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回
主仆閑談說夢景 賢臣改扮訪民情話說施公要親身,出去私訪查真情,回來再議案中情。你看這個長隨官:叫聲老爺聽心間,小的請問怎麼事?就知是城隍土地,前來指教明白呢?施公叫聲我的兒,你聽我來細分悉:那夢中的那老者,合那一位官長說,若問他們的姓名,臨走留下四句言,本院記得太明白。斜土旁邊加一成,豈不是城池的城?王字頭上加一白,豈不是個皇字嗎?十一湊起是個土。土也并起是個地。這就明明是城隍、土地四字何用解。施安叫聲施大人:
既是城隍土地神,前來托夢何用訪?一來欽限甚緊急,二來黃關他二人,并未回來在這里,誰保老爺一同去?
萬一有個啥差錯,那時不知該如何?施公叫聲施安說:本院此去假扮作,何用跟人來保我?人多反為招搖事。再者既秉獻忠心,為國救民怕是非。爾亦不必再多言,快把此處人的衣,找幾件來我用上。施安知道施老爺。古怪性情有點倔,只得答應忙出去,走去問那館夫們,借衣回來且不表。
且說賢臣打發了、長隨官員出去后,自己找了一塊布,提筆寫上幾行字,兩頭用竹竿繃緊,卷起來掖在腰中。施安借來全套衣,老爺連忙打扮妥。幸喜此驛有后門,無人把守無人看,老爺先行前面走,施安瞧瞧院子內,無人瞧見無人影,這才一同出大廳。來至后院小門首,老爺低聲吩咐說:我兒你可要記住,本院出去訪惡人,或虛或實天晚回。若是晚晌不回來,就有可能出了事!也不必叫眾官知,等黃天霸關小西,到來之后叫他們,去找本院來應急。安慰幾句記心里,我去之后到天明、你傳出話大家知,就說本院有點病;眾官一概免見面,千萬嘴穩要緊密。言罷施安將門開,老爺出門來吩咐,仍將門窗關閉好。
老爺出了寓館驛,不知準往哪里去?此時正是冬月寒,冷風吹過樹葉光:一片荒郊野外面,樹木凋零草黃敗,朔風透骨冷冰霜。忠良不由點頭嘆,是為除暴安良民,受此辛苦心內安。倘能拿住惡霸寇,救出良民欣喜歡、即受此驚恐懼事,不負康熙老佛爺,重用之恩為大清。老爺想罷抖精神,不管南北信步走,當時出城覺凄涼。老爺出館驛時候,天才晌午氣溫暖,此時已交未申時。走了五六里地路,渾身又冷腿又酸。忽見眼前一院落,外門寬敞墻高大。兩溜門房如瓦窯,一般住的是仆人、家丁佃戶丫環女。那大院磚砌圍墻,青灰抹縫白灰墻、四邊角樓好威嚴,高聳碧空槍炮眼。你往北抬頭一望,蓋得更覺太威風。三間一明兩暗室,露著窗戶高臺階,離地臺階十多層。門外一對黑鞭子,掛在門樓兩框首,兩條懶凳左右分。因為天冷寒風嗖,無人在門房存身。
賢臣看罷暗說道:這所宅子特宏偉,不象民人富戶家、定是前程不小人,不亞都中王侯卿。不知住的何等人?施某倒要訪一訪。想罷信步而行至,來到門前往里觀。忽見門房出來人,穿著一身錦布衣,長了橫頭橫腦的。他把老爺細打量:只見爺穿翠藍襖,老青布棉綢緞褂、白布棉緞絲襪子,油底錦緞的布鞋,頭戴一頂寬沿兒、老樣鹿茸紫氈帽。瞧模樣麻臉歪嘴,蘿菔淌戾花左眼、缺耳塌鼻帶豁嘴,前有個小的雞胸;后有凸背左膀短,走路還帶踮腳兒。又見他手擎一塊,白布寬有一尺多、長約二尺五寸零,兩頭竹竿繃緊代;上面寫著幾大字,幾行小字標的清。這人并不識幾字,一聲大喝那小子,探頭縮腦做什麼?
卻說賢臣暗恨惱,忍氣吞聲計在心。假意賠笑叫大爺:愚下乃行路之人、從此經過欠路費,頗曉些風鑒相法。看貴宅大有風水,將來必出將相才,在此觀看已多時。言罷忙把身一躬:休怪休怪打擾了,回身就走想離開。那人不管好和歹,竟不容分說此情、趕上前去抓領子,把老爺揪個趔趄,幾乎跌倒難站穩。口內即說回來罷!大哥哪里溜達啁?鬧的怎麼花串兒、你會看風鑒相地,我們這里有風水!看你這嘴巴骨子,分明是來闖亮子。瞧著無人你好進,有得隨手好東西,你好偷走發橫財。若是遇著人看見,你就說是瞧風水!怪不得昨日院里。曬的一床被窩丟,敢則是你瞧風水、瞧了去的是不是!賢臣聽了微微笑,忽的大聲嚷叫道:哎喲委屈死人了。學生乃是斯文人,況且又是初來到、貴宅門首頭一回,如何昨日丟被窩,便說就是我偷去?正然吵嚷難開交,里面走出幾個人。賢臣暗閃虎目看,打量出來為首的、看官你要仔細看,看看這人啥模樣。但見他身穿皮襖、皮褂青緞子吊面,羊羔兒皮好披風、內襯月白綾子襖,足登落地白底靴;頭戴貂皮翻天帽,大紅絲纓猩血般。海龍領袖鑲貂絨,兜著銀邊露在外。
長得軒昂熊架子,年紀定有五旬多。慘白胡須赤紅臉,濃眉大眼虎目瞪。賢臣看罷在猜疑,就是本主來到了;哪里知他乃管家,姓張名才是壞水、本主跟前很得臉,雖是兇惡管家人。不屈枉人人吐罵,離著五里三鄉人、臭名遠揚有名頭,此是閑言不細表。
單說那些惡奴匪,一見管家出來了,俱皆垂手忙侍立。只見那人開言說:你揪的是什麼人,因何吵嚷不停口?惡奴見問忙回話,口尊張大爺在上、請聽方才在房中,瞧見那人不地道;探頭縮腦在門外,四處觀望什麼呢!我問他來找誰呢?問他有什麼事情?他說路過此地處、因為瞧見宅院里,很有風水出將相。我說他信口胡言,分明是來闖亮子,偷盜東西是不是。瞧見有人要脫身,想要逃走萬不能,故此我把他揪住。正要回明管家你,就想請示是拷打,或送府州縣衙里。但聽大爺你吩咐,只要你說一句話,好把他鎖捆起來。管家張才聽罷講,面帶怒色氣忿忿,瞧著欽差施大人。未知施公吉兇事,如何招來啥災禍,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 142 回
酒肆聞霸道名姓 路遇得惡徒真情話說管家聽見了,門外吵鬧出來問、惡奴即對惡管家,如此如彼告訴他,仔仔細細說一遍。管家一聽這惡奴,
講說之言心暗想、把賢臣上下打量,看了一番施不全,不由得心中動怒。將眼一睜高叫聲:七十兒這囚囊的!特地生事找麻煩。我瞧此人的打扮,不過是個窮秀才,或者是教書先生。現在手拿相面幌,定然是他懂得些,陰陽八卦相面法。坐在家里哪知道,出門在外的難處。為你這莽撞生事,我說你知多少人。罵得七十不敢言,連忙就把賢臣放。
且說施公聽見了,管事的這些話兒,就知是個大好人。連忙往里就跑去,口尊長官老大爺,真乃眼超過凡人。學生何曾不是個,儒流秀士謀人呢?因為上京去科舉,可惜未中落榜舉、羞歸故里故流落,江湖飄流到貴地。現在銀兩已虧空,因我無事可以作、自幼學堪輿相法,暫時借此為生存。因看貴宅有風水,我才站住細觀看。哪知這位出來后,不由分說把我揪、說我偷走他被窩,豈不冤屈小謀人。幸遇尊駕你圣明,才說出學生清白。
那管家聽了老爺、這片誑言奉承語,滿口里說如何呢?我就猜著很是理,你說再是不錯的。他不是教書先生,就是一個窮秀才。言罷叫聲老先生,請問你老貴姓呀?賢臣隨口答應道:豈敢豈敢不敢當,學生賤姓我姓任。
管家叫聲任先生,現在你就別理他、你就看我面上罷,禮當領教談一談。怎奈眼下我老爺,馬上他就回來了,現在有些不方便。言罷把手一拱說:請罷請罷改日談。賢臣也就盼不得,離開此是非之地、也就拱手說多謝:多承看顧你教會,言罷大人邁步走。一邊前行一邊想:好個惡毒的家丁,不虧管家來善勸、施某一定會吃苦,細想來真是可恨。賢臣想罷邁步走,不知不覺離村頭。半里多地那地方,忽見路旁有茶館,帶賣煙酒小涼菜。大人邁步往里走,遂即來到茶酒店、一來有些口干渴,二來探訪惡人事,他的名姓啥情況。里面放著一張桌,兩條板凳一張床。有人在那里坐著,無精打采打盹兒、一見大人進去了,連忙站起隨手招。把老爺打量一番,躬身施禮問侯道:客官爺爺你可好,是吃茶呀吃酒呢?大人坐下說打擾,先倒碗茶我吃著。那人連忙拿茶杯、茶壺茶盅茶盞來,將茶呈上老爺斟、滿上茶盅手擎茶,眼望那人叫一聲:叫聲伙計來問候,寶鋪的生意可好?那人說好啊還行,托客官爺的福言。賢臣說著話搭訕,就問隨即掌柜的、寶鋪東邊那一所,房子門樓那高大。不知是什麼人家?跑堂來至賢臣跟、對面坐下低言叫:客官爺爺你不知,你既不是這里人、現在我就告訴你,料也無妨大事情。說起那所大宅院,村名叫作獨虎營。要問莊主他名姓,人人聽了打冷戰:惡閻王叫羅似虎。人人都曉他為人,又有銀錢有勢力、萬惡滔天人人恨,專害良民欺壓人。弟兄四人行霸道,大爺凈身當總管,現在千歲宮內干。康熙佛爺寵愛人,封他是阿哥安達。二爺三爺在京都,中沿河畔作買賣、他有兩座大金店,當掌柜的惟有那、羅老叔在家享福,捐納候選州衙內,就同六品官職銜。不守本分強霸占,胡作非為無人管、愛交光棍英雄漢,包攬官事開賭場。訛詐富人商家戶,喜玩斗雞蟈鵪鶉。聽說新近又添人,一個窮家棍子頭,越發作惡行霸道。霸占人家房產地,硬教人家納稅銀。若要不依送到州,衙門府里枷打了、還得應允不少一,另加滾利一齊交。更有一宗可恨之:好色貪淫胡亂搞。家中妻妾十幾個,還在外邊霸占女、人家妻女長得好。瞧見誰家妻室女,美貌漂亮有艷色,硬教媒人提說親。若是不應就訛詐,硬說人家借過錢,憑空說有幾百銀。放賬滾利利上加,利上又滾利加二,加三還小利錢呢。那家若是還不起,他就打算女人口。女子貌美給為妾;幼童貌美硬雞奸;不美作為奴婢使、無人敢作反抗聲,不然就要田房地。若說了半句不允,立派惡奴鎖拿到,打死了無處伸冤。哪怕你告遍衙門,總是不準你的情。許多惡處言難盡,不知害過多少人!私刻假印來訛詐,州縣鎮莊村家戶。家中安爐私鑄錢,造作假錢開銀行。若要出門眾惡奴,前后圍隨狗一群,他比州官還威風,民人見了兩旁躲。新近聽說出了件,嚴重的重大事情:他家使的一仆婦,有些姿色硬奸淫。后為本夫知覺了,惡棍恐生不測事、活活將本夫打死,分八塊捺在河中。客官爺你想一想,惡棍如此惡行為、怎不令人可恨呢?
施公聽了過賣言,把臉氣成個焦黃,咬得牙齒咯咯響。伙計一見這光景,口中氣憤噴噴噴!我的客官你聽聽,這不是瞎胡鬧麼?因尊駕再三問我,我又瞧著你老實、不是我們本處人,我才告訴你這事。底里深情這些人,哪知你會這激動,有這麼大氣性呢?罷罷罷叫我的爺,你喝碗茶快請罷!趁早別給我惹禍。若教羅府人聽見,我們可是吃不住。你老要氣出痰火,什麼急病攻心來、病死在我在小店,那可不是玩兒的?
賢臣聞聽把氣消,略微平了一平氣,假意帶笑叫了聲:休要著急掌柜的,我也不過聽著恨。令人可恨又可惱,與我什麼相干呢?過賣人說這句話,尊駕言之太有理。我見爺的臉色變,都已變黃氣白了,故此我才心著急。賢臣隨機又追問,還有一件事不明。請問這等惡霸棍,難道官府不知道?過賣之人搖著手:休提此處的官員,誰敢惹他難霸天?與他都是好朋友,相交異姓惡弟兄、相稱前任州官哥,沒有甩呼那一套。為接告狀的呈狀,將他的大管家傳、押入衙門未訊問,惡棍便差人上京,與他大哥送信去。沒過幾日的工夫,京里千歲官旨意、來到之后他就把、這個新任州官尹,撤根子抹了回家,因此我才對你說。賢臣點了點頭說:即說伙計你聽真,你把好酒燙二壺,再剝兩個茶雞蛋。過賣答應走過去,篩酒拿蛋且不表。
施公獨坐在那里,心中暗想真可惡、可恨景州這眾官,枉吃皇上俸祿銀。屬下有這等惡棍,不能辦理此惡人。施某盤問相隱瞞,不能首舉秘密情。
正在思著這件事,忽聽酒鋪門外面,亂哄哄的人吵嚷,見一群人跑出店,鋪門以外站住腳。賢臣看到當官人,像是官府人來到、咋一細看又不是,衙門式樣那模樣。賢臣納悶正思量,又見來了一匹馬、馬上一人相貌兇,兩手捧著一東西,足有二尺多那長、外面罩定黃緞套,不知那是何物件。
隨后又來兩個人,打扮格外兩樣人。一個騎著走頭騾,色黑如墨溜肥光;一個騎的老叫驢,色白如銀枝廋材。一個穿小毛皮襖,灰綢吊面照明光、一斗珠皮薄褂子,黑漆漆的起亮點、兩邊露著荷花巾,俱時新式花模樣。頭戴貂皮翻天帽,生絲纓子一色紅,足登青緞尖底靴;白面無須年輕人,一雙吊角小眼睛,年紀不過有三旬。一個身穿小皮襖,不套外褂像有病,他里外正發燒呢!腰中系著雞皮囊,縐搭腰包系身上、足登紫絨氈毛靴,頭戴雙重東瓜帽。算盤頂兒相趁珠,倭緞云鑲官地靴;濃眉大眼臉橫肉,酒糟鼻子四方口、連鬢胡須赤紅臉,身體胖大在驢背。還有三尺挺腰肚,長的惡相太慎人。二人并肩而行走,后面跟從一群人、一窩山螞蜂相似,也有步下走的人。又見揪著一個人,那人直往后面拽,不肯前走啥原因。馬上跟人直用鞭,猛力抽打為啥事。那人疼痛難忍受,直嚷求饒不領情。
賢臣看罷無其奈,沉吟半晌自嘆息,忽聽旁邊有一人。管那邊一人叫聲:第五的是你聽真,今日可盡二皮臉,你的酒量已滿足。終日喝的醉醺醺,滿街亂罵胡鬧呢!今日可巧碰到釘!那個得意隨口說:不知他是怎麼的,惹著獨虎羅老叔?這個說因為羅爺、從我們村里出來,正遇見這二皮臉、喝得漲漲在那里,胡嚼亂罵叫街呢!就被羅老叔看見,叫他家人帶起來。這一帶回家去了,輕者就由二皮臉,有一頓棍棒挨打。那一個人又問說:羅老叔望你們村,怎麼去了沒回來?這一個說噴噴噴!您是我的糊涂爺,你沒瞧見騎驢的、不是我們村中人,不敢惹石八太爺?賢臣也在一旁看,忽然看見那群人、有一人望騎驢的,說了幾句什麼話。
賢臣離遠未聽見,估量此處乃是那,非之地不可久留。
才要進館去會錢,起身要走又聽見、二人又啥在講話。總是施公目眼下。合該就有場大禍,不由的又要探聽、冤家霸頭的惡處,一并擒拿來問罪。只聽那一個叫聲:叫聲三哥你是聽!只因我去京中后,做了三年的買賣;哪里知道咱這里,就有這些緣故事。請問這個石八斗,不亞如一路諸侯;再借著太后宮中,王首領的臉面子,連坐四人轎的官、都和他們相好友。石八爺他的家里,本來也夠了分咧!倚財仗勢夠霸道,縱容手下小將們,在外面無所不為。這個窮家一伙子,總有十幾個人們,都是磕頭把弟兄。石八算是頭一個,有滲金佛叫吳六、泥金剛他是花四、破頭張三人樣兇、闖粗胳膊叫鄧四,耍錢硬訛詐騙人。這個短辮子馬三、白吃猴兒是郭二,兩個集市私抽稅。還有那個崔老叔,外號都叫禿爪鷹、單陪阿哥逗著玩,雪白臉兒小外孫。若是要叫瞧見了,嚇的冒走真魂魄。惡棍徒寇叫七恍,外號兒叫鐵嘴兒、單訛牙行客商人;火燒鐺上盤腿坐,渾身脫個凈兒光,烙出一身燎漿泡。五股高香都點著,膈肢窩里夾裹燎,一個時辰不害疼。外有那里真武廟,有個他叫六和尚、他是鹽商一替身,吃喝嫖賭全都占,愛交匪狐朋狗友。可恨咱這地方官,連有膽的也沒有、都是些無用之人,膽小怕事囊包貨。昨日聞聽有人說,奉旨欽差官點了、一位鑲黃旗漢軍,賢臣施大老爺令。往山東賑濟放糧,一路上嚴查貪官,污吏拿惡霸土豪。聽說把那德州府,有名的皇糧莊頭。黃隆基外號人叫,賽敬德這惡棍硬,全都拿下開刀斬!這才是位好官呢!什麼時候到景州,他能來到咱們這、訪一訪這里匪寇!忽從外面進來了。一群惡棍圍上來,揪住賢臣衣襟子,急抓就是不放手。不知他們為何事,且看下回來分解。
第 143 回
惡閻王誆請相面 施賢臣巧用說詞話說施公訪到了,兇徒住處和名姓、得了桿兒上石八,這些人的底細情。恨之已極實在惱,一定拿住來治罪;再將太后宮中事,與千歲宮兩首領,一齊參倒才稱心。思念之間肚饑餓,只得喝上一碗茶、吃了兩個甜點心,會了錢要起身走。忽見鋪外闖進人,走至老爺跟前站、眼睛上下細打量,上去用手拉住叫:先生你可認的我,想必您是會相面。賢臣隨口答應說:略曉一二不太全。那人說咱們走罷!先生跟我到我府,給我們爺相相面。賢臣就問令恩主,不知是哪位老爺?那人隨即回答說:要問我們上頭爺,是獨虎營羅四爺。賢臣聽了猛一驚,不由打了一冷戰、心內暗說不好了,施某眼下有禍難。無奈勉強支吾聲,口尊眾位看官們、如要相面請到這,店里來看攢八卦。天色晚了回不來,愚下還有小事情,二則還要趕路程。只見有人插嘴叫:這位先生你得去,怎麼這樣不懂理?你叫我們老四爺,往這里來看相罷!好不懂事算卦仙。我們下了一請字,你這麼不識抬舉,拿糖擺式拉架子。伴兒過去揪住他,看他是否走不走。有幾個做好做歹,一齊說話來作威。賢臣是個居官人,豈不懂這黑混話?無奈衙役不在前,難以違拗抗不住,少不得要走一趟。
無奈叫聲眾爺們,請你先行走一步,愚下就去便是了。言罷賢臣在后行,眾奴在前帶著路、一齊走出茶酒鋪,竟奔獨虎營而來,不多一時來到了。惡霸門首進大門,見門底下奴仆們、無數眾惡奴匪內,有人叫聲哥兒們,誰去回稟爺一聲。不多一時出來說:老爺吩咐叫你們、把相面的帶進來!七十兒答應一聲,大門以下高聲說:老爺已經吩咐咧,把算命的帶進去!
眾奴答應是是是,拉著賢臣往里走。七十望著賢臣說:伙計前天你說過,我們宅是有風水、這一會你可進去,細細的端詳端詳。施公也是不理他,跟定惡奴往前走。忠良暗自思想著:事情業經訪真了,只怕眼下禍患大。猛見有一大惡奴,走來叫聲老七呀、先把相面帶過來,站住只等羅太爺;發放二皮臉過來,再帶上他見四爺。這個聞說把大人,帶到—個穿廊下、涼亭下暫且站住,心中膽怯施大人,從人背后閃目瞧。留神往里細觀看,但見廳內迎面上、坐著二人好慎人,就是前天騎驢子,又像夢中那個人。兩旁站立眾惡奴,只聽惡王羅似虎、手指那人高罵聲:忘八羔子你看看,你是什麼好東西?竟敢見了你八爺,還敢滿口的胡言,毛嚼毛腳不規矩,胡言亂語的講話。我的人就說說你,你還敢不依不饒、還要行兇要打架,我看你是反了咧!你也背地里打聽,漫說是五里三村。那些莊民老百姓,就是那些府州縣、那些當差書吏人,他見了我們家人,那一個不是垂手。侍立站著看臉色?那象你這撒野狂,如同囚徒不懂眼。又見顯道神石八,望著羅似虎叫聲:老兄弟你也特煩!哪有那麼大粗氣,閑工夫合他勞神。不用問他教訓咧,他的眼眶也甚高、瞧不起你我咱倆,縱然把他打一頓,他也未必能怕咱。不如拿些石灰來,把他狗眼睛揉瞎,這樣也就算完了。兄弟你沒我爽快,但有撞了我的話、不是把他滑子骨,給他擰斷長記性、就是把他眼揉瞎,看不見就不說話。羅似虎聽了吩咐,忙把石灰拿過來。任憑這個二皮臉,怎麼哭嚷來哀求、眾奴不肯容他情,四人按住不能動。二人石灰眼上蒙,登時把眼睛揉瞎,抬出院外去不表。
且說廳外施賢臣,這事他都看得清。咬牙切齒暗罵道:我把你兩個奴才!這是怎樣個王法,如此可惡太可恨。即便沖撞州縣官,他的馬頭也不至、如此治罪這刑法,罷了罷了講不起!施某依仗主子福,出了賊宅有機會,再合你兩個算賬。老爺正恨惱怒時,又聽上面的石八:老兄弟現在你忙,咱們下次再見吧,說罷起身就要走。羅似虎急忙出來,把石八送出門外、回到廳房坐下來,吩咐快把相面的,快快把他叫上來。惡奴答應跑出來,一點首沖賢臣說:算卦先生你過來,大爺現在叫你呢。老爺是忍氣吞聲,一邊走偷眼觀看。但見廳內陳設的,何等齊整又清潔、也難為他內監哥,怎麼掙來這家私;可恨惡人太浪蕩,不會享福敗壞光。
且說上坐惡閻王,似虎一見相面先、進了房門細留神,閃目觀看施大人。只見他穿戴打扮,粗布素衣真難看、再配著其貌不揚,他那資格身材樣;惡人看了不耐煩,不由的心中好笑,哪知賢臣的貴處。賢臣就在一旁站,手拿一塊白布幌、一尺多寬二尺長,上面寫著學看相,三個大字在中央。又寫全不識山人,五個小字是橫眉。兩旁豎寫兩行字,一邊是殘眼能觀、善惡分貴賤好壞;一邊是歪嘴直言、禍福辨陰陽忠奸。惡人看罷兩句話,不由心中嚇一跳、暗道好個施不全,他竟特意有心思。來訪查我有啥事,立刻追要他的命。
不知是真還是假,暫且留下狗官命,問他來意是如何?但是有還一句話,必須如此這般辦。惡人想罷眼望著,手下家人又叫道:小子不用拉他咧,叫他慢慢自己走、想必是他腿有瘡,不得動轉不隨便。賢臣聞聽暗說道:這樣慢待斯文勁?爽利一點兒一點。拐把蹭罷不隨活!一邊蹭著難行路、一邊心中暗嘆說:罷了罷實難逃了!我施某現作欽差,怎麼倒給一白丁,行禮鞠躬客氣呢?要不依著他們辦,現今又在賊宅里,就如龍潭虎穴窩。惡人一惱我施某,就是眼下不測禍,就講不得失官體。一拐一點的走到,惡棍眼前叫財爺,藝士這里有禮了。言罷只是客氣得、哈了腰作了一個、半截揖之禮過后。惡人一見不由得、哈哈大笑隨口說:啊啊啊好說好說。
眾惡奴才來耍狠,督著施公要下跪。惡人把手一擺說:你們拿個座兒來,叫他坐下好給我、看看相面是如何。惡奴答應取凳子,輕輕放下擦浮塵,賢臣心驚就坐下。
惡棍叼著煙袋哨,手把鵪鶉叫一聲:麻子姓啥哪里人?怎到我們這里來!相面算卦啥目的。來在此處幾天了?賢臣聞說心暗道:現在好哇失體面,施某做官越發咧!有人叫起麻子來、我只得忍在肚里。回答叫聲財主爺,你老在上貴耳聽:學生姓任賤方也,祖居福建遠方人、現住北京地安門,鑼鼓巷里在路北。自小攻書十數載,僥幸身列黌門弟。因為今歲鄉試考,未中只惜落榜人、心中一氣心有虧,無面回家無處去。離家要到山東地,想去訪友沒在家、偏偏來此撲個空,故此流落在貴處。盤費短少無其奈,因我幼習輿相法、不過賺取路費錢,好登路作茶飯錢。惡棍聞聽點頭笑,說道麻子聽心里、你方才說什麼著?那布又寫是什麼,幌子全不識幾字。你別是倒過來念,你就是施不全罷!賢臣聞聽打冷戰、口尊我的財主爺,要問全不識山人。五個字乃是愚下,自撰草號臨時用。因為招牌兩句話,口氣過大恐怕是、久闖江湖那些人,老先生瞧見惱我,故此寫著學看相。山人全不識認也,方才尊駕說什麼、不知什麼施不全,我不懂得你說這,是什麼話想問問?惡棍口內冷笑說:你自然是不懂得,你不懂得我懂得。咱也別管施不全,還是什麼全不識,你先相相我后來、還有造化沒有呢?賢臣聞聽故意的,站起身來隨便說:尊駕把冠往上升。惡棍依言把帽子,往上一托高昂頭。老爺端相一會說:尊駕今年貴庚是?惡棍今年二十四。賢臣說聲財主爺,這副尊容是好比、浮云遮住太陽光;休怪直言別見怪,看貴相你以前是、你四歲至十四歲,十年講不起豐盛;連衣食住也不足,其相應是太饑寒。不管是怎麼說呢?相書上是說的好:眉低散亂妨少年,奔了吃來又奔穿。難得尊駕這雙眼,乃是將相之龍眼。十四至二十四歲,正走眼運風華盛,現在好運你好比:一輪日照浮云散,萬里光華耀滿川。愚下直言卦相說,并不是來奉承你。尊駕自二十四歲,往后五十年旺運、不但大富大貴享,只怕后來還有個,一字并肩王造化。多虧個似陰非陰、似陽非陽的貴人,暗中扶助來幫你,子宮遲立壽八旬。至此愚人下直言,財主爺你休怪俺。
看官你可知道嗎,老爺一派謊言語、不過是為他自己,身在危地壯壯膽。方才又被這惡棍,看破了招牌上字、語言有點太明顯,知道是他施不全。前來私訪他們事,故此打算奉承他、幾句好話他愛聽,叫他好放一碼來。自己好出虎穴窩,發兵來拿這匪寇、哪知竟被老爺你,謅著此事是災情。老爺說他四歲時,至十四運氣不佳、那時惡棍的老子,給人家做長工呢!當差的哥還未得,他媽縫窮爭小錢。自己卻在撿長糞、挑苦青菜賣買呢!老爺又說他有個,并肩王的好造化。他想著康熙皇帝,萬年之后肯定是、千歲爺坐了金殿,他哥把他帶進去;千歲爺要是一喜,就許封他個王位。哪知賢臣是啞謎:說他不久要過刀,乃是亡故之詞意。閑言不表且說那,惡人羅似虎就被、施公幾句奉承話,眉開眼笑心里喜,甚歡喜有放賢臣。不知究竟事如何,且看下回來分解。
第 144 回
喬四怒激羅似虎 惡霸拷打施大人話說匪寇羅似虎,被施公一片奉承、花言巧語只說得,眉開眼笑心歡喜。惡人就有想釋放,賢臣之意沒開口。忽見喬四在里面,眾人叢中站立起;兩眼不轉睛住望,往上瞅著往下看,耳內留神聽話言。他在聽施老爺語,一派謊言在哄瞞、說得這個羅老叔,喜出望外太高興。沉吟半晌心明白,怕羅老叔心中喜、放了忠良虎歸山,他哥的仇報不成。急忙邁步走到了,惡棍跟前搭耳語、一條腿打了千兒,說小的回舅老爺,千萬別聽他的話。他竟經是習就的,一片熟套相熟歌,信口胡謅不沾邊。舅爺要是聽他話,那就誤了大事咧!你若放了他回去,
只怕連舅老爺你,都有不便之處了。惡棍一聽此言語,叫聲喬四聽心里、你認準他施不全?喬四肯定小的言,千真萬確不會假,認得他是施不全。一來他親自到過、我們村莊已見過;二來他將主人拿。德州衙門親審案,隨后暗跟著打聽、曾見過他兩次面,豈有不認得的呢?
看官你要猜一猜,施老爺先前只想、打量他是看出了,招牌上的破綻語。再不想是承經是,皇糧莊兒的至親、被這人早泄了底,說他就是施不全。這賢臣如夢方醒,才知隆基是惡人、他的姐夫不含糊;說話的人是喬三,他的兄弟叫喬四。此時老爺猶如那,高樓失腳閃了腿,揚子江緊溜橫舟。腹內想罷了罷了,活該施某命該盡,才能遇見對仇人。老爺正然在害怕,只見惡棍登時變、就把臉撂將下來,叫聲你是施不全。你好大膽真大膽!我要拿你真容易、還怕現在拿不住,竟敢找到我頭上!施公此時于無奈,只得壯著膽口尊:財主爺你可別信,旁人之言你休聽。學生頭里稟奏過:我乃真是看相人,江湖賣卜之文人、如何把我認作是?學生不懂他是誰。他與府上有仇恨,財主爺千萬休聽,你要委曲好人了。惡棍聞聽微冷笑,叫聲就是施不全、不用裝假來賣蒜,雖然我不認得你,可有人認得甚準。我且問你姑老爺,與你有什麼仇恨?你把他拿去問斬,抄家滅祖燒莊院?惡棍說著不由怒,手指賢臣即說道:你倚著你是欽差,不過是威嚇知府、州縣怕你提本參。你來是為賑濟事,差滿就進京交旨,何以無故殺害人?隆基與你何仇恨,將他問成斬刑罪?現在我就告訴你,我與黃隆基為親,姑舅至親你可信。你到我家這一來,自投羅網難逃開。施公自知事不好,性命不保危機到、只得花言巧語誆,哄過一時是一時,過了一天是一天;看這惡人怎麼辦?你看施公情緒好,不但不露驚惶情,反帶笑容望著那、惡霸閻王羅似虎,口尊叫財主老爺,過耳之言不可信。尊駕是圣明之人,我若果真是欽差,任你斬殺不委曲。學生本是看相士,拋家失業到貴村、拿我頂缸當仇人,豈不損了陰功神?
惡人聞聽正猶疑,心中不定無主意。惡奴在旁插一言,叫聲你這施不全,不用巧語來分辨!想要逃命蹬天難。千能萬能今不能,瞧著舅爺他好哄,怎能哄得我喬四?自幼跟著我老爺,走南闖北無論誆。是什麼人都見過,什麼事情都經過,什麼艱難都傲過。只要一經我的眼,就斷他個九成兒。何況你這個資格,有點古怪好認的:前雞胸是后羅鍋,短胳膀麻面歪嘴、左眼蘿菔棠梨花;我猜你這走道兒。還是個踮腳兒咧!是不是走走看看?賢臣辨解隨即說:尊駕何苦只賴我,就是那個施不全?俗語說人有同貌,物有同形同樣物。喬四任憑你再說,天花亂墜不放你。只怕放你誤大事!慢說你是肉凡身。你便燒成骨粉灰,喬四抓把聞一聞,就知你是施不全,奸酸惡臭的味兒。你別耍巧弄濁咧,教你坑得我主人、奴才家丁死的死,逃的逃家破人亡。你又跑到這里來,假充老實人來哄。你也可以想一想,你的行為毒不毒?哥哥已經是跑了;就是怕你不全咧!你又搬磚來弄瓦,教人把他淘尋著、將腦瓜兒片下去,你才歇了你的心。幸而我是跑得快,逃到這里遇上你;不然這會舅爺家,也早就他娘的死。言罷望著羅老叔,叫聲我的舅老爺,千萬別聽他的話。俗言說抄手問賊,誰肯應聲誰倒霉?舅老爺你要想想,他要不是施不全、他就立刻跪下來,叩頭來求你饒他,懇求舅老爺你呢。看他還是大人樣,你看他的官架子、站著說話耍官腔,皆因他怕失官體。舅老爺你想一想:我的主人他與你,什麼親戚啥關系?舅爺要不替他們、來報這個冤仇恨。以后怎麼到俺家,再見俺的奶奶呢?這是到此訪查你,你的罪惡事實證、把你老窩一鍋端,孩娃老小都宰光。俺家來他又扮作,相面先生到咱莊,必定上來會這樣。必是打聽舅老爺,與主人是至近的、血緣親戚懷仇恨,終必想一并除害。不是小的來多嘴,舅爺若是放了他,猶如縱虎歸山般。
看官你要想一想,喬四說的這些話,不亞如火上加油。一片言語就能把,羅似虎激怒起來。又遇惡奴七十兒,想著頭里為施公;受了張管家張才,一頓臭罵窩著火、他心里正沒出氣,一聞此言就興奮。他也趁此跑過來,添油加火燒更旺,單腿打千調撥說:小的回稟老爺你,這一相面他是假、千真萬確施不全,前來私訪調查你。怪不得爺前天你,未回家時他就來、在咱們大門口兒,走過來是走過去,探頭縮腦好幾次。惡人羅老叔聞聽,這片話語更氣氛、不由得沖沖大怒,罵聲好個該死人,你這樣的狗官人!怎麼竟敢來訪問。你家老太爺來了?小廝快拿馬鞭子,來打這個狗頭官。惡奴答應登時到,手拿藤鞭三四把,專聽主人來吩咐。惡棍高聲叫道打!問他訪我何事情?眾惡奴上前動手,倒揪領子按在地、鞭子照準賢臣腚,打了過去實在疼。只聽唰唰的鞭響,好似雨點一般同。丹心照得太空亮,浩然正氣貫長虹。
君恩料得難于報,直待來生再盡忠。
移時這個惡閻王,見施公這樣光景、吩咐惡奴即說道:你等暫且先住手,待我問明啥情況,眾奴聞言忙住手。施公翻身坐地上,二目緊閉言不發。閻王叫聲施不全,不用合我來裝蒜。給我細說你詳情,扮作相面到門上,何事而來你說清?
施公二目睜開看,望著惡棍叫連聲:財主來爺你看看,我要是那施不全,好說來歷知根情。我本不是怎麼說,教我說些什麼事?惡棍抽頓馬鞭子,還是這樣你嘴硬。老爺今日倒要試,你的橫勁有多犟。這頓馬鞭不過是,先給你送個信兒,再要不招對不起、比這辣的還在后,你可逐頭嘗一嘗!酸疼麻木啥滋味。
眾惡奴就在一旁,齊聲大喝高叫說:施不全你點快招!賢臣腹內暗說道:好一起兇惡囚徒!本院今日倒被這,狗奴威嚇起來了。這正是賢臣施公:龍離滄海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我施某就拚一死,萬不可說出真名。想罷叫聲眾位爺,不用威嚇我愚下、也不求生來求你,要殺要剮隨你便。只要早些給痛快,不過作個含冤鬼。財主爺損這陰德,叫我什麼施不全,那可不敢來從命。惡閻王是看到你,你是想早些求死、哪里教你痛快死?還用懲治二皮臉,那樣方法懲治你。吩咐嘍啰拿石灰,來揉了他的眼罷!惡奴答應登時把,石灰取來又吩咐、一起來圍將過來,惡奴答應一齊上。賢臣暗說這可罷,縱然不死也成了,廢人瞎目更殘廢!忽見從外邊走進,一個人來面前站。不知說些什麼話,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 145 回
張才求情救賢臣 小西下帖逢天霸話說惡棍吩咐道,眾奴捺倒施大人,用石灰揉他雙眼。眾奴才要剛動手,外面忽然走進來,一人高聲大叫道:且莫動手要留情!等我見到老爺后,還有要緊話兒說。你道此人他是誰?乃是大管家張才。但見走至惡棍首,羅似虎跟前站穩,在一旁哈著腰兒。惡棍即問這半日,不知你到哪里去?張才去那吳家村。那里有個王舉人,他把小的請去了、就為那楊龍楊興,那宗事情他如今;情愿拿一百銀子,贖他的親表妹妹。還求老爺你開恩,告訴州里不拘拿、你看不知怎麼辦?把楊龍楊興二人,打幾板子放了罷!王舉人就說明日,親身來給爺叩頭。惡棍搖頭不中用,王舉人他又在充、怎麼有臉的虛榮?等他明日來再說。
張才不解又問道:小的不知這相面、先生犯了什麼罪?困在這里又綁他。惡棍說是施不全,私訪此捉拿咱來。張才問爺知道麼?此人頭里我問過,他是今科鄉試科,未中榜的一秀才,名字就叫任方也。因為投親不遇見,故此相面為生源。哪里來的施不全?再者你看他那樣,不象一個當官樣。施不全他乃奉旨,欽差大人三品官、走動八抬大轎坐,全副執事多少官。役士圍隨來護衛,不亞如那康熙爺、他的圣駕出京師;哪有許多閑工夫,這樣冷天來私訪?休要委屈無過人。小人外面聽人說,施不全于初四日,才能來到景州地。南留集上是路口,明日才能到那里;今日哪有施不全?惡棍聞聽既這樣,暫且教他多活夜。明日要有施不全,在此經過見到他,可便放這算卦仙;若無施不全過去,不用再說他是誰,一定就是施不全。來此私訪他是真,再要他命也不遲。小廝把他捆起來,鎖在糧倉房里去!眾奴答應一聲是,遵惡棍吩咐而去。張才本意正要替,賢臣來求個人情、活閻王叫放了他,見主人的話口緊,也就不敢往下說。惡棍站起身來看,扭身就往后院去。老爺在惡棍宅中,身受苦罪暫不表。
且說好漢關小西,奉了老爺之命令、往王家屯王善人,他的家里送拜帖。出啦驛館上快馬,登時出城眼看即、太陽平西沒尋見。壯士心急無其奈,想著送帖回來后,還要趕緊進城里。打聽得離城只有,八里路程展眼間、前面走到瞧了瞧,果然有座大莊院,莊前有座店鋪面。好漢下馬將馬拴,在鋪門外想見人,問個信兒省得找。忽然就從那南面,來了一群人對馬,從此經過塵土飛。小西坐騎是兒馬,瞧見母馬急掙抗、脫開韁繩趕群馬,亂踢亂跑啡吠叫。小西一見慌忙趕,只見前面群馬中、有個人騎著馬趕,內中就有自坐騎。好漢大聲喊叫說:大哥略微站一站!我的馬圍在群內。那人佯裝不理采,趕著越發跑得快、展眼跑出有二里,遙遠路程有馬廠、只見那人將馬群,趕進大門里去了。好漢跑到跟前后,大門已閉不見面,上前把門打三響。看官你道是那家?就是王棟親舅家。
前已表過此人乃,移居在此臨清人、名叫丁彪有外號,神行太保他的名。年齡已經六十四,身高六尺闊腰圍、說話聲如洪鐘響,一頓能吃五斤肉、六斤面餅六碗湯,能打少壯小伙子,六七十人可抵擋。幼年以保鏢為生,目今已掙成家業。小西叫門已半晌,無人答應好漢怒、用腳就把門踢動,驚動里面眾徒弟。一齊開門跑出來,望著小西開口說:哪里來的野小子?來踢我們的大門。
小西勉強賠笑道,尊聲眾位兄弟們、方才小弟驚了馬,跑入府上馬群中。眾人沒見你的馬?你也該打聽打聽,誰敢砸太爺的門?還不快些來滾開!小西一聽心中怒,罵聲你們挨刀的、休得無禮來撒野!明明昧下我的馬,還敢開口來傷人,快快送出來無事;少要遲延就饑荒。我要一惱拆你窩,還是要找我的馬。一腳踢開一扇門,撩倒他們三個人。幾個一見齊聲罵,圍住小西亂一團。丁太保正在那里,聚精會神配馬藥、忽然聽得外面鬧,吵吵鬧鬧的大嚷,正自懷疑猛然見。家中使喚的一人,名叫大哥的人兒、喘呼呼的跑進來,叫聲老爺不得了!不知哪里來了個,粗野醉漢跑過來、一腳把咱的街門,踢塌下來闖進院!那些小大叔們來,圍著亂打亂鬧呢!太保一聽不怠慢,也顧不得配藥咧、連忙甩去長衣包,急忙邁步出房去。來至前院噗的聲,使了箭步躥至門、一聲大喝什麼人,找上門來撒狂野?
英雄好漢關小西,一見里面躥出來、一人標刑大漢來,雖然手里招架著;眾人的拳打腳踢,眼里不住的瞅著、里面是否還有人,恐其上來人幫手。好漢留神預備著,那知老英雄見他、八個徒弟來圍著,一人動手一齊打。自己也不好意思,上前來幫手打架,只得在旁觀其勝。只見那人躥蹦跳;拳腳的門路精熟、不亞如一只瘋魔,猛虎下山顯神威。丁太保點頭暗夸,就知受過高人教,名人傳授武功人。猛見二徒呼雷豹,被那人一腳踢出、四五步遠趴地上,直聲哼哼不能動!大徒弟叫獨眼龍,他乃墻上畫的魚、只能看見一只眼,冷不防備被小西,一拳打中那好眼。登時腫起來了泡,獨眼龍竟成瞎眼!太保一見又氣惱,罵一聲無能孽障、還不住手打什麼?八個人難打一個,還叫人家打倒了。言罷又回叫一聲:朋友你貴姓高名?好漢隨口應聲說:不才鄙人我姓關。丁太保叫關朋友,方才我見你拳腳,都能使得太好了。果然是一個漢子,敢與老夫比三合?小西哈哈大笑說:來來來來快快快,那群奶黃未退的、孫子兒子回家練,還不是關爺對手,你這老牛其奈我!
丁太保心中大怒,罵聲囚徒休胡說!你太爺現在開恩,讓你把衣服脫了,好和你動手比拼。小西也不答言辨,將馬褂子皮襖脫、又將帽子摘下來,連拜帖放在一處。太保往后退幾步,兩手抱拳說聲請!小西見他如此禮,也便拱手說請請!言罷二人拉開架,將要比武式不表。
且說天霸回明了,大人那些事情后、想要去找王棟兄,登時出了南城門。一邊騎著馬兒走,一邊想著高興事。猛見前面有座村,速速催馬前行去。展眼進村抬頭看,見路北有座宅舍、門口四根旗桿立,門上懸著金字匾,翰林門第好威風。好漢腹內暗說道:雖然聽見王大哥、經常提起他舅舅,丁三是個大財主,并未聽說啥前程。這所宅子高掛著,翰林門匾地位高,大約不是他的家。猛見門里出來了,須發皆白的老者。天霸連忙下馬來,滿面帶笑施禮說:請問你老人家好,這里可是姓丁麼?老者聞聽帶笑答:這里居住不姓丁,此乃翰林院王宅。天霸想起又問道:可是與王希老爺,他們一家在此住?老者說不差是他,太老爺就是王希,老爺他的堂兄弟。我們大老爺在任,二老爺是光祿寺,少卿就是他官銜。不知你是哪里來?天霸隨口答應說,我乃欽差施大人,他的一個長隨官。請問老人剛才事,方才有我們的伴,來此下帖見沒有?老者搖頭說沒見:并沒見有什麼人,來下什麼的拜帖。天霸呵聲在疑猜,莫非不是在這里?老者請問這位官,莫非是作過順天、府尹的施大老爺,施公賢臣施不全?天霸說不錯正是。老者說該回過敝,上前叩見去問安,才是正禮去拜訪。怎奈我們大老爺、二老爺都在任上,太老爺現又染病,臥床不起好幾天。借重尊駕回去后,替我們爺請大人,他的安福吉祥罷!天霸回言這好說。還有一事問老人,此地有個保鏢局,丁太保住在哪里?老者醒悟哦一聲!你問先前保過鏢,丁太保他的家住,離此六里村名叫、回子營那里一問,便知他在那里住,好漢說多承指教。兩個人哈了哈腰,分手高別各自回。
天霸上馬奔大路,頃刻就走了六里。天色將晚幸而是,天有月光能辨路。只見前面有一村,好漢催馬進村后。走不多遠見前邊,路北有座大門樓,門前圍的人不少。好漢勒馬細觀看,但見門內是空院、院內還有一群人,還有兩人煉拳腳。天霸為人生好武,瞧見這比試武藝、也顧不得找人咧!坐在馬上留神觀,打量誰蠃誰能輸。見二人你來我往,不分勝負好熱鬧,好似二虎相爭斗。天霸不住的喝彩,留神細看是小西、正與那人比輸贏,好漢下馬擠人群。暗自討度來祈禱:有心向前招呼聲,小西必回顧看我、倘被人家趁空打,他必受傷失機會;欲待上前去幫助,又恐與此人相契。再等一刻作主意,想罷復又細觀看。看了一會猛然見,幾個人就進去了、取出幾件器械來,圍住小西要動手。天霸不由心中怒,兩手往左右一分,躥到當院中央站。眾人被好漢撥拉,一溜歪斜栽倒了,好幾個青年漢子。
且說天霸一聲叫:呔好囚徒好大膽、我黃天霸在此站,休得無禮在一旁。看官你可不知道,黃天霸道出姓名、為的是叫關小西,知道他來好放心。且說小西聽此話,閃目一看那個人、果然正是黃天霸,心中暗想黃老弟。怎麼也來到此處?心中一想明白了,哦了一聲就是那、必是大人不見我,回去交令掛念我,打發他來找我了。且說英雄丁太保,猛見一人躥眼前,自稱他是黃天霸。老英雄心中多疑,高聲叫道孩子們,且別動手問一問、回頭又叫關朋友,你也且暫住手吧,老夫有句話兒說。言罷走至天霸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執手開言大聲說:請問尊駕貴姓黃?天霸即說咱姓黃,不知這是怎麼樣?
太保滿臉帶笑說:有位飛鏢黃三太,可是你的何人稱?天霸見問也就是,以禮相答口稱叫:在下不敢你老先,那是先君老父親。英雄聽了特激動,趕著與好漢拉手、口稱黃兄你可好,恕我眼拙失敬了。早已久仰你大名,今日得會能相見,三生有幸天生輝。話不說明心不透,老兄你也不知曉。當日愚下示保鏢,為事為業為營生、就在蘇州鏢路上,虧了令尊三太爺。仗義讓我兩鏢過,那時我就太激動,感激不盡老恩公。又蒙紅旗李老兄,引進相見與令尊,結為契友異性兄。天霸聽說他姓丁,連忙即問丁太保、有位兄長叫王棟,他就可是令親麼?丁太保急忙回答:那是舍甥恁認識。好漢也就拉手說:恕罪怒罪失禮了。又將特來找王棟,來意事說了一遍。
且說小西在一旁,見他二人說的話、說到一家人去了,聽了半天才明白。且說太保將天霸、小西讓進書房坐,又與小西來陪罪。小西也與丁太保,作揖賠禮來道歉。太保又叫徒弟們,快快進來與二位,好漢見禮來賠情。但見那個大徒弟,獨眼龍的好眼睛、也被小西打紅腫,二徒弟是呼雷豹,他的腿也踢傷了。小西一見倒覺得,臉上發愧心發燒。太保吩咐擺酒宴,登時擺上酒飯來、讓天霸小西上首,太保陪坐飲酒間,敘起話來真開心。太保才知他二人,是保施公往山東,賑災濟民回來了。又聽小西說因為,馬跑他家馬群里,他是追來要馬匹。丁三把一聽大怒,立刻叫人到園內、前去查看果然是,查出小西那匹馬。老英雄問眾徒弟,是誰放馬去來的,要昧下馬是不是?問來問去才知道,是獨眼龍放馬去,拐來此馬別用心;后來有人找上門,小西來要他的馬、執意不給是想昧,才惹得關爺動氣。
老英雄就大罵聲:打嘴奴才真該死!怪不得關爺打你,把你好眼打瞎了,干的就是瞎眼事。罷了此刻我不究,明日再合你算賬。天霸小西再三勸,不覺飲至四更天,這才撤席飲茶水,安歇片刻交五鼓。剛到天亮黃天霸,就與小西起來了;穿衣凈面吃過飯,整頓齊備告辭了、老英雄丁彪要走。老英雄苦留不住,又送了法制伏姜、令人牽出兩匹馬,把黃天霸關小西,送出大門大街上。三人彼此哈腰兒,這才分手來告別。要知后事如何辦,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 146 回
活人命得知消息 救恩官暗探吉兇話說英雄黃天霸、關小西在回子營,告辭英雄丁太保,趕緊進城見施公。出村正遇天降霧,不辨東西南北路。行走之間馬不走,不能前進怎麼辦,四蹄亂騰往后退。天霸知馬的毛病,估量前途必有忿,就不緊催忙下馬。關小西急忙問道:此馬不往前面走,不知是什麼緣故?天霸叫聲關大哥,現在你是不知道、我這馬有個賤恙,慢慢我再告訴你。言罷將雙鐙連在,馬鞍之上將韉撩、起系好了叫一聲:關哥拉著這匹馬,只管前走前面等,我隨后就來趕上。
若是工夫等大了,你就只管進城去。小西只得硬拉著,天霸的馬慢慢走、從西北繞道而行,暫且不表他的事。
且說天霸見小西,去后把皮襖襟掖、大踏步緊往前走,眼內四下細觀看。但見路旁霧罩的,細看一攢大樹林。好漢剛然走過去,忽聽背后有腳步、聽到響聲回頭看,卻是一人手舉棍;照著好漢的小腿,要下絕情猛一楞。好漢雙足只一蹦,蹦起有三尺多高。那人見打了個空,舉棍又照頂門打。天霸瞧著棍不遠,將身一閃伸手抓、抓住那人的棍棒,就往懷中猛一拽,復又往外只一搡。只聽咕咚一聲響,那人栽了仰八叉。天霸趕上踩一腳,就叫那人脫皮襖。賊人心里暗想說:我若不脫小皮襖、他把棍子一按搗,我就死咧不能活!不如暫且脫下來,然后想法調入套,將他拿住報此仇。只是見了眾伙計,面上無光沒面子。賊人正打壞主意,只聽好漢一聲說:你若再不來言語,我也就要動手了!賊人見好漢動怒,連忙哀告求饒說:老爺息怒莫動手,只要放我起來吧,現在我脫就是了。好漢聞聽放賊起,令他把皮襖脫下。天霸肩扛木棍子,挑著皮襖往前走、只見前面松樹上,隱隱約約似有人。好漢暗說這樹上,不象是什麼個人!此乃隆冬之時到,人在樹上作什麼?莫非是要上吊的?英雄想罷連忙走,緊走幾步離不遠、看了看在樹上捆,一個人綁在樹丫:渾身精光無穿衣,臉如白紙無血色,二目雙合無精神。
好漢就知被賊害,賊把衣裳剝去了,便不管草死苗活。暗說我有心搭救,此人性命能保住、又恐誤了長工夫,大人抱怨誤工期;待要不管心有虧,哪有見死不救理?想畢也罷我先看,看還有救沒有救,是否有氣有體溫。
好漢于是把棍子、皮襖放在地下后,上前伸手摸一摸、那人心口禿禿跳,又摸口鼻有熱氣。好漢即說有因兒,合該咱倆有緣分。言罷把繩松開了,把他放倒在地上。回手又將大皮襖,拿過來叫聲老兄!這是我的干兒子,孝順我的幫你吧。隨即說著拿起了,給那人披在身上。又將那人嘴撬開,瞧了一瞧塞著那,一口棉花難說話。好漢伸手掏出來,猛見那邊馬蹄響、塵土飛空人聲嚷,象有許多人來到。相離不遠喊聲高,但見有七八個人、飛奔趕來四面圍。盡都是彪形大漢,惡眉兇眼來勢勇。那些人猛見好漢,舉棍就把旁邊石,臺界打碎飛老高。忽然又見那上樹,身如貓跳在穿梭、暗暗驚慌心亂跳,把雄心退了一半。就知此人是英雄,互相觀望不敢前。內中惱了一個人,混充好漢大叫聲:哥們且后往上沖,待我拿下他這人!
言罷手舉鐵尺來,撩衣前進到跟前。天霸就在樹上看,早把鏢擎在手中,照準賊人手打去。只聽唰的一聲響,只聽哎喲一聲叫!只聽咕咚一聲摔,栽倒在地不會動。且說眾人見伙計,鐵尺落地仰天看、平身栽倒受傷中,眾賊都還不知道、那人重傷在哪里。是啥東西能傷人,俱怔忡忡的發呆。好漢在樹上大喝,一聲說賊寇聽著!你祖宗的寶貝嗎,一百多支在這里、任憑你有多少人,只管快上來數數。叫來一對死一對,來二人死一雙人。趕快來吧慢慢上!眾賊聽見這些話,叫聲那個第七的,我們顧不得你咧!言罷撒腿就跑了。好漢樹上躥下來,那人嚇得直叫喊:爺爺饒命快饒命!只當個買鳥放生。你就積德行好事,家中還有年老人,父母兒子無人侍。今日饒了我的命,你就是個老祖宗。好漢聞聽心腸好,就勢把鏢投出來、抹了抹那血班跡,收將起來入箭囊,大踏步往前追趕。
那些匪徒走不遠,不多一時猛眼見、前面有個土坡兒,孤孤零零一破廟。天霸暗說那伙賊,狗男女大略不遠。這座破廟必然是,他們匪徒的窠穴。想罷也不顧賊多,邁步竟奔破廟去。走至跟前往里看,聽見里面人說話。這個叫他老四呀!方才那個混小子,好厲害的小家伙、一棍能把祭臺石,打碎擊破好神了。幸虧咱們跑的快,若被他們打一棍,管把豆腐漿砸出。好漢在外聽著清,不由暗笑已出聲。正在聽著好熱鬧,忽有一人大言說:何必給別人貼金,傷咱們的人記住。我們該報仇雪恨!皆因咱們沒本領,只得吃虧在眼前。就讓那人有法術,能人背后有能人。天霸一聽心中怒,一腳把隔扇踢開,呼嗵就倒了一扇。好漢站住往里觀,但見里面漆黑暗,比外面陰昏霧罩。細看一會才瞧出,地下有一池活火,幾個圍著烤火呢。猛見有人把隔扇,一腳踢倒一扇開、眾賊剛要來喝問,是誰大膽力氣大。忽見好漢堵門立,嚇得眾賊手忙亂、無處藏躲一齊跪,倒在地上連叩頭、叫聲我的老佛爺!小人沒敢說什麼,休要見怪傷害俺。天霸聞聽一聲吼,大喝說道少胡說!我只問你那樹上,捆的那是什麼人?是你們害的不是?如有虛言欺騙我,我又祭起寶貝了。眾賊知道那厲害,抖戰說別祭寶貝,神仙老爺您聽著,我們情愿實話說。
皆因小人為窮使,才把那人如此做。不料并無值錢貨,只有一件被褥套,還有一件破皮襖。老爺若要你喜歡,小人情愿送還你。好漢說既然如此,都來跟我救那人,眾賊答應聚一齊。天霸登時將眾賊,帶到樹下圍過來、將受捆的那個人,并那名賊寇抬起,叫眾賊抬至廟內。天霸吩咐把那人,放在啦火池旁邊,亂草之上半躺下。可巧有了三大叔,送的法制伏姜湯、好漢拿了一小塊,就用滾水泡開后;灌在那人腹腔內,叫他慢慢蘇醒來。好漢盤問眾寇說:你等有多少伙伴?現在哪里窩藏著?頭目是誰不許瞞。
眾寇聞聽一齊說:小的們實回太爺。我們并無什麼頭,也并無別的伙伴。天霸說既然如此,快把此人衣服穿、財物等項齊拿來,你們各自散去吧。眾寇答應急忙把、褥套取來放在地。
又有一人望好漢,叫聲太爺你聽真、這皮襖賞與小人,他的棉襖小人穿。天霸看看那人說:那麼你倆就換罷。不必多說快些散,賊人不敢再遲延、千恩萬謝出廟門,四散回家不再表。
且說地下被害人,猛然腹內一陣震、汨汨作響在蠕動,一連出了幾次恭,姜趕寒散溫全身。好漢一見心中悅,只見他蘇醒多時、把眼一張翻身起,四下觀看眼發赤,口內只是在哼哼。
好漢知道他心中,納悶把已往情由,對他說了一遍后。那人如夢方醒起,站起來慌忙跪倒,叩頭謝恩兩眼淚。好漢一見安慰說:不必如此你起來,快收拾回家去罷。那人細把黃天霸,上下打量了一番,激動心情慢慢說:小人瞧爺很面善,就有直言不敢講,天霸即說只管講。那人仔仔細細說:小人家住德州城。只因來了欽差官,施公將本州莊頭,黃隆基家丁喬三,一并抄拿嚴懲辦。小人到州衙瞧看,施公審案真威嚴、故此認識爺尊顏,知是跟你欽差的;天霸說不錯是我。那人繼續往下說:我還有一件事情,大爺請聽我敘言:小人姓宋叫宋保。只因姨家獨虎營,羅宅府里作仆婦。今日我看我姨去,見有個相面先生,細瞧很象欽差官,大人被羅宅拿住。好漢聞宋保之言,不由失驚心中寒。
急忙追問下情說:此話未必真情嗎?我老爺身居欽差,哪里有什麼工夫,他到哪里去私訪?宋保心急說大爺,你若不信沒辦法、小人不敢來撒謊,我把欽差面貌記,認得很真很清楚;一見相面的先生,我就有些猜疑心。又聽羅宅的家人,紛紛亂嚷那議論:相面先生施不全,假扮私訪來拿俺,小人越發信真了。我倒替他捏把汗,怎麼說呢羅宅里、現在是那黃隆基,骨肉至親侄子家。他要替親戚報仇,還肯輕放施公嗎?天霸聞聽心害怕,雖然心內在擔驚、面上卻不露出來,故意笑道傻朋友,別滿嘴胡說保密!我們大人在館驛,之內長隨官保護,這就是你認錯了。我且問你此處離、獨虎營還有多遠?宋保說有十數里。這是背道交遠些;要打景州城里去,不過四五里路程。好漢問這個羅宅,是個什麼人家咧?宋保說若說他家,仿佛一路諸侯爺。家有內監官宦家,哥是千歲宮首領。京里有銀樓當鋪,七八座是數得著。羅老叔有個外號,惡閻王獨霸此方、倚財仗勢欺壓民,此地官府還怕他。好漢聽罷在擔心,恐怕賢臣遭謀害、也不便往下再問,叫聲朋友我有事,不能久在此敘話,你也及早回家去。言罷二人揮揮手,宋保拿起行李包、同好漢一起出廟,千恩萬謝來告辭,一路而去不再表。
且說英雄黃天霸,瞧了瞧霧散天晴。此時正逢冬至日,天短夜長世間快、不覺天已晌午了,心內著急邁步緊,要去搭救欽差官。往前正走來好快,只見遠遠一村莊,村頭有磨磚大門。好漢暗說這定是,惡人住的村莊了,我再打聽好行事。可巧一問就問著,前頭老爺吃茶的,就是那座小鋪兒。舉步進內坐下來,只見旁邊座兒上,一人站起欲招呼。天霸瞧瞧看清楚,乃是好漢關小西,連忙望他擠擠眼。小西也就明白了,又坐下一語不發。仍然兩人故裝著,不認識各吃完飯,天霸先起身會錢;小西隨后僅跟隨,連忙出去趕天霸。二人走到無人處,這才開言來講話。黃天霸叫關大哥,你來到此為何事?小西見問說老弟,只顧咱兩分手后、愚兄到驛館等你,不見回程心焦急。四處尋找不見你,這才到處來找你。
現在誰知施大人,改扮行裝去私訪,自己出城不知向。臨走囑咐施安說,不許聲張說有病、因此我先到此處,探聽消息沒音信。不知老弟如何來,來到此處為何因?天霸見問慢慢說,就把路遇那賊人、救了難人一性命,因而得一好音信,說了一遍才知道。賢臣被困在此地。未知如何去搭救,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 147 回
黃天霸踩訪賊宅 惡家奴謀害賢臣話說英雄黃天霸,雖得了大人消息,不知是吉是兇事。與關小西躥到了,惡人房檐潛身繞、來至內舍房后坡,隱住身形伏下看,幸喜這晚無月色。好漢低聲叫關哥,飛檐走壁你不行。你在這里等著吧,倒妥也看著衣服。先到里邊去探探,的確下落困在哪、回來叫你再搭救,大人出來保護好,倘有失閃壞事情。我須先在發個誓,不論男女老少人、殺個煙滅灰塵無,咱們滾湯潑老鼠,窩兒命盡難出來。小西答應就如此,千萬老弟你可想,我這些話別忘了。天霸答應放心罷!天霸順著瓦壟走,出滑出溜不見了。
不言小西老等待,且說天霸來至到、惡人內舍房上頂,閃目各處細觀看;但見各屋是明燈,亮燭人語在喧嘩,滿院不斷行人走。此時好漢穿著那,綁身小襖緊系包,背插單刀外帶鏢。三支金鏢隨手拿,腰掖甩頭一彈子,在房上隱住身形。仔仔細細看一看,不知哪是惡人房、不知大人在何處,只急得眼中冒火。猛聽下面有婦人,
應語之聲在說話、這個叫妹快快的,收拾罷爺在書房,等侯急了把我罵。又聽那個婦人說:是咧剛把鍋煽好,這里在又蒸饅頭、還又炒野雞片兒,一人何曾得空閑?又聽一個婦人聲,笑嘻嘻的罵人道:浪東西呀不用說,提防少時還叫你,收拾一桌果酒呢。爺頭里吩咐咧啦!今晚要合楊妹子,還有個小寡婦兒,今晚成親鬧房呢。但愿搶來小寡婦,應允了那宗事情、咱爺耍弄上手了,他一高興一樂呼,多賞你個好臉兒。叫你陪著睡一夜,豈不得個銀福兒?又聽那個婦人道,照臉噗的啐一口、高聲罵聲挨漢子,你的老養漢子精!別說歪嘴臟話咧!你就問問他幾個,幾時敢合我撒野?只當是你老幾呢!那一晚叫他擠在,過道兒摸著奶子、叫你與他咂舌頭,咬了好幾個嘴兒。罷了別說嘴逗角!幾句話說得那女,婦人臉上臊只的,滿面通紅搭訕著。連忙煽火鍋子去!
好漢在房上聽見,了個明白內情事、暗罵這起不知羞,娼婦老婆淫蕩情。必是全被惡閻王,養肥瘋了耍風騷,不然不如此輕狂!好漢聽了多時語,并未聽見施大人、他的生死下落處,恨不得一時找著。復又轉想不趁早,繞到惡人的住房,隱住身形再竊聽。
想罷復身施輕功,展開飛檐的本領、猶如貍貓一般利,順著房頂跟隨著;婦人的聲音頃刻,來至惡人書房中,上有天窗前卷棚。好漢臥于天溝內,隱住身形順天窗、眼空之內望屋里,聽得真切看得明。好漢于是向里望,閃目暗暗竊視語:只見炕上坐著人,頭戴瓜皮軟禶帽、豹鼠尾皮青紅穗,身穿藍緞細毛襖、青緞皮坎肩上佩,腰系花洋縐搭包。又見他方面大耳,白凈臉蛋黑眼圈、活象一個奸雄人,就知他是惡閻王,惡貫滿盈羅似虎。兩邊伺候幾婦人,看樣子是才吃飯,面前碗盞滿桌放。天霸瞧畢心暗說:吾看似虎這形勢,虛擔惡閻王三字。我混號叫短命鬼,即合閻王拚一拚!惡閻王是短命鬼。
好漢心中自暗想,忽聽惡人把話說:爾等家伙撤了罷,快叫喬四他過來。仆婦答應端油盤,揚長而去不多時,進來一人口尊叫:舅太爺呼喚小的、有何吩咐什麼事?惡人看看那仆婦,叫你不為別的事、就是頭里相面的,果然認準他就是,什麼欽差施不全?喬四叫聲舅老爺,小的焉敢在舅爺,跟前撒謊來哄騙。皆因小的見幾次,如何能認得錯呢?他親身到霸王莊,拜客請我們老爺、那時我就認準了,他又把我們老爺。拿進德州當堂審;小的在旁聽著清,叫怎能認得誤了?惡人聞聽冷笑聲:你自然認得不誤。這屋內并無外人,你想你的主人他、我的嫡親小姊夫。他被不全害得苦,家破人亡無著處,這仇還不當報嗎?就只一件可應允,舅太爺并不犯上、這會有點后怕事,心中平平跳起來!即是那府州縣官,不是你舅爺夸口、只用二指大的帖,叫他回家抱孩去!縱要他的小性命,也是稀松閑談事。你舅太爺的為人,你向日也就知道,我是那樣怯敵麼?就只這個施不全,我聽太爺回家說、他是施侯爺的兒,他系蔭生出身人。初任作江都縣令,辦事很好皇上愛,把他越級升順天。最是難纏一人物,進朝立即參皇親、索國舅二次參倒,御前兩名督總管,梁九公與李玉康。康熙爺偏喜歡他,把他又升了倉廠,運糧總督施賢臣。如今又派山東地,放糧外兼巡按府,奉旨的御史欽差。哥兒你可估量著,給我惹出這窮禍。
惡棍屋內所講詞,天霸房上都聽見、才知施還還有命,就是不知在哪里。好漢腹內想暗說:細聽口氣倒有因。惡棍意思恐惹禍,八成有放老爺心。但愿神佛暗中催、似虎釋放施大人,我也不肯傷人命!免得他同遭橫死。天霸想罷又聽到,喬四是說舅太爺,此話說得不合理。小的斗膽有此心,就該早吩咐他們。為何業已行出來,又有悔心之意義?剛才既把施欽差,打了一頓馬鞭子、衣衫俱都打破爛,臉皮亦破損流血,順著腦袋流血漿。后又把他幽囚起,只等天黑要他命。如何后悔要放他?如果要是相面的,放與不放是稀松;要準是那施不全,前來私訪如放他,禍到臨頭可不小。
那時爺要想逃生,萬萬不能是不能。咱爺們還是小事,只怕大舅太爺你、罪也非輕難逃脫,這也是小的拙見;是與不是望舅爺,酌量而行你決定。惡人一聽喬四言,倒也沒有主意了、叫聲喬四你坐下,咱們商量商量吧。惡奴就說舅太爺,只管放心這小事,交給小的我處理。別管他是施不全,不是這個施不全、但等夜靜人覺定,用刀把他殺死了,分為八塊口袋裝。背到菜園子里面,捺在井中就算完,一了百了就了賬!明日縱有人來找,只說有個相面的、算卦先生相了會,猜字看面出來了,不知去向上哪里?誰知就是咱家害,誰能了解他羅鍋?惡棍點頭倒罷了,倘或他是相面的,明日又有施不全。來在咱景州下馬,心里有點懷鬼胎。怎麼說咧不踏實?我素日聲名在外。耳聞這個施不全,自幼愛管閑事情、萬一他要尋著我,晦氣那卻怎麼樣?雖說我有書到京,告訴你大舅太爺、求他不論怎樣看,使個法子想辦法,壞了這個施不全!怎奈遠水難救火。平常俗語說的好:未曾水來先壘壩。無的說咧能擋水,你再想個好法兒,要保我的臉面子。哥兒你是知道我,是最肯花錢辦事、我一百二十兩銀,新買那個小使女,玉姐明天賞給你。再看家里無啥事,你到長辛店當鋪、內務管點小事情,多點收入強如閑。
惡奴聞聽心眼樂,就勢趴下磕三頭。復又站起身來看,腦袋一低得一計、口尊大爺作決定,此事除非這樣行。小人想起一人來,現在我去找找他,至容至易作商議。施不全若是明日,下了馬來到此地,必往金亭館驛來。舅爺須得破些錢,小的托他去行刺。若問此人他是誰,提起舅爺也知道,真武廟的六和尚:他真是武術精通,專能飛檐走壁術,又有膂力有智慧。從先做個綠林漢,在霸王莊閑住過,與兄是莫逆之交。因為犯事怕被拿,削發為僧出三界,硬霸占了真武廟。住持被他殺害了,掩滅蹤跡無破定。我同家主到廟內,他雖然說已出家、甩不掉酒色財氣,專好錢財貪色情,廣交江湖好朋友。俗家姓陸名陸保,人稱他為六師父;聽說如今又起了,出家法名叫惠成。使的兵器曾見過,兩把戒刀十斤重。還有一宗暗石子,打人是百發百中。若叫此人來行刺,施不全有死無生。不知到底能害得?施公怎樣才逃生,且看下回來分解。
第 148 回
城隍土地作護法 白狐大仙引路途話說惡奴匪喬四,千方百計在挑撥、似虎跟前獻妙策,謀害賢臣施大人。不言天霸在房上,心中發恨喬四賊、
且說羅似虎叫聲:喬四你說六和尚,我倒不知他啥樣,有怎樣一身武藝。我雖未呈見過他,常聽橫房里的人、崔老叔與石八爺,表過二人的事情。但得他肯要去殺、施不全解了仇恨。縱費我幾千銀子,那可又算得什麼?只見丫環走進房,望著羅似虎尊聲:似虎老爺你是聽,后面宴席已齊備,請爺去與新來的、那位奶奶吃喜酒!惡棍聽了連忙起,望著喬四即說道:這事就這樣辦罷。天還早呢等夜深,你就先去辦理吧,明日我聽你信兒。
不言喬四應允事,夜深人靜要害人;亦然不提羅似虎,入內要吃花情酒、且說房上黃天霸,竊聽仔細抬頭仰,看看三星正空中。天不過一更時候,因不知老爺下落、心中著急不可忍,要想下房要動手;復又來回各房上,尋找施公他下落、再說賢臣從黃昏,被惡奴鎖在倉房。
惡奴喬四把老爺、四馬攢蹄捆了緊,放在糧食囤里面、又抓了一把塵土,填在老爺他嘴內,噎得老爺不能言。腹內暗嘆老天爺:我說你咋不睜眼、看看我這是不全,白日挨了一頓鞭;今日又被捆綁起,鎮在倉房囤里邊。不由心內發急燥,起初急出一身汗、后來工夫已大了,又凍的渾身發戰。此刻天到天二更,腹內已怒氣攻心、思念之間心內急,兩眼發黑忽悠悠;魂靈早已出了竅,飄飄蕩蕩要歸陰。暗中驚動土地神、本處城隍知道啦,一見賢臣魂出竅,二位神圣了著忙。心中暗說不好了,施公乃星宿臨凡、保扶真命帝主王,今日不應歸神位。若由他出去歸陰,驚動神仙知道了,玉帝豈不歸罪神?二神上前忙擋住,爺的靈魂問原因,知道目下有人救,先就暗中保護他、咱們不表壓一層。
且說惡奴喬四徒,自從領了羅似虎、他的之命拿多銀,只等更深夜靜時,要害施公他性命。來到外邊房中坐,與眾惡奴來耍笑,飲酒直到交二鼓。直喝得愣里愣怔,惡奴酒到八分醉,猛然想起剛才事。心急火燎哎喲叫!這可咋辦了不得,幾乎忘了一大事。連忙起身辭眾奴,趑趑趄趄邁大步、竟奔倉房而來了。惡奴早已準備下,一把鋒利的鋼刀,就在腰內已掖著。倒運惡奴伸手拔,持在手內如猛虎、晃里晃蕩走得急,看看將到倉房里。惡奴猛見一怪物,嚇了一跳往后退。那物渾身雪白亮,眼似金鈴放紅光、順著窗臺左右瞅,出溜出溜慢步走。惡奴初認是個貓,一看又大不相同。其形如犬那麼大,望著他不住齜牙、直勾勾的瞪眼睛,嘴里不住喔喔叫,吩吃吩吃的發吼。
看官你可不知道,你道此貓哪里的?此乃是惡棍家里,那幾年他的運旺、有一個狐貍大仙,在他家住下已久。皆因這三間倉房,潔凈無人沒干擾、大仙就在里面住,糧米囤內不缺吃,時常起坐打精神。今被惡奴喬四賊,把施大人捆綁捺。在這高大糧囤內,施公原本是星宿、神仙精怪都認的,這個狐仙也認的;現在是欽差大臣,官居二品保大清。乃國之封疆大臣,他是好大的福分。狐仙爺雖然成仙,究竟卻不能侵正。一見喬四把一位,上界的星官囚禁,狐仙爺哪能安穩?連忙就溜出去咧,正在滿園里出溜、尋找下處來應付,迎頭碰見賊喬四,喝得酒氣醺醺的。大仙爺知道是他、邪火熾大禍害人,心里正恨他得很,故此望他齜牙兒。喬四見是一白貓,用刀照準一刀砍。狐仙大怒站起身,前腿一立臥在地、望臉上面撲噴氣,一口仙氣養養神。喬四不由打冷戰。那貓倏忽然不見。惡奴此刻有邪氣,已經附體心發迷、眼內發昏無體力,手提鋼刀誤入了、倉房隔壁屋中去。此屋乃是七十兒,同他妻子居住處、他正與妻在喝酒,冷不防喬四闖進;不分青紅皂白事,一刀一個真闊利。結果匪徒一對狗,性命歸陰不再回。喬四殺了七十兒,夫妻二人就這樣,糊里糊涂見閻王。喬四見是七十兒,心中這才明白了。腹中暗說我本意,要害那個施不全、為何無故殺錯了,羅府之人怎麼辦?想罷抽身往外走,咱們暫且先不表。
且說城隍與土地,二神擋住賢臣魂、陰靈不放難出去,看見天霸已來到。就用圣手只一指,爺的魂靈歸七竅;神明復用法力術,使賢臣口中泥土,化為烏有口中渴。大人不由哎喲哼,猛然間嘆了一聲。好漢猛然聽見了,又看見那房下邊、隱隱約約看到了,好像一人在晃動,暫且不表此事情。
且說小西來至到,二層房上細留神、向下細聽聽不見,大人他的聲音來。這又不見黃天霸,他的蹤跡在哪里?心內著急出冷汗。但見靠著后沿墻,堆著一捆杉篙桿、小西借著杉篙溜,慢慢溜下房頂來。忙把腰中搭包打,抖出折鐵腰刀來、復將搭包系好后,手提單刀側身起,黑影里直往前走。有條過道順著走,過道向東出過道、晃里晃蕩見一人,好像酒醉走過去;口里嘟嚷叫自己,你就別再搗鬼咧。小西忙把身子躲,向外讓他過去了、隨后緊跟留神聽,只聽那人說的話:合該倒運我喬四,想是得了昏迷病、平白殺了七十兒,夫妻二人那麼好。明日見人怎麼講,舅太爺要是追問,我該怎麼應承呢?隨即又說不怕了,若果殺了施不全,舅爺一喜就不問!惡奴只顧朝前走,自言自語慢慢行、哪知背后緊跟著,英雄好漢關壯士。房上驚動黃天霸,才要下房忽又聽、房內哎喲一聲叫,是大人的殘叫聲;又見那邊有人語,自言自語的說話,才知惡奴殺大人。好漢豈容他展手?忙取飛鏢照著他,那人耳朵發過去、只聽唰的一聲響,惡奴喬四哎喲聲,栽倒在地不能動。小西不知哪里帳,只當此人羊糕風、趕上前去緊按住,用刀一指罵高聲:囚徒快說實話來。惡人把酒也嚇醒,也不心迷只覺疼,酸痛難忍難行動。只當盜賊來打劫,他們家財盜東西、嚇得渾身打戰戰,叫聲我的大王爺;你去里面拿東西,可別動手來打人,我愿實說指路經。是要金銀要首飾,都在上房里面放。只求爺放我起來,我好去取送給你。小西一聽大罵聲:囚徒在別作夢咧!我們并非山大王、二大王的賊飛寇,乃是跟隨施大人,長隨官員文武將。須要快把實話講,你把大人藏何處?但有半句隱瞞處,現在要你的狗命。
閑話少敘歸正傳,且說天霸發金鏢、打了惡奴肩膀中,方要下房看仔細。聽得下面關小西,好漢嗖的一聲響,輕輕落地到跟前。天霸不肯說官話,低聲叫聲合字兒、春點念團在那呢,叫本克里接腕兒。蒼啃熏著不好受,他必涼上會感冒。小西聽了黃天霸,他的暗話就知道:要叫本家羅四聽,他必逃走無蹤影、千萬別放這惡奴,他若走脫壞大事。留神一看但見那,惡奴左耳上穿著,一枝金鏢照眼明。好漢得了主意咧,忙把飛鏢拔下來,遞與英雄黃天霸;又把喬四褲腰帶,解下來抽下一根、絲線繩就從惡奴,著鏢的耳朵上穿。窟窿以內穿過去,拉著隨同黃天霸、來至倉房大門首。小西把喬四拴在,窗戶欞上用刀背,吧吧吧把膀打傷。小西惟恐他嚷叫,彎腰抓了一把土、填了喬四一滿嘴,惡奴就如死人般。黃天霸摸了摸門、上有鐵鎖鎖著門,好漢用手只一擰,鎖便開落扔在地。
前言不表黃天霸,單說惡棍羅似虎、自從廂房回本到,自己臥房有些事。理解不開太難受,不由得悶悶不樂,坐在炕上耷拉臉。他妻盤問巧言辯,假說身體不爽快。他妻劉氏為人好,忠厚賢惠良家女、一聽此言當實話,連忙吩咐使女們,快些打鋪要休息。使女把鋪安置妥,惡棍睡倒如夢廂。劉氏疼夫恐得病,熬了些黑糖姜湯、教他喝了被蓋好,又叫使女傳出去,明日一早請醫生。使女答應而出去,劉氏關門才休息。
惡棍躺下心不安,猛聽窗外腳步傳、聽到走動心慌張,惡棍打量楊氏女;此女應了口言語,有人來邀請他去,成其好事喝喜酒。忙問外邊是誰呀?只見一人至窗下,低聲說爺還未睡?匯報小的是李興。惡人問你有什事?惡奴說爺快起來,那了不得大事咧!小的方才從倉房,門口經過只看見、見有三人已走過,說他們是欽差官。施不全的長隨官,前來搭救施不全。外面有許多官兵,把著我們家大門。又見一人高舉著,明晃晃的大鋼刀,按住一人要殺他。聽到他的哀告語,聲音像是那喬四、嚇得我連忙溜下,特來送信爺你知。須早定個好主意,才好逃出這險機。惡棍一聽此言報,猶如登樓失足腳、嚇得渾身亂抖跳,心里不住噗亂跳,口內說道事不好:叫管事的傳齊了。
佃戶長工大家好、努力去擋官兵道。先把來的兩個人,馬上拿住別叫跑、同施不全捆在處,再把官兵殺退跑。任憑什麼啥亂子,明日再說我承包。等著咱那石八爺,他與崔老叔來了,我們商量就是了。
李興向前隨口說,常言俗話說的好,三十六著走為上。惡人不知哪里跑,現在可往哪里去?李興說咱們就往,北京現有千歲府、大老太爺在宮里,可是得臉的首領。爺是他的親兄弟,逃在那里管無事。惡棍聽了高叫聲:李興你的心眼多,到底是你見識高,不亞如孔明計策!還要問你一句話,不知離京有多遠?幾日才能走得到?李興即說離北京,大約不過五百里,三日兩夜便可到。惡人心急隨即說:就快備兩匹馬來,咱們就立刻起身。主仆出后門上京,心急火燎跑的急。
且說天霸擰開了,倉門鎖急忙進去,里面一片漆黑暗。小西連忙火種取,照著火亮四面瞅、留神細看間通屋,一溜窗下沒發現。并無別的陳設施,都是木桶席糧囤。又見西北屋角里,放著一張八仙桌、桌面上擺著香爐,五供食品有酒壺、酒杯滿滿的供上,一杯酒三個雞子。小西見有對蠟燭,登時點著照得亮,明如白晝一個樣。黃天霸猛見桌上,有一怪物臥上面、原來頭里貓銜的,那枝金鏢嘴里銜,上面裹著一字柬。好漢拿來打開看,上寫著四句詩詞:天上星君壽未終,引將俠士立奇功;要知吾乃為何許,瓜犬山人自老翁。
天霸看了不解意,估量是仙家指教、牢記著尋找大人,連忙收起掖腰間。二位好漢舉蠟燭,四下留神仔細看,并無大人他蹤跡。小西對給天霸說,想必不在這房內。問問喬四就知道!天霸想起剛才說:分明聽見施大人,就是在這屋子里,本是大人哼聲音。復又細找那囤邊,又聽哼了哼一聲。二人走到糧囤邊,只聽哼聲不止哼。天霸舉燭仔細照,只見高糧囤里面,躺著老爺施大人!天霸說救爺來遲,望乞恕罪別埋怨。賢臣聞得是天霸,不由心內感傷情,鼻端發酸眼發紅。
老爺恐失了官體,把眼一睜咳了聲、叫聲天霸你聽清,莫非咱們陰陽分。這是夢里在相逢?天霸回答賢臣說:老爺不必起疑心,小西叩頭來請罪。忽見外面腳步聲,慌慌張張走來了,一個人來下跪地。不知此人他是誰,且看下回來分析。
第 149 回
聞警惡閻王逃走 奉差黃壯士追亡話說有人跑進來,慌慌張張到倉房。你道此人他是誰!乃是惡閻王似虎,他的管家叫張才。表過此人良善心,不與惡棍一類人。
因在西院他看著,眾人作花炮盒子,他只聽見里面人。喊叫吆喝真熱鬧,只當又是他主人,飲酒醉了胡鬧呢。知道別人勸不下,故此慌慌張張的,跑來觀看啥情況。他見各屋都熄燭,人們睡了無人出、就是西北上倉屋,房里明燈亮火燭,有人說話語氣如;猛然想起相面的,先生還在這個屋、幽囚圍困里面住,疑是主人差人害,故此趕著來救護。剛走門口冷不防,被小西一把揪住、明晃晃的一舉刀,喝聲囚徒往哪走?把張才嚇了一跳。
當是寇盜來打劫,連忙口尊好漢爺,有話商量別動怒。必是太爺短盤費,小人合家主說明,也可資助一二銀
小西說休得胡言,跟著我來問你話。言罷揪住衣領子,往里就走到庫屋。
且說張才此時刻,也不知道葫蘆里、賣的那是什麼藥,但見席囤里坐著,這一人仔細瞧瞧。是那相面方先生;旁邊有一人站立,瞧光景象似寇盜。
聽得那坐著的人,開言便問老管家,你認得我不認得?張才仔細看看說:我怎麼會不認得,尊駕是相面先生。天霸說休得胡說!這是奉旨欽差官,賢臣欽差施大人,還不快快下跪麼?張才聽了只嚇得,抖衣而顫腹內說、阿彌陀佛了不得,幸虧我沒得罪他。老人家你別見怪,怪不得喬四說是、施不全他來私訪,敢則是一點不錯。一面想著連忙跪,咕咚咕咚不住的,磕頭碰地叫求饒。賢臣說不必害怕,不知你叫什麼名?那人說小人張才。回稟大人你不知,因我不虧負好人,外人叫我張公道。施公現在且問你,可是他家典買的?還是雇工常在呢?張才仔仔細細說:小人并非典買來。我本是北京人氏,在阿哥處當買辦。首領愛我為人好,忠厚實誠又可靠,后來阿哥吩咐了、羅首領打發我家,來給他家管理事。施大人聽罷點頭,又望天霸關小西、開言即說你們去,馬上拿住那惡棍,帶來本院來審問。天霸說只顧護你,先來救護施老爺,還未曾搜拿惡棍。請施老爺示令下,小的立刻就擒拿。大人說爾等快去,搜索到只要活口,本院好審問于他。天霸小西答應說:謹遵鈞諭馬上去。張才望著老爺說:此處不是大人你,存身之所太寒陋,不如小的屋里去。大人點頭登時走,天霸小西他二人、急忙來攙著老爺,就往張才住房來,到了屋內即坐下。張才拿出來自己、一套衣服給老爺、洗臉凈發換上衣。老爺又用茶水飯,才覺身上清爽了。移時天交三更鼓,老爺說天不早咧、管家你領我的人,快去搜尋惡棍匪。明天一亮要升堂,本院好回衙審案。
管事答應好好好,老爺望著黃天霸:壯士只可把似虎,拿住罪歸為一人,不可無故威嚇人,天霸答應是是是;老爺說還有喬四、七十兒兩個奴才,也要馬上拿住他,勿令走脫莫辭異。天霸回稟施大人,喬四早已擒住了、現在倉房窗外拴,賢臣點頭好好好。
天霸早見墻壁上,掛著一口腰刀來、伸手摘下帶腰間,跟著張才竟奔到,惡人住房不見人。小西屋內護大人,把喬四交給張才,派人看守且不表。
且說天霸與張才,二人來至廳后邊、先到惡人臥房找,并無影響沒見人。天霸心內甘著急,找到家奴李興兒、他的房中也沒有,把李興孩子老婆,嚇得唧唧亂喊叫。因見好漢舉著刀,明晃晃的怪慎人、闖進門來仔細收,不知道什麼緣故,又見張才在后面:你們不要害怕了,因咱家爺犯了事!這位爺奉欽差官,施大人特下令來、拿咱家大老爺的,與你們并無干事。只聽李興的兒子,六狗兒在被窩里:甜秘密叫張大爺,你們不用再找咧!這會我爹早跟著,老太爺逛街去咧!天霸一聽忙追問:小孩子你可知道,你爹往哪里逛去?六狗兒說我聽見,我爹說往京城里、找大太老爺去了,他說回來還給我、帶個小北京城兒,回來帶我也去呢!天霸聽了估量著,小孩嘴里討實話、必然是真不會假,暗說這就不用忙。二人仍回張才房,見了施公實情說、把惡棍逃走之事,說了仔仔細細遍。大人聞聽暗說道:事情不好不太妙!
沉吟半會高叫聲:叫聲天霸你是聽,還得辛苦跑一趟。天霸回說施大人,你就萬安在此等,事情交與小人辦。老爺叫張才快去,備上馬來快追趕。管家答應立刻去,將馬備來與天霸;拉馬出門打馬鞭,騎上追趕羅似虎、不表這成說那層。
單說閻王羅似虎,同他家奴才李興,二更天過悄悄的、開后門主仆二人,上馬一前一后跑,直向北京大道去。走到半路忽聽見,吱兒一聲簿頭晌,又見樹林叢中里。竄出來十數匹馬,便將他主仆圍裹,上來高聲喊叫道。此樹可是我來栽,此路是我來開采、你們想達此路過,留下隨身賣路財。時惡棍魂都嚇掉,他連聲直喊叫說:這可急煞了我咧!后面有人再追趕,前頭又遇強盜截,這是該我的命盡。一回頭不見李興,惡棍可上這奴才、他的陰謀詭計當,純心有意謀害我,誆著我拋家失業。我還指望他壯膽,誰知他就先跑了!罷了罷了該我栽!只須合眼放步走,憑命闖過這一關!但見眾人發了吼,一聲喊叫把他圍、困在居中一個個,手執鋼刀大聲說:呔那廝快留下來,買路錢財饒過你。若少遲延大王爺,把心割下來滲酒。惡棍一聽眾寇言,馬上強打精神說:寨主爺不必發喊,聽愚下一言奉稟:爺們今日賞個臉。只因我上京引見,來的慌促忘帶錢,盤費用完怎麼辦。上京見了千歲爺,辦完公事回來了,一定補情加倍還。一寇吼道別哄人,還拿什麼王公爺,威嚇我們是不是!就是皇帝老子來,我們不遵他的令。另說新鮮的事罷!這兩小子恁聽著。又有一寇插嘴說:哪有工夫在斗嘴!看來就該割下頭,他腦袋來當酒瓢,不用吃菜有腥稍。
說著手舉那鋼刀,當頭就砍惡棍腰、二匪著忙一閃身,往旁躲過忙說道:暫息盛怒我還有,一個下情來奉稟:愚下認得兩位友,常走江湖俠客道,提起大略也知道。有一名盜寇說道:看你這樣好威風,你是要提啥朋友。也可使得你且道,道及道及他是誰、若是一個光棍漢,我們瞧著他的面;線上也就饒了你,卻是使得你過去。惡棍聽了少不得,要借臉占個光咧!口尊列位大王爺,若要問我認這位,原先綠林很有名。如今洗手不干了,現在就在真武廟,削發為僧六師傅。俗家姓陸可認識?那是我磕頭兄弟。強寇聞聽噗哧笑,羞得他滿臉飛紅。又見名盜寇喝聲:呔快說個別的罷!打著朋友旗號人,算不成仁也成義?方才自通名道姓,說惡閻王羅似虎、很好很好哥兒們,你若提起別人來。還有指望留個情,放你過去也就罷;你既稱是惡閻王,羅似虎你哪知道、祖宗偏要去尋你,誰知哥兒你竟碰。正想找你這麼巧,今天了情來正好!眾強盜越說越惱,不由動怒大罵道:囚徒匪罪該萬死!你素常欺壓良民,魚肉一方硬搶女、雞奸幼童是畜生,倚仗家有太監爺,胡作非為瞎胡鬧。大王爺們雖身居,綠林豪杰打不平、替天行道劫贓官,取污吏賑濟貧窮。聞你霸道不講理,我早背地發誓言、要到你家打劫財,一搶而空為百姓,放把火把房子燒。焚個凈盡給良民,報仇血恨不多說,快些下馬來受死!說著舉起鋼刀來,猛力向惡棍就砍。又一盜寇隨即說:若傷他命反便宜,一刀秒死沒受罪、他可折磨多少人,不死不活受苦罪。不如將他綁上去,見咱大哥慢慢的、零刀慢割收拾他,只當咱們解解悶。
劉虎聽了心顫寒:還是崔三哥高明,說的很是有道理。劉虎言罷連忙命,人擁惡棍先回廟、留下黑面熊胡六、黑心白臉狼馬九、寬胳膊長腿趙八、小銀槍劉老叔四,十幾名人賊強盜,仍進樹林內不表。
且說天霸心急暴,恨不得追羅似虎、拿回好見施大人,回去交令計功勞。臉上有光才好看,不住加鞭往前追、順了上京大路上,緊急追趕跑慌忙。此時月色正朦朧,遠看不真迷方向、估量追趕二十里,聽見前面馬蹄聲。好漢自己暗思想:一定是惡棍的馬。遂著前面馬蹄聲,飛奔追將下來急。不知到底追上沒,且看下回分解清。
第 150 回
黃天霸獨戰眾寇 金大力巧遇英雄話說好漢黃天霸,自從長到十五歲。跟著他父黃三太,出馬保鏢開鏢局,專為這個好營生。一聞簿頭晌施銀,鏢局越來越太多、漸漸失業難顧嘴,就知綠林哥兒們,心中暗想另謀業。不料此處也有那,江湖朋友來援作。倒要認認他是誰?為什麼聽不見了,前邊馬蹄之聲呢?莫非惡棍聽見了,后面我的馬蹄響,驚醒了咧躲閃藏?從別處走下去了?好漢正然暗思想,忽聽發了一聲喊、從樹林中三匹馬,闖將上來把路擋。一齊馬上大喝道:小廝快留買路錢,饒你不死快過去、但稍延遲來耍賴,大王爺就把你捆,刺心滲酒燉血吃。一鍋熬肉頭落地,天霸聞言不動怒、瞧了瞧這些匪人,全不認得他是誰。暗道這些匪徒人,不知哪里餓死鬼?只知有些棒棍子,那些小小的本領,就要出來想露臉。我黃某想的當日,在綠林中的時候,就沒見過他一人。且說眾寇見天霸,
不言不語停半刻、低頭勒馬回頭走,他們認為黃天霸,好漢心里害怕了。內中唯有小銀槍,劉虎手輕口快人、
他本是寶坻縣人,一口的土字侉音。先就一聲大喝說,小廝不必打主意!有銀子快獻出來,算在大王他跟前,就算盡了孝心咧!若是沒有銀子在,快把脖子伸出來,吃你劉老叔三槍。天霸聽了不由得,心中好笑這伙賊:你就不必再狂言,黃祖宗問你話呢,你還不會說人話。你既然稱劉老叔,小子你要殺得過,黃祖宗就賞你銀。劉虎為平常之輩,一聽這些大話語、便動無名之怒火,大罵小子休撒野;動不動開口傷人,笑話大王說話笨、有點口吃不利索,看來就該割你舌。說罷就對黃天霸,好漢用銀槍分心,急忙就刺來得快。
天霸仗著武藝精,不慌不忙早把那、鞘內鋼刀拿在手,只聽當啷一聲響,利刀架住他銀槍。劉虎馬上沖將來,好漢仍勒馬不動。劉虎復旋回馬來,只聽他喊叫連天、罵聲匹夫好大膽,你竟敢磕我兵器!想要逃生萬萬難,大王不給你厲害、不知馬王三只眼,你也不怕大王爺。說著復又旋回馬,用槍直刺黃天霸,急忙躲過復又來。
劉虎一槍刺空了,氣得他滿臉通紅。天霸腹內暗說道:這廝槍法挺精通、我若不早來教訓,讓這小子出出丑;他是不會死心的,又空誤我的路程。就難拿住羅似虎,無面目見施大人。好漢心中正自思,又見那盜催馬來、掄槍闖將上來了,舉槍便刺用力猛。好漢又用刀架住。劉虎抽槍改執勢,使了個撥草尋蛇、那套門路使出來,瞧準往天霸左肋,以下就是一槍扎。天霸見他槍抽回,改了門路便說道:好小子就往老爺,使這個鬼點子呢!打量打量黃老爺,我是誰呀你看看?腳丫使出來的勁,就得你使半年功!好漢一邊說著話,眼內留神仔細看、見劉虎槍來切近,只把胳膊就一揚;身子一閃讓過槍,一伸手把槍揪住。右手掄刀往上舉,喝聲好小子看刀。劉虎說聲不好了!兩腿甩鐙旁邊閃,只見噗的一聲響,天霸刀正砍馬背,脊骨上重一刀傷。那馬負痛叫一聲,躥出數步之遠后,栽倒在地不能動。劉虎隨機趴起來,雙手抱著血腦袋,急走如飛跑得快。天霸一見哈哈笑,隨聲高叫好小子,必賣圓物會滾彈。好漢連忙高叫道:不必害怕老太爺。現在他是不追趕、你就慢慢的走吧,瞧著石頭是要緊。
劉虎只作未聽見,跑得更快不言語!且說黑面熊胡六、白臉狼他叫馬九、寬胳膊就是趙八,見劉虎這個光景,齊催馬上來圍住,天霸高聲大罵道。好漢微微冷笑說:你鼠輩有何能為?說罷掏出金鏢來,照準黑面熊的腰、哧的一聲打過去,正中左膀肩骨上。胡六在馬上顫抖、一跟頭栽馬腳下。只見趙八與馬九,撒腿而跑離陣地。天霸下了坐騎馬,見胡六躺在地上、也不肯傷他性命,插鏢入鞘又上馬,急速追趕那二寇。
且說二寇風不順,展眼之間跑下處。單說好漢金大力,因為夜里得睡覺;時在偏殿真無聊,就同著幾個響馬、對坐飲酒敘閑話。前已表過這伙人,都是久作綠林漢,金大力是新入伙。因這綠林已被他、打跑了七八個人,眾人知道他厲害、因此邀請他入伙,瞧他的年紀又大。故此眾寇都與他,磕頭拜成好弟兄、尊稱他為老大哥,他才應允不追究,閑話他這事不表。
且說好漢金大力,見眾寇擒來一人,忙問緣故哪里人。眾寇就把咋擒拿,羅似虎的經過說,大力聽了眾人言:我已耳聞他素日,說話辦事很霸道,正想找他算帳呢!今日自投羅網來,省得大王爺費事。說罷快叫小卒們,把他鎖在尿桶上、等到明日一早起,好摘心滲酒來吃。小卒答應隨聲到,才把惡棍帶去了。抬頭又見那劉虎,慌慌張張跑進來:了不得了稟大哥,有只孤雁是扎手。大哥你若不出去,只怕就他找上門。大力一聽桌子拍,怒沖沖的大聲說:何處小輩賊膽大,膽敢欺負大王爺?急忙招手老兄弟,你現在不用著忙,金某與他拚命罷!急忙將長衣脫去,往架上取出棍來,率領眾寇往外走。
此時天霸追二寇,剛剛來至廟門外、猛見廟里出來了,一伙匪人鬧哄哄。為首的一條大漢,右手斜提渾鐵棍,殺氣騰騰跑過來。很有膽量有威風,天霸看見暗說道:這廝來得太兇猛,必是尋找于我來,倒要留神小心戰。
天霸正在打主意,只聽大漢喊一聲;躥到跟前掄起棍,照好漢舉棍打來。天霸見棍至切近,忙把刀往上一磕、只聽當的一聲響,剛剛磕開那漢說:這廝好生太厲害,不但哭喪棒不輕,手上的勁亦不小。好漢正自沉吟中,只見大漢這一棍、沒有打著急得他,暴跳如雷大聲吼。斜行躍步趕向前,兩手舉棍照馬七,寸子骨上就是棍。好漢眼尖反應快,急力甩鐙撲躥來、到那邊地下站住,只見馬腿已著棍;那馬咴兒叫一聲,四蹄一歪倒塵埃。天霸心中惱大怒,罵聲你這好囚徒!傷我坐騎理不該,你就吃我一刀罷!嗖地就是一刀砍。金大力回轉身形,用棍騰開一條道。天霸先搶了上首,立馬站住細觀看。金大力兩手拿棍,又交戰了幾回合。天霸暗里夸獎他,這廝果然本領高;有心戀戰恐誤了,追趕惡棍之事情。想罷把鋼鏢一枝,擎在手中心想道:若是打他上三路,可惜這條好漢子;不如打他下三路,教他知道俺厲害。主意已定即回手,那里架著他的棍、眼里瞅了一個空,撒手只聽吧啦響、金大力哎喲幾聲,咕咚栽倒在地上。天霸舉刀就要砍,只見眾寇忙說聲:大勢不好趕快走!
咱們快救大哥去,此事要緊別攣戰。一個個手忙腳亂,他們又不敢上前。內中惱了一個寇,叫亞油墩子李四,大叫一聲眾兄弟!同我上前動手戰,難道瞧著咱大哥、這次喪命不成嗎?言罷先邁步就跑。眾寇發聲急追喊,一擁齊上擋天霸、刀槍并舉圍上來,把好漢圍在居中。小卒上前把寨主,急忙攙起坐在地。金大力真算好漢,連眉也不皺一皺、只見眾人圍住他,就想找出傷的人,他便高聲大叫說:眾家兄弟你等人,須要大家努力打,拿住這個小鼠輩!哪個后退只一列,放跑了那廝跑了,定砍他的頭示眾。不知眾寇圍天霸,他們是否能拿著,不知事情是如何,且看下回來分解。
第 151 回
王棟解群圍認友 李興救家主勾人話說眾寇圍天霸,一齊放箭來射他、被天霸連接三支,雕翎箭捺于地下。眾寇一見大驚呀,正在怯敵擔驚際;猛聽人聲吵宣嘩,但見廟內又出來、十幾余人匪徒們,隨后跟著一個人。眾盜知是寨主友,前來助戰是援兵。忽然見一飛翔物,直撲天霸面門來。
三更半夜來動手,雖有月光太微弱、到底是看不真切,黃天霸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怪兵器,說聲不好要低頭,見那物仍又回去。好漢正在納悶中,忽聽身后一人叫:里面那人可就是、黃天霸黃老兄弟?黃爺聽了語音熟,也就高聲回答說:問我的可是王棟、我的王老大哥麼?那人一聽急擺手,眾位兄弟休動手,咱們都是一家人。眾人聞聽一齊笑。王棟又向眾人說:大哥你今在何處?眾寇才要答言時,只見那個金大力,已經走至臉面前。王棟叫聲大哥呀,應了一句老俗言:大水沖倒龍王廟!已經不認自己人。
來罷你二位大爺,認識一下見一見。說著王棟代二人,道明姓氏作介紹。大力趕著與天霸,二人拉了拉手兒,隨即親切的說道:久仰老兄你大名,失敬失敬老大哥,天霸回答道好說。弟是方才冒犯你,也望仁兄寬恕罪。大力拱手謙讓說:豈敢豈敢借老弟,你的光兒來相見,尊駕下遭來領罪。還望你大腿上打,就算留下這個情!王棟接言隨便道:二位老兄別掛懷,誰要記恨一點兒,便是畜生王八蛋。金大力哈哈大笑,叫聲我的王兄弟、你是知道我為人,可是最爽快之人,不過說趣話兒罷!這位黃爺既然是、你的真心好朋友,與我的朋友一樣,大家哈哈一笑罷。王棟又引見眾人,俱一都拉拉手兒,又望著金大力說:叫聲大哥你是聽,咱們這位黃老兄,是我心腹的兄弟,你們老哥倆往后、要比我多親近些,就是合我姓王好。論理你們二位兄,早該認識才是理、當日在那江都縣,保賢臣就是此公。大力又與黃天霸,互相執手又說道:黃兄前在江都縣,金某耳聞尊駕名、真是一位好俠義,江湖仗義好朋友;可恨金某未曾會,尊駕容顏之金面。天霸叫聲金兄啊,莫非當日在揚州。作過竊家的頭目,金大力即說不錯,那就是愚下本人。天霸久仰兄大名,就是未能親相見。王棟站在一旁邊,哈哈大笑隨口道、二位越說越親近,親近到一家去了。此處非敘話之所,請弟臺到我下處,高高興興一敘訴。天霸隨即叫小弟,我還有要緊一事、不能從命咱改日,再行奉拜你老兄。言畢就要起身走。王棟叫聲老兄弟,如何這般外道呢?任憑什麼啥事情,也須明早再辦理。
暫且不提眾寇們,在與好漢來相會。單說惡棍的家奴,李興自從遇見那、眾寇逃生繞道行,無有面目回家去。有心逃走去躲躲,無處存身哪里去、偶然想起羅似虎,他的朋友來那里。心中暗想先去看:我何不東村去找、顯道神石八太爺?現在是竊家眾頭,想罷直撲東村來。登時來到石八家、他的過街大門口,打得門環聲三響。叫夠半天等半時,里面有人答應了,硬聲硬氣不耐煩:外面是誰煩死人?里面那人氣忿忿。出來嘩啷一聲響,把門開放一旁站。但見他披著衣裳,怒目橫眉的說道:你是哪里來的人?怎麼這樣沒禮貌,不知好歹瞎胡叫,三更半夜拍門戶,報你娘的啥喪呢!李興兒看那人是,有五十多已年邁、知他已安睡怕冷,懶怠起來有點煩;連忙叫聲老太爺,你就不用再生氣。我是就獨虎營的,羅老叔那里來的,特意來見八太爺、有件要事奉求見。那人即說八老爺,被真武廟六師父,請了坐客去了咧。興兒聽了一抖韁,奔真武廟至廟門,下馬手拍門環響。有個沙彌出來問:不知你是那一個?李興就把來意說。沙彌人內回明報,復又出來開開門、讓李興兒進去說,閉上山門李興兒,把馬拴在門柱上,跟隨小和尚來至、三間禪堂中間坐。
但見墻上掛弓箭、腰刀彈弓各兵器;條山大炕炕上放,骰盆麻將在桌上、有許多人圍著桌,投骰子來出麻將。興兒一看認得是,羅老叔把兄把弟。這伙人不知道他,現在是誰叫啥呢?滲金老佛爺吳六、朱砂紅眼叫王七、泥水金剛王危四、短頭發辮子馬三、白吃彌猴王郭二、破頭腦袋瓜張三、凈街銅鑼是鄧四、禿頂爪飛鷹崔老、金鐘銅網罩屠七、顯道神通大石八、蝎虎血子精朱九、坐地虎三炮劉十,還有紅帶子八爺,他們共十幾個人,俱與他爺都相好。聽著語音還有倆,西面坐的不認得。又見個兇眉惡眼,和尚制服肥胖人、李興知道他就是,此廟院的六和尚、連忙上前先給這,石八打了個千兒。然后挨次問了好,又望著六和尚說:六老太爺你可好,我們老爺叫我來,請問六老你的安。惡僧最喜奉承語,一聽此言點頭笑:啊好好你老爺好!吩咐性廣拿個座,叫他歇歇喝口茶。石八先就開言叫:相公半夜三更來。到此找我有事情?李興隨口撒謊說:八爺白日剛剛走,京里來了一封書、乃是我們大太爺,教我們立刻起身。進京后日老佛爺,定海引見我們爺、當直隸州同小的,主人心忙意亂中,立刻登程進北京。哪知美中不足事,剛一出門就遇見、一位江洋大盜人,截住硬要財銀子。偏偏我們走的慌,未帶銀子沒法給。強盜不依要剝皮,摘心放血煮肉吃。小的主人時無奈,說出眾位太爺們,心想著嚇退眾寇。俺好脫身多趕路,還提六爺的法號。哪知他們不理睬,不但不怕反動嗔、說出來的那言語,多有不遜多難聽。小的無奈才來到,八爺府上送個信,為是明日商議事。家主吉兇未先卜,怕明日白勞太爺,空去一趟白費力。故此小的特意給,太爺你們送個信、還要回家去商議,怎麼搭救我主人,逃出匪口脫難情。言畢回身要告別。內中怒惱顯道神,石八叫聲李興兒,你且坐下有主意。
看官你道這惡奴,李興用了激將計、分明是來求眾棍,他偏不肯信直言,只說是來送個信;恐直說出沒威信,再要想使激將計、那就遲了沒效力,所以他故意要走。內中這個大漢子,先就不悅怎麼說?
他是老人的會首,又是竊家眾頭目、似虎與這些棍徒,年齡都是比他小。今日在座的兄弟,一旦有了啥事情、他如何能澄的清?再者是康熙年間,王法甚松不追究。閑言不表法律事,就說顯道神石八:李興兒你且站住。這麼一個小孩子!我既聽見其中事,何用你往家商量?難道八爺了不開,這點一小事情嗎?
李興看見石八他、有點是著了急咧,連忙站住尊聲叫:八爺你可不知道,這伙要是平常人,小的就不回家來、俺自己商量辦咧!怎奈這些人都是、馬上強盜有武功,個個兇如太歲爺,惡似金剛惡煞神、張口就要小人心,肝肺滲酒做小菜,這也是開玩的嗎?六和尚就在一旁,也就開言叫一聲:李伙計呀你是聽,六老爺問你爺倆、現在走到哪里去,就遇見這伙人咧?李興兒說小的同,主人離了我們莊、才走了二十多里,東北有一座破廟;廟前有一帶樹林,遇見他們來截道!和尚一聽噗哧笑:打量哪來兩腦袋,他們的大光棍呢!原是就是他們倆。石八就問六師父。莫非這人你認得,他二人是什麼人?六和尚說八太爺,聽我實話告訴你、若提破廟這伙匪,他們這些強盜來,全都是酒囊飯桶。亞油墩子是李四、小銀花槍棍劉虎,他們這些晚秧子、揚風乍刺沒能耐,他們身上未必有,貓大氣力兔子膽。非我不是說大話,瞪瞪眼他們就得,臉變顏色心膽顫。只是如今咱不肯,那麼行事管的寬、既入佛門出三界,禮當謹守清規門,哪里還管別人事?李興聽了暗想道:這個禿孽障說了,那麼多會大話呢、恐怕落到他身上,臨了兒說出不管、別人閑事他不管,此話分明說我聽。縱你就是拉絲的,李老爺使個方法,說出來只得應充。
李興正然心中想,忽聽石八起身說:師父不是那麼說。登時把臉一沉叫:你是現在想錯咧!方才問你認識不,是否有個啥緣故:如合尊駕來相識,我就不好意思說,糟踏他們行相咧!不過是把羅老叔、贖過臉來算完事;尊駕不肯對付他,我豈肯善罷干休?我要是不弄的他!匪徒們卷了兵刃、拿住送官去究辦,我石八爺就自在,白地面上混出咧!再者我石某就從,十幾歲就挾著那、汗褡兒出身闖道,至今已經五十一、從不仗著朋友走,道兒都是自己闖。羅老叔他就是我,一個座的好兄弟,我豈肯拉扯別位?哪怕紅毛的晁蓋,我石八要不單個、找了他拚個死活,我就白交許多友。教慕名的好朋友,不免背后談論我、石八不赴湯蹈火,無患難相扶義氣。六和尚見石八急,復又拉鉤兒說道:八太爺了不得啦,應該罰你老人家。我是無心之言語,說了這麼兩句話。那知八爺多心咧。羅老叔我們雖然,關系不甚太好嗎!我看很是個朋友,情況又是八太爺。磕頭弟兄共患難,這點小事兒只怕、不能不出點血汗,才是好樣的朋友!紅帶子八老太爺,一旁聽之不適話,叫聲我的六師父、八爺都不言語了,該早辦正事要緊。八爺叫聲李興兒,你剛才已經說過、強盜說了那些話,你將不遜的言語。述說一遍告訴了、眾位爺們都聽聽。李興聞聽故意的、打佯兒的即說道:小的沒說什麼呀!石八爺把眼一瞪:你快說匪徒話呀!你剛才說強盜說,好些不受聽的話、言語怎麼這會兒,又說沒有啥道理!李興故意嘆口氣,口尊我的八太爺、他們雖然說幾句,閑言淡話不多說;小的就是再不敢,往下說了不好聽。石八就說小孩子,不用害怕只管說!你家八爺不怪你。李興故意為假難,停了一會口尊叫:八太爺你細心聽,提起那伙強盜來,實在令人太可恨。小的主人曾經道,及過太爺們的名、還有六老爺法號,指望嚇退那強盜,哪知他們太欺人。他們一齊胡亂說,若不提起這狗頭、他的名姓鼠輩小,人人喊打家家恨。大王爺倒許開恩,放過你們能過去、你卻提起這些匪,狐群狗黨兔膽來。不過能在本地面,欺壓良善逞小能;一膽出了交界外,管保他迷了門咧!若提那真武廟的、六和尚玷辱僧人。枉入佛教做和尚,大王爺早晚就要、想去捉拿那禿驢,解解眾人之辱恨。也不剜眼不抽筋,把他腦袋割下來、當作夜壺來使用。李興言還未說盡。一群惡棍氣壞了,個個氣得還好些、唯有惡僧六和尚,氣得暴跳如雷蹦。一聲大罵哎哎喲!好一起狂詐囚徒,竟敢背地罵的我,連根豬毛兒不值。罷咧罷咧一齊出,真武廟里去搭救,惡人羅四切不表。內中惟有紅帶子,八老爺未有到來,皆因是他自身有、一件大事未完結,故此不敢再露面。就只兩個老西兒,屈冤了一個無對、白把一千多兩銀,教他這些歹毒人。灌鉛骰子墩了盡,連嚷也就不敢嚷、算白忍了肚子疼,這且不表他們事。
單說英雄黃天霸,同眾寇到了下處。金大力他是最好。交接好朋友之人,又耳聞言黃天霸、是條英雄好漢子,不肯怠慢得罪他、立刻叫人擺上桌,設酒宴席讓天霸。上座又告訴他說:惡霸閻王羅似虎、現已在此不用怕,兄弟只管放心喝,明日起解去交差。見了欽差施大人,賢弟只說沒見我,我不過是三兩天,起身回家去務農。天霸聽了咂嘴說:很是淡然真信服,你這漢子義氣人,說話辦事有心胸。既然承諾眾位哥,你們賞臉給面子、替我拿住惡賊棍,感激不盡有義氣;禮當陪眾位老爺,敘談敘談敘敘情。皆因大人立等審,弟就此告辭起身、容日再謝眾位兄,幫助之情不會忘。天霸說畢即站起,傳過身來就要走、只見亂哄哄的鬧,跑進幾個家人來。不知所為何等事,且看下回來分解。
第 152 回
大力棍掃眾惡棍 天霸鏢傷六和尚話說好漢黃天霸,聞聽惡棍被眾寇、擒拿困住是好事,心里仍然捻在記。施公在惡人家中,等待好信不久停、即要起身忽然見,從外面亂哄哄的、跑進幾個家人來,口尊叫眾位寨主,大勢可是不好了。外面來了好些人,手執短刀生鐵尺,蜂擁而來口中嚷:把羅老叔送出來,萬事皆休無話講、少若遲延殺進來,連窩都拆一火燒!大力一聽心頭惱,氣沖兩肋大聲說:哎喲好些狗男女,敢在大王爺跟前,來要什麼匪寇人。跳起來就往外跑,天霸阻攔叫高聲:金大哥何用性暴?承太爺們情分上,既把羅四捉拿住,交給小弟解決去;他乃在犯人追逃,就算官府差使來。未必這樣瞎胡鬧,如今有人指名要,就算他劫奪差事。大哥不必動真氣,待小弟出去看看,他們都是什麼人!金大力與王棟說:既然如此我等人,奉陪老兄弟出去。想必就是那兩個,他的兩顆腦袋渾,不然也不敢這樣,老虎嘴里奪脆骨。
言罷三人站起身,各抓兵刀往外走掄。眾寇見頭目出去,也都怒氣沖沖來,手提兵器隨后跟。
登時開了廟大門,只見門外一群人、他們一齊都圍著,一個個是吹胡子;指手劃腳瞪眼睛,大吵大鬧亂哄哄!天霸連忙上前答:呔了一聲無素質!不知你們這些人,是想做什麼事的?還不快些跑開嗎。但有個兇眉惡眼、肥和尚開言說呔!那小子休得作夢!快把羅叔送出來,是你們人好造化。別等六老爺動火,那時你們吃不了,兜不起來難走開。天霸聽了要動氣,復壓了壓火叫聲:和尚你個出家人,只該背上一塊磚、挨家挨戶去化緣,那是你的本份事,為何跟了這些人,來太歲頭上動土!我勸你趁早回去。現在實話告訴你!羅四已被施大人,差人拿去受審問、他乃犯法犯罪人,并不與寨主相干。惡僧聞言高叫聲:那廝不必再多言,我們不管施老爺、干老爺你們官事,快請出你羅太爺,咱就罷休不再提。再要多言狂費語,六老爺就要動手。天霸一聽心頭火,那還忍受這口氣,抬手一指那和尚、罵聲禿驢你是聽,好個不知好歹貨!太爺好言來相勸,你卻是古眉古樣,自稱什麼六老爺。我問你是哪一個,六老爺的大夜壺?惡僧聞聽黃天霸,污言碎語之言罵,氣得一聲直咬牙!好小子你真膽大,竟敢出口傷人家,別走吃我一刀罷!照天霸就一刀殺。
而天霸眼尖手快,瞧刀臨近隨手架。大力一邊動怒發,手執鐵棍趕過來、直撲石八而打殺,照準馬腿下絕情。只聽吧啦一聲響,馬覺疼痛難忍受、連聲吼叫跳幾跳,栽倒在地爬不起;大漢石八躺在地。大力趕上棍舉起,正要追打下絕情、破頭張三躥上來,他把閃桿一晃擺,被棍崩為兩段分。張三手持半截桿,嚇了一跳一聲叫、出了冷汗回身跑。金大力隨后趕上,照著背脊一棍敲、只聽哎喲一聲叫,咕咚栽倒無法跑。眾棍一起圍上來,兵刃亂舉嗷嗷叫。那邊怒惱眾寇首,吵發聲喊沖上來,大罵囚徒哪里跑!以多為勝不為妙,你看大王爺哪個、是那省油的燈呀?說罷二人來會戰,兩下兵刃戰一處。你看那些眾惡棍,雖都使著好兵器、不過胡亂來回掄,哪里是眾寇對手?只有真武六和尚,算是撓兒賽竅門。
且說眾寇與眾棍、交手爭戰真激烈,只聽一陣兵刃響、震耳欲聾砰啪響,來回走了好幾趟。
你看英雄金大力,不亞瘋魔之山虎、一條棍橫打豎掃,指東打西好英勇,如水底蛟龍一般。忽見短辮子馬上、哎喲一聲躺在地。那邊粗胳膊鄧四,冷不防他的耳門、也挨著了一家伙,躺在地上耳出血。石八也被亞油墩、李四一錘只打得,晃了一晃難站立;大力趁著這個晃,趕上去就是一棍、只聽撲咚一聲響,如同倒塌半堵墻。王棟看到跑上來,對準石八吧膀子,就是磕打兩刀背。眾棍見他們頭目,已經被擒沒主首、一個個好英勇們,越發著忙沒主意。正在忙亂之間內,白吃猴頭這郭二、被天霸單刀一撩,耳朵削去了半個;疼得難忍血直流,兩手抱著倆耳朵,隨即就跑難逃脫。王棟一見急慌忙,飛抓抖開打過去,嘩啷一聲隨后打;郭二正在跑之間,猛聽后面呼的聲、被這飛抓即抓住,連脖子帶臉緊抓。他仍指望要跑掉,飛抓的那五個爪、打入肉內抓結實。王棟這邊把絨繩、往回一拽喝聲來:囚徒哪里跑得了?還不回來哪里跑。郭二倒還聽得話,依他回來不再跑。他又吩咐手下人,快將拿住這幾個,全都上綁捆扎緊。下人答應是是是,立刻綁了連一起。眾惡棍見這光景,事情不好打號兒,說聲跑趕快快跑!一個個抱頭亂竄,如風卷殘云一樣。四處亂跑各自散,眾寇隨后就追趕,只剩下惡僧六狗,還與天霸在交鋒。王棟知道黃天霸,心高氣傲自信強、不用別人來幫助,站在旁邊來掠陣。
但見惡僧躥跳躍,騰閃砍剁正激烈。天霸不肯用大力,不到刀臨切近時,他就不再還手打。惡僧打量他要敗,刀法越急越有勁,一步緊逼一步近、猛烈用勁白費力,再也砍不著好漢;來回又走數十回,使得張口發喘氣。渾身是汗勁已虛,后力將要不加時。天霸大叫賊禿驢,這回何不展英雄?耳聞你的武藝好,本來平常太稀松,出家人當守清規,絕不該無事生非、勾串狐群狗黨友,胡作非為無法紀。大約你也不知道,飛鏢英雄黃天霸,竟敢班門來弄斧。惡僧一聽好漢言,就有三分恐懼怕、即把舌頭一伸束,暗暗說道怪不得,這個小子太扎手,敢則他是黃天霸?我當日在真武廟,那個地方作響馬、就知南路英勇漢,一帶有個黃天霸,是一條義氣好漢。那時他才十五六,多少達官好漢子,都不是他的對手。我還不信不服他,今日瞧來果然好,名不虛傳是英雄。此處既有黃天霸,還有我的份兒麼?從今快把我這個、六老爺名號收起,別等卷了刃再收,那就遲了不好看。惡僧想罷拿主意,想必須如此如此,方能勝他這蠻漢。瞧著空兒撒腿跑,天霸一見隨后追、緊急追趕這禿驢,大罵禿驢哪里走?惡僧一邊里走著,一邊里往肚兜摸、里面取出一物體,回身往后一撒手,只聽嗖的一聲響。黃天霸抬頭猛見,一物撲面而飛來。看官你可不知道,方才那個六和尚、使的這宗啥暗器,他是什麼東西呢?提起來人人盡知,乃是那槐蓮丹皮、砸爛撮成切成團,約比雞卵大一些。此物比石頭還硬,結實滑溜速度快、惡僧常常演練習,三十步內能打人,百發百中不落空。惡僧先作響馬時,但遇扎手的達官、要是殺不過人家,此物傷人使絕招。閑話不表六和尙,且說天霸雖然追、趕上兇僧心急切,卻也早留神提防。正趕之間忽聽見,迎面有聲似飛物、眼看打來到眼前。好漢眼快身輕擺,急將身往上一縱、把手打上往下招,便將那物招在手;瞧了一瞧撲哧笑:小子好真會玩意。說罷單臂攢勁兒,嗖的一聲打過去、又用大聲來說明:叫生他的大相公!拿你爹腦巴骨子,快去拿著玩耍去!兇僧發出此物時,扭項正看啥動靜、猛聽唰的一聲響,那物咋又打回來。兇僧才待要躲避,只見吧啦一聲響,正中腦瓜勺子上。兇僧摸了一摸看,順著脖子流血紅,原來是打個窟窿。兇僧連忙棉襖上,扯了一塊棉花茹、團團裹緊忙堵上,天霸早已趕到了。兇僧忙把雙腿縱,嗖的一聲縱上墻,順著墻頭上佛殿,背脊屋頂停下足。天霸一見這兇僧,登廟堂屋脊之上、隨后單刀只一揚,嗖一聲上殿去了。且說這個六和尚,在廟房上猛然見、一人抄影也跟上。蹬上房來仔細瞧,兇僧輕輕順瓦壟,慢慢行走不出聲。趴在后坡隱住身,他偶然心生一計、忙把外面衣裳脫,脫下一件揉個團;往下一捺指望著,天霸必然以為是、一個人跳下去了。順著必趕中巧計,他好就此來脫逃。哪知天霸早已知,輕輕繞到他身后。兇僧正在脫衣裳,往下一捺不打緊、天霸趁空站起身,兩膀攢勁穿上去,把他后腰急抱住。兇僧著急恐所擒,忙把胳膊上綁的,攮子往后就一墩。只聽吱的一聲響,好漢嘆喲松開手,兇僧得便即脫逃。天霸不顧傷膀疼,緊緊相跟緊追趕、從鞘內拔出鏢來,照準兇僧大腿打。只聽那僧哎喲聲,栽倒身軀順著瓦、往下直滾噗咚聲,掉在地上不哼聲。好漢往下一縱身,腳踏實地趕到了、和尚跟前緊站立,不肯傷害他性命,留個活口好審問。還要見欽差交令,卻用甩頭一子出,吧吧吧三聲聯想!把惡僧兩膀打卸。
眾寇也都進來了,趕到跟前見好漢,已將兇僧擒拿住。金大力為人莽撞,舉棍照腦門上打。天霸上前忙攔住,叫聲大哥先別急、不可傷害他性命,小弟還要帶他去;見見施大人交差,說著伸手拔出鏢。
王棟忙命小卒們,取出繩來把惡僧。與那幾個綁一處,嚴密看守別叫逃、然后就讓黃天霸,同進屋內休息會。好漢燈下脫下衣,瞧了一瞧左膀上、被惡僧攮了窟窿,一寸多長三尖口,鮮血直流止不住。金大力見到王棟,問其緣故啥事情?好漢說方才就被,惡僧他攮子扎的。二人安慰黃天霸:老弟千萬別冒風,須用刀傷藥調治,才好痊愈不腐爛。不知天霸傷多重;到底他該怎樣辦,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 153 回
黃天霸押解交差 施賢臣回衙審案話說好漢黃天霸,見眾寇拿羅似虎、急要起身告辭走,急忙叫說好兄長;不必費心再備酒,小弟就要起解案。見大人回令交差,省得恩官在那里,獨虎營賊宅懸心。王棟大力忙起身,再三款留難留住,天霸執意就要走。
二人無奈得依從,令人將惡棍似虎、桿上石八賊匪首、真武廟的六和尚、轉破頭盧叫張三、白吃猴頭是郭二,共計捉拿五匪徒。俱是繩扎脖子套,又遣十名盜寇押、送起解案走一程,又備馬匹天霸騎。五名惡犯在前走,
好漢在后押送急,來到廟門以外邊。金大力王棟俱送,送出半里路之遙、執了手兒各自禮,躬身別去下次見。十名盜寇押解犯,一齊而行來好快,竟撲獨虎營而來。
不言天霸押解程,卻說欽差施大人、自從打發黃天霸,追趕惡棍去之后。忠良坐在房屋中,單等回音好消息。張公道在旁伺候,拿出各樣點心來,供奉大人衣食住。關小西把住門口,保護大人他安全、唯恐賊宅有變化,驚嚇賢臣施大人;又怕張才有異心,留神瞧看他變動。賢臣在此雖無礙,如坐針氈一般急,各樣點心不能咽。張才再三相讓他,老爺只是在哼哼,懶于入口難吃飯。不見黃天霸回來,心內著急身不安、忽聽打了曉鐘響,越發焦急不放心。且說天霸押解犯,心急性躁走的急、惟恐欽差著急了,催逼眾人趕緊走。不多一時來到了,惡棍門首留住步。
天霸向眾寇開言,尊聲眾位好弟兄、現在微略站一站,待弟進去稟大人,再請眾位里面坐。眾寇說我的黃叔,只管請你進去吧!我等也不便進內,等尊駕來帶犯人、我們也好回寨去,見到寨主好交令。
天霸說既然如此,小弟認命馬上去。好漢從后門走入,到了張才住房中、才要打千來施禮,施公擺手壯士請;多有辛苦太辛苦!不知果曾拿住了。那些惡棍在哪里?天霸回稟施大人,惡棍等俱已擒拿,現在門外押后等。施公大喜忙說道:好好好快帶進來,本院升堂先審審。好漢答應邁出房,出去不多一時刻,把眾犯帶至門外。見到站立眾寇們,你們現在回去吧、多謝你們來保送,回去問候你寨主,現在不表這些事。
且說天霸進房后:豈稟老爺你是聽,犯人帶到你細瞧。施公望外定神看,又見有個老和尚,不解其意急忙問:這一出家之僧人,他是來做什麼的?好漢回稟施大人,這就是真武廟的,惡毒霸道六和尚;這三人乃是桿兒,綠林上的賊強盜、他們都是羅似虎,一幫奸黨是一派。小人追趕那惡棍,路遇朋友之住處、不料朋友已將那,惡棍獲住捆綁好。才要起解犯人走,忽然來一群惡棍,硬要劫守差使人。多虧朋友來幫助,把這五人全拿住、剩下嘍啰已逃脫,求大人寬恩恕罪,急忙叩頭施大禮。施公起身忙站起,說聲壯士免多禮。這就很好心滿意,本院正要并擒拿。壯士今日既捉住,其實甚妙立大功。這起桿兒上的人,更加可惡行霸道。本院親見他們人,用石灰將人眼睛,四人按住來揉瞎。大清國豈可留下,孬種惡徒有啥用,貽害良民不得安?
大人正要提惡棍,上堂審問賊匪寇、忽見外面鬧吵聲,有無數人進院中。
小西恐有別的事,看看還出啥緣故、持刀往外跑出門,看了看只看見是;許多官員帶兵丁,還有轎夫與人夫、執事擠滿一院子。小西知道是此處、官員站在門外面。只見眾官走至前,齊聲口尊重將爺、回稟大人你得知,就說我等特意來,請罪請安施大人。小西聽了連忙走,進房回話說此事。復又走出臺階立,站臺之上把手招、大人吩咐叫眾位,逐個進去慢慢見。眾官聞聽進房內,見了施公一個個,手撩袍服搶行步,上前跪下口尊稱:欽差大人你在上,多有受驚你受苦。卑職等救應來遲,特來請罪饒恕俺。施公一見說眾位,快快請起莫多禮。此地多有不法徒,理當早除才應是,為何容留苦害民。昨日本院當堂問,眾位還推不知道,必是受他的賄賂。本院此時不深究,俟人家奏明圣上,聽圣上發落就是。眾官聽了真害怕,嚇得閉口無言發,只得站起來伺候。施安施孝郭起鳳、王殿臣他四個人,上前請安回明稟;來接的執事回令,施安打開小包袱。老爺換上冠袍履,復歸座位望眾官;開言說列位賢契,快查惡棍家人口,男女共有多少口。男人帶來見本院;查清婦女多少人,不準差役混雜事、眾官答應遵鈞諭。守備千總查家口,不用再表另改更。
施公又說眾賢契,吩咐衙役快快來、給犯人換上刑具,伺候本院回衙門,開堂審問各案件。知州答應出門后,吩咐差役給犯人。換上刑具戴上枷,先前擒住的喬四、一共六個犯罪人,登時把刑具換上。內中只見惡匪僧,愁眉不展苦喪情。石八叫聲六師傅,只管放心沒有啥、咱們并非謀反逆,大約不全也不敢,會來把我們都殺。咱們暫忍耐一時,三天之內京中人、必會有人來密令,不全他得好好兒;叩頭謝罪放了咱,大轎送我們回家。哥哥要無這法兒,我還算人物頭咧?表過石八仗的是,太后宮總管王志、與他磕頭把弟兄,此人朝中大有名。故此石八說這話,大話不表這事情。
且說施公派官去,盤查惡棍家口人,不多一時千總到、守備進來回話說:卑職查出男女人,總共四十三名人、內有男女尸四個,并無遺漏盤查完。施公聽了急忙問:這死尸又是何故?天霸在旁聽到了,連忙上前回大人。這個女人小的知,她乃此地不遠住,楊隆楊興的妹子。妹夫死后他守貞,惡棍搶來烈婦犟。
惡棍教人用針簽,將婦人十指釘住、又用麻繩將婦人,現在已經捆綁了;好幾天沒有吃飯。從天窗親眼看見,還聽說婦人的哥,楊姓弟兄他二人,現在州衙受苦刑。惡棍訛詐楊姓倆,該欠百兩文銀子。又買通了州縣官,非刑拷問追其銀;若無銀子來承還,就拿他妹子頂帳。再不應口叫知州,要了他仨人性命。施公聽了這些言,氣得咬牙切齒恨,向眾官說所有匪、惡人家中雇工奴,全都釋放回各家;其典買家人來領,守府派兵晝夜巡,不許放出一個人。但有徇私舞弊官,決不寬恕重罪罰。回衙差人驗死尸,審問口供追證據、待本院奏明圣上,候自發落來治罪。文武官一起躬身。大人這才吩咐道:搭桿上轎后吩咐,文武官員要嚴緊、把守門口放雇工。管家張才隨其他,搬往別處以安家,這且不表這些事。
再說欽差施大人,人馬轎夫直奔到。景州衙門口而來,一路上有許多人、攔路而跪舉狀詞,高聲喊冤來告狀:叩頭來求施青天,快來救人升屈冤!欽差吩咐接狀詞。手下人接了狀詞,遞與大人瞧了瞧,俱都是告羅似虎。吩咐青衣將原告,帶進州衙當公堂、對質對詞錄口供,簽字畫押按指文。青衣答應帶原告,進城不多一時到、進了衙門欽差官,下轎立刻升大堂,眾官分左右站班。大人吩咐衙役說:將羅似虎帶上來,聽侯審問各案情。青衣下堂不多時,將羅似虎帶公堂。不知審問那些事,以后怎樣辦法審,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 154 回
黃帶子莊頭說情 惡閻王羅四正法話說施公將原告,叫上堂來要問話、好與羅似虎對質,忽見青衣上堂來,打千兒回稟大人。有一位宗親黃帶,同一個皇糧莊頭、現在衙門外等候,口稱又有機密事,要見賢臣施大人。賢臣沉吟半晌說:叫他們進來回話,青衣回身而去了。不多一時只見那,外面走進兩個人。施公閃目留神看:一個頭戴貂皮帽。紅帽纓一色鮮明,灰鼠皮襖藍緞面,年紀看有四旬人;一個川鼠小皮襖,川鼠外褂青緞面、外面罩著合衫呢,頭戴海龍皮粘帽,足登緞綢官朝靴。身后著四個隨人,皆是彪形大漢人、長的兇神惡煞相,手拿著包袱坐褥。
且說眾官見黃帶,與何三太前來到,算著必與羅似虎、石八他們來講情。且說施公見二人,走進堂口公堂上、因是皇上宗親戚,不好意思不理采。只得把屁股欠欠,勉強笑說恁請坐。黃帶子與糧莊頭,哈腰說豈敢豈敢。我二人久仰欽差,你的大名斷案神、榮幸大駕光臨此,我二人特來拜望。賢臣答好說好說,吩咐衙役看兩座。
青衣連忙拿來了,兩張椅子放在了,公案左邊黃帶子、與莊頭兩人告坐,下人把坐褥鋪下。
二人歸座望施公、口尊大人你可好!我們一來拜望您、二來還求一件事,奉懇大人你賞臉。施公明知故問說:不知你們為何事?黃帶子滿臉賠笑,口尊賢臣施大人、我們特為羅姓的,那件小事而來請。還有窮家兒石姓,一人都被施大人,帶到衙中關押起。他們向日忠厚人,老實可靠一平民。羅姓雖然豪富些,并不自大霸道處、縱有不到之處事,還望大人容納事。令兄大略也知道,現在是千歲宮的,太監班小首領兒。
賢臣聽罷不由得,鼻間冷笑哼一聲,也不生氣隨口說:哦我當什麼大事?原來是為羅似虎。那可有多大事情,何用二位親自來?只差人告訴本院,瞧著尊駕也有面,不能不放他二人。少不得本院當著,二位略微問一問,再放不遲可答應。黃帶子與小莊頭,信以為真笑著說:怪不得我等向來、聞聽大人很圣明,今日看來就是真,名不虛傳施賢臣。多承大人賞個臉,我們真正感情深,施公回言豈敢當。請問宗親現在他,不知在哪衙門府,當差辦事啥職位?黃帶子鞠躬說說:不怕閣下你見笑,在下是個閑散人。提起大人料認得,現在就在古北口、作將軍的伊公爺,刑部正堂是我哥,八大人是我侄子。施公聞聽冷冷笑,口里哈哈啊啊說:我知道了請問你,這位貴姓高名呀?莊頭回言不敢當,賤人姓何我乃是,八王爺府一莊頭。
施公暗想少不得,叫原告對證吩咐:原告快講實情來,但有半句虛言詞,本爵是法不寬貸。眾民一齊叩首拜,這個說那羅似虎、霸占我地二畝半,反而與他納租稅。那個說硬訛小民、家產家俬麼家具,私立保人假文契。這個說父惹了他,被他打死不讓埋、那個說小的兒子,今年才交十四歲,搶到他家作奴俾。又有舉人口稱道:治晚回稟施大人,羅似虎硬是賴我、楊隆楊興二表弟,該他二百兩銀子,差人把二人拿去;又派家人把表妹,搶到他家作妾室。治晚在本州官臺,下投狀紙告不準、無奈本州受賄烙,不準狀詞被退回。大人聽了沖天怒,叫聲青衣恁快來,與我快快動手打!青衣答應齊動手。黃帶子及莊頭見,是要收拾羅似虎、心中不悅站起身,叫聲大人你錯咧!方才應下我二人,那些情分哪里去?說不過是略問他,一問便放他回家,如何這會要動刑?這不是給我二人,沒有臉面來摸黑?以為欽差可威嚇,擺擺形式別人看,你宗親爺可不怕!施公一聽這些話,把臉氣得蠟蠟黃,一聲大喝咳哈叫!好個不知道理的,連王法全都無了。來人快將兩狂徒,趕開給我攆出去!黃天霸與關小西、王殿臣和郭起鳳,四人慌忙奔過來,拉起黃帶子莊頭。二人手下四家丁,才要攔擋來阻止、被王殿臣郭起鳳,急忙推住那四人。天霸小西他二人,上前就把黃帶子、莊頭如掐小雛雞。一樣揪住衣領提,提的兩腳不站地,攆出衙門且不表。
且說欽差施大人,又復審問惡匪棍,惡棍還是不招認;又夾了兩桚夾板,打了三十大木板,這才如實招實情。大人知道惡棍徒,走眼甚大恐遲異、否則生變失事機,忙寫折子差施安,星夜上京奏事本。且說欽差施大人,才要審問桿上人、石八與那六和尚,只見州官上前去,急忙回話口尊叫:欽差大人你在上,卑職驗惡棍家口、內有一男一女倆,乃是被人用刀砍,失血過多而死的。又有一個少婦人,尸首令穩婆驗了、十指發青是實情,別處無傷無恨跡。施公一聽大惱火,咬牙切齒的罵道:如此惡棍這麼惡,就是殺了便宜他!吩咐州官快把那,楊興兄弟他二人、提來問事錄口供,州官答應隨即去。
不多時二人提到,跪在堂上實在冤。施欽差叫聲楊隆、楊興你們弟兄倆,該欠羅姓多少銀?快對本院實話講。二人見問連磕頭,碰地出血口尊叫:青天大人仔細聽,小的實是有冤枉。只因小人有妹子,出嫁半年妹夫死、令他改嫁不應允,情愿守節賢惠女。妹夫周年那一日,妹子上墳祭掃墓,不料路遇羅似虎。他看見妹子姿容,托媒說親到家中,妹子不肯改志異。似虎硬說該他錢,假立借字二百銀、立逼要銀如無銀,就將妹子去折銀。小人不應硬叫來,家奴把兄弟打傷、送到州衙去問官,州官不問情由事;屈打成招問成罪,將我兄弟俺二人。收入監中不放回。又將妹子搶他家,至今不知死活人。倘若有半句虛言,小人情甘認罪罰。說罷兩眼淚汪汪,不住叩頭喊屈冤。欽差聽了兄弟言,與所訪一點不錯、且與從前夢境符,扭頭叫聲州官呢?州官連忙跪地下。欽差在上沖沖怒:既作皇家五品官,乃是民之父母官、理應在地方教化,除暴安良是正理。可恨你這個狗官,趨炎附勢受賄貪、不問子民冤枉事,身該何罪你該知?州官嚇得直咕咚,咕咚不住連叩頭、口尊大人別怪罪,卑職該死求大人,就開天地之恩德。欽差說你且起去,候皇上旨意到來,旨意咋說咱咋作。知州起去已天晚,欽差吩咐把似虎、石八六和尚喬四,等人暫且收監中。仍把楊姓兄弟倆,暫收監中事清后。大人把諸事辦完,上轎回驛館安歇,現在暫且不提他。
眼看到了第三日,老爺吩咐到州衙,理事公案作商議。登時上轎到州衙,下轎升堂將要審、追問眾犯實證據,忽報旨意已來到;連忙離坐作九拜,率領眾官來迎接。太監說道此乃是,千歲爺王命懿旨。欽差聞聽說很好,下官要聽二千歲,諭旨所為何事情?太監忙把王命開,從頭至尾念一遍;又從懷中掏書信,口尊大人你過目。欽差拆開仔細看,認得是施老太爺、他的字跡寫上面,瞧了瞧也不過是;叫放匪寇羅似虎,與千歲旨上一樣。施公看罷叫一聲:太府論理這兩封,書都該遵訊照辦,不遵王命為不忠;不遵父命為不孝。但只是一件事情,施某已經差役人、奏本皇上事去了,須聽皇上圣旨意,怎樣發落就咋行。
太監一聽即急得,拍手頓足急叫聲:施大人氣煞我咧!我臨來千歲王爺,再三囑咐今日來,務必同似虎進京。我要無人帶回去,他們就要我的命;只因十五日千歲,要引見這羅似虎,補刑部員外郎缺。大人你要想一想,那是千歲的保舉、皇上已經記名冊,明日引見若無人。別說千歲有處分,大人也有些不便。欽差說太府不必,太著急略等一等,皇上旨意再商議。正講話間聽外面:閃開閃開快閃開,這是京里旨意到。但見一匹赤兔馬,直奔堂口而奔來。施公忙出公座位,走下堂來二門外、那馬匹渾身是汗,施安在馬上騎著,背后斜背黃包袱。他見施公同眾官,俱在堂下站立住、即便高聲叫喊道:皇上旨意來到了!請爺快來接圣旨。施公急忙走幾步,來至馬前雙膝跪,奴才施不全接旨。施安忙把背黃包,解下來雙手高擎,往下一遞施大人。雙手捧定高過頭,眾官跟著到公堂。施安這才下馬來,施公即把這旨意、供居中公案之上,帶領眾官行三跪,九叩首禮畢平身。自己宣讀圣旨意:奉天承運皇帝詔:爾賢臣施仕倫奏,羅似虎萬惡滔天,苦害良民老百姓。前者二千歲與朕,保舉似虎升高官、若非卿奏明了朕,誤用惡徒黨的人。二千歲罰俸一年,完全革去對子馬。愛卿又奏惡奴才,四助惡再行兇人、與惡棍徒羅似虎,均按律法來定罪,立即就地來正法。又奏桿上石八等,素行不法哪些人,劫奪犯按律擬罪。
六和尚在河間府,知府任宗堯業紀、已經奏過康熙帝,他是久犯盜寇匪。前有幾件人命案,四處查拿并未獲、今既出家當和尚,仍復為惡不悛事,著即就地正法斬。宮內這個王首領,念其年邁老年紀、侍奉皇宮日年久,姑開恩赦免之罪。千歲宮內羅首領,念其在京已多年、伊弟在家不紀法,不加警戒以管治,亦寬恩免其罪刑。羅似虎恃家豪富,武斷鄉曲魚肉民、當抄家悉充國庫,賑濟饑民為其用;朕另派官員查抄。愛卿查贓官污吏,進京另有升賞你,暫賞爾父年俸銀。黃天霸與關小西,屢次涉險履屢勝、擒賊有功候進京,朕加封官升職紀,
欽此御批謹慎用。圣詔讀罷眾官們,三拜九叩六首參。千歲宮太監明白,哪里還敢再多言?出衙回京且不表。
且說施公遵圣旨,桿上石八等三人、發西安府充軍役,罪刑三年監牢中。立將匪首羅似虎、喬四六和尚殺剮,在景州與民雪恨、又將楊隆楊興放。老爺念他弟兄倆,二人無辜遭屈冤。將羅似虎家財內,賞他與二百銀子,以為養傷之資匪。又念他妹子貞節,節烈留芳匾一面、自捐俸銀二百銀,交給楊隆以為旌,表掌葬埋之助資。諸事辦畢已完善,吩咐打轎回驛館、次日準備啟遠程,立刻起身進京去。不知后事又如何,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 155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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