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相派初建于清朝雍正年間,到晚清時極盛。到1927年以后,江相派開始衰落。但直至今天,香港、澳門、新加坡等地仍有江相派的蹤跡。江相派奉劉伯溫(明朝開國軍師)為始祖師,以洪門前五祖之一的方照輿為開山祖師。
江相派內有許多隱語,如將一說成“流”,二說為“月”,三為“汪”,四曰“剛”,五念“中”,六是“神”,七“星”,八“張”,九“匡”,十“足”,稱尺為“百”,“丈”為千,“方”是萬,元呼“皮錦”,一毫為一“星”,金叫“黃”。他們稱父為“天”,說“地”為母,將兄弟姐妹叫“比”,“七”為夫、“八”為妻,“追”是兒子,“七路”為男人,“星枝”為女人,“老念”是和尚或道人,對商人稱“生孫”,喊官吏叫“拖尾”,“一哥”即顧客,“蜂仔”即密探。
江相派中人說看相為“班目”,稱卜卦為“叩經”,算命為“問丙”,拜神叫“扎飛”,有錢叫“火”,窮困說“水”,“拜萬壽”是不發市,“壽”是撈倒霉等等。
江相派有三大規矩:第一絕不能泄露行中的秘密,失了手不出賣同伙。
第二只許騙不義之財,不許騙色。
第三不許做死顧客。
江相派師門真傳是一本大相士、大神棍必讀的“秘本”,名為《英耀篇》。真傳的“術”就是歷代積累的裝神弄鬼、欺騙群眾、行之有效的經驗。術分《扎飛篇》(裝神弄鬼的方法)和《阿寶篇》(用種金銀的方法騙人錢財)。
《英耀篇》的秘本是用駢文寫成的,是告誡徒眾怎樣用高明的手法去使對方(來問卜或求神的人)吐露自己的家底和身世。如秘本第一句說:“一入門先觀來意,既開言切莫躊躇。”就是說對來看相算命、求神問卜的人,一進門要先觀察他是懷著什麼愿望和心事來的,如未摸透就別亂開口。但一開口,就要運用“軍馬”(有組織、有層次的發言和發問)來對付對方,切勿猶豫不決,否則對方就會不信任你了。并告誡徒眾,有些富貴人會裝出很困難窮蹙的樣子,要在砂礫中分出金子,在衣冠里識別龍魚。
秘本的第二部分,是從人們的外表、談吐、性格,來分析他們的意愿,心理狀態,以及可能遭遇的命運。秘本中說:即使是最自嗚清高的和尚道士,心里仍忘不了利欲;當官的心里很貪戀祿位,卻喜歡談歸隱山林。
秘本的第三部分是方法論,也是全篇最重要的部分。它將套取對方家底、身世,以及使他們心悅誠服的方法歸結為“敲”、“打”、“審”、“千”、“隆”、“賣”六個字。“敲”就是旁敲側擊;“打”就是突然發問,使對方倉促間吐露真情;“審”就是察言辨色,判分真偽,從已知推斷未知;“千”就是刺激、責罵、恐嚇、向要害打擊;“隆”就是贊美、恭維、安慰和鼓勵;“賣”就是在掌握了對方情況之后縱容地用肯定的語氣一一攤出來,使對方驚異和折服。
“扎飛篇”是江相派師門的三寶之一。其第一部分原文如下:“凡‘一’皆可以‘扎飛’也,君子敬鬼神而遠之,小人畏鬼神而諂之。或求妻財子祿,或畏疾病災禍,非有所懼,即有所求,察其所懼,觀其所求,而善用‘軍馬’則‘一’無不唯命是聽。故曰:‘我求他不如他求我’。
‘扎飛’之術,貴在多方,幻耶真耶?神化莫測。小驗然后大‘響’,眾信然后大成。
鬼神無憑,唯人是依。一犬吠形,百犬吠聲,眾口鑠金,曾參殺人;雖明智之士,亦所疑惑,何況‘一’哉。善為‘相’者,莫不善用‘媒’。故曰:無‘媒’不響,無‘媒’不成。”
如仔細推敲“扎飛篇”第一部分,它倒是很坦白的,其開頭就說:對一切迷信鬼神、命運的愚夫愚婦,都可以用裝神弄鬼的辦法來騙取他們的錢財。
其三段則明確:鬼神是沒有的,是人制造出來的。連那些有知識的人也會被謠傳弄得疑惑不定,何況那些迷信鬼神的人呢!
“扎飛篇”的第二部分是舞神弄鬼的方法,包括畫符、念咒、扶乩、祈神禳鬼的儀式,以及怎樣用化學藥物來愚弄和恐嚇群眾等等。例如治鬼要拜張天師,求子要拜金花娘娘和送子觀音,用黃磷和硼砂畫符能在暗中閃光,用白礬寫字燒后顯出黑字,用黃羌水浸過的“稽錢”放在白醋內變成紅色等等。
江相派的玄機子“張雪庵”,在清朝光緒三十二年時打聽到順德大良城里有個龍二公子,父兄做官,家財豪富,每年僅租谷就有十幾萬擔,便特意在大良租了一棟稱為“鬼屋”,無人敢住的房子,帶領妻妾婢仆十幾人,分乘大轎搬了進去,隨即掛出“玄機子在此候教”的三尺金字牌,并廣貼招軍(即街貼),自稱“武游四海,結交有緣人士”,標明“口談氣色、流年,收毫洋五元;看全相、批八字看人訂價,從十元至一千元。”龍二公子本不相信命相,專喜尋花問柳,曾來過幾個江湖術士,都被他詩社中人打走了。這次玄機子以闊綽的姿態出現,便由龍二公子門下的清客徐某,綽號“打齋鶴”的策劃:徐偽裝大紳士,另兩位貴公子扮他的兒子,龍二公子扮仆人,到玄機子相館尋開心。說好一言不符,就打碎招牌,驅逐玄機子出境。不料玄機子卻能道出他們每個人的真相,連龍二公子身上有顆朱砂痣也說了出來,一下索取了龍的相金一千元,頓時轟動大良城,齊稱玄機子是活神仙。于是城里富商巨賈都來玄機子處求教,不到三個月,玄機子便撈了一萬多兩銀子,云游到別處去了。其實,“打齋鶴”徐某是玄機子派在龍二公子處的“媒”。這種行騙方法在江湖上叫“火檔”,是專門騙富貴人家的。 裝神弄鬼的騙術
在廣州市東水關濠畔,舊有一座仙童廟,內供和、合二仙。清朝光緒初年,仙童廟已破落不堪。有一天早上,先后來了四隊抬著粉亭、供奉香燭、三牲的儀仗隊的“神功會”道友,說十多天前有三個人相繼夢見兩個分穿紅綠,頭梳丫角的仙童,說這天正午升天,要他們來廟前迎接。于是就鬧得東關一帶的善男信女紛紛攜帶香燭前來迎仙。中午水退時,突然在東水關濠水面上,逆水漂來兩具并在一起的童尸,分著紅綠緞衣,黃的綢褲,足踏麻鞋,頭挽雙丫,宛如畫中的和、合二仙。神功道友中就有人喊:“仙童來了!逆水浮尸,正是仙家妙用!”于是馮道首帶領眾人鳴鼓奏樂,焚香膜拜。馮道首叫把仙童尸身撈上,立即焚化,并叫匠工把骨灰摻入陶土,塑造兩具仙童偶像,同時發起募捐,重修仙童廟,馮道首和幾個道友自作廟祝。這自然轟動了廣州全城以及附近的鄉村,每天前來膜拜的多達五六千人。廟祝們撈到大筆收入。捐款不久募齊,修成一座寬敞華麗的仙童廟,富商豪紳們還送了匾額和楹聯。其實,馮道首是江相派的大師爸之一,“仙童托夢”和“逆水浮尸”是江相派制造的。他們在外地買來兩個十歲左右的小乞丐,養了幾個月,在升天前兩天帶到廣州打扮好,活活淹死在水內,用鐵錨將童尸沉在仙童廟下游不遠的地方,上面蓋一只大船,另在上游停泊兩艘小艇,從艇頭放下兩根篾纜,末端系以重物,不使浮出。宣傳仙童升天之日,大船上的人拉開錨繩,浮起尸體,小艇上的人便暗暗絞動篾纜,浮尸就逆水而上……
“做阿寶”即借種金和銀來騙取財物。“阿寶篇”第一部分是段二百多字的引言,第二部分是“兜生路”的方法,第三部份是術。引言是段很奇怪的文字,它把受騙者的被騙歸咎于他自己,說:“貪者必貧,君子引為大戒,佛門亦以為五戒之首,故‘做阿寶’咎不在‘相’(騙人者)而在‘一’”。
阿寶篇最重要的一節,是做阿寶的原則:“凡‘做阿寶’,‘博觀”而‘約取’,慎始更慎終;未算其利,先防其弊;未置‘梗媒’,先放‘生媒’。故善為‘相’者,取之不竭其力,不傷其根,上順天理,下快人心,并使之有所畏懼而不敢言。不善為‘相’者,竭‘一’之力,傷‘一’之丙(生命),取非不義之財,上逆天理,下招人尤,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所謂“博觀”,就是要將“一哥”的底細摸清楚。就是要調查清楚被騙人的身分、社會關系,可不可以去騙,事發之后他有沒有勢力追究,會不會連累行家等等。其次,要了解他的財產是不是不義之財,有多少。如果對方的財產是血汗錢,騙了就不會甘心,會拼命追究,可能弄到自殺,就會引起社會風波。如果是不義之財,被騙人只好啞子吃黃連,社會人士知道了,只會笑他遭報應。其三,他至親好友中有沒有江相派的師爸和江湖上的黑幫頭子,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所謂“約取”,就是不要過分貪婪、騙得太多,弄到“一哥”——尋死。
“梗媒”就是引誘、指使“一哥”前來的明“媒”,這個“媒”在做了“世界”之后,是要和主騙者一起“散水”(逃遁)的。“生媒”是不能露痕跡的,負責善后工作,使事情由大化小,由小化了。如果“一哥”要尋死,也由“生媒”去挽救。
江相派“做阿寶”的人,最推崇李星南。李星南是海南人,生于光緒初年。他在1915年到1925年間,做過七八單“生路”(生意),騙到十幾萬元。表面上,李星南是個正當商人,是一家藥材行和一家進出口商行的經理,在高第路還有一座漂亮的三層樓洋房。他的兩個兒子李天祿和李天爵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牙科醫師,各有一間設備齊全的私人醫館。他的女兒嫁給高第街許家(廣州有名的大戶人家)。誰會懷疑他是江相派的大師爸、大騙子?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香港有一個富商死了,遺囑把他全部生意都交給大兒子。小兒子陳某只分得幾千元現款、兩萬元股票、以及三萬元左右的幾座洋房。陳某常常到一些俱樂部去搓搓麻將,賭幾手撲克,每次輸贏不大。但每天消夜、聚餐,總花費不少。不到一年,幾千元現款就花去了大半。
在俱樂部里,陳某結識了兩個朋友,一個姓朱,是家洋雜店的老板,一個姓胡,是某洋行的高級職員,彼此往來半年有余。
有一天,朱某突然向他們借一千五百元去買“水蚧”(即很便宜的貨物)胡某一口答應借他五百元,陳某便答應借他一千元。一個多月后,朱某邀請他們到自己店內,說貨物已拋出了,獲利不小,現在璧還借款。請他一塊吃飯時,順路去匯豐銀行存款,朱某一下就存入兩萬元。胡某密告陳某,說朱某不像做生意,而是另有秘密。兩人計議著把朱某灌醉,才套出他一句話,說是“轟天雷”的指點。于是陳某就找到相士“轟天雷”,先算得一個發橫財的命。爾后,“轟天雷”又點香請神,拿出一只神秘的碗,碗內是一泓清水,讓陳某凝神注視。轟天雷一面念咒,一面由紅葫蘆倒水添入碗中。突然,陳某看見了碗水中的自己的形象,后面有三推金子和兩個看守的惡鬼,但一霎那,又成了一泓清水。
這時,轟天雷說必須設法禳解,他的道行不行,只有請他師伯才有辦法。那師伯四海為家,好容易才來香港,并帶有一個年輕漂亮的三姨太。師伯當陳某的面要他把十塊袁大頭放進“法壇”,蓋上蓋子,貼上神符,然后焚香念咒,半個鐘頭后揭蓋一看,滿滿一壇光洋,數數一百一十枚。接著就要陳某籌借三百兩黃金作種金。陳某出賣了股票,換成三百兩金條。他們在半山區租賃別墅,安頓師伯夫婦,并準備燒爐*。三百兩黃金放進八卦爐時,師伯還自加六十兩,說是借陳某的福,算是酬勞,此外不要分文。燒爐要經七天七夜,輪流看守。到了第六夜陳某自己看守時,三姨太送來參湯,陳某喝后神魂顛倒,竟擁著她在爐邊行*。這時,八卦爐破裂了,冒出一陣青煙。師伯與“轟天雷”推門而入,見狀大怒,要用柴刀劈死三姨太。“轟天雷”極力勸阻,師伯用刀劈開八卦爐,里面紅亮亮的條子堆滿一爐,霎時由紅而灰而黑,夾出幾條一看,全成泥土,僅表面有幾處金色。陳某這時哪敢計較金錢,反倒賠罪認錯,寫下悔過書,沒精打采回了家,還不敢對人說。
幾個月之后,陳某才知道被騙。“轟天雷”早已跑掉,胡某也不知去向。他問朱某,朱某卻說自己確實去找“轟天雷”算過命,但沒別的交道,反而責備陳某,那麼大的事,當時沒問問他,又勸陳某:“錢是自丟了,他們也逃了,你還是不要泄露吧,何必招惹他們報復呢?”說得陳某膽顫心驚,不敢再提這事。
那個所謂“師伯”,就是李星南。胡某是“梗媒”,“轟天雷”、三姨太都是他的助手。朱某是“生媒”,專門負責善后。如果陳某活不下去,他就假仁假義地借兩三百元給陳某,教他不要尋死。如果陳某要報官追究,他就安慰他,恐嚇他,打消這種念頭。
至于“照水碗”與“招銀”,水碗是特制的,碗底是一塊凸水晶。陳某、金元寶、鬼魂都是繪在紙上,貼在碗底的。碗里水少時,凸水晶把光線反射出去,就看不到那些形象。當水注到一定滿度,那些形象便顯露出來,再注水,那些形象便又消失了。“招銀”只不過用了并不甚高明的魔術手法。
再說“八卦爐”懸案,只要略用安眠藥,等陳某睡熟后什麼事不能干?泥條上的金色,是貼上去的金箔。第六晚上三姨太送去的參湯里,加入了一種叫“金鳥蠅”的春藥,據說香港藥房就有售的。吃了這種春藥,令人無法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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