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吳瑞民
小名,又稱奶名、乳名。在嵩州山區,男娃子都愛起個寵名:財娃、有娃、福娃、喜娃……狗旦、毛旦、孬旦、瞎旦……小狗、小羊、小貓、小燕。或者是叫一些磙子、撈子、樁子、柱子之類的農具。女孩子則多喊嬌名:白妮、黑妮、瞎妮、小妮……大妞、二妞、三妞、妞妞……翠女、花女、粉女、姑女。再就是叫些風花雪月、梅蘭竹菊之類的花草。走進山村,到處都是娃啊旦啊,妞啊女啊的呼喚聲。一聲聲都是乳名,親昵里含滿鄉音。的確,這乳名喊起來帶著嬌滴滴的味道,聽起來有種熱乎乎的感覺。所以,山里人只起小名,只喊小名,直到上了中學或當兵參加工作了,才正兒八經起個“官號”。
山里人到機關找親戚、老鄉時,問的都是老家的小名。常常問得一院人楞楞詫詫,莫名其妙。問的人就直撓頭,聽說他就在這兒上班呀?啥年齡啥模樣姓啥住哪一描述,才會有細心人猛然靈醒。 呀,你問的是誰誰吧?老家啥子溝的。對對,就是他!俺就是找他哩。從此,機關院里便有了諢語和笑料。反過來,機關人或外地人到山村找人,都問“官號”,問得一溝人都直搖頭,匝舌發楞。一說是在哪上班的,啥年紀啥模樣一細述,才會被哎呀一聲,說你問的肯定是啥娃家的啥旦吧。于是,溝里人才知道啥娃家的啥旦在外邊的“官號”是叫啥子啥。這名子聽起來很不順耳,總跟這娃子的音容笑貌對不上號。
民國時期,嵩縣的田湖鎮出了個大人物,叫宋天才,在中央軍75師當師長。傳說有一年,宋師長衣錦還鄉,騎著高頭大馬耀武揚威回到田湖鎮時,一街兩行都是“歡迎宋師長榮歸故里”的寒喧聲。宋師長騎在馬上連連抱拳還禮,威儀懔懔。這時,街邊忽然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看著他揉一揉眼,說:“這不是三娃嘛?是三娃子回來啦?”宋師長眼眶一酸,一股熱流就流進了心窩里,趕緊翻身下馬,拉住老太太撲通就跪下了。說“我就是三娃子啊!二十多年了,這還是頭一次聽到你喊我小名。”當即就熱淚盈眶,慌忙掏出十塊現大洋贈送給老太太。說“這乳名就是鄉音,這乳名就是鄉情啊!”
舊社會,山區醫藥落后,小孩子常常養不成人。于是就迷信,人丁單的人家生個男孩就特別寶貝,特別怕夭折。總愛起個狗剩、狗卯、狗撇、狗留的嬌名,以圖避兇趨吉。特別深山人家,林深獸多,男孩子則多起個狼蟲虎豹,或者大樁鐵銃之名,以惡鎮惡,壯膽硬命。這乳名便含進了迷信色彩。
據說,舊社會時,外方山的大沙溝里住著兩大戶人家,隔著一條溝岔。溝東人家有個男孩叫苗娃,溝西人家也有個男孩,正好是生在羊年,五谷豐登,便起名羊娃。本來兩家隔溝為鄰,互幫互助,加上互有親戚交織,一直都和睦相親。誰想那苗娃長到三四歲時,忽然害了一場大病,病病蔫蔫治不好,就請了人算命。說是對面坡上有頭羊啃著他,損了苗娃元氣,得改個惡名破一破。于是就改名狼娃。礙于對面是親戚,不好明說,就由老爺子偷偷抱在溝沿喊一喊。誰知這老爺子救孫心切,白日喊,黃昏喊,夜里還喊:“狼娃快長大啊,狼娃快長壯啊!長大吃羊羔啊!長壯吃羊肉啊!”且越喊聲音越高,粗一聲嚎一聲,跟唱曲一般,鬼哭狼嚎,嚎得西溝人惶恐莫名,蹊蹺納悶,還以為這老爺子是傷感損心了?后來,終于被溝西人家知道了內情,十分氣憤,就將老二家剛生的孩子取名叫豹子。也天天抱到溝邊對著喊:“花豹快長壯啊!花豹快長牙啊!長壯吃狼肉啊!長牙嚼狼骨啊!”那喊聲喊得血淋呼啦,飄在月色里,像飄滿一朵朵鬼燈籠,陰森得讓人毛骨悚然。兩家就這樣夜夜喊,天天吵,一直吵了多年多載。可以說,這小羊娃和小狼娃就是在這一聲聲血紫血紫的詛咒聲中,漸漸長成大娃子的。雖然都沒被嚼死,卻都被嚼得心驚膽顫,心靈里傷痕累累。后來,東溝人家連生男孩,都是惡名,老虎、獅子、黑熊一大群猛獸,虎助獅威,獅借熊勢,氣焰囂張。溝西人家卻越急越生金玉,氣得男人們亂罵女人不爭氣,都逼著女人狠勁生狠命生,生多了終于也捎帶出幾顆男孩,趕緊取名老樁、大炮、火銃。東溝的氣焰一下子被鎮滅下去,蔫頭蔫腦。后來雖然又添了不少男孩,卻千想萬想,想不出還有啥東西能比火銃、大炮再厲害的家伙。實在沒啥起了,只得燒香祈求上天恕罪,斗膽將這群男孩以龍封名,取名大龍、小龍、長龍、火龍。且咬牙發咒,說你火銃、大炮再家伙,總打不住龍吧!龍會發火抓你,發雷炸你,炸得你們粉身碎骨。后來,兩戶人家就結下怨恨,結下冤仇,結得根深蒂固。直到解放后才被階級劃分,劃分成一個階級,貧下中農一家人,一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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