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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美好的上午時間，章萱萱從剛換過床單、還帶著太陽味道的床鋪上爬起來，愜意地伸了個懶腰，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周一，她該去上班了。
昨晚和隊友玩游戲到半夜十二點才互相告別，約好周末再戰，章萱萱認真洗了臉，敷了個面膜——她知道自己有點晚睡拖延癥，對皮膚影響不小，所以工資里不小一筆支出都用來抗衰老了。
“畢竟今年我也二十五歲，已經不是二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了。”——她的原話。她尋思趁敷面膜這段時間看點什麼。
這一看就看到了三點半，微博吃瓜看罵架，抖音看帥哥美女，翻一翻段子網站的更新，時間飛逝，等到最后，章萱萱用了莫大的毅力才把手機放下，把臉上已經干結的面膜扯下來，沒辦法，又重新洗了一把臉。
等到睡下，四點整了。
章萱萱眨眨眼，摸了摸臉，驚訝地發現，即使只睡了三個小時到七點醒過來，她的臉竟然沒有浮腫，莫非是最近認真保養皮膚出效果了？還是昨晚那敷了三小時的面膜的功效……章萱萱傻呵呵地摸著自己的臉笑了兩聲，看著窗外斜斜的“朝陽”總覺得哪里不對。
她又拿起手機，認真看了一眼。
哦，不是七點零九，是九點零七。
章萱萱罵了一句大學畢業結束女寢的放浪生涯后就再沒出口過的臟話，騰地一下彈簧一樣從床上跳起來，沖向廁所洗刷刷。
大概只用了三分鐘，章萱萱就奪門而出，沖向地鐵站，她上身是凌亂的工裝外套，下身則是利落的運動褲運動鞋。沒辦法，接下來到公司門口前，她都得一路狂奔，至于衣服，打了卡再換吧。
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章萱萱站在辦公室里，看著正劈頭蓋臉地痛罵她的上司，試圖擺出可憐兮兮的被遺棄小狗表情，卻被早已經看破她偽裝的上司一巴掌拍在頂門：
“別想糊弄過去章萱萱，你這個月遲到幾次了？晚上不知道早點睡？不想上班就別上了！”
“您這涉嫌濫用職權對手下員工使用暴力啊……”
章萱萱泫然欲泣——疼的，自家上司雖然是個大叔，可也是中年危機一周去五趟健身房的大叔，這含怒一擊可真格不輕——但上司哪管她疼不疼，罵了足足十五分鐘，才放過她，讓她滾回工位把上午欠公司的時間補回來。
只睡了五小時，其實章萱萱還是覺得不夠，她天性愛玩，從知曉網絡的妙處，就進化成了一人呆在家可以完成“開電腦——輸入社會工程偷來的開機密碼——網絡沖浪數小時——刪除瀏覽記錄——關電腦，把一切恢復原狀”的乖小孩，等到有了自己的手機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對于她這麼貪玩指責她的父母老師上司，她也一向振振有詞：“我不偷不搶不出去浪，就愛熬個夜，這點小愛好不為過吧？”
可是別提這個月全勤獎，連季度獎看上去都岌岌可危，這讓吃土少女章萱萱有了危機感。
——她喜歡的小裙子尾款和大瓶美白丸的分期款可還沒付呢，莫非要從月底吃土，進化成全季度吃土獸？
不行不行，這樣真的不行，一邊拼命保養一邊吃糠咽菜，這不是初中數學題，一邊放水一邊加水的游泳池麼？這不行！
可是要讓章萱萱戒了熬夜的毛病，她更不樂意。
終于忙活完手頭工作的她，午休時間忍不住打開網頁漫無目的地搜索起來。
許是上天看她每天摸魚辛苦，在午休馬上要結束的時候，章萱萱無意中打開了一個中海本地的交流論壇，平時她是不會來這種“鄉下地方”的，畢竟以地區分級的論壇，總讓她感覺局促得厲害，可是今天鬼使神差的，她在這論壇搜索框里，輸入了“熬夜解決辦法”關鍵字。
“咦，還真有？”章萱萱眼睛一亮。
2
難得的周末，章萱萱卻沒有和以往一樣在家肝游戲，而是用了短短兩個小時稍作打扮——其中至少有十五分鐘浪費在跟許久沒戴的美瞳隱形眼鏡搏斗上——去了中海市中心。
這里一棟新建成的購物中心堂堂聳立，集成了大大小小數不過來的超市服裝店書店食肆，讓好幾年沒來過這類地方的章萱萱，仿佛土包子進城一樣嘖嘖稱奇。
順著網上那人給出的地址一路尋找，章萱萱終于站在一家招牌雅致的烤魚店前，對著店門旁鏡面玻璃照了照，點了點頭：約好的就是這。
被服務員帶著走進一個僻靜的隔間，章萱萱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怯生生地打招呼：“你好，你是論壇里那個‘眾人皆睡我獨醒’吧？”
章萱萱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又很快收斂：挺好，長得像個人樣，沒白花時間打扮。
“是我，你是‘東部無敵美少女’？”男青年神色恍惚，所以即使章萱萱臉臊得通紅，拼命擺手，他還是一板一眼地將章萱萱的網名念了出來。
“年紀小注冊的時候不懂事，大哥你別公開處刑了……”章萱萱捂著臉坐下，掏出手機熟稔地掃碼點單：“大哥你吃什麼？”
“不了，先把最要緊的事情辦了。”青年一拍桌子，嚇了章萱萱一跳，這才直愣愣地盯著她，手向自己胸口抓去：“你答應了我的，你說你能接下這契約。”
“什麼契約……臥槽？”章萱萱又忍不住爆了一句淑女不可以說的粗口，呆呆看著青年從自己胸口“扯”出來一張紙！
那張黑白兩色的紙，從章萱萱眼睛里看到的時候，真的是從青年胸膛里硬生生拽出來的，但紙看上去卻干干凈凈，沒有什麼應該有的人體組織液啊，血呼刺啦的污漬之類，仿佛不是從青年胸口，而是從青年褲兜里掏出來一樣。
青年瞪著發呆的章萱萱，把手中黑白兩色的紙拍在桌上，又掏出一物，章萱萱定睛看去，原來是短到好笑的，只剩一點點的鉛筆頭，那青年用鉛筆頭在紙上寫著自己名字的地方劃了兩下，紙上的字跡被這麼一劃，竟然就這麼沒了。
“該你了，要簽快簽，你答應我的。”青年此時的表情十分嚇人，他好像把滿臉期待都壓下去，一臉謙恭，但眼睛里的血絲卻越來越重。
章萱萱有點害怕，還好這店面的隔間是半開放的，只是用屏風與盆景擋住，店門外也人來人往，倒是不怕青年干什麼。
不過此刻章萱萱心里犯起了嘀咕：莫非這青年不是想借個由頭追老娘，這什麼“無眠”契約，是真的？
但此刻說到這一步，章萱萱也沒什麼反悔的余地，更何況她這時候充滿好奇：世界上還真有能讓人不用睡覺的什麼，陽壽契約？
她只約略打量一眼桌上那紙，就痛快地掏出筆來簽下大名，然后望著那張紙自行浮起，“呼”一聲化為火球，嚇得啊了一聲。
但下一秒，章萱萱卻沒空管那個了，因為對面的男青年“磅”一聲撞在桌上，沒了聲息。
會死？簽下那契約再解除，會死？章萱萱嚇得汗毛倒豎，立刻掏出手機報了警：碰到靈異事件報警才是正途，別的歪門邪道絕不能選！
半小時后，烤魚店里圍觀群眾簇擁中，章萱萱低下頭，用長發遮住臉，嗯啊有聲地聽站在警察叔叔旁邊的白大褂一聲訓：
“你們現在這些小青年，到底怎麼回事，就算小兩口吵架，也不能這麼折騰你男朋友吧？他明明只是睡過去了，你報警說他猝死？”
“他不是……我這……唉，醫生大哥，我知道錯了。”發現百口莫辯的章萱萱，只能祭出自己的可憐小狗臉來。
而桌上，那男青年自從被醫生拽起來一次后，此刻竟然又再度趴回桌子，一臉幸福地繼續睡覺了！
章萱萱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等到下午從警察局挨完第二頓訓終于出得門去，章萱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打算利用大學畢業后就荒廢已久的網噴技術，給那個耍自己的小青年好好上一課，讓他知道知道：她28號宿舍樓502大噴子也不是浪得虛名！
但是，男人刪了她。
章萱萱咬牙冷笑，氣得快要哭出來了：“大豬蹄子，網上還說反悔可以找他呢，找你妹啊。”
這一天差不多耗盡了章萱萱整個月的外出計劃量，她疲憊地拖著腳步回家，用化妝棉隨便在臉上蹭了兩把，外賣都懶得叫，開水泡面一氣呵成，祭過五臟廟以后，章萱萱癱在有很多軟綿綿布偶的床上，掏出手機，做了一個決定：
今晚要玩到五點，極限操作，睡兩個小時去上班！
很奇怪的，今晚游戲里的隊友比章萱萱更早告饒，她這才發現都凌晨兩點了，章萱萱下意識地手捂住嘴想打個哈欠，畢竟熬到這麼晚，身體早就扛不住了……吧？可是手舉了好一會兒，章萱萱才發現，她一點也不困。
“什麼情況？”章萱萱疑惑地揉揉眼睛，眼睛也沒什麼酸澀的感覺，她突然想起白天在烤魚店簽下的那契約。
無眠，無眠……真就不用睡覺了唄？
章萱萱突然笑了起來：“哪有這種好事，洗臉敷面膜！”
拾掇完也快三點了，章萱萱把自己揉進溫暖的被窩，手機插上充電器，興致勃勃地找出收藏許久的小說，看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章萱萱手機上的鬧鐘響了。她關掉腦中，從書中回神，才突然發現，已經到了起床時間。
一張臉徹底垮下來的章萱萱慢騰騰地從床上爬起來，忍不住想：下午要是犯困睡著了，不知道上司要怎麼收拾死她。
可是，她還是半點困意都沒有。
滿心疑惑的章萱萱，難得老神在在地洗漱上廁所，甚至還有空畫了個淡妝，這才邁著輕快地步伐出門上班。
今天她沒遲到，受到了上司言不由衷地“傻子回頭金不換”的褒獎，工作也順順利利，直到下班，章萱萱發現自己別說犯困，連個哈欠都沒打。
她就這麼滿臉迷惑地下班回家，滿臉迷惑地吃飯洗澡，滿臉迷惑地打開手機搖人玩游戲，等到隊友全都睡覺，又滿臉迷惑地看好久以前就想補的電影，微博吃了兩個新瓜，忐忑不安地掏出首飾盒里吃灰的、前男友送的電子手環戴上，看著自己平穩安定的脈搏數撓撓腦瓜子，繼續玩手機。
太陽出來以前，天亮得很慢，足足需要一個多小時，黑暗才變成昏暗，再一點點亮起來。直到陽光突然照滿大地，白天徹底到來，章萱萱還是滿臉迷惑地從床上爬起來。
她三點就躺在床上閉好眼睛，在腦子里把過去的感情史交友史，巨細靡遺的成長經歷都過了一遍，還是沒睡著。算了一下，章萱萱已經兩天兩夜沒睡過覺了，可她還是神采奕奕，就像剛睡過十個小時那麼舒服。
“真的是真的……”章萱萱慢慢微笑起來：“那‘無眠’契約，是真的啊……”
“……呀呼！”章萱萱從床上一躍而起，興奮地跳起了慶祝舞。
3
“萱萱，你又這麼早來上班？”和章萱萱關系不錯的同事看著章萱萱昂首挺胸打卡進門，疑惑地上下打量她，那眼神赤裸裸地透露出懷疑：眼前這個章萱萱是不是外星人扮的？
“什麼叫我又這麼早，我一直很守時的好不好！”章萱萱不屑地看了一眼她，頭簡直快要抬到天花板上去了。當然她也是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天天準點上班：再沒有全勤獎補尾款，她的財務狀況就要完蛋了。
而且上個季度的季度獎還壓在自己那健身房成癮上司的手里，章萱萱這個月可算是兢兢業業，萬幸也不知道上司哪根筋不對，這快一個月了，竟然一次都沒罵章萱萱，反而時常坐在辦公桌后唉聲嘆氣。
章萱萱也是找了消息靈通的同事才知道，原來最近總公司空降來一個雷厲風行的主管，聽說別的部門被那主管收拾得死去活來，眼看就要到章萱萱他們部門了，自己上司因為這個，據說健身房都去得少了——一周最多去四次。
但神仙打架，關她章萱萱什麼事？她只想拿到自己這個月的工資和全勤獎，還有自己上司欠自己的季度獎。
剛想到這，就聽到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這陌生的聲音讓還在摸魚的辦公室諸位豎起耳朵，有認得來人是誰的，立刻正襟危坐，咔咔咔敲起鍵盤，仿佛整個部門就靠他一個人力挽狂瀾才能存在一樣。
章萱萱也不傻，跟著敲起了鍵盤，但耳朵卻豎了起來，聽著上司辦公室里那位姓吳的女高管壓低聲音訓斥自己上司的聲音。
聽隔壁大嘴巴女同事說，這位女高管是從總公司駐海外部門回來的，對分公司里人浮于事的工作態度十分不滿，仿佛臺風一樣刮過每個部門，順手開除幾個老混子，讓剩下的人仿佛被鯰魚追趕的沙丁魚一樣，每日里“自覺”加班，苦不堪言。
“你們部門的季度獎，就先不發了。”辦公室門開著，里面那女高管的聲音淡淡地，卻充滿威勢。
章萱萱一下子急了，站起來脫口而出，聲音在空曠的大辦公間里回蕩：“憑什麼不發？”
“哦？”那姓吳的女高管笑起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瞇了起來：“你過來。”
章萱萱這才發現自己因為尾款危機，竟然忍不住出聲，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硬著頭皮走進開著門的辦公室，梗起脖子據理力爭：“我們并沒有偷懶啊，季度目標不是也實現了？”
“然后你們就滿意了？”吳高管冷笑著搖搖頭：“你知道在扶桑，就分公司這樣憊懶的樣子，能活多久麼？在米國，多少人自愿徹夜加班麼？你見過早晨四點的中海街道麼？你……”
“見過啊。”章萱萱開口：“不止見過，還知道我家樓下四點半油條攤就出攤，四點五十包子攤開門，五點半賣韭菜盒子的才到位……”
“嗯？”吳高管臉上的笑容更冷了：“你很喜歡頂嘴嘛，這麼說，你也能扛得住高強度加班咯？那可以，你不是要季度獎麼，好，你從今天開始就每天加班到三點，只要能堅持到月底，我做主，季度獎給你翻倍。
這就是殺雞儆猴了，這位吳高管新官上任，顯然已經準備好面對章萱萱這種不只是自己，還是別人慫恿跳出來對抗她的員工，所以干脆下了死手。
每天加班到三點，如果不睡在公司，那麼加上通勤時間，一天也就只剩三四個小時可睡，持續一個月，別說普通人，大象也受不了啊。
吳高管這句話就是拿來擠兌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職章萱萱，希望她知難而退的。
沒想到章萱萱也笑了，她眼睛睜大，blingbling地從眼睛里冒出灼人的金光，不自覺地挺起胸膛：“吳高管，這個條件也太……寬松了吧？”
“嗯？”吳高管又嗯了一聲，這次沒繼續說話，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章萱萱笑著往前走了一步，一字一句地說：“要不您加加碼？也加加獎勵？從凌晨三點起算，我平均晚下班一個小時，季度獎加一倍，怎麼樣？”
吳高管保養得很好的臉上，眼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她點點頭：“可以，不過這可是你說的，要是這一個月有任何一天你三點之前離開公司，那麼你就直接走人。”
“瞧好吧您吶。”章萱萱人狠話不多。
4
第一天，當吳高管起了個大早去到公司，看到章萱萱凌晨六點還在電腦前辛苦奮戰的時候，冷笑連連，但也沒說什麼，只是下午兩點又來看了一眼，章萱萱還在電腦前坐著，好像都沒變過姿勢。
第二天，吳高管來了四趟章萱萱部門，章萱萱次次都在，還會笑著跟吳高管打招呼。
第三天，吳高管來了五趟，時間越來越隨機。但還是每次都能看到章萱萱在努力工作，至少看上去像是在努力工作.
第四天，吳高管神色憔悴，章萱萱神色悠然，仿佛一尊萬古石佛。除了四天沒洗頭，頭皮癢得厲害之外，她輕松的很。
第五天上午九點，當吳高管抵達部門辦公間，看到空蕩蕩的章萱萱座位的時候，終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她一回頭想要說什麼，卻正撞上渾身散發著沐浴露香氣的章萱萱，章萱萱此刻卻沒什麼好心情，只是念叨著“八倍季度獎變成七倍了，虧得要死，可是再不洗澡我就要社會性死亡了，以后還是每天出去開鐘點房洗個澡吧……”，和吳高管擦肩而過。
第八天的上午，吳高管忐忑不安地攔住洗完澡正打算回工位的章萱萱：“章萱萱，我要跟你道歉，我的管理過于粗暴……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回去睡一覺好不好？”
“吳總，您這話說的，七倍的季度獎還在等著我吶，我絕不能離開公司，我愛公司，我就是為了加班而生的！”章萱萱錘了錘自己的小胸脯，示意尚有余勇可賈。
但吳高管卻氣色灰敗地攔住章萱萱，有氣無力地掏出手機給章萱萱看看，小聲說：“你的季度獎，已經乘以七發給你了，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想出人命，以后我會好好注意管理態度和方法的，求求你不要再繼續加班了……我給你放一個周的帶薪假，好不好？”
吳高管是真的怕了，萬一章萱萱猝死在工位上，那下達無限加班命令的吳高管怕是要立刻撤職，甚至還會有刑事責任，現在她騎虎難下，也擺不出之前那副目中無人的倨傲樣子，只好來找章萱萱，希望她見好就收。
章萱萱樂的見牙不見眼，非常聽話地點點頭，打卡下班了。
看到章萱萱邁著輕巧的腳步出了辦公間大門，辦公間里所有人，都長長出了一口氣。
“太可怕了，我以前從來不知道章萱萱這麼猛啊？”
“這女人莫不是永動機轉世？”
“加班狂魔，恐怖如斯啊！”
“服了，真的服了，等到章萱萱，不，萱萱姐休完假回來，我愿做她馬前卒，只要她教我怎麼燃燒生命力熬八天不睡，讓我干啥都行！”
5
那之后章萱萱隱然在部門里擁有了特殊地位，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正面對抗趾高氣昂的吳高管，讓吳高管的高壓政策不戰自潰，灰溜溜回了總公司，分公司里暗暗覺得章萱萱“真是條女漢子”的人真不少。
可是也因為章萱萱這麼拼命，其他人的工作自覺性也上升不少，畢竟公司里有個能說熬夜上班八天就真的連上八天的人，他們也不能太混了不是？
不過章萱萱卻沒覺得輕松。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每天不睡也不困，但她卻一天天的，變得越來越累。
為賺七倍季度獎8天沒睡覺加班，25歲女孩差點付出生命代價
這并不是身體上的疲勞，事實上，章萱萱現在每天都會在床上躺幾個小時，還會閉目養神好一陣子，理論上身體應該得到了充分恢復才對，但是，精神上的疲勞感卻一天天與日俱增。
章萱萱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的思想從沒中斷過，這幾個月，她由于沒有睡眠，所以根本沒有了“一天結束”的感覺，過去的幾個月像是連綿不斷且看不到頭的，超級長的一天，重重壓在了章萱萱的心上。
好累……章萱萱忍不住懷念起睡眠的好來，那黑實無夢的，無知無覺的睡眠……
坐在床上發愣的章萱萱，突然靈機一動：雖然說那“無眠”契約消除掉了她的睡眠，可是，還有別的辦法可以讓她失去意識啊！
她記得自己喝點酒就昏昏欲睡，想到這里，章萱萱翻出去年年會她抽中卻一直沒喝的一箱啤酒，打開一罐噸噸噸就牛飲下去，等了片刻，打了個氣嗝，不信邪地又開了一罐，噸噸噸……
等到桌上擺著第四個空罐子的時候，章萱萱終于忍不住沖去了廁所。
嗚哇嗚哇一陣以后，章萱萱拍拍腦袋，酒醉的感覺有了，可困意卻還是毫無蹤跡。
試試安眠藥？章萱萱想起來前兩年剛入職熬得死去活來，曾經買過一板無副作用的助眠藥，從藥箱里翻來覆去地找，終于找了出來，摳下兩片，章萱萱想了想，咬著牙又摳下兩片，一股腦塞進嘴里。
“怎麼弄得和要殉情自殺似的，又是啤酒又是安眠藥……嘁”章萱萱坐在那里，玩了一會手機，靜靜等待困意襲來……
等到她回過神來，電視劇已經看了十集，天都黑了，但那該死的困意，卻還是沒有，一點也沒有。
章萱萱的臉垮了下來。
6
成人用品店的門被人推開了，章萱萱戴著墨鏡口罩正要進門，卻看到一個男人，同樣戴著墨鏡口罩，也跟著走了進來。
章萱萱沒理身后那怪人，能大庭廣眾之下走進這成人用品店的家伙，她根本不想認識，她有點尷尬地干咳一聲，沖柜臺后那形容猥瑣的中年老板開口：“你們這是不是有那個……昏睡水？”
老板警惕地站起來，看了看章萱萱：“沒有。”
“老板，我不是暗訪的，也不是警察。”無奈之下，章萱萱身子前傾，對著老板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是真的需要你這個昏睡水，因為……唔，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子，但是他不喜歡我，所以，所以我……”
“行了，別說了，您是這個，女中豪杰，祝您得償所望！”老板賊笑著一挑大拇指，從柜臺下面不起眼的紙箱子里往外掏包裝簡陋的小黑瓶。
這“昏睡水”，是章萱萱打聽到的違法玩意，據說只要一滴進入飲料，喝下飲料的女孩就昏迷過去，任由擺布。她也是被無眠困擾，走投無路之下，才過來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這家店還真有這東西。
“沒想到你這店里，還真有這東西。”章萱萱身后那進門就默不作聲的男人說話了，仿佛章萱萱的心聲共鳴一樣，這讓章萱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男人，那男人此刻正回過頭去摘下墨鏡口罩，往臉上戴了個什麼，才緩緩回過頭來。
他臉上多了個鐵面具，章萱萱很眼熟。
“鐵面俠？”中年老板和章萱萱異口同聲地說。
“沒錯。”換上行頭的鐵面俠，看著依然有點挫，但他此刻背脊挺直，身影卻在成人用品店老板眼前無限拔高，仿佛馬上要把他壓垮的一座山：
“最近出了幾起下三濫的案子，我從頭捋，好不容易才捋到你這個源頭……別跑！”
鐵面俠話沒說完，老板倒是反應挺快，將手上箱子劈頭蓋臉地砸過來，轉身就往后門跑。
鐵面俠一個閃身就躲開那些瓶瓶罐罐，不少瓶子破裂開來，里面的液體撒向愣神的章萱萱。
后門一陣雞飛狗跳，伴隨拳頭打中人體的大力撞擊聲和慘叫聲，很快，鐵面俠提溜著昏死過去的那老板回到前臺，將老板往地上一摜，掏出手機報起了警。
“喂，我鐵面俠，我逮到你們想抓的那個賣昏睡水的孫子了，城南望月路北有個成人用品店，門臉不大，挺破……對，對，就是這，來吧。”
鐵面俠突然想到剛才自己追趕老板時發生的那一幕，那個來買昏睡水想睡情郎的色魔女顧客挨了一腦袋昏睡水，估計現在已經休克需要救治，于是拿著電話一回頭：“哦對，還得叫120，這里有個需要……”
章萱萱傻乎乎地看著他，看到他眼睛看過來，還擺了擺手。
“需要急救的店老板，是，是我揍的，怎麼了？有本事你們抓到我啊！走了！”
說了沒兩句鐵面俠好像和那邊的某個認識的警察吵了起來，但很快就掛上電話，他用手扇了扇屋子里濃郁的藥水味，看看仍然呆站在原地的章萱萱，想了想開口：“你簽下的是什麼契約？你肯定簽了什麼，不然不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啊，你，你知道陽壽契約？”章萱萱死沉沉的目光一下子活泛起來，她看鐵面俠已經快要走出門去，著急地喊：“是‘無眠’！我睡不著了，幫幫我！”
“……去城西找王半仙。”聲音消失在門外，警笛聲遠遠地傳了過來，章萱萱一縮腦袋，也趕緊跑出門外，至于昏睡水的效果？她怎麼知道，反正她現在精神得很！
7
“事情就是這樣，王半仙，您看……”坐在算命店的沙發上，章萱萱一臉苦澀，對著沙發那頭拿著手機，頭也不抬地玩游戲的年輕人苦苦哀求。
“你不是從我這拿到的契約，而且你也不是第一簽署者，實話實說，難度不小，我不想干。”王山頭也不抬地繼續玩游戲。
章萱萱絕望地站起來，想要說什麼，卻只是凄苦地笑笑，搖了搖頭，轉身離去前，她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王山的手機屏幕。
游戲里，王山正被敵對玩家攆的和孫子似的。
“要是我幫你絕地翻盤，你肯不肯幫我？”章萱萱一手搶過了王山的手機，沒等他說話，一個漂亮的連擊，收割了追到眼前的一名敵人。
王山看著這個仿佛手像觸電一樣在他的手機上劃拉的女人，點了點頭：“……幫！干死這幫丫挺的，我一定幫你！”
“好，你說的。”章萱萱把手放在膝蓋上，捏了捏手指：“讓你看看游戲宅女的厲害！”
她一下子入了神，王山在一旁看了一會，突然從她背后輕輕虛握一下，一張黑白兩色的紙被他從章萱萱身體里拉了出來，他皺起眉頭看著上面的字，從褲兜里掏出一塊橡皮，擦掉幾個字，想了想，又掏出一根筆，改動了幾個字，手一松，那張紙又縮回章萱萱身體里。
章萱萱是跌跌撞撞回到家的，從她幫王山打完那局游戲，逆襲之后大殺特殺，她就覺得眼皮子一直在打架，也沒空問王山做了什麼，她就趕緊往家里趕。
等到好不容易半閉著眼睛打開自己家門，章萱萱兩步走到自己床前，噗通一聲倒下去，睡著了。
她的嘴角緩緩勾起，舒服的蜷成一個球。
8
鬧鐘聲響起，很快又被章萱萱關上。
但她再度睜開眼，驚疑不定地看著手機，自言自語：“周一……周一？我，我睡得時候明明是周三啊……？”
手機上，有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契約我給你改了改，現在你可以把睡眠時間攢起來，提前睡個三四天，就能十幾天不睡，簡單地說，你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想睡多久就可以睡多久了……那個，下次玩游戲你能不能……帶帶我啊？”
章萱萱笑著爬起來，在手機上慢慢打字：
“想抱大腿？叫個姐姐來聽聽！”（原標題：《陽壽II：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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