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塞外。
一場大雨把天空洗得藍藍的,把幾朵白云洗得白白的軟軟的,把遠處的山巒沖刷得清清楚楚,遠山如黛,入畫而來。漫山遍野菊花和小草飽飽地享受了一頓雨露大餐后,精神飽滿地隨著微風舞蹈著。雨后的草原,野花競放,像一塊剛浸過水的花頭巾,連露珠兒也都是五顏六色的了。初升的太陽撥開天邊山巒的肩膀露出了她紅彤彤的臉龐,笑瞇瞇地向這片草原張望,欣賞著茫茫草原的美景,就像一個沒有畫框的畫,美得無邊無際。
玉嬋,一襲紅衣裙,挎著一個白色的籃子,向草原深處歡快地走來。后邊蹦蹦跳跳跟著一只幾個月大的邊境牧羊犬,唐鵬送她的。牧羊犬長得太漂亮了,七白到位,白色的圍脖兒,雪白的四只小腿兒,白色的尾巴尖兒像一面白色的小旗子,隨著它的奔跑在空中舞動,尤其是腦門兒,更像一朵兒盛開的白蓮花。它叫鬧鬧,沒有安靜的時候,精力旺盛。
玉嬋姑娘,
似來自天上,
花容月貌,清艷脫俗 ,
櫻桃笑口,香肌玉膚,
顧盼生輝,明艷不可方物。
塞外殘酷的風霜,
沒敢在她臉上留下文章。
她是仙女下凡,
如此美麗,
嚇傻了草叢里的孤狼。
她是來采蘑菇的,
雨后的蘑菇鮮美啊,
她將用來燉肉煮湯,
為了那個住在她心里的情郎。
“嗒嗒嗒嗒”,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草原早晨的寧靜,白馬白袍像一朵白色的祥云在綠茵茵的草原上,風馳電掣地向玉蟬姑娘飄來。玉嬋姑娘抬起頭來,一抹胭脂色飛上了她的雙頰。
“玉嬋”,聲到,馬到,人到,唐鵬一個大鵬展翅從奔跑的馬背上飛向空中,然后輕飄飄,瀟瀟灑灑地落在了玉嬋姑娘面前。
“鵬哥哥”,一聲嬌羞的喊聲后,玉嬋像一只快樂的小鳥撲向了她鵬哥哥的溫暖懷抱。綠色,廣袤的草原上,一紅一白兩個相愛的人相擁而立,含情脈脈。白馬很知趣地到旁邊吃草去了,草叢里的蛐蛐也適時地奏響了小晨曲。
太陽很懂事,害羞地躲在了山頭背后,把陽光從山縫隙中射向草原,編織成一個七彩的愛的世界。
“嬋兒”,唐鵬說道,“王爺要辦八十大壽,邀請了好多的人,我要保護他,恐怕要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我就不能來看你了,你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啊。”
“嗯”,玉嬋用崇拜,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心上人說道,“我會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吧,鵬哥哥。”
“嬋兒,我找玉匠雕刻了一對和田玉伏涼兒 ”,唐鵬說道,“你看。”
“好漂亮,我喜歡。”玉嬋姑娘滿眼的幸福。
一對兒渾然天成,冰清玉潔的和田玉蟬,小的趴在大的身上,看著那麼和諧,舒服和快樂,小的肚子上雕刻著宋體陽文’鵬’,大的肚子上雕刻著宋體陰文’玉嬋’。
這真是:
翠竹法身碧波潭,
滴露玲瓏透彩漣。
脫胎玉質獨一對,
時遇佳人一世緣。
“你看,這個小的是你,大的是我,我要背你一輩子,保護你一輩子。”唐鵬擁著玉嬋溫柔的說。
唐鵬的話讓玉嬋幸福得熱淚盈眶,雙手勾住了唐鵬的脖子,甜蜜的眼淚滴在了唐鵬的厚實的胸膛上。
“我是你的小伏涼兒啊!”齊菊嘟嘟著小嘴說道。
“啥小伏涼兒啊?叫蟬,好不好,你是我的嬋。”唐鵬邊說邊用熱辣辣的嘴親上了齊菊,使得齊菊又一次呢喃入懷。
‘嗷,嗷’,鬧鬧叫著咬住唐鵬的白袍,向后撕扯。鬧鬧叫起來不像狗,倒像小狼的叫聲。
“呵呵,不錯,還吃醋了,知道護著主人了哈。”唐鵬和玉嬋蹲下,友善地撫摸著可愛的鬧鬧。
一對賊賊的眼睛向這對擁抱在一起的情侶窺視。癩七癩八,倆人共兩只眼睛,癩七有左眼,癩八有右眼,真是一對難兄難弟,滿頭滿臉的癩疤痕,長得那叫一個鬧心,猥瑣。他倆偷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兩只眼睛對視著‘嘿嘿嘿’地淫笑,“這次花寨主該滿意了吧?多美的壓寨夫人呀!”
“嗖嗖嗖”,唐鵬打來一片葉子鏢,嚇得這倆獨眼龍‘嗷’的一聲不見了蹤影。
王爺的八十壽誕辦得熱鬧,華麗,奢侈。美女如云,雅士群集,歌舞升平,美樂悠揚,駿馬飛馳,華車無數。王爺的大壽,誰敢怠慢!唐鵬帶領著護衛隊日夜警衛,睡覺也得睜著一只紅紅的眼睛。
壽誕過后,老王爺把唐鵬叫到跟前,用他那雙白內障的眼睛小心地看著唐鵬說:“鵬兒,累了吧?”
“不累!”唐鵬近前躬著身子恭敬地答道。
老王爺幾年前想把自己的獨生女佩瑪許配給唐鵬,唐鵬沒答應,因為那時唐鵬有了自己的心上人。王爺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就沒再提起這事,還是一如既往地把戰死沙場的,老部下的兒子唐鵬當半個兒對待。唐鵬父親‘天海一劍’唐天海在一場惡戰中,為了保護王爺,遭奸人毒手,戰死沙場。
戰袍血染紅,
豐碑頌英雄。
大漠戰狼多,
草原飛雄鷹。
王爺嘟囔著這幾句詩詞。
“放你幾天假,去看看嬋兒吧!”王爺含混不清又很慈愛地對唐鵬說道。
“好,謝王爺!”唐鵬好個心花怒放,月余的辛苦勞累一掃而光,‘人未動,心已遠’,心早就飛到玉嬋的身邊了。
白色的駿馬奔馳在綠色廣袤的大草原上,他恨不得馬上就飛到嬋兒身旁,看看她嬌美的模樣,聞聞她的芬芳。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才不會的。”他自言自語,語無倫次地說,“再過幾天就要中秋節了,呵呵。”
他想起了一首詩詞:
相期圓月時,
今夜獨一樽。
舉杯想約心上人,
臉頰秋雨痕。
我知君意苦,
蛾眉蹙情真。
漂泊半生浮陌路,
猶在夢里聞。
“我才不會像老夫子那樣的,還’猶在夢里聞’!呵呵,駕!”
“咴兒咴兒”白馬突然騰空而起,而后又來了個急停,險些把唐鵬給甩下來。“鬧鬧,鬧鬧”,原來一只牧羊犬從草叢里跳了出來,站在不遠處’嗚嗚嗚’地看著唐鵬叫著,眼里含著淚,瘦得失了身型。唐鵬立馬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摟住鬧鬧,用手使勁地揉著鬧鬧的腦袋,試圖使它安靜下來。這時,唐鵬注意到鬧鬧嘴里叼著一只繡花鞋,那是玉嬋的鞋。
“啊!”唐鵬大叫一聲,瞬間感覺到一朵兒烏云籠罩在他的心頭,不祥而痛苦的預感把他的心越裹越緊,又像刀扎,越來越疼。
他抬頭向遠方望去,努力尋找著那熟悉的小房子,哪里還有呀!唐鵬三步并兩步,踉蹌著跑了過去。殘垣斷壁,滿目蒼夷,一片狼藉,那幾棵小松樹燒得都只剩下一小截兒。
“玉嬋。” 他仰天長嘯,淚流滿面,用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痛苦萬狀。
鬧鬧在他身邊也嗚嗚的叫著。
突然,鬧鬧向唐鵬叫兩聲,向東邊跑去,幾步后又朝唐鵬叫,唐鵬馬上明白了鬧鬧的意思,跟了過去。在小樹林里,一座新墳顯得那麼突兀!唐鵬緊走幾步,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鬧鬧跑了去,不一會兒嘴里又叼了個小木牌,放在了唐鵬跟前,用嘴拱拱唐鵬,唐鵬止住哭,拿起木牌一看,“菊花寨,癩七”,唐鵬默念道。唐鵬看看繡花鞋,看看木牌,明白了,玉嬋沒死,被菊花寨的人搶走了。
唐鵬在墳前磕了重重的四個響頭,恨恨地說道:“伯父,伯母,您們放心地走吧,我一定把嬋兒找回來!我一定為您們報仇!”
唐鵬站起身,擦干眼淚,整理了整理白袍,抱起鬧鬧,翻身上馬,一陣馬嘶鳴過后,朝著菊花坳方向疾馳而去。隨后唐鵬從馬上一個布兜里拿出一只信鴿放了出去。
天空中,烏云翻滾著,擁擠著,從北方天際漫了過來,整垛整垛地堆積,越來越密,像憤怒大海的波濤咆哮直向這片草原壓了下來。遠山灰蒙蒙的,被天邊的烏云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天空低低的,仿佛預示著一場暴雨就要來臨。
憤怒驅使著唐鵬不知不覺中奔馳了一個多時辰,天上的烏云遮住了星星,一輪殘月時隱時現地從烏云縫隙中偷窺著唐鵬。
“沖動是魔鬼,沖動是魔鬼。”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出現在唐鵬的腦海里,使他渾身一機靈,他驚醒了。在江湖上,他畢竟也是個人物,經過大風大浪的。他收斂了臉上的殺氣,勒慢了呼呼喘大氣的白馬,向那個影影綽綽的山腳下小山村走去。
這是個比較大的鎮子,今年是個豐收年,老鄉們都在抓緊時間趕在入冬前,交易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大街上掛滿了‘氣死風’,整條街道,燈火通明。唐鵬一路奔波,早已饑腸轆轆了。
“排骨,排骨,大排骨,好吃不貴的郝家排骨!”隨著這聲破鑼嗓子的叫賣聲,唐鵬打眼一看,在臨近街尾處的燈光里,一個大大的’郝’字招牌旗在微風里飄蕩。唐鵬牽著馬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小二,小二。”唐鵬喊道。
“來了,來了!”一個扁頭小人左右晃著走了出來,大號的羅圈腿外帶內八字,頭發稀疏發黃,小瞇瞇眼,大鼻頭,鴨子嘴。一張嘴一嘴的黃牙。
唐鵬把馬交給了小二,邁步進了這家‘郝’家排骨店。
“老板,給來十斤排骨,五斤老白干。”唐鵬坐下后喊道。
“好了,客官,馬上就來。”一個好像被人偷了去的聲音答道。
門口右邊有一口大鐵鍋,鍋底下正燒著旺旺的火,大塊大塊的木頭被燒得噼里啪啦作響,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煮著大塊的排骨。在鐵鍋旁邊有一個超大的案板,案板前一個大漢正在忙活。地上泥濘巴拉的,還有血肉模糊的碎肉屑,讓人感到骯臟,很不舒服。唐鵬從屋里向外看去,當看到那大漢的背影時,不由得暗暗吃驚,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發現這廚子兩個腦袋,身寬是常人的兩倍,邊干活,兩個腦袋還邊聊天。
“五哥,七弟八弟他們咋還沒回來呢?”左邊的頭問右邊的頭道。
“誰知道呢!”右邊的頭答道。
“客官,你的排骨,你的衡水老白干!”一個小伙計把盛排骨的盆子扔在桌子上,很是粗魯地說道。
唐鵬看了那小伙計一眼,也沒有計較。唐鵬吃了一口肉,灌了一口酒。
“呸!”險些沒把唐鵬惡心死,酒和肉被吐出去丈遠。
“你這是哪個郝家排骨?”唐鵬質問道。
“真定郝家排骨。”倆腦袋大廚拎著大肉刀,直眉瞪眼地橫著過來說。
這倆廚子長得這叫一個奇跡,大禿子,還大奔兒頭,沒有眉毛,小鼻子小眼睛,遠看就像兩個光閃閃的大肉球,只不過是滿臉橫肉的大肉球。
“別瞎掰了。”唐鵬看著這兩個光禿禿的大肉球,忍住笑著說道,“真定郝家排骨是宮廷四品御廚郝時維所創,排骨選料嚴格,祖傳中草藥秘制,用特殊木柴火煮透,這樣做出的排骨才能骨肉分離,味美滑喉,飄香余裊,神仙吃了都能醉了。”
唐鵬瞪著倆肉球腦袋繼續說道:“你看看你這排骨,啊,還血絲呼啦的,一股騷味兒,還號稱真定郝家排骨,您真逗。”
“咋啦!咋啦!”倆腦袋大吼兩聲,向唐鵬逼了過來。
唐鵬面無懼色,繼續說道:“還有你這‘衡水老白干’,你們騙鬼還行,騙你唐爺爺算你們中獎了。”
“為啥?啥?”倆腦袋又吼道。
“因為你們作假騙人。 衡水老白干以優質高粱為原料,純小麥曲為糖化發酵劑,采用老五甑工藝和兩排清工藝,地缸發酵,精心釀制而成。真正的衡水老白干——芳香秀雅,醇厚豐柔,甘冽爽凈,回味悠長。你這的‘老白干’是什麼玩意兒?!今天我要替戶部和刑部干點活了。 ”
唐鵬最恨這些作假的商販!帶著良心做買賣有什麼不好?!非要弄虛作假,昧著良心,害人害己,擾亂社會。
“就憑你,小白臉?”倆腦袋拎著大肉刀就向唐鵬的腦袋劈了過來。
“對了,就憑我,今天要教訓你這倆比目魚,比翼鳥。”唐鵬不屑地揶揄道。
唐鵬看到兩支大肉刀帶著勁風向他劈來,笑瞇瞇地雙腳一用力,整個身子帶著板凳滑了出去。倆腦袋用力過猛,兩把大肉刀同時砍在了桌子上,把桌子砍了個稀巴爛,那盆爛排骨飛撒了一地。
唐鵬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一股陡然的劍氣向倆腦袋中間劃去,就聽’呲啦’一聲,倆腦袋大廚子一分為二了,斜倚在屋門外的桿子上,像泄了氣的人偶,耷拉著腦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沒有了剛才的蠻橫勁兒。
突然,唐鵬發現倆腦袋腰間露出兩個木腰牌,他隨手抓來一看,“菊花寨,癩五,癩六”。唐鵬大吃一驚,原來倆腦袋是兩個人,沒有左胳膊左腿的是癩五,沒有右胳膊右腿的是癩六,他倆平時合二為一,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是一個長著兩個腦袋的怪人呢。癩氏兄弟在鎮上以賣排骨做生意為生,又兼當菊花寨的前沿哨所,打聽消息,通風報信。今天遇到唐鵬,呵呵,算他倆倒霉了,賣假貨,還賣名牌假貨,這樣的人就應該傾家蕩產,死有余辜。
倆腦袋還想拎著大肉刀和唐鵬搏斗,可是力不從心啊。
唐鵬狠狠地瞪著那癩氏倆兄弟,眼里射出了令人膽戰心驚的寒光。唐鵬疾步上前,一手掐住一個人的脖子,厲聲問道:“你們把齊菊弄到拿去了?”
癩氏兄弟瞪著驚恐的眼睛迷惑地看著唐鵬,顫聲說道:“什麼齊菊?不知道呀!”
“癩七癩八是不是你們的弟弟?”唐鵬紅著眼睛問道。
“是,是呀,可我們好久沒有看到他們啦。”癩五癩六打著結巴說道。
唐鵬看得出來了,這倆大肉球腦袋兄弟真不知道齊菊的下落。唐鵬也懶得和這種癩漢磨嘰了,雙手稍一用力,那倆人就做伴上奈何橋了。’撲通撲通’,唐鵬把兩具尸體扔進了大肉鍋里,濺出了好多肉湯和碎碎的排骨肉。
鬧鬧對著那口大鐵鍋’嗷嗷’地叫著,聞了聞那些爛排骨肉,嫌棄地走開了。
大號羅圈腿外帶內八字的小二一看事情不妙,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夜幕中……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了,燈影里站著一位老伯,屋外還站著幾位老鄉親。唐鵬打量著這位老伯,中等個頭,敦實厚道,目光銳利,滿頭銀發絲絲不亂,兩旁太陽穴微微鼓起,腳步厚重,唐鵬暗暗吃驚:一位高人前輩。
“哈哈,后生,謝謝您了。”老伯說話聲不高但氣足,略微帶點金屬的聲音。
“謝我什麼?老伯。”唐鵬疑惑地問。
“哈哈,謝您為民除害呀。”老伯答道。
“老伯,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晚輩唐鵬,敢問老伯尊姓大名?”唐鵬彬彬有禮地拱手問道。
“哈哈,啥大名呀,他們都喊我龍伯,您也叫我龍伯吧。走,到我家吧,這里不方便說話,三兒,你帶大家收拾收拾,趕緊埋了吧,死者為大。”慈悲之人,善待眾生。為惡之人,也為生靈,為死者超度吧。
“老伯,把這院里的東西都燒了吧!”
龍老伯有疑問,但沒有追問唐鵬原因,似乎又明白了什麼,吩咐三兒道:“多弄點兒柴火,燒干凈點兒,尸體別用手碰,用桿子弄啊。一定加小心。”
“好嘞,龍伯,您老放心吧。”三兒答道。
“走吧,唐大俠!”龍伯說道。
“晚輩不敢!龍伯請。”
鬧鬧歡蹦亂跳地跟著龍伯一起朝大街另一頭走去。
龍伯點亮了幾盞’氣死風’,把院子照得很亮堂,三間土坯房不高,院子不大,但很整潔。院子西邊有個石碾子,在石碾子南邊,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口水井,水井旁邊種著幾棵洋槐樹,現在時節,洋槐樹開始落葉了。樹葉被風一刮,弄得滿院到處是樹葉子,龍伯拿起掃帚掃了一遍院子。
龍伯從屋里搬出來一個香案放在了院子東邊的草棚子下,又在香案上放了一個香爐。
“唐大俠,能借您的寶劍看看嗎?”龍伯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唐鵬看出龍伯沒有惡意,就爽快地答應了,解下寶劍,雙手遞給了老伯。龍老伯撲通跪了下去,雙手舉過頭頂道:“唐大哥,久違了。”
龍伯把寶劍放在香案上,然后行了一拜三叩的大禮。回屋攙扶出一個兄弟,好像眼睛看不見了,又同在香案前朝著寶劍行了一拜三叩的大禮。龍伯兄弟坐下來,朝著唐鵬恭敬地說道:“我剛才從您的寶劍看出來您是天海一劍唐天海唐主的后人,這把劍名字叫’鵬劍’”。
“龍伯您?”唐鵬一臉的問題。
“我們兄妹四人是您父親唐主的手下,我是老大,叫海龍,這位是我二弟,叫山虎”,龍伯用手拍著旁邊的兄弟接著說道:“三弟叫天鷹,四妹叫林鳳,當年我們跟著唐主為八王斷后,在大漠里與敵人血戰了三天三夜,精疲力盡,又慘遭奸人毒手,唐主和天鷹,林鳳都戰死了,我和山虎從昏迷中醒來,發現山虎眼睛瞎了,右腿也沒了,我呢,零件都在,但武功失去了九成,只有保命的功夫了。”
一陣唏噓后,龍伯繼續說道:“我就和山虎隱居在這兒了。這個鎮子叫菊花鎮。我們兄弟倆就以賣老家的缸爐燒餅和烤串為生了。”
“那就離菊花寨不遠了?”唐鵬急切地問道。
“是的,再向東南五十里,就到菊花坳了,在菊花坳最里頭有座山,很險的,山腳下有個大寨子,那就是菊花寨。”龍伯邊拾掇烤串兒的家活什兒邊答道。
“來,這有熱水,洗洗手,準備吃烤串。咱們邊吃邊喝邊聊,用那豬胰子好好洗洗,使劍的要好好保護手啊。”龍伯對唐鵬慈愛地說道。
“豬胰子?”唐鵬問道。
“是呀,真定府城驛廟前頭豬胰子,防治手裂手皴的。你走時帶幾塊兒。”龍伯說。
唐鵬其實心急如焚,但他卻極力地控制著自己。
羊肉串兒的香味兒彌漫了整個小院,唐鵬咬了一口,瞬間香化了 ,龍伯烤的羊肉串兒外焦里嫩,火候正好,入嘴解饞,口齒留香啊。唐鵬也是餓了,吃得龍伯緊忙活,龍伯累并高興著。
“老二,把你旁邊的那瓶酒遞給唐大俠,”龍伯對山虎說道。
“嗯,劉伶醉!”唐鵬喝了一口酒回味兒了一下,然后驚奇的說道。
“酒色明凈清澈,酒質綿甘醇和,正宗保定府徐水劉伶醉呀! ”說完一揚脖子,一碗酒見底了。
“菊花寨的大頭領叫花無癡,是個西域人,手下有八大金剛,癩一到癩八,十年前來到這里招兵買馬,建了菊花寨,打家劫舍,騷擾鄉民,”龍伯喝了口酒接著說道:“我們鎮的人都得向菊花寨交保護費呢。”
唐鵬聽到這些,情不自禁地咬得牙嘎吱嘎吱響,拳頭也握得緊緊的,但他也知道花無癡能在這扎寨十年,肯定也不是一般小蟊賊,真得要好好謀劃。
“我也早想除掉這個花無癡了,可武功不濟了,如果唐大俠有此想法,我們兄弟二人就像當年跟隨唐主那樣,和您一起出生入死。 ”龍伯說道,山虎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這是?”唐伯看著唐鵬問道。
唐鵬知道龍伯想問什麼,就毫無保留地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龍伯兄弟。龍伯兄弟聽完唐鵬的敘述,氣得義憤填膺。
唐鵬說道:“龍伯,從排骨店癩五癩六死的樣子來看,這次拼殺不可近身搏殺,所以龍伯你領人從后山……”
唐鵬,龍伯,山虎三人一直聊到子夜時分,洗洗睡了。
菊花鎮在雞鳴狗叫聲中從黑夜里慢慢清晰了起來,秋的寒意濃濃,使人加了衣裳,抱緊了臂膀,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出了生活氣息的裊裊炊煙,隨風在房頂上在空中懶懶散散的飄散,偷懶的太陽逗貓貓似的露出了笑臉,山野里的小鎮披上了一層溫暖的陽光,人們醒了,鎮子活了。
“來了,唐少主,起來,洗手吃飯了。”龍伯朝屋里恭敬地喊道。
“哦,好嘞,”唐鵬一激靈從噩夢中驚醒,一陣鉆心的痛襲擾著他,他夢見了玉嬋,夢見玉嬋被搶走了,在某個地方受著折磨。
“龍伯,這豬胰子太好了,您看,我的手好多了。”唐鵬強壓著痛苦,洗著手對龍伯說。
“那是當然,名不虛傳嘛!來吃飯吧。”龍伯招呼唐鵬道。
唐鵬也不客氣了,抓起一個餅就塞進了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龍伯,虎伯,這餅太好吃了。”唐鵬塞滿了一嘴的餅,含混地說道。
“這是缸爐燒餅!你龍伯的手藝不錯吧?”山虎翻著他那雙已看不到星星月亮的眼睛樂滋滋地仰著頭說道。
“不錯,太不錯了,”唐鵬由衷地贊嘆道,“這就是傳說中真定的缸爐燒餅啊?!”
龍伯趕緊接茬道:“哈哈,比真定固營葛家缸爐燒餅還差著遠呢!葛家的缸爐燒餅,沒牙的都能吃。那叫一個香,酥,脆。”
“龍伯,介紹介紹,太好吃了。”唐鵬邊吃邊催促道。
“哈哈,缸爐燒餅有其獨特的制作方法,缸橫臥,內壁貼餅,外溫內烘。缸爐燒餅呈圓鼓形,色焦黃,味鮮美,香酥可口,別有風味。”龍伯笑瞇瞇地說道。
真定缸爐芝麻燒餅,那真是:
城府千層四方方,
芝麻萬點心計長。
奈何八卦爐中燒,
送到唇邊更生香。
什麼叫幸福?這就是幸福,吃燒餅,喝羊湯。人知足而長樂,貪欲深而心亡。
三個大老爺們吃得這個香甜的幼稚,滿頭冒汗,還添空碗呢。三人吃罷早飯,收拾停當,三兒領著幾個獵人也趕來幫忙,還帶了兩大桶松油。幾人出后門,撿人少的小路出了菊花鎮,直撲菊花寨而去。
中午時分,唐鵬一行來到了菊花坳入口,按計劃,分頭隱匿在了樹叢中。菊花坳可以說是坐北朝南,冬暖夏涼的一個山坳,在坳底的山腳下有個大寨子,開門向南,這就是菊花寨了。唐鵬向寨子望去,看到寨子的大門緊閉,大門兩邊是兩個角樓,上邊有兩名嘍啰,門兩邊也有四五名嘍啰,有的站著,有的靠著墻曬太陽。
“吱砰,吱砰”兩聲消息炮響過后,唐鵬遠望菊花寨,寨子的后院里冒出了滾滾濃煙,人喊馬叫,一陣忙亂。這是龍伯他們得手了,菊花寨的草料場,馬廄著火了。遠遠望去,像捅了馬蜂窩,嘍啰們跑東跑西,亂作一團。
唐鵬翻身上馬,抽出了‘鵬’劍,拍馬向菊花寨奔去,‘嗒嗒嗒’的馬蹄聲完全徹底地踏爛了滿坳的菊花美景,鬧鬧也紅著小狗眼睛‘嗷嗷’叫著沖了上去。
白馬越跑越快,似飛如云,沖進山坳,帶著一股風,藏著一股殺氣旋風般沖了進去。就在快要到達寨門之際,唐鵬左手瞬間打出’金木水火土’五枚葉子鏢,就聽’啊啊啊啊啊’地五聲慘叫,五個守寨門的蟊賊同時捂住脖子,血流如注,倒地而亡。唐鵬又一揚手打出兩枚葉子鏢,又聽到兩聲慘叫,在角樓上的兩名嘍啰栽下角樓,脖子上汩汩留著污血。
唐鵬雙腳一蹬馬蹬,身子騰空而起,右手握住’鵬’劍。’鵬’劍,見光要見血。九九八十一劍的’鯤鵬’劍法要把菊花寨變成人間地獄了!就見天空中攜仇恨而來的唐鵬似從太陽里奔出的大鵬鳥,九九八十一劍連綿不絕地使出,劍的寒光在空中不斷地劃出大鵬鳥的半只右翅膀,翅膀扇到哪兒里,那真是六親不認,房倒屋塌,草木干枯,人頭落地,鬼哭狼嚎,難聞的血腥味兒瞬間彌漫了整個菊花寨,腦袋們咕嚕咕嚕地,爭先恐后地向低洼處滾去。有的腦袋還睜著一雙充滿不相信的眼光,在找自己的身子,腳丫子,胳膊。其他嘍啰們看到后,撒丫子向后山跑,就像王八進了西瓜地,滾的滾,爬的爬,恨老娘只給自己生了兩條腿。
像龍卷風刮過。不到半盞茶的工夫,菊花寨偌大的前院已被唐鵬的劍氣加怒氣夷為平地了,地溝里的血在散發著惡臭的氣味兒咕咕地向山下流去。鬧鬧在遠處的高崗上嗅著風里的味道似乎很興奮,狗是狼舅舅,鬧鬧還有狼性啊!
“大膽,住手。”隨著一聲炸雷似的喊叫,一個紅毛大漢竄了過來。唐鵬定睛一瞧,也不由得驚訝了。他看到那紅毛大漢丈八的胖大身軀,像一座小山一樣,滿頭稀疏的紅毛,挺大的波斯貓眼睛,露出憤怒的兇光,鷹鉤鼻子缺了半拉,滿臉的山溝,坑坑洼洼,下次雨,一年都渴不到他。大嘴叉子里是一堆的黃牙刺棱著,濃密的黃胡子扎里扎巴地在嘴上,下巴上,兩頰上瘋長著,如同從哪個鬼洞里跑出來的惡鬼。
“花無癡。”唐鵬握劍暗自思忖道,“花無恥還差不多。西域人,原來如此!看來今天得徹底點兒了。”
在花無癡身后站著剩余的四大金剛癩氏四兄弟,拿著各式兵器,吆喝著怒罵著為自己仗膽兒。四個兄弟長得也是城狐社鼠似的, 身上零件也是不全,各個心狠手辣,無法無天。
“寨主,就是他,殺了五哥六哥。”大號羅圈腿外帶內八字的小二擠到花無癡跟前說道。小二不容易,也夠忠誠敬業啦,柺拉柺拉地走了一夜,趕來山寨報信,可惜了,送死來了。
“你是誰?報上名來,我的大鐵輪下不殺無名之輩!”花無癡還挺講究,僵著舌頭咆哮道。
唐鵬差點兒沒笑出來,但還是禮貌地答道:“我是唐鵬,今天來向蒼天討個公道。”
尊敬自己的敵人就是尊重自己,你會在尊敬中強大了自己的心靈和勇氣。
“你們把玉嬋放出來!”心中的怒氣再次翻滾著,震蕩著唐鵬玉樹臨風的身軀,’鵬’劍也開始激動地抖了起來。
“誰是玉嬋?”花無癡回頭問癩老大。
癩老大小聲地告訴花無癡說道:“前些日子,癩七放回的信鴿報信說要給你弄個壓寨夫人,恐怕就是這個人要的人。”
“啊,真的。”花無癡不禁心花怒放起來,接著說道:“好,我們把這小子宰了,再等壓寨夫人的到來。哈哈哈。”
“你還我五哥六哥的命來!”癩家四兄弟嗷嗷地叫著瘋了似地,舉著兵器向唐鵬撲來。唐鵬左右腳靈活移動,攏住白披風,退后兩步,隨后寶劍疾馳遞出,一個瘦骨龍形式,在空中瀟灑地寫出一個蒼勁有力的狂草’龍’字后,迅捷后撤站穩身形,再看癩氏四兄弟,已然身首異處,脖子處還在嗞嗞地噴著血。小二的大號羅圈腿也徹底直溜了,和癩氏四兄弟手拉手地趕著到奈何橋上排隊喝孟婆湯去了。今天橋上比較堵。
傻了,木了,呆了。花無癡自打來這占山打劫以來,還沒見過這等山民人物呢。花無癡一個箭步撲向唐鵬,瘋狂地揮舞著大鐵倫向唐鵬砍殺過來。唐鵬沖天而起,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劍在下,人在上,帶著威力巨大的劍氣,直身而下,劍花朵朵,寒光閃閃,劍氣逼人,好像形成了個巨大的劍網,罩住了花無癡。花無癡掄著他的大鐵輪左砍又砍,只有招架之力,根本趕不上唐鵬進攻的節奏。突然,聽到花無癡啊啊兩聲慘叫,花無癡的兩條粗壯的胳膊不知飛到哪去了,雙肩禿禿的,鮮血淋漓。花無癡成了血人,扭曲的臉更加恐怖難看,一對波斯貓眼閃爍著恐懼的眼光,他已經無力再戰了。’撲通’一聲,難為他小山一樣的高大身軀了,海拔降的那麼快,那麼徹底。花寨主瞪著他那雙波斯貓大眼睛,有氣無力地哀求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唐鵬用憤怒輕蔑的眼神看著花寨主,是那樣的讓人惡心和仇恨。唐鵬有私仇還有秘密使命,今天要斬草除根,徹底把菊花寨從地球上抹去,因為整個寨子的人都可能感染上了。
“對不起了,花寨主,于公于私,今天我只負責把你們交給閻王爺,你去求他吧。”唐鵬恨恨地說道,“你死之前,得告訴我,你們把玉嬋姑娘弄哪去了?”
“在我的宮殿里呀!”花無癡知道死期來了,還想有點兒漢子樣,淫笑著說道。
突然,花無癡蹦了起來,用他殘存的身體向唐鵬撞了過來,唐鵬一步閃開,隨后對花無癡不再客氣了。
“啊啊啊!”’鵬’劍狂舞,唐鵬狂叫著,發泄著,用他的鵬劍在花無癡的身體上書寫著憤怒。一眨眼的功夫,花無癡龐大身軀都快被砍成肉醬了,散發著瘆人的血腥味。
“燒了他們,燒了他們!”唐鵬一邊向后山奔跑,一邊對趕來的龍伯吼道。
唐鵬奔向花無癡的‘宮殿’,一個洞一個洞地找,他希望找到她,他更希望別在這找到她。‘宮殿’里的姑娘一個個都花枝招展,狐媚十足,但聲音卻是陰氣逼人,令人毛骨悚然。唐鵬仔仔細細地搜了好幾遍,這里沒有他的玉嬋姑娘,他吐了一口氣,又擔心又放心。
“三兒,拿松油和柴火來。這里也得燒掉,你們不要接觸她們。”唐鵬痛苦地吩咐道。
“好嘞!”三兒痛快地,不問原因地答道。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陽光透過山上樹林之間的縫隙射在了菊花寨上空,和熊熊燃燒的大火交相輝映,形成了一幅慘烈腥臭的畫面,菊花坳的菊花和小草都歪起了腦袋,藏起了鼻子。
遠處天空中的烏云也厚著臉皮趕來湊熱鬧,互相推搡著,有時像黑牛,有時像綿羊,有時又像一群飛奔的馬群,嬉鬧著向著菊花寨而來。
唐鵬站在高崗上,邊境牧羊犬鬧鬧安靜地坐在旁邊,白馬也時不時地望望自己的主人,心情都很沉重。太陽的余輝把遠處的松樹林涂抹成了慘慘淡淡的血紅色。
唐鵬痛苦地佇立著,遠處傳來了幾聲低沉的雷鳴聲,“轟隆隆,轟隆隆”。唐鵬迷茫地向遠處望去,天地之間已經沒有什麼界限,分辨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他很無助,很傷心,嬋兒,你在哪呀?!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咔啦啦’一個炸雷,好像電婆把天劃開了一個大口子,又好像雷公把天炸漏了,瓢潑大雨傾天而下。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也澆不滅唐鵬心中的怒火和憤怒。
暴雨肆虐地下著,一道道明亮詭異的閃電如同一條變態的銀蛇在烏云中游蕩,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菊花寨的上空,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好像要震碎菊花寨里的所有東西。這時,可以清楚地聽到雨水落地的“噠噠”聲和大雨的“嘩嘩”聲。狂風咆哮著,吹打著菊花寨的殘垣斷壁,燒焦的樹枝。風吹在烏黑的樹枝上發出“嗚——嗚——”的慘叫聲,如同地獄里傳來的哀嚎。
“嬋兒,你在哪?”唐鵬雙手伸向蒼穹,向上蒼咆哮,肝腸寸斷的吶喊與轟隆隆的雷聲交織在一起,大雨沖刷掉他滿身的血跡。淚水,雨水,狂風,暴雨,陰霾的天,憤恨的人。
龍伯看著遠處一人,一馬,一狗在暴風雨里痛苦著,也不禁潸然淚下……
天降劫難英雄淚,
敢問蒼皇為哪般?
情人未能常低語,
天涯海角思君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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