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去時生姜不辣,運來時扁擔開花。
高甫志35歲就當上了青巒鄉的鄉長,芝麻開花的前程,算命先生說他50歲可以干上副省長。夫貴妻榮,妻子走路都一挺一挺的。
運氣來自好風水,好風水是爺爺帶來的。爺爺不是官,像父親一樣,是普通農民。爺爺去世的時候,高甫志僅是鄉里的小小助理員。有人勸他為爺爺選擇一塊好墳地,他聽后半信半疑,最終還是采納了。
時隔不久,高甫志果然升為副鄉長,現在“副”字也讓好風水沖“正”了。過去,他的最大愿望是干鄉長,現在才覺得鄉長不是終點,自己至少也要混個“七品芝麻官”當當。正如妻子所言:“野心是志,沒野心別想混官場。人無大志,廢肉一堆。”高甫志當然不愿做“廢肉”。
前不久,高甫志特意從外地請來一位風水先生,重新看爺爺的陰宅。風水先生年過古稀,白發白須白眉毛,仙風道骨,談吐不俗,是頗有名氣的得道高人,自稱已將天目穴修煉成陰陽眼,能夠洞察地下50米。老先生對他爺爺的陰宅先是贊不絕口,接下來話鋒一轉說:“不過,此處只出貴人,不出將相,不屬上上等墳。”
堂堂的一鄉之長,當然追求“上上等”,懇求老先生為他看一塊風水寶地。老先生三天后終于在白虎嶺找到一處“上上等”的好穴。此穴位于山坡的朝陽處,前方有一條小溪,依山傍水,紫氣繚繞,視野遼闊,一片綠茵。高甫志和父親的屬相都是虎,在白虎嶺的“極點”上建墓自然要出“大臣”。老先生勞苦功高,得到高甫志一千元的酬金。
父親已年過古稀,說不準哪年哪月壽終正寢,那塊風水寶地又非他莫屬,別人無法替他“享受”,高甫志決計先建活人墓。這一帶,迷信風水的人比長尾鳥都多,不少人購買墳地修建了活人墓。高甫志是鄉長,白虎嶺屬他管轄,他把村干部叫到酒樓,用公款請了一場,村干部就把那塊風水寶地無償供奉給鄉長大人了。
墓建成了,足有三間屋那麼大,堅固氣派,墓門是全鋼式的電動密碼防盜門。還特意架設了電線,墓內安有空調和電燈,墓門一旁留有一個可開可關的透氣孔。“未來”屬于父親,父親也只有在“永垂不朽”的時候才有資格入墓,只要張嘴喘氣,對不起,此門不開,他只能“望梅止渴”似的到墓旁看幾眼。
高甫志倒是每周至少“守墓”一次,而且從不單獨來,總有一個靚妞陪伴著。原來墓內秘密放置著席夢思和家具,他們哥呀妹呀地泡上一夜或一晌,既新鮮刺激,又安全舒適,何樂而不為?他不敢輕易領著小妞進賓館,上任鄉長就因在賓館里與一個叫黃色色的妞兒鬼混,讓人“捉雙”丟了烏紗。有心買幢別墅“銷魂”,又怕樓大招風,家中的黃臉婆找上門來鬧地震。白虎嶺偏僻,墓穴又陰森森的,鬼才能找到這個地方!
這天下午,高甫志感冒發燒,打了兩瓶點滴。剛走出醫院大門,就撞上了“預備夫人”金屋嬌。金屋嬌剛滿十八,長得像影視明星,氣色特佳,溫柔入骨,看一眼就讓人舒服半天。高甫志雖說與十幾個女人有染,但最喜歡的就是金屋嬌。眼下,高甫志見了金屋嬌,聽說她今天休班,就邀她去散悶兒。
“你不是感冒了嗎?”說話鶯聲燕語,音質特甜。
“輕傷不下火線。走吧,小寶貝。”高甫志買上一些食品和飲料,招手叫來一輛出租車,二人跳上車,向白虎嶺駛去。出租車在山腳停下,高甫志付過車費,就和金屋嬌攜手向白虎嶺登去。這里風景如畫,空氣清新,行人極少,若是單人來此登山穿林還未免孤獨或膽怯。
來到墓前,高甫志在電動密碼防盜門上按動了幾下密碼鍵,獨扇板門就由左向右緩緩移動,閃出兩米寬的洞口。
二人走進墓穴,拉亮電燈,高甫志從里面按動了幾下密碼鍵,鐵門又徐徐關上了。
“明兒一早下山。反正你是打工妹,不用同家里打招呼。”
“你呢?回去怎麼向大嫂交代?”
“她不追問就拉倒,追問就說進城辦公事去了,懶得理她!”
“你口口聲聲說娶俺,拖來拖去,俺都要‘原形畢露’了。”
“怎麼,你懷孕了?”
“就是那晚,你開車把我帶到楓樹林,說是什麼停車‘做愛’楓林晚,沒想到就有了,已三個月了。”“三個月?”高甫志不由一征,低頭久久不語。
“你們混官場的,稍一失勢就苦惱,其實俺女孩子‘懷孕不遇’,有胎無夫,比你們‘際才不遇’還要難受!你說是流是養呀?”“莫急莫急,我會對你負責的。近期若不能讓你轉正,就先找個地方包養起來。”
于是,在這座特殊“別墅”里,二人死呀活呀地鬼混了一夜。不料樂極生悲,次日清晨,就在二人打算離開墓穴時,電燈突然滅了,空調也停了,墓內一團漆黑。高甫志打開備用的氣孔,才從碗口粗的氣孔中透過一縷亮光。沒有電,就無法打開電動密碼防盜門,里面的人就無法出去。沒辦法,二人只能坐等來電。誰知一直等到天黑,也沒盼著來電。墓內沒安電話。高甫志雖有手機,但這里是盲區,撥不出去。呼喊“救命”也沒用,十天半月甚至一月兩月也難得有人到這里來。墓里的飲食第一天已經用盡,只留下兩只大蘋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二人艱難地在墓中度過了三天,從焦急變為恐慌,死亡的腳步似乎正向他們逼近。金屋嬌幽幽地說:“不可能是供電站那邊停電,也許是那天刮大風,刮倒的大樹砸斷了墓外面的電線。”
高甫志聽后只是哀嘆一聲,神情沮喪極了。只顧自己風流,沒想到老天比他更“風流”。眼下有權難使,有家難投,真成了“自掘墳墓”,只好坐以待斃。
“晚死一天,就有可能被人發現救出去。好哥哥,兩個蘋果都給我吧。”金屋嬌已經精神崩潰,乞求道,“我還年輕,又懷著你的骨血,留下我就是留下你們高家的一條根呀!”“哼,你是什麼人物?一個只會肚皮向上的女人!我是什麼人物?堂堂的大鄉長,往后還會當縣長當市長當省長,七奶八奶有的是,還在乎你的那條根?”說著,高甫志一把搶過那兩只蘋果,裝進自己的衣兜。
患難見狼心。金屋嬌沒想到高甫志竟會這麼絕情,鼻子一酸,“哇哇”地哭出聲來。
也許墓穴真是風水寶地,第四天上午,竟有人在墓門上拍了兩下。高甫志一骨碌從床上爬起。
從氣孔向外一看,拍門者竟是白發蒼蒼的方興未,連忙高叫道:“方老師,我是您的學生高甫志!忘了嗎?讀高中時,你是我的班主任,教物理。吉人自有天相,真沒想到能在這里撞見你!”
方興未透過氣孔向里打量著:“我有腰痛病,想采點草藥煎服,無意中發現這里有座墓,出于好奇拍了兩下,沒想到墓中竟有鄉長和女人。”
“方老師,附近的電線可能斷了一股,您是教物理的,懂行,麻煩您幫著接一下。”
方老師聽后卻搖頭道:“我看到了,的確斷了一股電線,但是我不愿意為鄉長大人效力。過去你是副班長高甫志,思想進步,成績優秀,連年被評為三好生。我當了你的介紹人,你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可是現在你是誰?你是騎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土皇帝,是聲色犬馬的花花公子,是《紅巖》里的甫志高!試想,我把你這種披著共產黨員外衣的腐敗分子救出去,不是造孽麼?”
“方老師,救救我吧,我一定多做好事切實減輕農民負擔,決不再干壞事!”方老師又搖搖頭。
“方老師,我立即停建政府大樓,省下錢為村民修公路,建學校!”方老師仍是搖搖頭。
“方老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算我是黃世仁,也應交給政府審判,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餓死吧?方老師,我發誓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做一個全心全意為人民謀福利的好公仆!”
方老師依舊搖搖頭。
“方老師,你說……你說呀,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你寫份退黨申請書交給我,我復印幾份后分別寄給有關領導,我是你的入黨介紹人,不容你敗壞黨的聲譽,只好要求你退黨,也算是善始善終吧。”
“我若退黨,官職……?”
“怕丟官?那好,鄉長大人在里面多多保重,小民告辭了!”說完,方老師扭頭就走。
高甫志早已餓得筋疲力盡,心想:走了你方興未,還等誰來救我?再幾天出不去,我和金屋嬌就成尸體了,大家以后發現情哥哥情妹妹死在墓里,名聲都能臭到日本去!可是,好不容易才干上鄉長……金屋嬌當然也不愿放棄最后的一線生機,見高甫志還在猶豫不決,便發瘋似的沖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又哭又罵:“姓高的,你見官不要命,官是你親爹還是你親娘?你死到臨頭還不想丟,幾輩子沒當過官?一頂烏紗帽比兩條人命還寶貴嗎?反正是死,姑奶奶跟你拼了!”說著。又打又踢,又撕又咬,比母虎還要兇三分。
閻王尚怕拼命鬼。事到如今,高甫志只得叫住方老師,從提包里掏出筆和紙,寫了一份退黨申請書,從氣孔里交出去。方老師認真讀了一遍,然后朝高甫志說道:“撞上我,你真幸運,要是戰爭年代,雙槍老太婆肯定一槍崩了你!”
高甫志得救了,但他已無法撤回退黨申請,又不敢講明真相,只好聽憑處理了。因為他在申請中承認自己同共產黨離心離德,是個一心謀私的干部,在群眾中造成不良影響。縣委開除了他的黨籍,并建議鄉人代會罷免他的鄉長職務。
高甫志終于丟了官,情人們都作鳥獸散,尤其是金屋嬌,流產后看見他就撅嘴聳鼻,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妻子走路也不再往上挺,夾起尾巴做人,但仍終日伴隨在他的身邊。
一年后,高甫志才知道原來是父親在電線上做了手腳,方老師是在父親的懇求下勸其退黨的。高甫志忍不住去質問父親,父親捋了下花白胡子,嘆息道:“現在你寧靜平安,應當慶幸才對。當時你在官場時不停地‘自掘墳墓’,已陷入不能自拔的絕境,我要不把你從墓中拉出來,你會成為第二個胡長清,禍國殃民,辱沒祖宗呵!從這一點來說,你弄的那個墓也算是一種特殊的‘風水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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