄中難友將毛衣、毛褲等生活用品廉價拍賣,為羅世文同志抓來草藥。
盡管有了草藥,但是需要熬制成膏藥貼在患處才能起到效用,而熬制膏藥需要用火,又要用錘子敲碎藥物。
火和錘子在監獄里是無論如何也解決不了的。恰巧,一位來請宋綺云算命的女看守告訴他說,“小蘿卜頭”頭上長了一個大癤子,又哭又鬧,日夜不寧。
宋綺云聽說孩子有病,十分難過和著急,但他突然想到可以趁此機會為羅世文同志熬制膏藥時心中暗暗生喜,他以“要走紅運應多積陰德”為由,爭取女看守為難友們做點好事。
母親徐林俠和“小蘿卜頭”住的地方
宋綺云讓女看守告訴徐林俠,將“小蘿卜頭”頭上的癤子尖摳掉,再用冷水洗干凈,因為俗語說“癤子取了頭,立即大如牛”。
如果孩子頭上的癤子厲害了,才能借給孩子熬制藥膏的機會為羅世文同志熬藥,徐林俠為了搭救羅世文同志忍痛照辦。
第二天,“小蘿卜頭”頭上的癤子腫得又高又大,十分嚇人,又因不慎,孩子又中了水毒,渾身發起高燒,嗓子都哭啞了。
母親打著寒噤,哭著給女看守看,要求救救孩子的命。女看守見狀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告知宋綺云,宋綺云向她討情幫忙,女看守冒著受處分的危險,親自監視著宋綺云熬制膏藥。
其實在熬藥的過程中,宋綺云也偷偷地為羅世文同志熬了膏藥。膏藥熬成后,經過秘密治療,羅世文同志的病逐漸好轉,“小蘿卜頭”也終于得救。
電影中的“小蘿卜頭”
“小蘿卜頭”在魔窟中一天天成長起來,朝朝暮暮伴隨他的只是腳鐐敲擊地板的鏗鏘聲和特務們兇狠的吆喝聲。
在這里,生與死,善與惡,愛與憎,黑暗與光明,鎮壓與反抗表現得那樣分明,這一切在他幼小的心靈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記,促使這個在肌體上發育不良的孩子在思想上早熟起來。
“小蘿卜頭”已經有了同獄中難友同樣的愛和憎。最初,他知道“像爸爸、媽媽那樣被關起來的叔叔、阿姨們都是好人”,“看守、特務都是壞人”。
后來,同牢獄的張露萍阿姨給“小蘿卜頭”講了一個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他又知道了孫悟空是英雄,是專打壞蛋的,而且還會七十二變,能從緊鎖著的牢房門縫里鉆進來。于是,他就整天盼望著孫大圣能鉆進監獄里來打壞蛋。
過了一段時間,“小蘿卜頭”又盼望著自己能變成孫悟空,手持金箍棒,從牢門縫里鉆出去,把看守、特務們統統打死。
“小蘿卜頭”還知道,監獄外面還有許多看守、特務,他們都是壞蛋,而最大的壞蛋就是蔣介石,是他把爸爸、媽媽、叔叔和阿姨們關押起來的,他發誓有一天一定要打死他!
徐林俠和“小蘿卜頭”的囚室
剛剛四五歲的“小蘿卜頭”很快脫離了童稚氣息,顯得非常聰明可愛,他不再糾纏媽媽要東西吃了,而是更多地心疼媽媽,母子倆經常為了稀有的幾粒大豆,你推我讓,難以開交。
這時候,“小蘿卜頭”就伸開麻秸稈一般細的小胳膊抱著媽媽的臉,親昵地說:“媽媽,我不餓了,我已經吃得飽飽的了。”
有一次,一個女看守要給“小蘿卜頭”一塊糖吃,讓他叫一聲阿姨,而“小蘿卜頭”并沒有去接女看守的糖,反而躲她遠遠的。
女看守又說:“只要你叫我阿姨,我就讓你出來玩一玩,曬一曬太陽。”
“小蘿卜頭”瞪了她一眼,還是不叫阿姨。這一切,媽媽都清楚地看在眼中,她把“小蘿卜頭”緊緊地抱在懷里。
可憐的“小蘿卜頭”,他短暫的一生,竟不知道糖果點心是什麼形狀,是什麼滋味。
“渣滓洞”監獄
1946年,國民黨政府遷回南京,“中美合作所”總部也由重慶遷往上海,貴州息烽“陽朗壩”監獄撤銷,獄中的同志又從息烽乘卡車押解重慶,關進了“渣滓洞”監獄,不久后又轉回曾經受盡折磨的“白公館”。
“小蘿卜頭”在襁褓之中就進了監獄,他沒有進過學校,沒有見過街道,更沒有見到大自然中氣勢雄偉的山河、春光明媚的田野,只聞到地牢里發霉的氣味,只看到這鐵絲網高墻下包圍著的那四四方方的一小塊天和地。
讓孩子到外面去看看,這簡直成了徐林俠的一大心愿。那時,因為徐林俠的病情加重,敵人不得不讓她到外面去看病,但不準“小蘿卜頭”跟著去。
媽媽堅持不離開孩子,要母子一同出去,經過多次交涉和斗爭,才勉強得到允許。
敵人為了防止“意外”,把連路都走不動的徐林俠和“小蘿卜頭”一起鎖在一臺轎子里,送到磁器口去看病,“小蘿卜頭”只能從轎子那小小的出氣洞里第一次看見外邊的世界。
他好奇而興奮地看到了商店和街道,還看到路邊的土地廟和里邊坐著的一對泥菩薩,他看到了油漆描金的棺材感到莫名其妙,一個勁地問媽媽這是干什麼用的。
他那兩只大眼睛東張西望,顯得很不夠用,磁器口這個區鎮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歸來后,他興奮地對難友們敘說著他所見到的一切。
漫畫作品中的“小蘿卜頭”
“小蘿卜頭”最羨慕監獄外面的孩子們能夠背著書包去上學,他問媽媽什麼叫上學。聽了媽媽的講解,他就一個勁地要去上學,這怎麼可能呢?
媽媽只好對他說:“你還小,長高了才能去上學。”他就把脊背靠到墻壁上,叫媽媽把他的高度在墻上畫一道印兒,過一會兒就去比一比,看長高了沒有,有時一天不知要比多少次。
到了1946年春,“小蘿卜頭”剛剛6虛歲,媽媽即向監獄頭子提出要孩子外出就學的問題,敵人不是嘲諷,就是置之不理。
對于這件事,獄友們紛紛表示忿懣,準備再一次和敵人展開獄中斗爭。同時,宋綺云同志以給一些獄吏、獄卒算命、看病等方式爭取到部分看守人員的幫助,這些人也表示應該讓孩子念書。
在這種情況下,監獄頭子才開始讓步,允許“小蘿卜頭”念書,但只能在監獄里由獄友們來教。
經獄中黨支部商議,決定由羅世文同志教“小蘿卜頭”語文,車耀先同志教算術,許曉軒同志教俄語,宋綺云同志教打太極拳。
當“小蘿卜頭”得知讓他到男監去讀書,可以天天看到爸爸的消息時,他高興極了。如果說,這個長期在敵人的魔窟里被摧殘和折磨的孩子還有一點快樂的話,這就是他最開心的事情。
過去,“小蘿卜頭”只能在集體訓話和放風的時候望爸爸一眼,但不準說話,現在終于有了同爸爸接觸的機會了。
“小蘿卜頭”的學習生活就這樣開始了。每天,由獄卒送他去男監上課,他如饑似渴地念書認字。
由于聰明好學,又酷愛讀書識字,“小蘿卜頭”很快就學會不少東西,成績優良,并懂得了更多的革命道理。尤其令人驚奇的是,在很短時間內,他竟學會了簡單的俄語會話。
重慶談判期間,中共代表提出釋放我黨同志的條件,并公開提出羅世文、車耀先等負責人的名單,要求釋放。
可是,蔣介石玩弄陰謀詭計,于1946年8月18日派特務將羅世文、車耀先兩位同志秘密殺害,反而轉告中共代表團,說羅、車二人在獄中病死,其罪行令人發指。
“小蘿卜頭”得知此不幸消息,有好幾天吃不下飯,不說話、不念書。羅老師寫過“高舉我們的旗幟”的鉛筆頭留給了他,他望著這支鉛筆頭直愣愣地發呆,淚水掛滿了兩腮。
這件事,更加深了“小蘿卜頭”對敵人的仇恨,使他真正懂得了人間的愛和憎。
黃顯聲
東北軍抗日愛國將領黃顯聲將軍看見孩子這種情景深受感動,他把“小蘿卜頭”叫去親切地安慰了一番,決定由自己繼續擔任“小蘿卜頭”的老師,負責教他語文、算術、俄語和繪畫。
由于時間一長,獄卒們對“小蘿卜頭”的接送就不耐煩了,監視也就放松了,加之宋綺云從中活動,對看守做了不少爭取工作,“小蘿卜頭”可以隨便出入了。
在這種特殊條件下,“小蘿卜頭”一邊學習文化,一邊從事一些革命工作,起到了其他人所起不到的作用。
特殊環境的鍛煉使“小蘿卜頭”變得機警、靈活、善于應付各種復雜的環境,而許多情報、紙條都是通過韓子棟和“小蘿卜頭”傳遞交換的。
黃顯聲將軍能看到國民黨報紙,能從報紙上知悉解放軍向南挺進的消息,他悄悄地把勝利捷報和各種消息寫成紙條塞給“小蘿卜頭”,“小蘿卜頭”就把這些捷報和消息傳到各個牢房,極大地鼓舞了難友們斗爭必勝的信念。
在大家的心目中,“小蘿卜頭”是黑暗監獄里的光明信使,他能及時告訴你:今天有什麼勝利的消息,又有誰不幸犧牲;今天又來了哪位同志,叫什麼名字;今天誰又受審上刑了,誰是不屈的好漢。
“渣滓洞”監獄的審訊室
“你是好人,你真是條好漢!”如果有誰經受嚴酷審訊而又被押回牢房,就會聽到這熟悉感人的童聲話語。
在黑暗苦難的牢房,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說出這種激勵的語言,給每一個堅持不屈不撓斗爭的難友們極大的鼓舞和力量。
1947年,“小蘿卜頭”7歲時,監獄里新來了一位12歲的小姑娘李碧濤以及她的母親,“小蘿卜頭”立即報告各牢房的難友,并對這位新來的伙伴和她的媽媽表示同情和慰問。
12歲時的李碧濤(左)
李碧濤奇怪地問他是誰,他不假思索地說:“我是‘老政治犯’,叫森森,大家叫我‘小蘿卜頭’。”這兩位小伙伴很快就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黃顯聲將軍見“小蘿卜頭”長得瘦小,需要補充營養,通過各種關系買來一瓶乳劑魚肝油送給徐林俠,讓她給“小蘿卜頭”吃。
這時,徐林俠擔心剛進牢房的李碧濤不適應環境,缺乏營養,就把這瓶獄中稀有的營養品送給了李碧濤。
李碧濤的媽媽覺得她的女兒比“小蘿卜頭”大,他又長得瘦小蒼白,不肯收下,“小蘿卜頭”就推讓著說:“姐姐才來,不習慣,我已經習慣了,不用了。”李碧濤這才勉強收下。
18歲時的李碧濤
此后,李碧濤跟著“小蘿卜頭”去男監看他們念書、寫字,不料被特務發現,將她訓斥了一頓,李碧濤氣憤得哭了起來。
“小蘿卜頭”就把難友們自制且送給他的撲克牌贈給她,倆人一塊玩了起來。后來,就連這副撲克牌也被敵人搜去了。
女牢房有一個馬桶,特務雇來一個40多歲的女人每天倒一次。倒馬桶時,她要打開“白公館”那兩扇整天緊鎖著的大門,這引起了兩個小伙伴出外瞭望的極大興趣。
有一次,他倆趁特務不注意,偷偷跟在倒馬桶的女人后面,在大門口站了會兒,貪婪地瞭望著歌樂山青翠的樹林和不時凌空飛過的小鳥,“小蘿卜頭”自言自語地說:“我們要自由了該多好啊!”
1948年,隨著人民解放戰爭的節節勝利,重慶“中美合作所”的“白公館”看管得嚴密起來,有時連“放風”也沒有了。
“白公館”獄中地下黨支部總結了貴州息烽監獄組織暴動未能實現以及西安集中營暴動失敗的經驗教訓,決定在集體暴動不成熟的條件下,組織個人越獄逃跑。
“白公館”監獄
韓子棟當時經常隨特務一起外出采購,熟悉磁器口一帶地形,特務對他又完全麻痹,所以黨支部認為,韓子棟越獄的條件已經成熟,決定要他積極準備,抓緊時機逃走。
“小蘿卜頭”的媽媽徐林俠同志是共產黨員,她較早地知道了這一決定,想到韓子棟坐了14年的監牢,外面情況都不熟悉,又穿著監獄的衣服,目標太大,容易被敵人發現。于是,徐林俠立即取出她僅存的破舊布為韓子棟拼做衣服。
長期的獄中生活,把徐林俠的身體折磨得非常虛弱,40多歲的人已經白發蒼蒼,兩眼昏花,連一片片的破舊布也看不大清,硬是靠捉不住銀針且十指彎曲的手,拼命趕制著衣服。
針尖不時地扎在她的手上,血隨著針線,一針針地縫進衣服里。當她將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交由“小蘿卜頭”送給韓子棟時,韓子棟看著上面的斑斑血跡,驚呆了。
此時,韓子棟又看見一直用期望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小蘿卜頭”,他像是已經知道將要有什麼重大行動似的,盼望韓子棟盡快獲得自由。
韓子棟和沈醉在白公館側林蔭路上合影
這時,韓子棟干枯了多年的眼睛濕潤了,淚水滴到衣服的血跡上,他緊緊地把衣服貼在胸前,又將“小蘿卜頭”摟在懷里,激動的心情難以表達。誰能想到,這一次,竟是他和可愛的“小蘿卜頭”的最后一次見面了!
入獄已有14年的韓子棟穿著“小蘿卜頭”送來的衣服,在黨組織和難友們的幫助下終于越獄成功。過了嘉陵江之后,他日夜不停,經過四川、湖北、河南,于1948年底來到已是解放區的山東老家陽谷縣。
以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韓子棟無時不刻關心著“小蘿卜頭”和獄中其他的難友們。后來,韓子棟通過黨組織才打聽到他們的一些情況。
“小蘿卜頭”和他的父母在韓子棟越獄后不久被特務押解貴陽同楊虎城將軍關在一起。楊虎城將軍的夫人謝葆真在貴州獄中時曾生下一個小女孩,名叫楊拯貴,她有著一段與“小蘿卜頭”同樣的遭遇和生活。
楊虎城夫婦和女兒楊拯貴
由于同病相憐,他們很快結成了同生共死的伙伴,他們在貴陽關押的時間并不長,即被特務頭子周養浩騙至重慶歌樂山“戴公祠”秘密殺害。
滅絕人性的劊子手們用匕首將楊虎城將軍和次子楊拯中、女兒楊拯貴、以及“小蘿卜頭”和他的父母刺死。
特務將“小蘿卜頭”的媽媽徐林俠捅了一刀,讓作為媽媽的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費盡千辛萬苦養大的孩子被活活捅死。
原來,我們可愛的小英雄“小蘿卜頭”,在自己臨危前的一霎那,撲向自己的小伙伴楊拯貴,想要用身體掩護她免遭殺害。
可是,狠毒的軍統特務痛下殺手,竟朝著這兩個天真可愛的孩子身上分別捅進了鋼刀,兩個孩子最終因身中數刀而離開人世。
“小蘿卜頭”被害的這一幕,完全映入了倒在血泊中的母親的眼簾之中,徐林俠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壯烈犧牲。
當“小蘿卜頭”遺骸被發現的時候,他手里依然緊緊握著老師曾經送給他的那一小截鉛筆。
“小蘿卜頭”一直盼望著,如果有一天能夠獲得自由,他就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去上學。
“小蘿卜頭”一直期待著,如果有一天能夠走出監獄,他就可以親眼看到外面秀麗的風光。
從出生不久就入獄,“小蘿卜頭”在監獄中生活了8年。對于8歲的“小蘿卜頭”來說,他的一生太過短暫,他甚至連糖果的味道都沒有嘗過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小蘿卜頭”畫的畫和用過的字帖
小烈士們殷紅的鮮血,染紅了歌樂山下的黃土,染紅了生長在那里的無名野草。
英雄離去了,英靈卻永存。“小蘿卜頭”這令人難忘的四個字,卻像中華民族千千萬萬個英烈一樣永遠留在人民的心中,留在了神州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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