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葛薇龍的姑母嫁了粵東富商梁季騰做四姨太,和薇龍的父親鬧翻了,娘家人嫌她丟臉,自此不再往來,彼時薇龍尚未出世。論起來,姑母年紀比薇龍父親還要大兩歲,如今已是年逾半百了。
自從梁季騰過世,梁太太的情人們便由地下而過了明路公開周旋。
梁太太成為香港極出名的交際貴婦,只是年歲見長,勾引年輕男子,總需要個中間人引渡。
娘家侄女兒葛薇龍來投奔姑母,請求贊助學業,梁太太打量著這白紙一張的可人兒,盤算著可以調教起來,于是同意支付她所有學費,并讓她住進豪華的梁府,從此數不盡的漂亮衣裙,出門車接車送,葛薇龍就被這繁華迷了眼。
對于追求薇龍的男士們,梁太太挑剔得厲害,僥幸入選的七八個人,若是追求得太熱烈了,梁太太卻又奇貨可居,輕易不容他們接近薇龍。一旦容許他接近了,梁太太便橫截里殺將出來,大施交際手腕,將那人收羅了去,墜入梁太太的情網。
薇龍在教堂唱詩班里認識了一個大學生盧兆麟,彼此都有好感。梁太太的規矩,她養的女孩子是不能在外面單獨交朋友的,但她這回明知緣故,卻并不阻止薇龍去教堂,還打算著要開個園會,請請薇龍唱詩班里的小朋友們,聯絡聯絡感情。
梁太太這一次請客,專門招待唱詩班的少年英俊,因為唱詩班是略帶宗教性質的,梁太太順便邀了五六個天主教的尼姑。這幾位師太只會說法文與拉丁文,因著薇龍在學校里有法文這一課,梁太太便派定薇龍去應酬她們。
等到盧兆麟來了,梁太太花枝招展地迎上去,拉了他的手招呼。盧兆麟眼光四下里找薇龍,梁太太是這樣說的:“可憐的孩子,她難得有機會露一露她的法文,我們別去打攪她,讓她出一會兒風頭。”說著,把盧兆麟一引引到人叢里,便不見了。
好一招隔離大法。
等薇龍再看見他們的時候,兩人坐在一柄藍綢條紋的大洋傘下,梁太太雙肘支在藤桌子上,嘴里銜著杯中的麥管子,眼睛銜著對面的盧兆麟,盧兆麟卻泰然地四下里看人,其中一個混血女孩子,年紀不過十五六歲,他目光灼灼地看了半晌。
薇龍第三次看到盧兆麟,他顯然是和梁太太談得漸漸入港了,兩個人四顆眼珠子,仿佛是用線穿成一串似的,難解難分。盧兆麟和薇龍認識的日子也不短了,似乎還沒有到這個程度。
等到第四次看見,梁太太和盧兆麟手里各擎著一杯雞尾酒,潑潑灑灑的,并肩走了過來,兩人都帶了七八分酒意了。
老牛啃嫩草,此愛好不分男女。
梁太太借葛薇龍釣盧兆麟這一手非常成功,不似之前用女仆睇睇釣喬琪喬,餌吞了,魚卻沒上梁太太的鉤,為著氣惱,梁太太將睇睇趕了出去。
梁太太不僅要用薇龍這個香餌釣小鮮肉,還要用薇龍來穩住她的老情人們,比如司徒協,畢竟那才是穩定的資金來源。
梁太太是個有錢的女人,她的家底應該緣于梁季騰的遺產,日常進項大約來自情人們的供奉,她除了自己的開銷,培養女孩子和享用小鮮肉也是花費不小的,能將這樣一樁交際娛樂事業經營得收支平衡,梁太太是個人材。
只是那些或鮮嫩或倜儻的年輕男人們,不免令人疑惑,他們明明是沖著嬌媚的“粉撲子臉”葛薇龍來的,怎麼一個乾坤大挪移,就上了梁太太的香榻?
年過五十,再怎麼保養,再怎麼顯年輕,眼睛里也是清澈愈少而混濁愈多了,人老珠黃,珠是真的會黃的。
梁太太勸喬琪喬同葛薇龍結婚時曾說,過個七八年,等她賺錢少了,可以提離婚。
只是七八年后,薇龍尚是三十不到,怎麼就賺錢少了?搞不好日入斗金風華正茂呢。
梁太太真正的危機還是她自己的年紀。
哪怕如今聯合國已經將青年人的年齡劃到了六十五歲,也改變不了大多數女性在五十出頭迎來更年期,更年更年,告別盛年。
有一天,葛薇龍翅膀硬了,心志堅了,梁太太和喬琪喬就綁不住她了,自立門戶的葛薇龍,也許還可以風光二十年,而黃昏夕陽的梁太太,也該安心養老了。
姑侄,傳承。
本文來自:解夢佬,原地址:https://www.jiemenglao.com/suanming/3491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