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楊樹·女人
□劉水芹
01
七十年代初期,大運河兩岸開始栽種意大利楊樹苗。
大運河畔有這麼一戶人家,姓宮,頭發硬而密,眉毛胡子毛發也比較旺盛,莊鄰都稱他是毛頭,祖父秀才,家里男丁不旺,三代單傳。娶了一位姓善女子,周圍人稱她為毛頭女人。毛頭家已有六個女兒,雖然已經進入新社會,但是農村人重男輕女的思想依然嚴重。
今年的夏天較往年炎熱,午飯后,一絲風也沒有,太陽炙烤著大地,知了在樹上拼命地叫著:“熱啊,熱啊!”毛頭家的大黑狗伸著舌頭,懶洋洋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毛頭看了看院子里的幾個丫頭,不由地緊鎖著眉頭。“老天對我不公啊,”毛頭自言自語,“生了這麼多丫頭,一個帶把的也不給我,想我毛頭遵紀守法的,唉!”毛頭嘆息著,等待著。
天剛亮,毛頭女人說肚子疼,算算日期,已經到時間了。毛頭一大早就把接生婆請回來了,準備工作早已備好,又不是頭胎,輕車熟路。女人肚子疼,羊水一直沒破,比前幾個丫頭折騰得厲害,千萬不要難產,真是急人啊。毛頭在院子里踱著步,心里祈禱著:“這次能生個帶把兒的吧!”
太陽已經從頭頂轉向西邊。夕陽照著毛頭家,一抹斜斜的余暉照著女兒們,顯得溫馨無比。女人的肚子一陣一陣疼,撕心裂肺地喊。
女人懷孕時,莊上有經驗的人,都說這次毛頭女人懷的肯定是兒子,毛頭女人覺得也和前幾個閨女不同,肚子小而尖,但是感覺沉,一定是個小子。毛頭祈禱著,焦急又無可奈何。
在農村,沒有男孩,會被別人嘲笑,也許有時說者無意,但是毛頭有心。如果和莊鄰發生矛盾,毛頭最怕別人罵“絕種”“絕八代的”。誰又能處處都讓別人滿意呢,沒有大矛盾,也會有小矛盾,有的人家比較壞,專門挑毛頭的痛處。生一個兒子是毛頭最大的夢想,日思夜想,找過算命先生,也到家里收拾了一番,移過廁所調過屋向,算命先生說他家命里有七個孩子,六女一男。前面已經有六個女孩,個個長得好看,可有什麼用呀,沒有兒子是毛頭最大心病。
孩子起名字毛頭也狠下一番功夫,大女兒宮依,二女兒宮靜,諧音是女孩應該靜止了,當然下一個就是男孩啦。三女兒宮婷,四女兒宮轉,五女兒招娣,六女兒靜婷,除了大女兒的到來,給毛頭帶來快樂,后來每來一個女兒,毛頭的心就一顫。
傍晚時分,忽然烏云密布,緊接著雷聲大作,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在門口的人沒來得及進門,被淋得渾身濕透。一道閃電劃破天空,一聲響亮的啼哭聲,一個如粉團般的嬰兒降臨到宮家。接生婆開心地說:“生了,生了,多麼漂亮的孩子,我接生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孩子,又是一個掛面籃子啊!”毛頭聽說后,坐地就哭:“老天啊,你待我不公啊,我毛頭哪里做錯了?”雨水淚水混雜在一起,毛頭傷心欲絕。
誰也沒有料到,一個女嬰的到來,不是喜悅,而是悲痛。對毛頭又是當頭一棒,毛頭哭完,起身大步來到里屋,從女人身邊如老鷹抓小雞舉起嬰兒,準備摔死這個讓他痛心的孩子,猶豫一下,又放下孩子,估計是于心不忍,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轉身又把孩子抱起,順手拿起女人身邊的一條毛巾,嘴里念叨著:“還是把孩子扔了吧。”等女人反應過來,緊緊地抓住毛頭抱孩子的手臂,大聲地哭著,苦苦哀求。毛頭一甩手,打在女人的臉上,女人哭著哀求:“不要扔了我的孩子,以后做牛做馬我都愿意,孩子沒有罪啊。”大女兒宮依抱著毛頭的腿不讓他出門。
宮依今年已經21歲了,長得非常標致,出落得如一朵出水芙蓉。記得當年大女兒的到來,毛頭笑得合不攏嘴,高興得一蹦三尺高,看到大女兒的人都說是個美人坯子。毛頭女人如她姓一般,是個善良的農家婦女,勤儉持家,愛丈夫愛女兒,因為沒給毛頭生個兒子,常常自責。毛頭也是個善良的人,看著女人哭,孩子求,放下孩子,蹲在屋角,傷心地哭出聲。宮依對毛頭說:“大,我同意二姑給我說的親事,大就大幾歲,將來我一定給您多生幾個孫子。只要把小妹妹留下,我苦點累點委屈點都沒有關系。”其他孩子也都苦苦哀求,接生婆看著這樣的場景,喜糖也沒有要,冒雨回去了。
女嬰來到宮家,毛頭連名字也懶得起,就順著排行叫小七,長大后叫宮琪。
大女兒宮依,年底就嫁到了大她七歲的李四家。李四兄弟五個,沒有姐妹,大哥二哥三哥都已分家。公婆待她如親閨女,可李四長得實在配不上宮依。李四小時候臉上害過瘡,連成片,像以前的天花,臉上有許多坑坑洼洼,像一粒一粒麻子,當地人稱他為麻四,其實他的名字叫李天龍。
宮依個子高挑,皮膚白白嫩嫩,梳著兩條長辮子,濃眉大眼高鼻梁,唇紅齒白櫻桃嘴,未曾說話一臉笑,嘴角兩個小酒窩。麻四呢,個子不高皮膚黑,大步疾走羅圈腿,滿臉麻子小細眼,鼻子塌塌嘴巴大。走在一起人家都說是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宮依有傳統的思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扛著就走。無論周圍人怎麼說,只要能過日子,不癡不傻就這麼過下去吧。想起娘家的六個妹妹,也只能這樣,除了回門那天李天龍去過她娘家一次,任何時候都不讓他去,不想讓妹妹們看到她的丈夫。一年后,宮依生了一個男孩,起名大寶,孩子隨母親的較多,皮膚白,眼睛大,鼻梁挺。日子就這麼慢慢過下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歲月并沒有在宮依的臉上留下痕跡,依然是個美人。
二姐長得也很漂亮,當地都稱他們家是七仙女下凡。二姐的運氣好,嫁一個當兵的,后來部隊轉業,雖然長相一般,但是比麻四好看多了。婚后不久,隨丈夫到城里上班,變成城里人了。
毛頭生了這麼多丫頭,心情壓抑,總覺得周圍人在嘲笑他,在莊鄰面前抬不起頭,對不起列祖列宗,雖然后來努力想再生一個,可是女人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在抑郁中度過幾年,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撒手西去,那年毛頭51歲,宮琪6歲。
02
宮琪這個丫頭從出生那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大家就知道她的到來不同凡響。
小時候在村莊上,左鄰右舍、前莊后院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經常被她打得“哇哇”大哭,鼻青眼腫也是常有的事,被莊鄰找到家門,罵著一些難聽的話語。宮琪家有意把她按照男孩子養,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瘋野,到十二三歲時,母親、姐姐們已經管不住她了。
毛頭女人生了那麼多閨女,覺得對不住毛頭,每每想起毛頭臨死前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毛頭女人理解毛頭,死不瞑目啊,沒有兒子終生遺憾,于是決定招一個上門女婿,俗話說:“家有三斗米,不做倒插門。”一般家庭都不愿意讓兒子倒插門,除非特殊原因。選來選去,毛頭女人覺得老五招娣聽話懂事貼心,先讓二姐宮靜回家問,知道招娣同意后,四處打聽誰家兒子多,家庭困難,能讓兒子做上門女婿,愿意像娶媳婦那樣,給他家一些聘禮。經再三挑選,一個憨厚樸實名叫程柱的男人來到宮家。那年招娣20歲,宮琪15歲。
15歲的女孩,本該是一個文靜羞澀的年紀,可是宮琪卻是一個潑辣、野性的女孩。
原本宮琪家都是女孩,穿衣說話無所顧忌,自從老實憨厚的五姐夫到來,宮琪怎麼看都覺得別扭,五姐好像也變了一個人,不再和宮琪玩耍,甚至都不正眼看宮琪,宮琪很是窩火。
一天午飯后,五姐有事,臨出門換一件衣服,匆匆走出家門。晚上回家,宮琪看到五姐竟然穿了自己的衣服,非常生氣,要是以前宮琪是不會生氣的。宮琪看一眼五姐,又看了看五姐夫,覺得五姐夫很慫,忍不住發火,罵五姐賤皮貨,眼睛瞎,連自己衣服也分不清,喜歡可以自己買,五姐和她說:“不是有意的,是因為走得匆忙,沒看清楚,再說以前穿錯過,也沒有什麼呀。”宮琪不依不饒,母親勸說幾句,程柱沒說一句話。
宮琪一次得逞,經常故意找茬,處處為難五姐,還常常用眼睛斜看程柱,程柱從不說一句話。母親實在看不下去,不愿意招娣這麼憋屈,找人在門旁蓋了兩間房,讓招娣和程柱另立門戶。
宮琪的野性在五姐面前得到充分的展示,就算母親把他們分開,依然經常去找算他們,尋釁滋事,有時把五姐燒好的飯吃了,有時看著不順眼的飯,把鍋底的草灰抓一把撒在鍋里,再攪一攪。這一天午后,宮琪來到招娣家,看到小狗跟著她,一腳踹得小狗“嗷嗷”叫,母雞正在雞窩下蛋,宮琪抓起母雞,重重地摔在地上,真是雞飛狗跳呀。接著拿起門口的大掃帚,狂舞起來,程柱只說了一句:“你想干什麼?”宮琪把掃帚尖的那頭,立即刺向程柱,說時遲,那時快,五姐從宮琪身后抱住宮琪,沒想到宮琪反手一下,掃帚刺在五姐的臉上,頓時滿臉是血。宮琪丟下掃帚,撒腿就跑。程柱抱起五姐向醫院奔去。
宮琪逃到大姐家,大姐聽說五妹被刺傷,甚是擔心,宮琪嚇得發抖,又無可奈何。
幾天后,二姐回娘家,聽母親說起宮琪和招娣的事,甚是替母親擔憂,母親已經快60歲的人,為了讓家里安穩些,回家和丈夫商議,決定帶七妹到城里來。
八十年代末期,城鎮做生意的人漸漸多起來。
半月后,二姐打聽到宮琪在大姐家,決定去看看大姐,順便把宮琪帶到城里。
大姐雖然生在農村,但鄉村風水把大姐滋潤得很美。大姐36歲,很有女人味。大姐本來以為嫁給麻四,有了大寶,無論男人如何,都會好好的過一輩子。那年,村里來一個小石匠,以鍛磨為生。小石匠高高大大,能說會道,鍛到大姐家正是午飯時刻,從挎包拿出煎餅,問大姐討口熱水喝。大姐看著小石匠,小石匠也正抬眼望貌美的大姐,四目相對,火花就這麼擦出了,一見鐘情就這麼發生了。大姐再看看坐在旁邊和兒子玩耍的麻四,又看看小石匠。小石匠走街串戶,察言觀色,立即會意,一段愛情即將拉開序幕,不由竊喜。
太陽落山,宮依家的磨已經鍛好,小石匠多麼希望時間慢一點挪移,真想和宮依多待一會,就差那麼一點了。可是活干完,不得不離開宮依家。宮依也舍不得讓小石匠走啊。宮依目送小石匠的背影很遠很遠。
宮琪跟著二姐到城里,閑轉幾個月,有時幫著二姐照看一下孩子,覺得無聊,轉眼又要過年,宮琪偷偷地回家了,正月初二二姐回娘家,聽母親說,宮琪回家又犯病,年也不讓招娣過安穩。
年后二姐決定幫宮琪找一份工作,求親拜友為宮琪在紗廠找了一份臨時工,宮琪才16歲,紗廠苦,紗廠累,經常加班沒什麼錢,年紀小,受不了這般苦,從上班到結束只有一個星期。
小石匠從李家莊走后,心心念念想著大姐,一股魔力讓他回去試一試。宮依自從遇到小石匠,日思夜想,看麻四越來越不順眼,經常罵罵咧咧,罵他怎麼不出去苦錢。
忽然有一天,莊上傳來“哪家鍛磨啊”。朝思暮想的聲音,雖然只聽過幾遍,但是夢里出現過無數次。宮依連忙跑出家門,翹首企盼呀,門旁大勇家鍛磨,宮依從開始到結束一步沒離開過,小石匠心領神會,兩天后,小石匠從村莊消失了,宮依再也沒有回來過。
二姐又請二姐夫出面,為宮琪找一份在供銷社的臨時工,站柜臺,工資低,但比較清閑。
宮琪在供銷社站柜臺,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一位胖乎乎的小哥叫大林,有事沒事就往那里跑,對她噓寒問暖。宮琪長得白白凈凈,五官長得精致,就是顴骨有點高,身上有點匪氣,很招男孩子喜歡。一來二去,兩人產生感情,二姐了解情況后,死活不同意,原來這位小胖哥是無業游民,家里父母也管不住他,初中畢業不上班,今年25歲,整天游手好閑,最近發現他花錢多,原來是交女朋友了。在家是爺爺奶奶溺愛,父母對他也沒辦法。
宮琪的性格是你越反對,我越堅持,索性和大林同居了,這時她才18歲。不久就懷孕了,自從宮琪懷孕,大林再也沒露過面,到他家找,父母也說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正準備去找宮琪要人呢。眼看宮琪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大林找不到,人家也不承認,二姐只好托人把宮琪嫁到一個偏遠的鄉村,這家娘兒倆,兒子傻呆,婆婆正常,這麼一個漂亮的媳婦送上門,不用花錢,還帶一個現成的孩子,婆婆滿心喜歡。五個月后,宮琪順產一個女孩,婆婆對她盡心盡力,待她如親閨女。這麼一個偏僻的鄉村,留不住宮琪的心,也留不住宮琪的人,孩子滿月后,宮琪就偷偷地從婆家逃回城里,再也沒回去過,其間婆婆也抱著孩子,領著呆兒子來二姐家找過,二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03
大運河水奔騰忙碌,運送物資從南到北。
大姐跟著小石匠出來,東躲西藏,新鮮勁后,面對現實,小石匠依然走街串戶,但隨著社會發展,家用石磨越來越少。大姐離開家也很后悔,想兒子,想娘家人,也念及麻四對她的好,家里粗活重活,李四都搶著干。現在是饑一頓飽一頓,后來小石匠跟人家學做豆腐,慢慢資金積累,自家開一豆腐坊。宮依早上起早和小石匠一起做豆腐,做好后小石匠走街串巷去叫賣:“豆腐,剛出鍋的熱豆腐。”常常看到一群孩子跟著小石匠喊:“豆腐嘍,臭得嘍,賣點錢從褲襠漏掉嘍。”宮依在家揀豆子,泡豆子,磨豆子。小石匠賣完豆腐再買豆子回家。最早是自己推磨磨豆子,后來買了小電機,就清閑許多。
宮依雖然辛苦,但依然白凈,皮膚和嫩豆腐一般,周圍婦女羨慕嫉妒,經常向她討教怎麼樣才能讓自己的皮膚好,是不是多吃點豆腐啊。開始的時候女人來的多,漸漸地男人們有事沒事都聚在她家,主動幫著揀豆子,推磨,女人們發現苗頭不對,開始記恨宮依,都管著自家的男人,周圍人都稱宮依是“豆腐西施”,有褒義也有貶義。褒義是說宮依漂亮,貶義是說別的男人想吃宮依的“豆腐”。周圍幾個不懷好意的男人,欺負他們是外地人,看見宮依一個人在家,經常發出浪笑聲。其間宮依生了一個男孩,起名小寶。常有人背地議論小寶像誰,就是不像小石匠,小石匠裝作糊涂,交給宮依的錢越來越少了。
小石匠是山東人,家里有妻兒老小,離家已經有三四年了,為了這個女人,拋妻棄子,估計也后悔了,四處漂泊,哪天是個盡頭?終于在一個北風怒號的冬天,賣完豆腐就再也沒回。
宮依等了一個多月,不見小石匠的身影,眼看過年了,莊上一個老光棍平時對她和孩子就好,順理成章地合起來過,再也不用四處奔波,又可以安穩地過日子,聽說后來又生了一個閨女。那年她40歲。
宮琪從婆家逃出,才剛滿19歲,輾轉來到深圳,認識一個跑長途貨車司機,以前管理不嚴格,江湖上傳:“十個司機九個嫖,剩下一個和事佬。”宮琪年輕漂亮,司機們都愿意帶著她。其中有一個大眼睛的司機,比較憨厚,對宮琪特別好,平時去哪里經常帶著宮琪。家里老婆因為大眼睛經常不在家跟別人好了,兩人離婚,一個小閨女,跟著大眼睛父母生活。宮琪看他能吃苦,苦錢隨她用,慢慢就跟大眼好上了,白天跟車,晚上住賓館,倒也逍遙自在。大眼看宮琪漂亮潑辣,互補互為利用,逢年過節也會帶著宮琪回老家。
不久宮琪懷孕了,似乎生活更有盼頭了。不曾想“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一次大眼在山路行駛中,發現車子有毛病,停車自查,手剎未拉,把自己壓死了。剩下宮琪挺著大肚子找到大眼父母,本來想尋求幫助,結果大眼姐姐說她是喪門星,本來弟弟沒遇到她,一直好好的,遇到你把命都弄沒了,你肚子里還不知道是什麼野種呢。宮琪只好回家找二姐,那年她21歲。
二姐通知其他姐妹,大家都勸說宮琪,把孩子做了,可是倔強的宮琪硬是要把孩子生下來,她想證明孩子是大眼的,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姐姐們擰不過她,只好輪流照顧她,直到她生下一個漂亮的女嬰,起名玉兒。孩子生下來,宮琪也不提去找大眼家人了。從此,一個俊俏的媽媽獨自帶著一個好看的女孩艱難地生活著。周圍也有一些獻殷的男人圍著轉。
04
運河水奔騰忙碌著,岸邊的楊樹高大挺拔。
五姐不計前嫌,經常帶著家里的土特產,米面油雞蛋送給七妹,招娣因為治療及時,臉上的傷痕不是很明顯,五姐夫依然憨笑著跟著五姐一起來看望她們。
宮琪隨著年齡增長,深感當年對不住五姐,想想五姐夫憨厚,對母親也如兒子一般,直到母親離世。
母親在世時,姐妹常聚,唯獨少大姐,不知身處何方,是否還在世上,母親臨終前,一再囑托,有機會一定要找到大姐。
宮琪也常常在夢里遇到大姐,大姐嫁給大姐夫,也是因為宮琪。宮琪決定去找大姐。思來想去從大寶開始吧。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宮琪帶著玉兒,乘車前往大姐老家,下車又轉乘三輪車,看到路邊一排排整齊的樓房,農村已經變了模樣。按著記憶中的樣子,左尋右問,終于找到大寶家。大寶長得高高大大,那身段,那眉眼和大姐一模一樣,通過自己的勤勞的雙手,蓋起了兩層樓房,家里開著超市,媳婦早已經娶回,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只是大寶和父親一樣的憨厚。通過交談,大寶也非常想尋找自己的母親,那年母親出走,大寶還是個孩子,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十幾年了,母親下落不明,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母親棄他而去呢,父親在世時,問過多次,一直沒有答案。莊鄰說一些難聽的話,大寶不相信,因為父親從沒在他面前抱怨過母親。
宮琪和大寶商議,先共同尋找宮依,實在找不到,再借助社會力量。
2009年,宮依56歲了,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很多的痕跡,已經發福。小寶今年17歲,長得高大帥氣,還有一個妹妹,今年15歲。有個困惑一直纏繞著小寶:小時候別人都可以去舅奶舅舅家,可是媽媽從沒有帶他去,聽莊鄰說媽媽不是這里的人,但也不是外地人啊,舅奶家在哪里呢?媽媽為什麼從來不提去舅奶家呢,也沒有見過媽媽的娘家人來過,小時候問過母親,母親總是含糊其辭,避而不答。
一日小寶去縣城辦事,遇到一位中年婦女,上下打量著他,心里甚是發毛,覺得那個人怪怪的,回家時總覺得有人跟著他,心里很慌亂。
幾天后,小寶看到一個婦女和一個男子在他家附近徘徊,感覺有些害怕,又覺得親切,不由地多看一眼,覺得那個男的和自己很相像。
小寶回家和母親說起,母親讓他不要瞎想。又過了一些時日,宮依和小寶在家,忽然有人進門,說想尋口水喝,宮依一看,這就是自己的七妹呀,雖然那麼多年沒見,可宮家人的模樣在。宮琪看到自己的大姐,抱頭痛哭,訴說著自己的經歷,好一陣才想起告訴大姐,一起來的是大寶,是她的大兒子,想媽想了十幾年,找媽找了十幾年,如今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媽媽,千言萬語化作無數的淚水。大寶淚流滿面。
大姐告訴宮琪,當年一時糊涂,棄家舍子,圖什麼呀,有什麼愛情,大姐夫對他那麼好,后來沒臉回去,在外面漂泊,只是貪圖老光棍有房子,不用四處奔波,再說老光棍比她大十二歲呢,前年也撒手西去,留下兩個未成年的孩子,艱難的拉扯著一對兒女,小寶馬上高二,女兒今年初二,也沒什麼手藝,依然靠做豆腐賺點辛苦錢,供孩子讀書。
大寶既心疼自己的母親,又責怪她不該丟下自己,父親已經去世。父親在世時從沒抱怨她,也許在他心里,早已原諒了母親。也許在麻四的心中,宮依嫁給他確實委屈了,能給他生這麼一個兒子,已經非常感激了。
宮琪告訴大姐,母親已經去世,離世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哪天你去母親墳前告慰一下母親吧,說著講著,講著哭著……
大運河水唱著歌,流向遠方,訴說凄美的故事。
劉水芹,女,1973年生,江蘇泗陽人。耕耘在黑土地上的園丁。數十篇文章發表在《莫愁》雜志、“學習強國”江蘇學習平臺、“淮陰語文”公眾號。《車來車往》被拍攝成微電影,騰訊視頻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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