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窮,親爸都不許我上學,后媽卻拿新婚金戒指給我湊學費(上)
蘆荷花指著睡著的方強,“把這混賬話再沖著你爹說一遍!”蘆荷花的聲音仿佛是鋼鐵造就的,鏗鏘有力。
“你要是念,姨砸鍋賣鐵也供你啊”一瞬間聲音又軟成棉綢裹著方妮,“妮兒,上學念書,往后莫要像姨這樣沒本事。”
女孩臉上五個指印腫成紅山,眼淚清水河一樣淌下來,她聽見醫生和蘆荷花的對話了,爹的醫藥費,蘆荷花生產的手術費,孩子要用的東西加起來是天價。
方妮倔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她用絕食和沉默抵抗,臨床的人覺得平常親熱的倆人今天格外不對勁,想八卦都被倆人的冰山臉嚇退。
8
夜了,機器的嗡聲混著消毒液的味道,催的人昏昏欲睡,方妮在沙發上烙餅一樣翻面,沙發突然凹陷下一塊,一雙溫熱的手落在方妮肩上,輕輕拍著。
“我一出生娘就死了,算命的說我天煞孤星,克親。”
蘆荷花不管她有沒有在聽,自顧自地說著,別的女娃有紅頭繩花褲子她都不羨慕,她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但就上學這事,她太想了。
求一回一頓打,再求一回打的更狠,即便趁著爹心情好也不成“災星念書學本事,要去禍害誰!”小小的女孩顧不上滿身傷痕,硬著脖子直勾勾的看著爹。
空中的巴掌不知怎麼就落不下去了,蘆荷花長得太像她娘了。
打是沒有了,偶爾還會給些家用,但上學卻沒門。蘆荷花人聰明又好學,煙盒、糖紙、糊窗子的報紙……但凡有字就學著認學著寫,好歹不是個文盲了。盡管如此,縣里招女工至少要初中學歷,蘆荷花眼睜睜看著離開家的機會從眼前溜走。
她聽人說,越往大地方去,讀的書越要多,大學都不夠呢。她驚的咋舌,卻忍不住幻想一時半刻。
“所以啊,妮子要讀是好事啊,姨咋能不許!”蘆荷花笑笑,夜色溫柔許多。
到縣里不成,村里總能找個什麼工吧,餓不死就成,二十歲的蘆荷花有了些底氣和爹說話,卻被一紙婚約駭住。
爹把她許給酒友張大頭家的兒子,張大頭在村里也算是個富裕人家,吃穿不愁,還許下好些彩禮。
可惜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那兒子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三十好幾了整天逗蟲追鳥,看見年輕女人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頭喊著要娶回家。
張大頭不介意狗屁煞星,傳宗接代才是最實在的。
嫁到這樣的人家,不知道是當老婆還是當媽,聽見這消息,蘆荷花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不嫁,除了那些老光棍哪家愿意要她這樣一個災星,她連嫁妝都沒。
所以一聽說有嫁死的法子,蘆荷花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趁爹喝醉從家里溜出來,簽了合同到了方家。
一聲嘆息,蘆荷花聲音里帶了回憶的沙啞,手心溫度流失,“你爹他待我是真好。”起初她想著新喪就娶能是什麼好男人,嫁過來才知道實情。方強是個實在人,帶著蘆荷花去打了金戒指,一本正經的許下“往后日子好了,再給你補上別的。”
看著他木頭木腦的樣子,蘆荷花第一次知道被人疼是個什麼滋味。新婚之夜,方強抱著鋪蓋卷去外屋睡,他說想等蘆荷花愿意了再圓房。被褥綿軟,外屋有男人起伏的鼾聲,蘆荷花覺得心里甜滋滋的。
再說這鰥夫帶著的小女孩,方妮看著別人結伴上學的神情,雷擊一樣劈中了蘆荷花,那就是多年前的自己啊!
不管方妮多沖多虎,說到底就是個沒娘的可憐娃娃,蘆荷花不僅不置氣,還非要待她好,就像對曾經的自己一樣好。
她鬼使神差的去融了戒指,賣了一半金子換成學費,蘆荷花不希望方妮的人生和她一樣有遺憾。
那晚開始,蘆荷花就把自己當成了方家人,她留下了方強過夜。
這是方妮第一次聽見蘆荷花哭,“姨回家是真的想借錢。就是磕頭下跪,也得想法子救你爹。”
蘆荷花不知道她走后爹和張大頭如何商量的,她一回家就被鎖進屋里,正好她男人死了,回來再嫁也是一樣的。
彩禮折半也有不少,張大頭省了錢,她爹還有得賺。青銅鎖掛了一個月,蘆荷花想著方家的境況急的快要發瘋,更要命的是,她發現自己月信遲遲不來。
娶親的那天,一開門,張家的傻兒子被嚇的屁滾尿流。蘆荷花頂著個癩子腦袋出來了,她把頭發全絞了,看著如索命惡鬼般。手里磨好的牙刷尖尖壓在脖子上,凝固的血跡已有一大灘。
要娶,就娶個死人回去。
新婚當天差點鬧出人命官司,張大頭把煙頭一摔,拽著兒子就回家去了。她爹里外不是人,急火攻心,昏了過去。
蘆荷花就是這麼趁亂逃回方家村的,方妮從來不知道個中曲折,喉嚨里像被塞了團東西堵住,眼淚不住的往外涌。
蘆荷花平復了心情,抽抽鼻子俯身湊到方妮耳邊,“姨怎麼著都是報應,妮子和爹,要好好活下去。答應姨,念書。”方妮在黑暗中死命點頭,泣不成聲。交代了賠償金放在哪后,蘆荷花的聲音變越來越小,方妮去捉她的手,被冰的心驚。
她跳下沙發開燈,蘆荷花癱在血泊上面若金紙,臉上還掛著滿足的微笑。
9
蘆荷花小產了,她似乎對自己的虛弱早有預感,等方妮答應好一切才放下心昏過去。
手術室的門一開一關,一個小生命就這麼沒了。醫生說可能是體虛勞累導致的,蘆荷花反過來安慰方妮,“倒是省下錢了不是。”
她面上淡然,方妮背地里看見許多次她對著備下的小孩衣物神色凄清,她盼著蘆荷花能哭出來,像奶奶說的那樣,哭出來就好了。
但蘆荷花沒有,她不哭,咬著牙逼著自己笑。方妮應了她的話回學校上學,蘆荷花跟著醫院護士學了不少按摩康復的東西后就商量著把方強接回家,住了許久院,走的時候才發現蘆荷花有多好得人緣。
啐她的罵她的確也把她對方家父女的好看在眼里,又是剛沒了孩子的人,男女老少幫著把方強送回家。
開春時他們終于回到了熟悉的小院,方妮覺得恍如隔世。當晚,蘆荷花擺了五副碗筷,以茶代酒敬了方妮她娘和奶奶,保證會把方家撐起來。
方妮也舉杯敬了蘆荷花,上了寄宿學校以后,家里就全靠蘆荷花了,村長幫忙找了個制藥廠的工作,白天上工,晚上回來給方強做康復按摩。
方妮的書念的很好,每月回一次家帶回去的都是好消息,落下的功課補起來了,又被老師夸獎了,還拿了進步之星的獎狀。
蘆荷花喜不自勝,摸著紅紙一個字一個字的認,還把拿短短兩行字念給方強聽。方強的狀況穩定了,還逐步好轉,蘆荷花每天給他針灸按摩,現拿自己試再往方強身上下針,熬的一邊身子沒塊好肉,卻能為方強的一點反應高興半天。
方妮和蘆荷花睡到一張床上,方妮把臉貼在蘆荷花的肩胛骨上說,“老師說方妮是小名,我想改個名字。”……方春暉好麼?”方妮柔軟的手覆在蘆荷花的臉上,摸到水一樣的東西。
蘆荷花聽的真切,方妮說“娘,我叫方春輝好麼?”方妮沒再說話,在身邊人的汗味和油煙味里安然睡去。
10
按摩店開張的時候,方家村老少親朋都去捧了場,不為別的,就為這按摩店里有兩個奇跡。一是有個要上北京念書的大學生,這可是方家村的頭個大學生,稀罕著呢!
二是這開店的蘆荷花是個有情有義有本事的人,嫁到方家來沒享福,多少年還不離不棄的待方強,自學了按摩針灸,還考出個醫師證來!
更神的是,這方強在她的堅持照顧下,已經能下地溜達了。蘆荷花總是擺擺手說醫生早就囑咐過,方強有希望醒來,不是她的功勞。大伙卻不信,一傳十,十傳百,頭疼發熱都來找她看,按摩店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開業大吉,方春輝和蘆荷花帶頭點了炮仗,噼里啪啦的聲音蓋不住周圍人的賀喜聲,吉利話都是那些。
“苦盡甘來”
“老天保佑”
……
哪有那麼多老天保佑,不都是人咬牙撐過來的。
蘆荷花小產昏迷時,她爹找上了方妮,大鬧一場要領女兒回去。方妮從貼身口袋里摸出個溫熱的戒指,哆嗦著手遞上去“拿了走,再也別來找我娘。”
老頭看出方妮對戒指的珍視,對著日頭照照成色,咧著黃牙笑嘻嘻走了,生恩淡如水,還不如個死物可貴。
方妮也不會知道,蘆荷花是如何看了看幼小的方妮和病床上的方強狠心給自己灌下墮胎藥,少養個孩子,好過一家人都活不下去。沒有娘會如此狠心,蘆荷花恨自己,但只能這樣。
太陽底下暗流涌動,每個人都保持緘默,沒人知道為了活著她們曾舍棄什麼。(作品名:《半路母女》,作者:久鴦。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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