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什麼?
有人說,電影是藝術,是不可被俗念玷污的神圣之物。
有人說,電影是生意,是由資本運作出來的大眾娛樂。
然而,這世上還有一類導演,力圖藝術與商業之間的平衡。
在這類導演看來——
電影既是人生信仰,也是世俗生活;既是崇高的事業,也是養家的工作。
電影存在的意義,既在于陶冶文化人的情操,也在于啟蒙普通人的思考。
作為“電影界的莎士比亞”,黑澤明的電影總是兼具廣度和深度
你問,都有哪些導演,能夠同時做到這些?
在日本,是黑澤明;
在美國,是斯皮爾伯格;
在英國,是諾蘭。
而在中國,毫無疑問,是張藝謀。
作為深諳中庸之道的國師級導演,張藝謀的每一部作品,都牽動著所有觀眾。
公園大爺、校園小伙、家庭主婦、大學教授、開出租的師傅、寫影評的小羅……
無論什麼人,似乎都能參與其中,對張藝謀的電影說出個一二三四五。
如今,這位年過七旬的老者,帶來了自己導演的第二十四部電影。
剛一點映,就口碑爆棚。
有人說,它揭露了那個年代的殘酷,整部戲拍得驚心動魄。
有人說,它還原了一段黑暗的歷史,尺度大得不像國產戲。
但要我說,它真正帶給我的價值,跟張藝謀以往的電影,并沒有本質的區別。
是什麼?
兩個字:
感動。
《懸崖之上》
片長,120分鐘;
情節,飽滿有序,跌宕起伏;
元素,有愛情,有槍戰,有懸疑推理,有汽車追逐;
節奏觀感,按我媽的話說——
緊張刺激,環環入扣。
沒錯。
《懸崖之上》是一部完成度很高,商業性很強的類型電影。
五一期間,它注定會稱霸票房榜,帶動爆米花和可樂的銷量。
也就是說,在世俗方面——
讓普通人樂意看,讓投資人賺到錢,張藝謀應該做到了。
那麼,藝術方面呢?
《懸崖之上》有沒有為了追求商業價值,而忽略掉更深層次的內容?
開場,上世紀三十年代。
四名中共特工,準備前往日占區哈爾濱,執行代號為“烏特拉”的神秘任務。
冰天雪地中,張憲臣(張譯 飾)剛剛降落,就宣布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四人,拆分成兩組。
楚良(朱亞文 飾)跟著王郁(秦海璐 飾)走,名曰一組。
小蘭(劉浩存 飾)跟著張憲臣走,名曰二組。
為何如此安排?
因為,小蘭和楚良,張憲臣和王郁,是兩對革命愛侶。
張憲臣把兩對革命愛侶掰開,強行分成兩組,原因有三個——
一:為了分散敵人的注意力,避免四個人被同時一網打盡。
二:為了保持理性,避免出現意外狀況時,四個人的頭腦被愛情沖昏。
三:為了讓兩組之間,都有彼此的愛人,從而降低被逮捕后,叛變的可能性。
是的。
即便是戰友,即便是自身,亦要留出后手,以防萬一的出現。
因他們深知,敵人多麼殘忍,人性多麼需要情感和牽絆去支撐。
假如,前往哈爾濱之前,張憲臣沒把四個人,分成兩個小組。
那麼,他們的命運將會如何?
另一邊,敵方的特務,逮捕了另外一支中共特工隊伍。
人數,同樣是四;領導者,叫謝子榮(雷佳音 飾)。
作為特訓人員,就算經過嚴刑拷打,謝子榮和他的同伴,也沒有招供。
直到,特務把他們拉到室外,在每個人的脖子上,吐了兩口酒。
蓋住血腥味后,隨著三聲槍響,謝子榮的三名同伴被接連擊殺。
因此,在孤立無援、了無牽絆的情況下,謝子榮的意志被瓦解了。
一個叛徒,就此誕生。
因謝子榮招供,敵方特務得知了兩個小組的“烏特拉”秘密行動。
為了逮捕兩個小組,特務派出兩隊人馬,去假裝與之接頭。
結果,特務頭子老馮(沙溢 飾)卻被張憲臣識破,被殺于雪中。
是老馮太蠢?
只能說,張憲臣這個角色,實在太過果決,太過理性。
殺死老馮后,張憲臣帶著小蘭上了火車。
小蘭陷入危險, 張憲臣二話不說,直接沖進包廂,成功殺敵拋尸;
火車站變成特務基地,張憲臣巧施妙計,成功把嫌疑身份轉移給了別人;
在哈爾濱被一大批群特務追殺,張憲臣只用了幾樣簡單的道具,就成功脫逃。
張憲臣,為何總能成功保護小蘭,出奇制勝?
陽臺上,短暫的安寧時刻,張憲臣和小蘭,展開了一段意味深遠的對話。
小蘭睡不著覺,問:“不知道楚良哥怎麼樣了?”
張憲臣望了望眼前的冰雪,說:“你應該當他已經死了。”
下一秒,小蘭潸然淚下,張憲臣低下頭,告訴小蘭——
“五年前,我和王郁剛去蘇聯沒多久,收養孩子的人就被日軍打死了。”
“最后看見孩子的人說,他們在馬迭爾賓館前要飯。”
“你知道烏特拉是什麼意思嗎?俄語,黎明。”
“天亮了,就好了。”
什麼意思?
“你應該當他已經死了”,是在告訴小蘭——
作為一名特工,我們應當拋卻一切感性的東西,避免自己的行動被情緒支配。
我們的頭腦,要時刻保持警覺,像冰雪般冷靜,才有可能出奇制勝,完成任務。
因為,若想擊敗沒有感情的魔鬼,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自己變成沒有感情的魔鬼。
“兩個孩子在要飯”是在告訴小蘭——
作為共產黨員,我們雖要暫時放下世俗情感,撇開一切干擾理智的情緒。
但,在我們的內心深處,并沒有遺失自己的初衷,和最終的信仰與追求。
忘卻,是為了更好的銘記,拯救更多的無辜者;
冰冷,源于更真摯的熱血,看似無情,卻情深義重;
何謂黎明?
天神普羅米修斯,將自己流放至高加索山脈的懸崖之上,卻為人類點亮了火種。
可惜,張憲臣畢竟是人。
是人,就無法像天神一樣,永遠完美無缺地做事。
擺脫偽軍追殺后,張憲臣坐在車上,在馬迭爾賓館前,看見了一個孩子。
此時,敵人還沒被徹底甩開,張憲臣卻因念子心切,不假思索地走下車來。
這一刻,張憲臣擱置了理性,影片也首次出現了暖色的紅磚,象征一縷溫情。
然而,正是這一縷溫情,給了敵人唯一一次,逮捕張憲臣的機會。
拷打、電擊、針劑……
你問,張憲臣有沒有像謝子榮一樣,被瓦解意志?
我不想再劇透了。
我只能說,對于人類精神力量的極限,張藝謀既沒低估,也沒夸大。
鑒于電影還未大規模公映,為了不影響大家的觀影體驗,我就不再往下講情節了。
最后,我想解釋一個問題——
為何《懸崖之上》明明充滿了槍戰和動作元素,是一部完成度很高的類型電影。
但我在文章開頭,卻說它帶給我最大的價值,依然是張藝謀最慣于表達的感動?
因為,魯迅描寫了很多黑暗,卻讓讀者看到了光明的輪廓。
或許和大部分觀眾不太一樣——
《懸崖之上》最觸動我的一幕,并不是結尾的升華部分。
而是張憲臣被冰雪覆蓋的背影,和小蘭被血污染上的面龐。
以及,在生命最后時刻,楚良臉上的不甘與絕望。
他們原本滿腔熱血,卻從事了最冰冷的職業;
他們原本青春年華,卻讓自己無限靠近死亡。
他們歸根結底,是為了實現怎樣的理想?
電影最后,小蘭問戰友:
我們
能看到天亮嗎?
他們,能看到天亮嗎?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正因有他們的存在,我才能看到今天的黎明和天亮。
我之所以這樣說,不是想弘揚主旋律,也不是要表達空洞的心靈雞湯。
而是我本人的家,就在哈爾濱,就在他們曾經浴血奮戰過的那個生死場。
看完《懸崖之上》,我從歷史中抽離出去,回到自己家,拍了一張樓下。
沒有硝煙,沒有冰冷,沒有敵人,沒有七三一,沒有殺人場。
眼前的景色,讓我再次想起了他們,想起了那個任務代號:
烏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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