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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末限換新啥意思

解夢佬

房澤宇/“不存在科幻”微信公眾號

【編者按】2021年春節,由“未來事務管理局”舉辦的科幻春晚再度回歸。澎湃新聞也再次和未來事務管理局合作,參與到這臺最有年味的科幻春晚當中。

這是一篇看上去“裝神弄鬼”的小說,黃半仙兒和他的徒弟在除夕夜招搖撞騙,結果撞見了一個更大的騙局。傳統和現代兩方騙子互相利用,卻發現,一切利益算計,都敗給了人們對團圓的渴望——過年了,那些在外拼搏、加班到最后一刻的打工人,都回家了嗎?

算命末限換新啥意思

除夕

作者 | 房澤宇

房澤宇,科幻作家,時裝攝影師。酒醉時披上件黑色幽默,舞臺上演一場荒誕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夢》,長篇《夢潛重洋》。

走過山路,跨過竹林,師傅才把手里的竹竿豎起,搖了搖看相算命、捉鬼除邪那招牌,不言不語地只往村口一指。青石碑上一層落雪中隱隱露出“小福天”三字,正是要去的村子。

我把包袱緊了緊,正欲往里繼續走,卻見師傅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天氣嚴寒,雪也漸盛,天空一片灰云,倒沒啥稀奇的。

師傅見我沒明白,便把仙塵在胸口一繞,畫了個大圈兒,捏胡子看我。

“師傅,您別裝神弄鬼兒了行嗎?說句話。”我問他。

“怪哉怪哉。”師傅答道,“你看,平日在他村早有老小來看熱鬧了,你沒發現這村里一個人影也沒有麼?”

哎!我定睛一瞧,是也,大年三十的午時,這村無一絲生氣,更無一縷炊煙,如雪澆透了一般,大過年的村道上一個行人也沒有。

“本仙掐指一算有些不對。”他眼球子挑到鏡框之外,“要麼就算了,咱們回去吧。”

“你會掐什麼指?”我拉下長臉,“我說師傅,初一能不能回家看我媽就指望今天了,要是還賺不到錢,我拿什麼臉回去?”

“兩手空空親情在,你聽為師的,多少錢是多,見面就是福。”

“拉倒吧,要不是我幫你想出這串村算命的主意,你怕不是早化成一抹仙灰了。甭管這村有沒有別人,我們一會要見的是張老板,你架子可給我端住嘍,千萬順著我的話說,別露出馬腳來。”

師傅見說不動我,只好點點頭,把身子一正,仙塵再一搭,眼瞇成個看破凡塵的模樣,“本仙自會定奪。”他說完,我們便向村中走去。

路上依然未遇他人,只來到四排三十三號,正是約定的地方。院門虛掩,我也沒敲,直接推門而入,剛進一步我便朗聲喊道:“黃半仙駕到!”

這院里凄涼得很,只覆了一層白雪,把能見的東西全蓋了。對面的大屋門也未關,敞著闊亮的堂廳,那正中坐著一人,年歲有六、七旬,雙手杵著拐,眼望向前方,身子一動不動。

我直接大步向他走近,“張老板好!”我高聲一喊,“這是我的師傅黃半仙,我是他的徒弟羅福,今日天緣相引,帶我師徒來此寶地,特來拜見張老板!”我上前便一作揖,卻冷不丁發現那老人身后露出另一對腳來。

我抬頭一瞧,才發現原來屋中另有其人,那人雙手環插,一條黑皮絨褲,懸著一對三角眼,正坐椅子上瞧著我們。

“來得正好。”那人說道,看他這身行頭和他那聲語氣都不像村里的人。

我馬上略過那老人,繞過去,再向這答話的人抱拳,“所以這位才是張老板?”我問。

“就是我。”他說,“是我找你們來的,不過……”他上下又瞧了一遍,“我怎麼看著你倆不像呢,不會是來懵人的吧?”

瞧他這話說的,當然是來懵人的,可是又怎樣,我還承認不成?

“非也,今日相見乃是天緣所定。”黃半仙尖嗓子一喝,“張老板你有什麼難處,速速道來!”師傅說話時眼不斜視,那身板一副仙姿挺拔的模樣,扮仙這種事本不是師傅的職業,這是他畢生的愛好。

“我是看你們廣告上說什麼……會解疑難雜癥還?會除夕?”

“別說夕了,山鬼也好,邪癥也罷,什麼妖都不在話下。”我們確實在廣告里寫到了除夕,為的是應這過年的氣氛,要是在萬圣節,就會改成吸血鬼。扮仙驅邪這手藝里,我和師傅分工明確,他負責端住架子,我負責把他捧起來。妖魔鬼怪哪有人見過,萬一哪句說得讓人懷疑了,另一個人便會出來解釋,慢慢就能摸清對方的底了。

一般人都會對這玄乎的東西東問西扯,可這張老板卻沒細問,“我只要除夕。”他往椅子上一靠,手指椅上的老人,“幫我看看,他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看向那老頭,他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直著雙眼一動不動,再一細看,那布滿皺紋嘴角上,竟一片口涎向下淌著。

“他半月前還生龍活虎的,為什麼現在就變這樣了?”張老板邊問邊拿出支雪茄。

“老人嘛。”黃半仙晃著腦袋說,“老年癡呆罷了。”

我趕緊瞪了他一眼,幫張老板把雪茄點上,接著裝模作樣地哈了口氣,走到老人那把手指肚按在他眼皮上。

“不對。”我說,“不是病,是中邪了。”

“哪來的邪?”黃半仙竟自己笑了。

“你的營生就是除邪的,沒邪你除什麼?”我問他。

黃半仙一下愣住,馬上明白過來了。

“確實是邪。”張老板嘬了口煙,“我實話告訴你們,現在全村人都成這樣了,你們有沒有辦法給他們弄回魂來?”

怎麼著?我嚇了一跳,一村人都這樣了?怪不得這村這麼空曠。

“那怕不是什麼疫病吧?”黃半仙擔心地問,“你們怎麼不找醫生瞧瞧?”

“找醫生有用還找咱們干嘛?”我趕緊對他說,“師傅,我是看出來了,你分明是在考我,以為徒兒瞧不出來?當然看出來了,有妖作孽嘛。”

“什麼妖?”黃半仙倒反過來問我。

“你就別賣關子了,張老板叫我們來干什麼的,你忘了?”

黃半仙這才想起來,他合上眼,嘴里開始中念念有詞,沒一會兒他把眼睜開,仙塵虛空中一撣,“沒錯。”他說,“確是夕在作孽。”

“對嘛,這不明顯的嘛。”

“看來我沒白請你們來。”張老板點點頭說,“你懂我也懂。”

“那當然懂了,夕獸嘛,夜半而來,吸人陽氣,不消幾晚,人的魂就沒了。”我信口胡編,明白得裝上。

“歲末除舊布新,舊歲至此夕而除,除了它,第二天就能換新歲了。”黃半仙也念叨上了。

“不就發愁這事呢嘛。”張老板拍了拍椅子,“就說能不能治吧。”

“能治。”我說,“什麼都能治,只不過我們用的是仙術,仙神法力都需要塵渡,我算算,差不多……得需要五千塊來渡。”

是嘛,戲錢總是要收的。

“錢的事好說。”張老板一口就應下來,我心一咯噔,肯定是價報少了。

“這麼著吧,你先去準備點作法的器具。”我說,“等你回來法事一做,人肯定就好了。”

我趕緊給他報了幾樣尋常的物件,馬上打發他走。

張老板雖面露疑惑,也沒多問,披上羽絨服就向門外去了。

當然了,讓他去準備東西是假,拖住時間把這個老頭喚醒了才是真。當然真喚醒也沒抱多大希望,只求能有一點反應,只要有一點反應,那接下來錢的事就好辦了。

我和黃半仙往那老人身邊一站,兩人擼起袖子,要動手術一般。他死掐他人中,我取過一碗水,口里一含,沖他面上就噴。水霧遇寒,不時變成一片冰晶,我用袖子在他臉上一抹,這老頭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給他活動活動筋骨,我看看他氣憋不憋得住。”說話間我捏死他的口鼻,等他一聲咳嗽。

“你別瞎折騰,再害了性命。”黃半仙揉著他的腿擔心地說。

這老頭真是給定住了似的,我見他臉色漸紅,還真不敢再捏下去了,趕緊手一放,那氣兒也不噴了,緩緩地勻了出來。

“要是全村人都這樣了,尋常的法子肯定不行。”黃半仙說道。

可奇了,可別再真是中了什麼邪,“咱先歇會兒。”我抹了把汗,“我說,剛那人怎麼就那麼肯定是夕呢?”按理說以往除邪的時候,都是對方問我們是什麼,可這人卻目標明確,就是請我們來除夕的。

“莫非這兒真有夕獸?”黃半仙將信將疑地問。

“師傅,夕獸有沒有我不知道。”我說,“您可別真中邪了,我就跟你說,今天死活要讓這老頭醒一醒,你快想個主意,別讓這五千塊飛嘍。”

“錢莫大重要,要真有夕,倒是要想想要怎麼除它才對。”

“夕你個頭,拿錢走人,抹油開溜才是,你可別像以前那樣,演著演著就動情了。”我正說,卻見院門一開,張老板回來了。我倆趕緊縱開一躍,黃半仙抬頭望天,“良人逢利徒生變,歹人動情也有時。”

“徒兒知道了。”我回答。

張老板倒也沒生疑,只走上廳堂,把手里的墨筆、紅紙、紅燭、酒肉等物往桌上一擺,那正是我讓他去準備的。

“師傅,你看這酒肉已經有了,吃完再干?”我說著就開始找筷子。

“非也,這不是你我吃的,是用來祭祖的。”黃半仙仙塵一擋,把我攔了回來。

我心里一驚,這黃半仙真的又入戲了,雖說我平日是讓他要演得像點,可往往一演他就把自己演進去,真把自己當仙兒了。

只見他取下酒肉,在廳堂正中擺好,盛出一碗白酒向地上一灑,又向四方各拜了一拜。

他正欲開口,“禮畢!”我把他嚇一機靈。

他不讓我吃,我又怎會讓他過戲癮。

黃半仙瞪了我一眼,從桌上的紅紙堆里取出兩長一短的紅條來,擺于桌面正中。“來為我研墨。”他說。

“是,師傅。”我恭敬地答道,打開墨盒,細細研磨起來。

“您這是……”張老板似乎覺得古怪,問了一聲。

“作符。”黃半仙說。

“符?”張老板驚訝地問。

“對。”我說,“去邪符。”

“可……符有什麼用?”

“你一會兒便知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想,捉鬼除妖嘛,這都是尋常的排場,不然一會兒怎麼收錢呢?

我繼續研墨,老黃取了支毛筆,墨中一蘸,大筆一揮,凝神一想,便在紅條上豎著寫道:“十年如一夢。”

嘿,那字兒寫的,如凍死的蝌蚪一般。可我這兒正看呢,他忽然問了我一句。

“徒兒,你來對個下句。”他用筆桿子指了指我說。

我腦袋一懵,我哪會對這東西,往日也沒讓我干過這個呀,可一想又明白了,怕不是在報復我剛不讓他演吧?

我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嘴往老黃耳朵邊一靠,“趕緊把這人唬走,咱們還要折騰那老頭呢。”

“我讓你對對子。”黃半仙生氣地答道。

“是,十年如一夢,那我就對,十二年如兩夢。”既然敢讓我對,那我就敢對。

“這就不是對子,字數對不上,數還算錯了,所以平日要你多看看書。”他竟責怪起我來。

“徒兒嘴快了一些。”我嫌棄地說。

黃半仙哼了一聲,把剛寫好的字扔到地上,換上一張新的,又揮起筆。

“冬寒難留燕飛去。”他邊寫邊念。

“等等,我怎麼感覺你在寫對聯?”張老板又插進話來問。

“是春聯。”我解釋。

“春聯?可不是讓你治人嗎?”

“春聯就是藥。”我沒想到他怎麼這時候問這問那起來,正想要編個理由,卻忽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嘀咕聲。

“春和待看人歸來。”

我們一回頭,只見身后那老頭嘴角抽動,喉嚨吞咽,竟是他把對子對了出來。

“哎喲!”張老板驚得眼睛都要掉了。

我心里大喜,有這一句就完全足夠了,行了,后面的事兒也省了。

“早說了吧,我師傅有道行著吶,張老板,今日事兒既然已成,我們就不多耽擱了,這仙渡費……”我趕緊要拿錢走人。

“慢著。”張老板卻止住我,“我得先試試行不行。”他說著從身邊的黑包里掏出一樣東西,我一細看,是個銅色金屬環,環上纏著密密麻麻的電線,環心有一圈刺針,外面連著個盒子,盒子上有開關似的東西,我不知那是何物,從沒見過。

他把那環套在了老人腦袋上,固定好后便按下盒上的開關,只聽噼啪作響,沒過一會兒,嘟嘟嘟地叫了起來。

“哎呀。”張老板嘆道,“才三秒,吸靈的時間不夠。”他又把那環解了下來。

吸靈?我和黃半仙一陣納悶兒,“吸什麼靈?”我小聲問黃半仙,結果他也不明白。

張老板雪茄地上一丟,腳底板再一碾,“我剛只想著是機器的毛病,沒想還有這種奇妙的方法,兄弟們怎麼做到的?有勞有勞,您是真有本事,可是就只回了這一點魂,還遠遠不夠,得再幫我想想其它辦法。”

怎麼做到的我當然也不明白,這一套都是平時的演練,只不過黃半仙臨時把作符變成春聯,應該只是圖個氣氛吧?我看黃半仙搖頭晃腦也不多說,他倒是學過點醫術,一時猜不出是巧合還是真有啥辦法,但不管怎麼說張老板是信了,何嘗不再一試呢?

“張老板,事辦不好不收錢,這是原則,現在事給您辦到了,也尋到了路數,但是你要治好,這錢恐怕……”

“要多少?”他趕緊問。

“1萬。”我咬牙一說。

“好說,錢都好說。”他大不以為然。

我又一咯噔,又要少了。

既然如此戲還要接著演下去,我一轉頭,想問問師傅的主意,可沒想他倒是利索,和往日不大一樣,也沒念叨也沒琢磨,半點猶豫都沒有,一聲不吭地坐到桌前,拿起剪刀在紅紙上剪了起來。

我有些奇了,難道他還真有辦法?于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直等兒他剪好了,在幾片紅紙上抹了點膠水,走到窗戶那啪地一下,給粘上了。

“您這是?”張老板又是一臉疑惑。

“貼年紅。”黃半仙說。

“啊對,過年當然要貼年紅。”我也走到窗戶那,“你看啊,這張是豐年求祥,這張是五谷豐登,還有這張呢,叫貴花祥鳥。”我云里霧里使勁忽悠,等著師傅編好了說辭接上我的話,正吐沫噴得帶勁呢,卻一眼看到遠處那老頭顫顫微微地站了起來。

他雙眼盯著窗花,“年……”他說。

我和張老板大驚失色,神了!這還不是奇跡?這連我都覺得是奇跡。我們從沒騙人騙得這麼順利過,想啥來啥,有如神助,真是菩薩保佑了。

“這法子好!”我可不會放過這等好時機,“你是有所不知,這可是師傅密不外傳的老方,你看啊,我師傅看起來是在貼年紅,其實非也!這年紅中可藏著路數呢,你看這曲這折,這夾角,這花紋,都連著回路呢。”

張老板摸著下巴想了想,眼神兒一亮,“你是說……這圖案里藏著機關代碼?看了就能讓人再分泌出神經遞質?現在人眼都能當輸入器了?那把這些花紅給每個人看一遍不就得了唄。”

“對嘍。”我哈哈一笑,什麼遞紙?完全不明白,但這張老板自己想通了就行,管它對別人有沒有用,我又不會等到那時。

“我再試試。”張老板高興地拿出金屬環,又往老頭腦袋上一套,“吸靈,吸靈。”他樂著說。

“張老板,這大過年的我師徒二人不嫌路遠就跑過來了,您瞧這天也快黑了,要麼你自己試,我們就先告辭了。”我不想再等他,萬一不成功又是麻煩。

“那得試試,看看這貨收不收得上。”張老板不同意,“我也沒過年,城里那些老板還等著我交貨呢,這山高路遠又沒信號,指不定他們現在多著急呢,再等等,他們的員工也沒放假,我們也加個班,賺錢嘛,不會少了你的。”

我耳朵一動,怎麼著,還跟城里有什麼關系?交貨又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只看他又把機器開開,一陣嗚嗚作響。

沒過一會兒,他臉露微笑,那滴滴聲沒再響起,這才把那環取了下來,“這回時間夠了。”他說著便彎腰打開地上的包,真掏出了一疊大錢,啪地一聲拍到了桌子上,“一共兩萬!當是辛苦費。”

“喲,張老板可真客氣了。”一看到這錢我心花怒放,也太容易了吧,沒做啥事兒兩萬先到手了,半年也賺不到這些啊,我趕緊滿臉堆笑,好好拜了拜他,也沒心思跟他客套,一把就拿起桌上的錢,順手便揣進自己懷里。

“你們還有啥其它辦法不?”張老板問。

“也就是這些了。”我笑著回答。

“唉,如果你們能把這吸靈機修好,以后別再出這毛病就好了,別說兩萬,再來個八萬十萬,那也不是問題。”張老板嘆道。

我本來想立馬走人,腳脖子都轉過去了,可一聽到什麼八萬十萬,生生又把腳擰了回來。

“張老板,你剛說的什麼?吸靈機?”我問。

“就是你們剛剛說的夕,咱們內行人的行話嘛。”他說,“我一看你們廣告上提到了這個就知道行了,這種術語也就咱們圈里人懂,果然沒讓我失望。”

我和黃半仙面面相覷。

“那是當然……”我說,“只是,我們除妖捉魔,太復雜了,東西一多,不是什麼都記得明白。你說這吸什麼機……沒準我們還真會修。”

“你們會修吸靈機?”張老板精神了,眼球子轉了一轉,“那可太好了。”他趕緊把手里的金屬環擺到桌子上,“那二位快幫我修修。”

“這是?”

“這就是吸靈機啊,是,我也是從黑市上買的,你們知道,這東西又沒保修的地方,你倆這手藝以后可吃香啊。”

原來這金屬環叫吸靈機,可別說修,見都沒見過,也聞所未聞,干嘛用的都不知道。黃半仙也向我搖搖頭,意思是趕緊走了得了,我卻沒動,是被那八萬十萬給套住了。雖然這東西要怎麼修毫無眉目,可剛剛那一套下來也解決了張老板的問題,如果真像他說的這手藝是個緊俏的營生,那了解了解定然無妨。

“有印象。”想到此處我趕緊說,“你剛說是怎麼個問題?”

“就是一個人不能用太久,不然就傻了,跟城里那些打工的還不一樣,這些人是一點欲望也沒了,是真的傻了。”張老板無奈地說。

可他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我就更聽不明白了,“所以,這事影響張老板的買賣了?”我試探著問。

“能不影響嗎?我就靠這買賣活呢。”張老板說,“你看啊,我的操作是完全沒問題的,幾個點觸在頭上連接得正合適,電子激發器也在規定范圍里,雖然有時候調得是大了點,但這樣不是能讓他們的大腦更活躍嘛,大不了就讓人像觸電一樣,以前我在別的村給些年輕人試過,都沒出過問題,可這村的老人試了幾次大腦就產生耐受了,不分泌神經遞質了,結果吸靈機啥也記錄不進去,沒記錄我就沒法賣了,我就是靠賣他們的欲望賺錢,沒欲望了我賣啥?”

我好好琢磨了一遍,試著在他話中找出一絲邏輯,“那好辦。”我說,“你再去找那些年輕人不就行了嗎?”

“嗨,你是有所不知啊。”張老板道出苦衷,“年輕人沒老人好糊弄,記錄的時候不是要用電子刺激他們腦袋嗎?有的人就不樂意了,覺得難受,非要加錢,不然就報警。沒辦法我才找到這個偏僻的村,就是因為一個年輕人也沒有,全出去打工了,我跟這些老人說這是治療腦梗的,給點瓜子花生,幾堂課就信了,我還指望以后就把這兒當成基地,省得到處跑了呢,可哪想他們的腦袋不好用啊,按理說這些都是老留守人員了,盼望進城的念頭也不會比年輕人小,可怎麼用了幾次就傻了呢?”

我撇撇嘴,愣是沒聽懂,只聽出似乎是個買賣,還挺賺錢的,要是再這麼問下去肯定還是云里霧里,于是我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我太了解了,這麼著吧,這事兒你從頭到尾,從上到下,給我細細說來,我一定能給你出個好主意。”

張老板一聽樂了,剛幫他解決了難處,他認定了我是行家,便不生疑,直接打開了話匣子,把這門生意從開始到現在、滔滔不絕、仔仔細細地跟我們講了一遍。

可我和黃半仙聽著聽著,就只覺得冷汗直冒,腳板打起了顫。

講完后張老板兩手一攤,“說了這麼多,那二位神仙是不是已經想出好辦法了?如果幫我把這事兒辦了,這兒有的是現錢。”他拍了拍包。

我倆卻是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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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板說的是個什麼生意呢?

原來吸靈機是這麼樣一種機器,它那些刺能激出電來,把人腦袋里的念想放大,之后不知怎麼就能把這些念想記錄進去,轉印到機器里。

張老板說這一關行話里頭叫吸靈,是拿貨的階段。

記錄好的機器又被張老板再拿到城里,轉手賣給大公司的老板們,那些老板就是買家,再把機器再套到自己員工頭上,將吸到的念想再印到員工的腦袋中,他說這一步行話叫還靈,由于那些留守人員天天想著進城,所以還原的是這種感覺,而那時的員工們便會個個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家,只會干活,說什麼也不想離開,逐漸變成工作的機器一樣。

但這吸靈機用起來有個問題,它相當精密,用了幾次就會出現錯誤,所以張老板只能再去找其它村,繼續吸靈。他發現騙術對年輕人越來越不起作用,又想一勞永逸,于是才找了這偏遠的山村,固定就吸這些老人的靈,可用的太過頻繁,反倒讓這些人一個個全變成了傻子,他沒靈可賣,這才著了急。

我抬眼瞧著他,抱著拳的手剛起來一半又放了回去。

“對不住,幫不上!”我和老黃都站了起來。

“告辭了!”我們轉身便走,那張老板還在后面喊我們,可誰都沒有回頭,踏出大院,踏進漫天的風雪中,我和黃半仙半句話沒有。

這張老板原來是在販賣村人的腦子,把他們的念想賣給在城打工的孩子們,弄傻了兩撥人,說了半天原來他就是那“夕”,不,比“夕”更狠毒,更卑鄙。

天黑了,我和黃半仙的臉也黑著。

快到村口時,黃半仙忽然停住,他轉頭問我,“羅福,你說說,咱倆是騙子麼?”

我未回答。

“是啊。”他又嘆道,“就說我吧,這些年是騙了不少人,但我一直在想,我給人看相也是為了讓人圖個放心。”他說,“你看,我早年學過一點醫,在村里算命的時候,總有一些老人不信醫生,反倒信我這個算命的,可我從來沒害過他們,就哄著說什麼是菩薩的旨意,勸他們去醫院瞧瞧,生怕害了性命,你說我這樣算是騙麼?”

“你是救人。”我說。

“你知道我剛剛是怎麼喚醒那老人的?”他說完自答了出來,“我當然沒有主意,只是當時就想啊,這老人一個人住這兒,會不會孤單?會不會想家人吶?你看大過年的,一點年氣兒也沒有,怪可憐的。就想著即便喚不回來,怎麼也不能讓他孤苦伶仃,一點過年的味道也沒有吧,所以當時就想送他副春聯,給他剪點年紅貼上。卻沒想讓我撞著了,你看他那對子,他那看年紅的模樣,他是想家人了,想過年了,是這念想讓他回過神的……”

我看向他,“老黃。”我問,“我羅福愛錢你知道,但那也是為了我媽,你說,會不會有一天她人在老家,也會遇到張老板這樣的人?”

黃半仙挑起眉,“不好說。”他搖搖頭。

“師傅,那今兒是什麼日子?”我問。

“大年三十。”

“那這晚上又叫什麼?”我再問。

“除夕夜啊。”

“沒錯,既然你我師徒二人做了那麼多次法,為何不今天就來個真的,把那夕給除了呢?”我拳頭在他眼前一握。

黃半仙一愣,馬上點點頭,“本仙正有此意。”他憤恨地說。

我倆立刻轉回身,迎著天上的風雪,再向那房中而去。

天黑了。

在村場上,一張八仙桌已立好,桌上放了一罐烈酒,四周香燭點亮。黃半仙手拿一截木疙瘩棍作為桃木劍,站于案后手中比劃著。

此時雪已停了,全村的人也都帶到了廣場上,他們的眼神一個個的都如那老人一樣呆滯,失了魂一般,只傻傻看著我們。

張老板高興地站在一邊,連對我點頭,“我就說嘛,還有誰不愛錢的,既然你們幫我喚回了人,那就有法子讓這吸靈機有吸不完的靈,當然了,還有賺不完的錢。”他說完大笑。

“張老板說得極是。”我向那些人喊了一聲,“時辰已到!”

吸靈機擺在案頭,老黃嘴里念叨著,手舞起木棍,驅趕邪魔一樣,向前兩步,后退一步。他舉起張張春聯,又散下片片年紅。

村人們一聲不響。

“沒用?”我問。

師傅不響,再舞起劍,我們本想讓這些村人醒來,好把這張老板做的事說出去,可些時天黑成了墨,那紅色也成了黑色,無人發出反應。

黃半仙雪中亂搖,口吐蓮花,想是也在想新的主意。片刻,他踏入雪中,痛快地舞了起來,只見紅散燭亂光一片,仙履踏雪盡凡人,一陣寒風拂袖而過,正是此時,黃半仙木棍一揚,猛地躍到案前,大喝一聲,“除夕到!”便持棍子向吸靈機狠命砸去。

哪想張老板一下回過味兒來了,還沒等棍子落上,他胳膊一擋,竟把黃半仙推開了。

“你要干什麼?”他走上前一把拽住黃半仙,“我看你有點不對勁!”他又一推,直把他那瘦小的身板推倒在了雪地上。

正是此時,我一把拿起桌上的酒,先是狠灌了自己一口,再向老黃一比,“師傅,敬你!”我話意一落,直將那一罐烈酒生生碎在了面前的吸靈機上。還不算完,我轉身奪下火燭,一把拋到酒上,火光頃刻而起,半個桌子都被我點著了,火水流淌在地,頓時火海一片,連雪都燒了起來。

那火似燒著了張老板的靈魂,他的眼神像是瘋了,大嘴張著,雙眼通紅。嗷地一聲,他向我直撲過來,我正欲與他撕扯,只聽一陣車喇叭聲響了起來。

村口轉眼上來了幾輛大巴,車一停門就開了,涌下來黑壓壓的人,他們有的拿著行李,有的眼含熱淚,只向那些村人們一瞧。

“爹!”

“娘!”

他們全跑了過去,一聲聲呼喚后,那些呆滯的村人們眼睛中閃出一絲亮光,他們盯著過來的人,一個個伸開了雙臂,腳也向他們邁了過去。

張老板癱在了地上……

村里紅光一片,此時的小福天家家掛起了紅燈籠,炊煙裊裊,歡聲笑語,就算坐在大院外的石階上我都能聽清楚。

城里那些孩子回家過年了,也喚醒了村中老人的回憶,他們揭發了張老板的詭計,而此刻,張老板已經被這些人扭送到公安局了。

人們團聚了,但我還是有點不解,于是我問道:“老黃,按張老板的說法,他們的這些孩子在城里也被這吸靈機所害,不會記起家人的,怎麼就回來了呢?”

這時老黃正把寫的橫批貼在門楣的橫木上。

“斗柄回寅。”他看了我一眼,“造化到了。”

“你給我細說說。”

“那姓張的不是說了嘛,他以前吸的那些留守人的靈,都是些想去城里打工的年輕人,現在換成了老人,可老人哪會想進城賺錢,一把歲數了,他們想的什麼?不就是想見見親人們嘛,結果這念想反讓那些孩子想起家人了,所以才醒過來,跑回來了嘛。”

我聽著感覺十分有道理,那老板眼中只有錢,早忘了親情,這才沒料到這一層。

這時老黃已把春聯貼好,跳下了椅子。

“唉,老黃,”我又說,“我也想家了,想回去看看我媽了。”

“沒錢也回?”他問。

“嗨,什麼錢不錢的,想就是想了。”

老黃一樂,又甩起他那仙塵,在空中又畫了一個大圈兒。

“啥意思?”我問。

他指了指門上的橫批,頭昂向村中高喊了一聲。

“千春團圓!”

他的聲音在村中久久回蕩,那吸靈機的殘渣還在村場的雪地中燃燒著,噼里啪啦地直響,正好像是一串除夕夜的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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