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共你沿途來爬天梯，黑夜亦亮麗，于山頭同盟洪海中發誓……”盛夏落日時分，廣州珠江邊，一曲《天梯》穿透街頭行色匆匆的人群。循聲望去，一個戴著銀色面具、身著黑色連帽衫的男歌手佇立演唱，渾厚嗓音像磁鐵一樣吸引眾多路人的腳步。
這位神秘的“蒙面歌手”，名叫阿信，近日在廣州街頭悄然走紅，他翻唱的一首《野孩子》還上了抖音熱歌榜。眾人不知的是，隱藏在面具背后的他，其實曾是廣州一位90后“老板”，陷入事業低谷后，才選擇了街頭表演營生。
初次表演害怕得全身發抖
26歲的阿信之所以在街上演唱，源自4月前與父親的一次爭執。
阿信和父親原本一同經營著一家工程公司，但自2018年以來，他們接連遭遇變故，“生意失利益、生病動手術……什麼不好的事情都發生了。” 對于如何渡過難關，阿信和父親時有分歧，眼見轉機久未出現，他不想再賦閑在家。一次爭吵中，阿信賭氣說，“我就算出去唱歌也能養活自己！”
這一念頭并非是突發奇想。年少時，阿信有過音樂夢，大學時也讀了音樂類專業，只是沒有堅持下去。他從小一帆風順，未受過什麼挫折，此次陷入人生低谷，他忍不住一次次懷疑自己。待家數月后，他擔心自己會從此一蹶不振，于是萌意當街頭歌手，自力更生。
不過，阿信不想被親朋好友、曾經的員工以及生意伙伴知悉此事，“不是因為放不下自尊、面子，我只是不愿意解釋太多，不想自己和家人被打擾。” 為此，他選購了面具、連帽衫和長褲，作為街頭表演時的行頭。
回想起第一次街頭表演經歷，阿信坦言“害怕得渾身發抖”。當時，他在車上坐了快半個小時，反復糾結，才下決心戴上面具走出停車場。他全程低著頭，一路拖著音箱，走向客村地鐵站附近的麗影廣場。未料，觀眾的反響超出了他預期，掌聲不絕，一晚下來掙了300多塊錢。
一首《野孩子》走紅抖音
此后，阿信關掉了微信朋友圈，也把游戲全刪了，屏蔽紛擾專心表演。他偏愛勵志、有力量或是有共鳴的粵語歌，憑著深情的唱調，漸漸吸引了一批忠實歌迷，變得小有名氣。
歌迷們自發幫他建了微信粉絲群，在群里分享他的唱歌視頻。一次偶然的契機，阿信想到了“小具人”這個名字，以此開設了抖音賬號。不過，他不會自己錄像，也不愿開直播讓歌迷“刷禮物”，發在抖音上的視頻來自于素不相識的歌迷們。
阿信表示，他從未沒想過會得到那麼多觀眾的支持，“他們說我的聲音是治愈系的。很多人會跟我講最近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但是每次來聽我唱歌，都會給到他們一些力量。”
不久后，他演唱的一首《野孩子》登上抖音熱門，至今獲得2.4萬點贊數。在抖音評論區，數不清的人夸贊他的歌聲，也有不少人猜測他隱藏在面具后的原因。阿信說，很多觀眾會主動私信他，關心他臉上是否有殘疾，或其他難言之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理解并尊重每一個人。”對于種種疑惑，一向沉默示人的他，在評論區寫下了這一條回應。
不過，引來掌聲的同時，阿信也招來不少“惡意投訴”，有的來自附近居民，有的來自同行。在人流聚集的麗影廣場唱了七八次后，他幾乎不到一首歌的時間就會被趕走。輾轉跟數個商場協商好以后，沒過幾天又不得不離開。
輾轉之下，阿信來到琶醍一帶。他明白城管的壓力，所以每次表演都會控制在10點之前結束，并且盡量遠離居民樓。雖然此處的路人不多，一晚只能掙到一百多元，但阿信樂得安穩。
“愿歌聲帶給別人力量”
“小具人”讓阿信重新探索了自己，歌迷們也給了他不少勇氣和鼓勵。“以前在家整天胡思亂想、焦頭爛額，但現在只想著當下做好當下事，不會讓生活變故打亂自己的節奏了。”
隨著名氣漸漲，多家傳媒公司找到了阿信，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不過，阿信并沒有接下任何一家邀約。在他看來，那些發展安排，有些違背了他在街頭表演的初衷。“我還是希望能用歌聲傳達一些力量，給廣州街頭文化帶來正面的影響。”
如今，靠著駐唱和街頭表演，阿信也實現了他當初和父親許下的承諾，自食其力。但阿信父親至今仍不認可他做的事情。阿信哭笑不得地說，在父親的印象中，街頭藝人是要向人討錢邀賞的。“他還問過我，有沒有人在現場幫我收錢，其實現在都是手機掃碼打賞了。”
阿信坦言，以前他一個晚上花掉的錢，現在可能一個月都掙不回來。但他永遠不會忘記每一塊錢都是努力掙來的這段日子。
“其實命運就像大廈，如都市幻化，凌亂如燈火中的密碼。”阿信所鐘愛的這首粵語歌《森林》，既是心聲，也仿若他這段街頭表演經歷的注腳：“卑躬屈膝的花，零落時擦亮這個家，但仍有個美態吧，不怕倒下。花開花飛花似畫，經得起變化……”
夜色漸濃，人潮退去，阿信望向珠江邊的璀璨流光，靜默半晌。“等達到心里預期目標的那一天，或許我會摘下面具吧。”阿信緩緩說道。
【記者】歐楚欣 實習生 劉文杰 蔡宇軒
【拍攝/剪輯】歐楚欣
【校對】陳大鉆
【作者】 歐楚欣
【來源】 南方報業傳媒集團南方+客戶端 南方號~自營號~日報機動自營號~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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