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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康熙生命中最后一個春天,圓明園牡丹臺前數百盆牡丹開得正艷。雍親王提出請父皇來家中賞牡丹,老皇帝欣然應允。
《清實錄》載,康熙晚年頗受吏治腐敗,大清國庫空虛的困擾,時常恨自己不能向天再請十年以掃清吏治。晚年的康熙見到自己的兒子們深困于九子奪嫡的權欲漩渦中,兄弟相悖,骨肉離心,苦惱不已。
康熙
但這個貌不驚人的老四不同,他擅長草書,精研佛法,在別的皇子為皇位打破頭的時候,他卻坐在書齋中修身養性,一派閑云野鶴之姿。
更重要的是,他不結黨羽,不涉黨爭,行事穩重堪當大任,靜得從容一心為國。平日里給他指派一些公務,他也總是能漂亮完成,讓時時為諸事煩擾的皇阿瑪聊以寬慰。所以,晚年的康熙馬上喜歡上了這個四兒子,政務之余,便偶爾到胤禛的圓明園去散心。
據《清圣祖實錄》統計,皇帝晚年共幸臨胤禛的賜園圓明園十一次。除了胤祉外,其他皇子從來沒有享受到過這樣的恩榮,畢竟皇宮周遭聒噪早已經沒有了安靜的去處,唯有老四那兒能讓自己靜下心來。
原圖:《雍正帝行樂圖·道裝像》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在父子閑聊之際,胤禛閑閑地提起:“您的兩個孫子打生下來還沒機會見到圣顏呢。”
老皇帝隨口答道:“好啊!上次我聽侍衛說你有個兒子書讀得很好。把他倆叫出來我看看。”
御駕行至牡丹亭,旁邊有兩小孩在嬉戲,康熙爺不由得駐足觀望。
雍正招手,示意二人過來給萬歲爺行禮。
長到十多歲,孫子才有機會見到祖父,這在愛新覺羅家中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康熙皇帝是我國歷史上有名的生育冠軍,8歲登基,做了61年的皇帝,生了50多個小孩,其中兒子35個,活下來的24個,孫子就更不用說了,一共97個。由于國務繁忙,自己的孫子大多數都不認識。
一見到這兩個孩子,老皇帝不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擅長面相識人之術的老皇帝,一眼便相中了弘歷。
弘歷身材頎長、清秀俊朗,眼神里曳曳泛光,透著股靈秀與靜氣。康熙帝瞬間被他吸引,史書記載“見即驚愛”。
康熙帝閱人無數,看得出這孩子非同一般。他慈愛地招招手,讓弘歷站到自己面前,趁機檢查了一下弘歷的功課。初見圣顏的他沒有絲毫膽怯,反而談吐得當、落落大方,一陣喜悅攫住了康熙的心臟,直言道:這是我最出色的孫子之一。
相比之下,一起拜見自己的弘晝就顯得有點窘迫愚訥。
過了幾天,老皇帝派太監來到圓明園,命雍親王寫下弘歷的“八字”,呈皇帝親閱。
清代檔案(《掌故叢編·年羹堯折》)中記錄了這樣一個細節:康熙六十年六月,四川總督年羹堯入京辦事,皇帝命他找京城的“名算”羅瞎子推算某事。年聽說這個羅瞎子為人四處招搖,且有病在身,就沒去找他算。皇帝在他匯報此事的折子上批道:“此人原有不老誠,但占得還算他好。”
可見,皇帝是這個瞎子的老主顧兼粉絲。
《康熙帝讀書像》軸,清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八字”推命即是以一個人出生時間的年月日時,來推斷人生發展的結果。在今天來看,這當然是徹頭徹尾的迷信。可是,在過去,這些迷信往往在偶然中決定了歷史車輪的走向。乾隆的八字即是如此。
1929年故宮博物院文獻館首批公布的內閣大庫檔案中,有乾隆生辰八字及康熙六十一年時人批語。內容如下:
乾隆八字:
辛卯(康熙五十年)
丁酉(八月)
庚午(十三日)
丙子(子時)。
批語:庚金生于仲秋,陽刃之格,金遇旺鄉,重重帶劫,用火為奇最美,時干透煞,乃為火焰秋金,鑄作劍鋒之器。格局清奇,生成富貴福祿天然。地支子、午、卯、酉,身居沐浴,最喜逢沖,又美傷官,駕煞反成大格。
很明顯,這個批語是算命先生寫的。中國古代的命相之理,有一套固定的推算方法。
乾隆皇帝佛裝像唐卡,清乾隆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又過了幾天,康熙再次駕臨圓明園,吃了一頓飯后,宣布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決定:要將弘歷帶回宮中養育。也許正是這與眾不同的八字讓康熙做出了將弘歷養育宮中的決定。
“養育宮中”對于康熙時代的皇孫來講確實是極大的“恩遇”。在弘歷之前,近百個孫子中,只有太子長子弘皙曾經被康熙“養育宮中”。
有人認為,喜歡弘歷,是康熙傳位給雍正的一個理由。我們很難說,胤禛把自己的兒子介紹給父親,不是老謀深算的一步。對于胤禛來說,這一舉動從哪方面來說都沒有壞處。
事實證明,胤禛的這個做法,實在是明智。康熙喜歡乾隆,喜歡到超出胤禛的想象。
康熙像康熙六十一年夏秋兩季五個多月,避暑山莊中祖孫兩人幾乎天天在一起,形影不離。康熙批閱奏章的時候,小弘歷就在旁邊磨墨寫字;
老皇帝時常站起來,走到孫子身邊,手把手教他寫;
吃飯的時候,祖孫兩坐在一桌,爺爺不斷地給孫子夾菜;
甚至接見大臣討論軍國大事,康熙也特批弘歷可以留在身邊。
弘歷此時總是懂事地“屏息而侍”,大氣都不敢出。乖巧的孫子給康熙一生中的最后歲月帶來了巨大的歡樂,短短半年之中,祖孫倆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乾隆帝寫字像》軸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避暑山莊紀恩堂記》中還記載了這樣一件事:
夏天的一個中午,康熙泛舟避暑山莊湖上,弘歷正在山上玩耍。
遠遠望見御舟駛來,就滿心歡喜地跑下山來。
老皇帝見了,生怕孫子跌倒,急忙跑到船頭,朝弘歷大喊:“慢點跑,別摔了!”
祖父焦急的聲音深深印在弘歷的腦海里,六十年后還在御制詩《晴碧亭憶舊》中提及此事。
《乾隆皇帝殪熊圖》軸,清乾隆,郎世寧等繪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康熙六十一年八月,康熙最后一次秋后圍獵在永安莽喀圍場舉行,弘歷伴駕。
期間,康熙射中一只熊瞎子,熊瞎子應聲而倒便沒了動靜,康熙想著熊瞎子大概是奄奄一息了,便有意偷偷讓弘歷近前去射殺以建威名于群臣。
結果弘歷近前,熊瞎子突然將弘歷撲倒在地,眾人聞聲未見弘歷在下,深恐其傷到康熙,紛紛亂箭齊發射向熊瞎子。
康熙此時內心可謂翻江倒海,肝腸寸斷,待走近前一看只見弘歷居然雙手死死握著熊瞎子,安然無恙。
熊口脫生已是吉人天相,亂箭逃生真乃天人之氣啊!(《嘯亭雜錄》)
《乾隆皇帝射狼圖》軸,清乾隆,郎世寧等繪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這次行圍之后,皇帝特意去了四阿哥的熱河賜園獅子園,指名要看看乾隆的生母。
不知何故的鈕祜魯氏跪在皇帝面前,心中充滿疑惑。
老皇帝命她抬起頭來,細細觀看,足足看了半分鐘之久,邊看邊說:“果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清高宗實錄》)
在這次晉見公公之前,鈕鈷祿氏從來沒有引人注目過。生了這個孩子也沒能幫助她完全扭轉命運。直到雍正登上皇位前的十多年時間,她仍然被人們習慣地稱為“格格”,即滿語中的“姐姐”。
然而康熙卻發現了這個媳婦的“異相”,這個普普通通的格格,日后確實如康熙所說,成為中國歷史上最有福氣的太后之一,長壽而且境遇順遂,享盡尊榮富貴。
電視劇《延禧攻略》中的乾隆生母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皇帝從避暑山莊回京后兩個月,猝然崩逝于暢春園。
四爺成功上位,成了后來的雍正帝。
而雍正登上皇位十三年后,猝然離世,其子弘歷也順理成章,成為了皇位繼承人的最佳人選。
《弘歷觀荷撫琴圖》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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