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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佬

四、轎車拋尸

鈄可貴被釋放后一小時,專案組開會研究下一步偵查工作應該怎麼走。偵查已經進行了四天,盡管順利找到了尸源,找到了親屬和武漢這邊的接待方,從宏觀上來說似乎是抓住了先機,可是折騰下來卻是一場空歡喜。現在,專案組就只好從另外的思路來考慮了。

一番討論后,專案組認為有必要從“為何被害”方面來考慮。從季留鳳的尸體情況來看,其在生前死后均未遭受過性侵犯,那就可以排除性暴力犯罪。剩下的就是財殺或者政治謀殺,以尸體被洗劫一空只留下內衣這點來看,財殺的可能很大;但由于死者是海外來客,因此也不能排除因涉敵特案而被殺,殺人后洗掠財物以制造財殺假象的可能。因此,專案組決定著手調查死者季留鳳生前在武漢、南京、蘇州、上海、廣州活動的情況,指望從中發現蛛絲馬跡。另外,還有必要安排專人前往發現尸體的現場附近走訪群眾。之前,刑警曾經就發現季留鳳尸體的那口枯井是第一現場還是第二現場的問題進行過討論,反復分析的結果,覺得難以下定論,甚至由于現場勘查未能有所發現,所以連假設性的結論也沒法作出。就是說,枯井區域可以是第一現場,兇手把季留鳳用誘騙或者強迫手段弄至那里后,下手行兇,把人殺死后扔入枯井;也可以是第二現場,在別處作案后將尸體運至第二現場拋尸。而從常理來說,不管是第一現場還是第二現場,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在當時都是有可能呈現某種情景或者聲響的,如果這種情景或者聲響恰恰被人留意到了,那就可以作為線索往下追查了,沒.準兒由此就能把案子給破了。

新的偵查方向確定后,專案組開始作人員安排。由于人手有限且需要調查的方向較多(光死者生前涉足的武漢、南京、蘇州、上海、廣州就得調派五路力量了),所以決定先把全組刑警分為三撥,武漢兩撥分別調查季留鳳生前在當地的行蹤并在枯井現場區域走訪群眾,另一撥則前往南京調查。在南京調查之后去哪里,對武漢的調查進行后再作安排。

調查從發現枯井女尸后的第五天即5月29日開始進行,武漢本市調查的第一撥刑警老朱等三人訪查了夏初冰、鈄可貴夫婦,想從他們那里了解季留鳳在武漢那幾天內的活動情況。夏初冰被隔離在單位,既為表姐的被害而深感悲痛,又為自己所犯的錯誤而后悔,還有前途未卜的迷惘。數種不良因素大大影響了她的情緒,對刑警的詢問就顯得缺乏耐心,她甚至可能還以為自己被單位隔離審查是由于那枚戒指的原因,于是就不愿意回答刑警的問題,只是再三強調那枚戒指確實是表姐贈送給她的,直到刑警答應盡快調查戒指之事并給她一個答復后,才愿意配合刑警的調查。可是她其實并不了解表姐在武漢的活動情況,只是曾經聽季留鳳說過,自1948年離開武漢前往香港后,還沒有回來過,變化應該是很大的,這回想到處走走、看看。夏初冰呢,一來因為當著旅社經理,每天的事兒蠻多的,根本騰不出時間陪同表姐;二來表姐本是在武漢長大的,對于當地很熟悉,又能說一口武漢話,沒人陪同也無所謂,所以就由她去了。因此,季留鳳那幾天里究竟去了哪里、在干些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老朱三人離開“躍進旅社”后就去了輪渡站找鈄可貴。鈄可貴昨晚從看守所出來后,回家一看老婆不在,聽鄰居說被隔離在單位,于是轉身就奔“躍進旅社”。見到了夏初冰,可是沒法把老婆帶回家,夏初冰也不敢造次擅自離開,對丈夫說她確實犯了錯誤,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這邊聽候上級處理吧。這樣,鈄可貴就回家躺了大半夜,今天上午就去輪渡站上班了。本來,鈄可貴對于這次遭遇倒也沒有多作考慮,再說案子還沒破,老婆也還隔離著,他不想另外惹出什麼事兒來。可是,見其獲釋而紛紛表示慰問的同事們七嘴八舌為其大鳴不平的氛圍影響了他的思維,他就動起了要向公安局討個說法的念頭。正想著,刑警出現在面前了。于是,往下的情景大致上就可以想象得到:鈄可貴先以為刑警是來為無故關押了他幾天而表示歉意的,哪知對方一開口說的就是案子,還要求他提供線索,于是就惱了,不但沒提供什麼線索,還對老朱他們拍起了桌子,幸虧站長他們聞聲趕來把他給勸住了。這樣,這一路刑警的工作就未能取得什麼進展。

另一路刑警老曹三人倒是取得了收獲。他們是前往枯井現場調查的。那里屬于漢陽分局翠微路派出所的管轄范圍,而月湖是游覽地,所以設立了一個只有三名警員的警務室。老曹他們自然先去警務室找警員了解情況,尋思季留鳳命案已為該區域的群眾知曉,自然議論紛紛,最好有群眾主動前往警務室提供線索,那就撞運了。可是,這個愿望落空了。警務室的民警說案子發生后,他們按照分局、派出所的指示,這幾天曾經在月湖這邊主動向那些來散步、晨練什麼的群眾了解是否發現過什麼值得一說的可疑跡象,接觸了二三十人都說沒有留意過。這樣,刑警就只好自己去找群眾了解了。

上午很快就過去了,沒有查摸到什麼。中午,三刑警去附近的漢陽車站食堂臨時搭伙出了錢糧票吃了頓簡單的午餐。正好車站管保衛工作的小蔣也來吃飯,他和三刑警中的小秋是公安學校的同學,已經好久沒見面了,就在食堂一角的空位置上坐著聊了片刻。小蔣聽說他們是來調查枯井女尸案線索的,就說你們可以去跟我們車站上的雜務工“老羊頭”接觸接觸,這人經常深更半夜偷偷到月湖捕魚、摘菱角、采蓮蓬什麼的,五月里正是魚兒肥壯的時節,沒準兒他去過也難說,你們去問問他吧。

“老羊頭”是個五十多歲的駝背小老頭兒,姓趙,新中國成立前子承父業經營鹵羊頭,其廚藝屬于祖傳,在漢陽這邊頗有些名氣。新中國成立后還是繼續經營,但漸漸貨源成問題了,于是被迫歇業。他要養家糊口,自己也要吃飯,關了羊頭鋪子就沒了生活來源,于是向政府求助,政府就把他安排到鐵路局食堂去發揮其廚藝本領。鐵路局當時還能搞到羊頭,他在食堂時不時露一手,頗受干部職工歡迎,不知由誰起頭,給他起了個“老羊頭”的諢號。漸漸,叫的人多了,就在非正式情況下成為其別名,真名反倒被人遺忘了。

四五個年頭很快就過去了,進入1959年,日子開始過得困難了,先是各類物資供應緊張,然后就是餓肚子。到了這當兒,縱然鐵路局神通廣大,羊頭也搞不到了。“老羊頭”在食堂干,原本還能沾點兒微光,可是他不知足,還偷偷把食堂里的饅頭往家里順。據他事發后交代,也就不過順了三四次總共七八個饅頭,但那時對于這種事兒處理起來是很嚴厲的。本來要開除的,但領導考慮到開除后“老羊頭”本人和家小就沒法過下去了,再說大家都吃過他烹制的美味羊頭,總還念點兒舊情吧,于是就網開一面把他打發到漢陽車站去當了一名雜務工。

“老羊頭”去漢陽車站報到后,很快就發現竟然因禍得福。漢陽車站靠近月湖,那里盛產菱角、蓮蓬什麼的,大大小小的青蛙、蛤蟆、老鼠更是不計其數,這些都是可以用來充饑的,經他的手一燒,還是誘人的美味。’于是,“老羊頭”開始行動。他以前沒有捕過魚,更沒捉過青蛙、老鼠之類,可是,這人聰明,稍一琢磨就找到了方法,每每出動,鮮有落空。月湖管理方對于捕魚、摘采水生植物是禁止的,稱有此行為者一旦被抓到要按“盜竊公物”處理。那年頭老百姓比較自覺,基本能夠做到令行禁止,當然這并不包括“老羊頭”。他那七八個饅頭的作案史,也算是積累前科經驗了,反正自有一套辦法對付。比如,月湖管理員明明看見他從湖里撈起了一條魚,立馬奔過去抓現行時,從他拴在腰間的漁簍里搜出的卻是青蛙、老鼠、蛤蟆甚至水蛇,當時還沒禁止捕捉蛙類動物,所以他老人家并不違法,消滅老鼠甚至還是“除四害”哩!這樣,他不但解決了全家補充蛋白質的問題,遇到收獲頗豐時,每每還施展祖傳的烹飪廚藝把獵物烹制成美味后悄悄出售或者換取其他緊俏東西。

老曹三人出現在“老羊頭”面前時,他有些迷惘,看著刑警問您三位是哪里來的,聽說是刑警后又自言自語說:哦!原來是巡捕房的“包打聽”啊——武漢曾有過幾處帝國主義租界,那些老武漢喜歡按照新中國成立前的習慣說法把公安局說成巡捕房、把警察說成巡捕或者“包打聽”。然后,他就問找他有啥事兒。刑警老周掏出香煙請“老羊頭”抽,然后問:“月湖那邊發現一具女尸的事兒你聽說了吧?”見對方點頭,于是就簡略說明了來意。

“老羊頭”說:“聽說最近政府要整頓社會治安,其實我瞧著這社會秩序比起舊社會來已經好了不知多少倍了,好像不需要整頓,只要把生產搞搞好讓地里多長些糧食賣給老百姓就行了。嗯,這個,政府沒啥整頓了,會不會硬弄些事兒出來,比如派你們來找我弄個圈子把我老頭子套進去,騙我說是來調查命案的,其實就是要我承認去月湖那里干什麼什麼了,然后把我打發去勞動教養?”刑警于是一邊繼續遞香煙一邊向其保證不會那樣搞,此行純是調查命案,不管你老人家做了什麼,只要不涉及命案我們肯定不管!老羊頭這才開口。他說的話不多,內容也很簡單,但已經令三刑警眼前一亮!

“老羊頭”告訴刑警,他在車站干雜務工,由于時不時加班,所以別人每周休息一天,他作為補休可以休兩天,其中一天是星期六定死了的,另一天則可由其自己選擇。刑警所說的5月14日、15日.那兩天晚上,他都去了月湖。去干什麼呢?不瞞各位說,是去捕魚的。這一陣湖里魚多,而且肥壯,還好抓,他大著膽子帶了網具前往,到那里大約是下半夜兩點多鐘,位置是白天騎車過去選好了的,不打手電也摸得到。他在那里下了魚網,離起網還有一段時間,于是就提著魚叉想去旁邊捕捉青蛙什麼的。剛走了十幾米,聽見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汽車引擎聲,他做賊心虛,不由得就是—個激靈,尋思難道是警察開車來抓現行了?就捕幾條魚,值得這樣興師動眾,還浪費汽油?“老羊頭”不敢大意,立刻加快腳步迅速離開現場,這樣即使讓人發現了也可以否認自己跟已經下在湖里的網具有關,誰也處置不了他。

可是,汽車卻不是朝月湖來的,而是在前面拐了個彎往龜山那邊駛去,很快就沒了聲響,“老羊頭”看見黑暗中有紅光閃了閃。盡管如此,他猶自不敢大意,生怕人家停了車悄悄踅過來逮現行,所以干脆往地下一坐不動了。也就不過七八分鐘時間,引擎聲重現,汽車開走了。

“老羊頭”反映的情況引起了專案組的重視:深夜來車,頗有載運尸體前來拋尸滅跡的嫌疑啊!如果這個情節屬實,那無疑是一條偵破本案的捷徑。組長張淵當即和老曹三人前往現場查看,發現從公路到枯井那里只有一條勉強可通行小轎車、小吉普的便道,所以,“老羊頭”如果看得沒錯的話,那應該是一輛小轎車或者小吉普。

當晚,“老羊頭”被請到月湖,協助專案組進行現場模擬.。刑警開來了一輛警用轎車,不打車燈,從公路上拐下來,沿著便道緩緩行駛,開到龜山腳下便道盡頭停下。和“老羊頭”一起待在他所指認的那個位置的刑警確認確實能夠聽見引擎聲、看見剎車的紅燈閃現,于是認可了“老羊頭”的說法。

專案組于是認為這邊是本案的第二現場,兇手是在第一現場作案后,于5月15日凌晨兩點至三點之間動用小轎車把尸體運至第二現場拋進枯井的。偵查方案也隨之議定:圍繞小轎車進行調查。

1963年時,轎車、吉普之類的交通工具甚少,即使武漢這樣一個省會城市的擁有量也很有限,而且都控制在政府機關、大型國營企業,全市林林總總加起來也就不過上千輛吧。專案組相信只要一輛輛車調查下來,是能夠查到的。有了范圍,那就好辦,既然載運過尸體,那就可以被刑技人員找到痕跡,到那時,這案子也就饅頭上籠七八分熟了。

于是,從次日開始,刑警就著手調查全市轎車使用情況。當天查摸下來沒有發現,第二天也沒有查到什麼線索。第三天,武漢這邊的調查還是未見起色,不過,南京另一路刑警調查到的情況卻使大伙兒精神一振……

五、南京美女的遭遇

前往南京、蘇州、上海那一路的調查是由專案組副組長解潤豐率領刑警何遜儉、李耀輝進行的。這三位都是具有豐富刑事偵查經驗并能獨當一面的老刑警,各人的檔案里都有著立功、獲評先進的記載。三人乘坐長江客輪從武漢順流而下抵達南京后,顧不上去旅館登記住宿,立刻奔南京市公安局找刑偵處領導。當時南京市公安局刑偵條線下設一個“外調協查交辦組”,專門協助外埠來南京調查案子的刑警同行,根據案子的情況直接派員或者間接聯系分局、派出所協助調查。眼前的這起武漢港商命案屬于大案,自然得直接派員協助了,派出的警員還是該組的副組長老任。

武漢刑警向老任介紹了案情,說他們此行赴寧調查務必要查摸到確切的情況,因此,之前即使南京這邊的同行已經調查過季留鳳在南京下榻的飯店、住宿時間等等內容,他們也要再調查一次。老任說您三位別說了,我干過這活兒,知道這一行的規矩,反正我是陪您三位耗上了,你們想怎麼查就怎麼查,我給你們創造條件就是。前幾天北京來電讓調查的不也是這個姓季的女港商嗎,就是我們組成接下來的,已經查過了,她于5月3日晚上至5月7日中午下榻于江蘇飯店。你們可以去復核一下這個情況;至于她在南京的那幾天時間里去了哪些地方、接觸了哪些人,這不在我們當時受命調查的范圍內,所以,這也是要調查的。

武漢刑警說那就先奔江蘇飯店吧。老任陪著武漢刑警驅車前往。飯店保衛科長老潘出面接待,先是查到了季留鳳當初登記入住時的原始單子,上有她入住和退房時的親筆簽名,然后召來了其住宿期間在飯店上班的大堂、樓面服務員、餐廳人員和清潔工開了一個座談會,請大家回憶半個多月前季留鳳下榻該飯店時的情況。那時候入境的外籍旅客少,像季留鳳這樣單獨入住的女港商更是鳳毛麟角,一年也沒有幾個,而且季留鳳在住店期間老是喜歡在湖藍色羊毛外套外面披一塊足有一米見方的大紅薄花呢披肩,披肩一角那枚真絲織成的英國廠商標牌露在外面很是醒目,所以一提這個旅客大家都還有印象。據服務員等人回憶,季留鳳住店的那幾天里,基本上是早出晚歸,早餐是在飯店餐廳用的,午餐晚餐都在外面吃,只有一次是下午四點左右返回飯店在餐廳吃的晚飯。

使刑警感興趣的情節,就是那次。那天,季留風返回飯店時還帶來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那絕對是—個美女,身材窈窕相貌俏麗膚色白嫩不說,光她那說話聲音,走在大街上的回頭率恐怕就要使交警同志擔憂了,那不僅僅是悅耳,悅耳中還透著與生俱來的唯有江南女子才有的嬌嗔。季留鳳先把那個美女帶進了房間,大約一個多小時后,兩人去飯店的餐廳用餐。美女的聲音,就是在餐桌上給服務員留下深刻印象的。晚餐后,美女離開了飯店,季留鳳把美女送到飯店大門口,門童聽見季留風跟美女握手告別時說了一句:“應該沒有問題的,你就等我這邊的消息吧。”美女則向季留鳳鞠躬,臉上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口稱:“謝謝季老師!”——那口音帶著無錫腔調,可能是蘇州、無錫一帶的。

刑警問:“還記得那是哪天的事兒嗎?”

幾個服務員回憶下來,說好像是季留鳳入住后第三天的事兒。解潤豐笑言“好像”不行,得有個確鑿靠譜的說法。老任說那方便,老潘你去把餐廳的賬單拿來,當場核查就是了。老潘把賬單拿來后,幾個人一看,服務員的說法是靠譜的,季留鳳確實是在入住飯店后的第三天5月6日請那美女在餐廳用的晚餐。當時,一共點了四菜一湯兩道點心:油爆蝦、清蒸桂魚、蘑菇肉片、鐵板牛排、莼菜肉絲蛋湯、小籠包子、三鮮魚餃,還有一瓶葡萄酒,共計付費24.93元——當時物價便宜,這個價格如果在普通小飯館,已經可以擺三桌酒筵了。

刑警越發覺得這個美女身上似乎有戲,于是盯著不放繼續往下查。可是,服務員再也提供不出其他細節來了。于是,這次調查到此告一段落。

這時已是晚上七點多了,解潤豐、何遜儉、李耀輝三人想到了自己的下榻問題,盡管就在賓館里,可是以他們的出差費用標準,顯然是住不起江蘇飯店這樣的涉外賓館的,只能前往省公安廳的招待所即現今的金盾飯店登記入住。金盾飯店那時的條件相當于尋常旅館,只不過干凈些,對于三位刑警來說,有這樣—個地方落腳已經心滿意足了。

次日,“六一”兒童節,三刑警繼續圍繞美女調查。昨晚他們在招待所房間里就該問題聊得很晚,議到了季留鳳跟美女的關系,認為從美女稱季留鳳為“季老師”這個細節看來,可以排除兩人的親戚關系;而感激涕零的神情又似乎可以排除其父輩跟季留鳳的世交關系;因此,美女跟季留鳳可能是初次見面。再推測美女的身份,從年齡、膚色白嫩和對季留鳳的稱呼來看,她應該還沒有參加工作,很有可能是大學或者中專學校的在讀學生。

三刑警還議到了美女與季留鳳兩人之間交往的目的,這就不好琢磨了。前面說過,以當時的政治氣候所導致的習慣思維,凡是海外客與內地人交往的,都可以打上一個敵特式的問號,因此,這二位的交往接觸可以往這上面去想。那麼,是否會有商業性質的交往目的呢?沒有這種可能。因為港商來內地做生意,其對象必須是具有外貿資質的企業單位,即使是這種單位,也不能自己直接出面跟人家洽談,而得通過外貿局轉一轉,所以個人是不可能跟港商談生意的。刑警還想到了第三種可能性:偷渡或者走私,這在當時倒是時不時會冒出來的案子,沒有理由排除。

晚上臨睡前,三位刑警達成了一致意見:暫時甭管季留鳳與美女接觸交往的目的,當務之急是把那個美女先查訪到。相信那麼年輕的一個姑娘,用江湖上的話來說還是—個雛兒,三個老刑警還對付不了她?

可是,刑警要想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這麼一個目標,雖然她是大美女,但似乎也顯犯難。因為估計她是在讀大學、中專學生,這兩類學校南京頗有幾所;另外,她操一口蘇州或者無錫話,不能排除也許是蘇州、無錫甚至蘇南其他城市那兩類學校的學生。再往下作不大樂觀的估計:也許她不是學生,而是護士、化驗員、幼教老師、托兒所保育員之類的,那前面的活兒簡直就是一片黑燈瞎火了!好在解潤豐三位都是老刑警,知道刑事偵查要多想,但是不能往無邊無際的方向多想亂想的道理,否則還不把人給想得渾身沒勁什麼都不想干了?甭往下想了,先琢磨著應該怎麼查吧。

老任駕著一輛小吉普來招待所跟武漢刑警見面,得知他們的調查思路后,說那好,你們看先往哪里跑,我陪你們去,反正不管派出所還是保衛科,我一說就行,人家都會積極協助你們查找的。何遜儉、李耀輝于是就望著解潤豐,三人中老解是頭兒,分析案情時誰都能充分發表意見,這會兒要行動了,那就得聽領導的。

解領導開腔了,說出的內容卻是令人意外,他說去哪里呢?去南京市郵電局!怎麼去郵電局呢?難道人家大美女去那里寄過掛號信或者郵包、印刷品什麼的而留下地址姓名了?如果真是這樣,那老解又是怎麼知曉的呢?

解潤豐昨晚睡得晚,今晨醒得卻早,四十多歲的人,心頭壓著事兒,就影響睡眠了。睡不著躺著沒意思,就起來到陽臺上去抽煙,一邊抽著一邊禁不住就要想案子。他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那美女會不會往季留鳳下榻的飯店打過電話呢?或者,季留鳳住店期間會不會給美女打過電話?他越想越覺得似乎有這種可能,因為兩人的接觸得有一個先決條件—一先取得聯系。以當時的條件,聯系只能是以下三種方式:一是事先通信,二是使用電話,三是請人捎話。解潤豐沒有理由排除通信和捎話,可是有理由不排除使用電話,于是就想到了通過郵電局調查。

那時的郵政和電信是屬于同一個單位的,稱為郵電局。當下,老任陪同三位刑警前往市郵電局,保衛科長出來接待。一說要查什麼,人家立馬通知調查。動作還真是麻利,這邊一杯茶還沒喝完,信息已經報來了:5月6日上午8點36分,從江蘇飯店撥出過一個電話,被叫電話是位于秦淮區的紅星合作藝術學校,通話時間為四十秒;七分鐘后的8點43分,從紅星合作藝術學校撥出一個電話打給江蘇飯店,通話兩分二十三秒。刑警一聽藝術學校,立馬想起那美女的細皮白肉、悅耳嗓音、蘇錫口音等等,尋思難道她是藝校學員?

當下老任立刻致電江蘇飯店,要求總機查一下5月6日上午8點43分的那個來電是轉接到哪個房間的。對方很快回話,該來電是轉接到201房間的。201房間正是當初季留鳳下榻的那個房間,于是,美女就有了下落。

那個與港商季留鳳通話的美女,姓馮名桂珍,十九歲,無錫人,系紅星合作藝校錫劇班學員。當時,社會上還有若干個舊社會遺留下來的民間藝人組成的劇團,屬于自負盈虧性質的民營單位,行政、業務都歸文化局領導。這種文藝團體全國各地都有,后來到了“文革”就被取消了。在本案發生時的1963年,誰也不知三年后中國要搞“文革”,會取消此類文藝單位,所以還是本著“長期共存”的原則來對待的,這樣,這類文藝單位與國營劇團一樣有著一個培養接班人的問題。當時的政策是一視同仁,允許民營劇團和國營劇團一樣面向全社會招收演員,但是,民營單位的劣勢是明擺著的,同樣看上了一個演員,人家肯定更愿意去捧國營的金飯碗。南京市的民營劇團同樣面臨著這麼一種窘境,于是幾個劇團的當家人湊在一起反復商量,想出一個主意:聯合創辦一所戲校,自己培養演出人才。這個主意得到了政府主管部門的支持,就有了紅星合作藝校。馮桂珍是該校去年從無錫招來的一名學員,主攻的是錫劇。

那麼,這個出身于江南普通農家的美女學員怎麼跟港商季留鳳搭上了呢?這,就需要美女自己來回答了。

馮桂珍被刑警就近請進了秦淮公安分局,她很配合地做到了有問必答,刑警就弄清了季留鳳與其接觸的過程—一

5月5日下午,馮桂珍陪同從無錫老家來南京出差順便來看望她的表叔去夫子廟游覽時,發現有一個穿著打扮頗顯時尚的中年女子在一旁注視著自己,當時她沒有特別在意。與表叔分手后,那個女子像從地下鉆出來似的驟然出現在她面前,親熱地跟她打招呼。對方可能事先留意到馮桂珍胸前佩著的那枚白底紅字的校徽了,自我介紹說她受一位電影導演的委托,利用出差的機會沿途替人家留意女演員。那個年代,治安情況良好,詐騙錢財的案子難得聽說,至于拐騙人口尤其是成年人那就完全絕跡了,所以年方十九的馮桂珍有理由對該女子產生充分的信任。她打量對方,以為也是搞藝術的,就多了一份好感,更要緊的是她被“電影導演委托物色演員”之說所吸引。這樣,她就接受對方的邀請,兩人進了夫子廟一家供應高價咖啡、點心的小店鋪。當時內地剛從“三年困難時期”走出來,所有食物包括食鹽都是憑票券供應的,這種店鋪不收票券,但價格高得嚇人,因此顧客稀少,倒是正好適合兩人交談。

在包廂里坐下后,馮桂珍這才通過季留鳳的自我介紹知曉她來自香港,本身從事的并非電影工作,而是經商。馮桂珍聽說“香港”兩字,馬上就聯想到了《羊城暗哨》。季留鳳隨即看出了她的心思,不慌不忙地從坤包里取出自己的香港居民身份證、護照、商行執照影印件、廣交會發的邀請函、通行證、指定人住賓館的住宿證等。馮桂珍這才相信對方雖然來自海外,卻并非特務,而是受到廣交會邀請的友好人士。在當時老百姓的心目中,廣交會的政治意義遠比經濟意義大得多,每半年舉行一次的廣交會,相當于一次國際性的政治活動,能夠參加這種盛會的境外商人,就不僅僅是“友好人士”,而是對中國人民充滿了感情的同志加兄弟式的摯友了。馮桂珍正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一下子就對季留鳳產生了足夠的信任。

信任立馬縮短了距離。她把季留鳳當成內地招收藝校學員的老師一樣,沒等對方詢問,就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個人情況一五一十和盤托出。季留鳳也說了些話,不過內容并非馮桂珍渴望聽到的導演委托物色電影演員什麼的,而是介紹了香港燈紅酒綠的繁華生活,以及在那里生活的有錢人的種種消費方式,馮桂珍聽著簡直如同天方夜譚,驚奇得伸出了舌頭幾乎縮不回去了。

離開咖啡店后,季留鳳叫了一輛三輪車,兩人坐上去,先把馮桂珍送回藝校。臨分別時季留鳳問馮桂珍是否愿意明天陪同她游覽中山陵,后者自然點頭,于是就互留了電話。當晚,馮桂珍躺在宿舍的床上興奮得半宿沒睡著,以至于次日早上睡過了頭,過了上課時間才趕到學校。進門就被傳達室看門老頭兒喚住,說有她的電話,讓她打過去,對方是個說外地話的女人,說號碼小馮知道。馮桂珍跟季留鳳聯系后,就向老師請了假,趕到季留風下榻的賓館南側的馬路口與季留鳳會合,前往中山陵。這天是5月6日,兩人游覽過中山陵后,還去了玄武湖、雞鳴寺,交通工具是季留鳳叫的出租車、三輪車。

午餐是在中山陵那邊的一家面館吃的面條,晚餐是在季留鳳下榻的賓館餐廳吃的。這一整天兩人談得很多。季留鳳說昨晚已跟那位導演通了電話,對方聽了她的介紹,表示很感興趣,聽得馮桂珍兩眼放光。放完光就開始擔心怎樣去香港,季留鳳說這不難,她在廣州向廣交會上的中國官員咨詢過,因為處于困難時期,內地已于去年推出政策:允許甚至鼓勵有海外關系的公民前往境外投親靠友。因此,只要馮桂珍認一位香港的干爹或者干媽,事兒就解決了。馮桂珍于是說那我可以認您做干媽嗎?季留鳳說可能不行,因為我倆的生辰八字犯克,我們香港人是非常講究這個的。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給你找一門干親認下來,然后就能著手辦理去香港的事兒了。

季留鳳跟馮桂珍在一起的十來個小時里,還用了較多時間貌似閑聊似的對馮桂珍說了許多關于香港如何“開放”的內容,說你得有個思想準備,到那里待下后,內地的這套思維方式、生活習慣跟香港那邊是完全兩樣的,你要學會見怪不怪,慢慢適應。另外,季留鳳還隨口讓馮桂珍方便時問問藝校的其他漂亮女學員,是否有興趣去香港定居;當然,這得說悄悄話,不能公開講,否則給藝校領導知道了會認為是拆他們的臺,要挖走他們辛辛苦苦培養的人才哩,就會變著法子阻攔。

那天在賓館晚餐后,季留鳳把馮桂珍送走時掏出了五十元人民幣給她,讓她等消息,應該是比較快的,不過兩三個月罷了。到時候如果季留風因生意上的事情忙而無法來內地的話,會委托可靠朋友跟馮桂珍聯系,以她的親筆函件為憑。

解潤豐三人對于馮桂珍的這番遭遇頗為重視,當晚掛長途電話向專案組作了匯報。

六、調查小車

南京調查所獲的情況,對于留在武漢這邊的專案組刑警來說,除了興奮之外,還意味著—個耗時頗長的案情分析會。經過反復討論,專案組終于達成了如下共識-一

季留鳳在南京與馮桂珍的接觸,應該趨向于想把馮桂珍弄到香港去從事某種不宜公開的職業。這種職業,不會是特工行當。因為根據解潤豐三人的調查情況來看,馮桂珍除了長得漂亮外,并無其他適宜于從事特工的先決條件(而漂亮僅僅是特務行當中需要針對特定對象執行特定使命時才用得上的一種武器,通常特別漂亮的女特務反而惹人注目容易暴露)。而且,如果季留鳳想把馮桂珍騙至海外從事特工行當,那肯定是替臺灣方面效命了,如此,跟馮桂珍接觸時首先要做的就是反復了解馮桂珍的家庭背景、社會關系以及本人的政治面貌、思想觀點;兩人在一起談話的時候,季留鳳應該就政治方面向馮桂珍進行試探,因為臺灣特務機關發展特務是需要進行嚴格審查的。可是,從馮桂珍向刑警陳述的內容來看,她與季留鳳的接觸中根本沒涉及這方面的內容,她在要求馮桂珍對其同學進行試探時也無上述要求,只說長得漂亮就行。因此,可以排除季留鳳來內地物色特務學員的可能。

那麼,季留鳳想把馮桂珍弄到香港去從事什麼行當呢?刑警想到了色情,因為從季留風向馮桂珍灌輸的那些內容來看,有介紹香港燈紅酒綠生活的,有評說娛樂圈內性開放事例的,還有宣揚人生享樂至上的,加上季留鳳唯一要求的“漂亮”條件,都是可以跟色情密切相扣的。于是,專案組就對季留鳳來內地的目的作出了判斷:她除了參加廣交會之外,還兼帶著物色內地美女,通過合法(結攀海外干親后移民)或者非法(偷渡)的方式送到香港去,從中牟取經濟利益。

再聯想到季留鳳在武漢那幾天的活動,盡管至今還是無法掌握那幾天里她究竟到過哪些地方、接觸了哪些人,但是,既然她是來武漢探親的,那為什麼不把主要時間放在跟其表妹夏初冰的接觸上而要一個人去外面轉悠呢?從這個角度去琢磨,似乎很難排除季留鳳在武漢也從事了與南京相似的活動。這樣,刑警就不得不因此產生聯想:季留鳳的被害,是否跟她的這種活動有關呢?刑警又想到了夏初冰一口咬定是季留鳳贈送給她的那枚戒指,尋思如果真是季留鳳主動饋贈的,那麼這跟季留鳳在武漢從事的活動有沒有關系?

這個問題,在幾小時后就初步有了答案。這倒并非來自刑警的主動訪查,而是因為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這個不速之客名叫達巍,來自香港,他是季留鳳的異性同居人——用當時內地的說法就是“事實夫妻關系”中的丈夫。

季留鳳以前曾有過一次婚姻,還生過一個兒子,后來與丈夫離婚,兒子歸男方。那對父子不久就去了美國,從此雙方再無聯系。季留鳳離婚后過著單身生活。三年前的一個夜晚,她在外出應酬返回住所的途中遭到三個暴徒的劫持。那一陣兒,香港社會治安形勢很是嚴峻,犯罪分子中流行“劫財、采花、索命”的極度暴力作案模式,專揀夜間外出的單身婦女下手。季留鳳碰上的正是此類家伙。可是,那次她命不該絕,因為出現了達巍。達巍會武術,干的職業是武打演員替身。那天晚上,他拍完戲回家途中撞見季留鳳遭難,當即出手相助。他的身手還真厲害,以一敵三,徒手搏擊,打趴兩個,打跑一個,他自己也負了傷,而且傷的是脊椎。從此,他不但當不成替身演員了,連正常的行走也難一次堅持一個小時以上。他是單身漢,眼看著今后的生活都成問題了。季留鳳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從此就由我來負責照料你的一切,我們住到一起吧。兩人同居三年,達巍原想接一些可以在家坐著做的手工活兒,一來解悶,二則也可掙些收入。可是季留鳳堅決反對,說憑她的努力完全可以讓他生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好。

達巍是在接到香港警務處的通知后,辦理了手續前來武漢的。專案組長張淵、外事警官凌龍法以及兩名刑警陪同達巍前往醫院太平間辨認尸體,他確認無誤,當場簽署了相關文件,然后,一干人把季留鳳的遺體送往火葬場火化。

當晚,達巍向刑警介紹了季留鳳生前的經商情況,他說到季留鳳此次來內地前隱隱向其透露的“另一個目的”,恰恰跟之前專案組所分析的“色情”之說相符—一受香港黑社會組織之托,在內地物色美女,赴港定居從事專職色情服務。達巍說他很尊重季留鳳,所以當時盡管覺得如此作為似乎不妥,可是,因為季留風并未對他明說,他也就不便開口規勸。而且,他是新中國成立前去的香港,之后從未來過內地,也從不關心內地消息,更談不上了解內地的政策法令了,以為季留鳳的做法并不違法,因此沒有表示異議。達巍還提到,季留鳳說過這事要請夏初冰表妹幫忙。

達巍帶來了季留鳳此次赴內地時佩戴的首飾、手表、照相機、坤包等的原始購物憑證,以及選購時的彩色廣告照片,刑警一一翻拍下來,作為布控銷贓的鑒定依據。

次日,即6月3日,專案組指派刑警老周、老曹出面傳訊季留鳳的表妹夏初冰。

老周有一個強項:擅長訊問。當時的刑偵跟預審是分開的兩個部門,預審方面曾數次動過腦筋,想把老周挖過去,都被刑偵部門或軟或硬地拒絕了。現在,張淵指派他出馬對付夏初冰,料想不成問題。事實也是這樣,夏初冰聽老周一說季留鳳的“事實丈夫”已經從香港趕來,向專案組反映了季留鳳在來內地前跟其說過的話后,臉色就變了,盯著老周靜候下文。老周卻不讜話了,由老曹開腔。老曹說夏經理你如果對其他內容有啥顧慮的話,可以先往旁邊放一放不說,就說一下那枚戒指的事兒吧——專案組已經研究過了,認為戒指是關鍵,只要夏初冰說及戒指,那就勢必涉及其他。

夏初冰點頭,想了片刻,在開口之前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個問題:“如果有人要做違法的事,其他人沒有參與,但也沒有報告,會追究他的責任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要看違法之事的嚴重性和后果如何,刑警當然不可能把話說清楚,這里又不是政法學院的課堂。于是,夏初冰得到的答案就可想而知了,這樣,她就完全放心了,不但說了戒指來源,而且還說到季留鳳的違法情況——

誠如刑警所估料的,季留鳳來武漢的目的之一是物色美女。而且,她在抵達當天就對夏初冰說了這一目的,還要求夏初冰助其一臂之力。為表示誠意,她甚至還給了夏初冰一百五十元人民幣,并許諾事成之后另有分成。夏初冰沒有思想準備,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望著眼前的錢鈔發愣。季留鳳誤以為她是嫌錢少,二話不說馬上摘下手上的戒指,連同錢鈔一并往夏初冰口袋里塞。夏初冰承認自己對錢財頗感興趣,還沒有一次性獲得過這麼多鈔票的經歷,想想這事似乎并不算犯法,不就是介紹姑娘給人家香港人當干女兒嗎?于是,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下來。

可是,夏初冰畢竟心里不踏實,那天半夜就對丈夫說了此事,不過沒說自己已經收了季留鳳的好處。鈄可貴在這種大事上一點兒也不糊涂,馬上說這種事情做不得,不但做不得,還應該向政府舉報,讓公安局把季留風驅逐出境。夏初冰當然是不愿意的,畢竟季留鳳是她的表姐,再說,舉報之后組織上會怎麼看待自己?她又不是一開始就舉報的,而是在收受其好處后心里不安才想到舉報,這屬于立場不堅定呢,今后就難有好果子吃了。所以,她表示不能接受丈夫的建議,夫婦倆為此吵起來了。不過,這樣一來,夏初冰就不敢陪同季留鳳外出以游覽為名物色美女了,遂以單位工作忙無法分身而推脫。季留鳳就獨自外出物色,但聽她說好像并未尋找到目標。

鈄可貴軍人出身,又是中共黨員,從此就很看不慣“資產階級腐朽分子”季留鳳,還擔心她會把自己老婆也給腐朽了,就幾次跟夏初冰吵著要把季留鳳攆走。其實,季留鳳是必須在5月16日午夜前從深圳出境返回香港的,她最晚必須在5月15日中午離開武漢,可是,她從未對夏初冰夫婦說過這一點,因此鈄可貴有此之想。夏初冰收人錢財,手軟口軟,哪里開得了口?兩人爭吵中,鈄可貴曾數次發狠揚言要把季留風干掉了事。夏初冰擔心丈夫真的做出蠢事,尋思還必須要跟季留鳳開這個口哩。于是,她就在5月13日備了一桌酒菜,想請一請表姐,飯后姐妹倆說說私房話,把戒指和鈔票還給季留鳳,然后請她離開武漢。如果季留鳳不肯,那就讓她搬離“躍進旅社”,另覓賓館下榻,不要再來找自己了。這個想法,她沒對丈夫說,想事成之后給老鈄—個驚喜。

哪知,正是由于沒有溝通,所以就出了事。鈄可貴見妻子沒有動靜,早已忍無可忍,這天竟然還要設宴款待季留鳳,不由得火上心頭,頓時心生一計,借酒意“性騷擾”了季留鳳。意思很明白:把這女人攆走就是。最后果然達到了目的。

專案組對夏初冰的這番陳述進行了調查,這對兒夫婦沒有作案時間這一點之前已經調查清楚了,現在要調查的是季留鳳在武漢那幾天夏初冰是否確實都在上班,查下來是確鑿的,而且查明她在5月13日請客前一天對同事說到過請了客后季留鳳就要離開了。所以,認為其言可信。另一路刑警找鈄可貴談話,他聽說妻子已經向人家和盤托出了,也說了情況,與夏初冰所言相同。

這樣,季留鳳來內地要做的第二個“項目”也算是調查清楚了,并且大體上可以認定她在武漢并未如在南京那樣結識什麼美女。因此,專案組認為她的被害應當與該“項目”沒有聯系。要想追查與命案相關的線索,還得從贓物和小車這兩方面著手,于是就決定調整分工,圍繞著這兩方面進行細密調查。

調查工作馬不停蹄一連進行了七天,至6月10日還是沒有查摸到蛛絲馬跡。6月11日,解潤豐、何遜儉、李耀輝三位刑警結束了南京、蘇州、上海的調查返回武漢,他們除了在南京查到了季留鳳與馮桂珍接觸的情況之外,蘇滬兩地再無收獲,白白辛苦了一趟。三人回來后,根據安排立刻參加了武漢這邊的調查。

這種調查又進行了五天,還是沒有收獲。刑警已對全市的小車(包括小吉普)作過周密調查,駐武漢市的軍方各單位也由各自的保衛部門進行了內部調查,都發來公函稱5月14日晚上本部小型車輛均無涉案嫌疑。

更使專案組感到納悶的是贓物布控那一塊,通常為財物而作案的案犯在作案后都忍不住立馬就要銷贓,或者銷出相似的非贓物來進行試探;可是,本案的案犯卻很是沉得住氣,把贓物壓在手里就是不露頭。

6月16日,距發現枯井女尸已經二十三天了。這種涉外案子,即使從已經發現的案情判斷基本可以認定系刑事命案,但因為涉及港商,還是來內地參加廣交會的,因此屬于重量級的案子,各級領導的關注、催問、督促自是難免的,可想而知專案組當時正經受著什麼樣的壓力。當天,專案組舉行會議,討論下來認為不能守著“贓物布控”這棵樹等待案犯自己撞過來。一千刑警議來議去,最后還是認為盯著當初“老羊頭”提供的“深夜引擎聲”的模糊線索去調查那輛用于拋尸的小車。現場勘查和“老羊頭”的親眼目睹可以斷定案犯動用小車拋尸這個情節是肯定存在的,因此,還是得圍繞著小車往下做文章。于是,刑警們開拓思路,議論說武漢本地車輛都查過了,那麼會不會是外地車輛呢?那天晚上由于巧合甚至故意制造的原因,把車輛停在武漢市,從而給案犯提供了運尸拋尸的機會?

專案組決定立刻調查5月14日晚上停在本市過夜的外地小車。這樁活兒聽上去可能有些難度,不過在當時還是可以有條有理地做下來的。那時雖然還沒有什麼公路收費站、街口監控攝像裝置,可是車輛少,小車更少,而且最關鍵的是凡是夠得上坐小車來武漢的乘客,都是有點兒級別的人物。晚上要在武漢下榻,那得住賓館,再不濟也得是內部招待所之類的。這就好辦,凡是住宿的,賓館、招待所都有登記,即使是地委書記部隊師長級別的高級干部(刑警琢磨最高也就這個級別了,再往上就不會坐著小車來武漢出差了),自己不會掏證件讓服務臺登記,但有人會替他們登記或者作一個內部記錄。這樣,只要到各個賓館、招待所悄悄查閱一下5月14日晚上有沒有這種坐小車來的旅客下榻,查到的話再往下找小車司機了解一下,興許就能發現線索。

次日,專案組全體出動,分頭進行調查。為抓緊時間,組長張淵特地向市局辦公室請求臨時調派了三輛三輪警用摩托車,這樣連同原先臨時調撥的那輛中吉普,專案組就有了可以載下全體成員的機動交通工具。不過,辛苦折騰了一整天,到傍晚大家會合時,沒有一撥查到線索的。5月14日那晚,武漢全市只有兩輛外來小車,分別來自湖南岳陽和本省鄂州,一個是行署領導,座駕是一輛破“福特”;一個是地委副書記,座駕是一輛蘇聯1950年生產的老式中吉普。因公出差,就住一夜,分別下榻于漢口和武昌的兩家賓館。那時經費緊張,官員也沒有私密事兒需要在出差的當兒辦的,為節省開支,這兩位領導都按照戰爭年代的“官兵一致”慣例把司機安排和自己同住一個房間了;小車呢,就在窗下停著,別說誰想發動了,就是拉開車門只怕也會驚醒警惕性特高的司機同志。

這樣,這天的工作就是勞而無功了。當晚,再次開會討論。前面曾經提及的外事警官凌龍法這天也到場了,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沒有干過一天刑事偵查工作的大學本科畢業生的寥寥數句發言,竟給之后的偵查工作指明了方向。

七、水落石出

凌龍法其實并非專案組的正式成員,組建專案組時領導只是通知他過來“協助處置相關外事工作”。因此,他在完成了前往北京跟英國駐華代辦處取得溝通以及后來接觸從香港趕來的死者季留鳳的同居人達巍的工作之后,基本上就沒有活兒需要做了。但是專案工作尚未結束,所以他還得在專案組待下去,待案子偵破后還要向英國駐華代辦處和死者家屬通報情況。凌龍法自1950年大學畢業參加公安工作至今已有十三年,算是一個老公安了,因此他是知曉公安行業的規矩的,不該做的不做,不該問的不問,之前專案組開會分析案情,沒有通知他時他就不參加,今晚張組長通知他,他就來了。來了也沒打算發言,就帶了雙耳朵來聽聽,沒想到,張淵等人見他坐在一旁埋頭抽煙一直沒吭聲,都說“請老凌談談意見”。沒奈何,凌龍法就開口了,說不知道是否有必要調查一下修車廠?那里如果有些待修或者修好的小車,是可以臨時使用一下的。

一語提醒了大家:對啊!怎麼就沒想到查查修車廠呢?

沒想到修車廠,其實是有原因的。當時的汽車修理還沒有形成一個行業,汽車少,客戶使用中如果發生故障,那也是交由原生產廠家負責修理的。生產廠家一般在外地并不設修理店,而是派人過來修理,車輛損壞嚴重(如車禍等原因)但尚能修理的,就讓客戶把壞車運送過去。那麼,社會上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幾乎都是新中國成立前留下來的外國品牌汽車損壞了上哪里去修理呢?那就上修車廠吧,他們可以加工損壞的零部件,當然質量跟原廠商是沒法比的,不過湊合著可以用用,用壞了再來調換吧。修車廠不過是一個民間的說法,真正以修車為業務的修車廠在每個城市都是鳳毛麟角,因為難以確保客源,開了就要賠本。因此,此刻凌龍法所說的修車廠其實不過是幾家機修廠,之前刑警沒有想到這個死角也是可以理解的。

現在,凌龍法這樣一說,大家就給提醒了,都說老凌說得對。于是,專案組就決定明天開始去調查武漢全市的那幾家有修車業務的機修廠。

第二天,刑警們先去市工商局了解全市有哪些廠家被獲準修理機動車輛。那時還沒有什麼技術質量監督局之類,經營方面就由工商局說了算,所以,資料應該都在他們那里。工商局提供的資料表明,全市被批準有機動車(汽車、拖拉機、摩托車)修理經營業務的單位一共有十三家,其中只有一家是專營車輛修理的,其余都是兼營。從規模來說,那家專營修理廠最小,是一家小集體所有制的街道工廠,“大躍進”時期由幾個舊社會時在修車小作坊干過的技工作為技術骨干辦起來的,初時只有六人,到現在不過二十三人。

于是,當天下午刑警就分頭前往各廠進行調查。張淵要求刑警在調查過程中必須親自查看涉案日期的車輛修理記錄以及財務結賬資料,親自跟修理被調查車輛的技工見面談話,親自去被調查車輛的單位查看相關財務資料并與司機、管理車輛的負責人直接談話了解相關情況,一句話:過細再過細,不能遺漏任何蛛絲馬跡!

如此過細的調查,是很費時間的。其時武漢地區已進入夏季,刑警的調查工作進行得非常辛苦,有的還得去外地找客戶當面了解,那就更是吃足了苦頭。這項工作進行了七天,到6月25日結束時,眾人大為沮喪——竟然一無所獲!

怎麼辦?有人說今晚再開會研究。專案組長張淵予以否定,他說:“忙了一個月了,大伙兒還沒休息過一天,今晚都休息吧,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上午晚些來也沒關系,十點開會。”

次日,6月26日星期三上午十點,一千刑警集中在會議室舉行新一次的案情分析會。張淵的眼光在眾人臉上逐個掃視,搖頭道:“看來,大伙兒心頭裝著破案的事,昨晚誰也沒睡好啊!怎麼樣,誰想到了好主意……都沒有?老凌,你呢?”

外事警官也無奈地搖頭。

副組長解潤豐說:“我覺得我們盯著查移尸拋尸的小車這個思路沒有錯,還是應該順著這個方向往下走。”

張淵點頭贊同:“往下應該怎麼走?是再照著原路走一次呢,還是另辟蹊徑?”

這時,沉默寡言的李耀輝開腔了,他提了一個問題:“會不會有修車廠在未經批準的情況下先行營業而我們未曾調查到,也許恰恰就是這樣的修車廠里的小車涉案了?”

他這麼一說,其他刑警中頗有幾位產生了同感,紛紛表示贊同。張淵也說:“這話有道理啊!我們可以立刻進行調查。這樣吧,會議繼續進行,請老解和老曹、小秋三位跑一趟工商局,了解一下向他們提出經營修車業務申請而尚未批準的有哪幾家,然后,你們根據申請材料上列明的營業地址,一家家悄悄地查看,看有沒有提前營業的。為防打草驚蛇,你們把自己那輛車換上民用牌照。”

解潤豐三人這一去,還真有收獲:工商局提供的資料中一共有三家單位提出了經營機動車修理業務申請,尚未批準,三份材料都已經送到領導的案頭了,簽批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是時間遲早罷了。刑警向接待干部請教是否會有在未批準經營前先行營業的情形,對方說不可能的,這膽子也太大了,一旦查到,是要嚴肅處理的——那時,工商管得很嚴,所以社會上沒有“試營業”之說,誰敢試誰就違法了,單位(只有單位才能經營此類業務)領導是要承擔責任的。盡管工商方面說得斬釘截鐵,但刑警還是一家家悄然暗訪了一遍。結果,在距武昌火車站一里之處發現有一家修車廠還真敢違法經營,還打出了嶄新的汽車修理廠的招牌,曰:國營沙洋汽車修理廠。

三位刑警一看就明白了:難怪他們這麼牛,因為他們是屬于公安系統的中國三大勞改農場中位居老大的沙洋農場啊!

1952年,湖北省委、省政府根據毛澤東在全國第三次公安會議上所作的“為了不讓判處徒刑的反革命分子坐吃閑飯,必須立即著手組織勞動改造工作”的指示和全國第一次勞改工作會議精神,以及湖北省第二次勞改工作會議精神,決定在沙洋地區劃定區域,創建沙洋農場,將省內原計劃調往西北的罪犯和撤銷省屬專(區)、縣勞改場所后的罪犯集中到沙洋進行勞動改造。1952年8月13日,這個由李先念拍板的特殊農場掛牌成立,按照中國當時以地名作為勞改農場稱謂的慣例,定名為“沙洋農場”。沙洋農場地跨荊門、潛江、天門、鐘祥、京山、沙洋六縣,總面積兩千一百平方公里,其場部設在沙洋縣城,當時隸屬省公安廳勞改處。農場成立后,發展很快,除了開墾荒地種植莊稼,還搞畜牧、水產養殖,以及自辦機修廠等,用現在的說法就是搞多種經營。

沙洋農場的服刑人員和刑釋留場就業的工人中頗有一些修理機械設備的能工巧匠、技術高手,其機修廠修理汽車、拖拉機的水平堪稱一絕,名揚全省,甚至外省有些單位的汽車遇到屢修不復的情況后,也會遠道奔沙洋農場來解決。早在1959年,農場就考慮到為方便客戶修理,在武漢市內開辦一家作坊式的小型汽修廠,這個計劃因“三年困難時期”的來臨而被迫擱置。到了1963年春,困難階段已經度過,農場方面重新有了這個念頭,于是著手落實。省公安廳勞改處對此大力支持,很快就幫助解決了廠址,然后就是工商登記了。省內離武漢較近地區的客戶在知曉這一情況后,當然就不奔沙洋而跑武漢來修車了。修車廠于是也就接受下來,開工修理。至于工商那里,尋思都是屬于執法系統的,即使發覺了也就眼開眼閉罷了,反正執照很快就會批下來的。

專案組于是決定立刻對這家只有十二名修理工的汽修廠進行調查。同屬公安系統,容易溝通,也不需要驚動工商了,由省廳勞改處出面打了個電話,這家廠就立刻關門了。員工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時,專案組一行十數人已經登門調查來了。廠里的幾個管理人員都是農場干部,當下就讓十二個員工集中起來,不準亂說亂動,由刑警一個個點名叫到另外屋里去接受調查。

這一查,案情很快就清楚了——

這十二名工人,都是農場從留場就業職工中抽出來的精通汽修技術的能工巧匠,個個能夠獨立操作車、鉗、刨、磨、焊、電工等,有的甚至還兼帶著能干木工、泥工等雜七雜八的活兒,而且水平不凡。各人的技術本領相當,但從前的經歷卻不同,他們都曾服過刑,案由各異,有的是“軍統”、“中統”特務犯,有的是暴力或者侵占財產型犯罪的刑事犯,有的是投機倒把、詐騙等經濟犯。勞改場所通常都是分幫派、講資歷輩分的,誰的資歷老且厚,誰就是老大。這種邪風惡習,甚至延續到了刑釋后留場就業的職工中。這十二名技工中就有幫伙,也有老大、老二、老三的排行。季留鳳命案,就是老大、老二、老三聯手所作。

老大名叫雷先官,三十七歲,廣東汕頭人氏,十三歲去香港學修車手藝,二十歲回內地在武漢與人合伙經營汽修,參加了“一貫道”。新中國成立后被捕,判刑五年,在沙洋農場服滿刑后留場就業至今。雷先官在香港時拜師習練詠春拳,下過苦功,還多次參與過黑幫實戰,徒手格斗能對付三五條漢子。在勞改場所,有雷先官這樣的身手,想不當老大也難。所以,雷先官在服刑時是老大,留場就業當工人也是老大,到了汽修廠做技工還是老大。

老二名叫穆三林,老三名叫王成仙,這二位都是武漢人,比雷先官小幾歲,新中國成立前學手藝,是師兄弟,兩人學得不錯,新中國成立后都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可惜不懂得珍惜,也不知道在新社會的第一要事就是守法,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私造手槍,企圖偷越國境投奔海外。案發后被捕,雙雙被判七年徒刑。到了沙洋農場,因有一手不錯的機修技藝,就分派到機修廠勞役。改造期間表現積極,減刑兩年,于1956年提前釋放,留場就業至今。這二位沒有學過武術,但既然是喜歡結交狐朋狗友的,流氓團伙那一套自是熟稔,在農場機修廠就投到了雷老大門下,成為老大哥的左右護法。

留場就業人員薪水低,這三位兄弟雖然技術好,但每月也不過拿三十來元錢鈔。這點兒錢在農場還勉強可以湊合,到了武漢就不行了。于是,三人就動起了創業增收的腦筋,如何營生呢?倒票。倒什麼票?什麼票都倒。舉凡火車票、糧票、布票、油票、香煙票、糕點票、糖果票……啥票緊俏就倒啥票。那年頭,雖然有人倒票牟利,但人數不多,還沒有形成“黃牛黨”。如果已經形成的話,那他們三位就是黃牛黨頭目了,肯定有一批大小“黃牛”聚攏在他們周圍。即使這樣,也就不過兩三個月時間,雷老大的名聲已經在武昌火車站的票販子圈里傳開了。只要他們三人中隨便哪一位在車站露臉,其余票販子就都得回避,把生意讓給他。

季留鳳的性命,就送在這上面。由于她命已歸西,也就無法知曉她當時的心理活動了。但從專案組調查到的情況猜測,5月14日上午,季留鳳退了房離開“躍進旅社”后,是憋著一肚子氣提了行李前往武昌火車站的。這口氣她不能不憋啊,想想吧,夏初冰可是她的表妹,自己又沒得罪她,只不過說了說請其幫忙鼓搗幾個漂亮妹子去香港,而且是給了錢鈔、戒指的,她竟然就撕破臉皮指使妹夫假借酒醉調戲,這不是過于卑鄙了嗎?因此,季留風只好來個不辭而別,從此姐妹倆就分道揚鑣吧!

可是,季留鳳趕到武昌火車站后卻沒買到前往廣州的車票,連站票也沒有。正犯愁間,老三王成仙出現在她面前。對方顯然已經尾隨她在售票窗口前聽清楚了她是要買去廣州的票,于是就湊近來問她是否要下午去廣州那趟的票,硬臥下鋪。季留鳳大喜,連忙點頭。王成仙說他是受人之托,得加價十元。季留鳳盡管不大愿意多付錢鈔,但沒有辦法,多待一天的話住宿費得翻十幾二十倍哩(她不可能再回旅社去住,只好憑護照入住涉外賓館),想想也就算了吧,于是稍一遲疑就點了頭。王成仙就讓她跟其走,說票在附近的住處,他不敢放在身邊,否則給工商或者便衣警察發現就壞事了。估計季留鳳也是常看港報的,知道內地治安甚佳,再說看眼前這個王老三也是一臉善相,又是在武漢市內,青天白日料想不會出事,于是就跟王成仙去了附近的汽修廠。

卻說這家汽修廠雖然是試營業,卻已經和正式營業一樣排班了,十二個工人分兩班,干二十四小時休息一晝夜。按說應該有六個工人在的,雷老大三個也就下不了手,可是這天的情況有些特殊:上一天晚上搶修一輛卡車,從他們這一班抽調去了三個人,所以就剩下雷先官、穆三林、王成仙三個了。之前他們還真沒想到過殺人劫財,只是想把車票倒騰給來人賺取十元差價就是了。哪知季留風的珠光寶氣讓雷先官眼睛一亮,而她從坤包里掏出的一厚沓錢鈔更是讓他心跳加劇。當下,雷先官幾乎來不及多作考慮,隨手抄起旁邊的一根木杠子沖季留鳳腦袋上就是一下,然后指著倒地的季留風向穆三林、王成仙喝令:“勒死她!否則就打死你們!”穆三林、王成仙一愣之后,馬上意識到老大這不是虛聲恫嚇,而若論動手,別說對方手里有杠子了,就是徒手,憑其身手還不是眨眼間就把他倆給解決了?于是,穆三林就取了一截麻繩,和王成仙一起動手把業已昏迷的季留鳳勒死了。然后,把季留鳳的尸體連同行李搬至旁邊的倉庫里,用雜物遮掩住。

整個作案過程,也就不過一兩分鐘,木杠擊頭的聲音,根本沒驚動后院辦公室里待著的那三個干部。然后,三人就商量如何處置尸體,最后決定當晚跑往漢陽那邊龜山腳下的灌木叢里去,那里人稀偏僻,應該沒人發現。至于運尸,可以動用正在修理的車輛。正好他們手頭有一輛鄂州軍分區的小吉普在修理,說是明天要的,本來已經可以交貨了,現在就說還沒好,晚上加班,半夜試車時正好轉移尸體。

當天下午,雷先官、穆三林以試車為名開了小吉普出去物色拋尸地點,在漢陽月湖龜山腳下發現有一口枯井,暗喜,決定當晚過來將尸體拋于此井。

當天午夜過后,雷先官讓王成仙、穆三林把季留鳳的物品除證件、坤包外全部留下,尸體只剩內衣,裝上小吉普后,由他和穆三林前往月湖拋尸。事畢即返,繼續佯裝檢修該車。汽修廠晚上留有一名值班干部,但其辦公室在后院,而且通常是在睡覺的,所以根本沒有發現前面的動靜。

這三個案犯具有較強的反偵查意識,作案后把贓物埋于工具箱下的泥地里,根本沒打算近階段銷贓,所以專案組的布控就顯得徒勞了。三案犯交代后,刑警起獲了全部贓物。至此,這起涉外命案的偵查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雷先官、穆三林、王成仙于1963年9月27日被判處死刑,執行槍決。

--本文轉載自《逐木鳥》“塵封檔案”系列

八字犯克的后來怎樣了

《塵封檔案》系列——江城女尸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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