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粉絲的傾訴,征得同意后,分享給大家關于她的故事。
人物是化名,大家不要自行代入哈~
蔣婷婷在一個貧窮的小鄉村長大。窮,是她對童年最直觀的感受。
通往外界的路就一條,泥濘不堪,每周至少有三天她要坐著拖拉機和父母去最近的集市賣東西換生活費。
賣的就是自己家種的土豆青菜,換不到什麼錢。
蔣婷婷總是半夜餓醒,然后去扒地里的土豆苗吃。
家里除了她還有個弟弟蔣一峰,正在讀初中。
說是讀書,小學初中擠一個班,老師就那麼一兩個。
姜遠帆是她同桌,喜歡看書,從小戴著啤酒瓶厚的眼鏡,說話溫溫吞吞,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是班里的尖子生。
和誰關系都很好的樣子,除了蔣婷婷。
蔣婷婷不喜歡他,因為他笑起來的樣子總讓她聯想到狐貍一類的東西。太過聰明的人她都不喜歡,和讀書有關的事情她更不喜歡。
蔣婷婷生得鼻梁挺直,眼睛賊大,常年利落的短發,細胳膊細腿和男孩子抓鳥打田雞,竄樹竄得飛快。
她這輩子就兩個夢想:一個,吃到開心。另一個,玩得過癮。
窮人家的孩子,夢想這個詞兒太遙遠了,差不多和她的未來一樣遙遠。
所以姜遠航第一次問蔣婷婷以后想做什麼的時候,她當場就笑了出來,是真的笑出聲那種。
蔣婷婷穿著弟弟寬大的花褲子,盤著腿坐在姜遠航對面的小凳子上,笑得前仰后俯。
笑夠了她才停下來:“班長,我不想學習,你還是去找李曉霞吧,她喜歡。”
李曉霞是副班長,村長的女兒,扎個兩個羊角辮,每天經常做的事情就是給同學們發作業本兒。
姜遠航聽她這麼說也不生氣,就只是笑:“整個班就你看一眼字母表就能倒背如流,浪費了。”
蔣婷婷說了句“管我球事”,轉身就去浪天浪地了。姜遠帆從此多了一件事,抓下課的蔣婷婷補習。
但作為一個斯文人,他從不自己動手。
姜遠帆給蔣婷婷弟弟幾毛錢,讓他把他姐姐喊過來——蔣一峰生得很壯,個子不大快200斤,走起路來地動山搖。
蔣婷婷每天跑出教室還沒多久,就被她蔣一峰夾在咯吱窩里丟回教室。
姜遠帆笑瞇瞇看著她,把她給摁到桌子上,逼她背單詞、背課文。蔣婷婷一開始用粗口話罵他,后來發現不管用,就拳打腳踢。
每當這個時候,李曉霞就在旁邊看他們笑,幫老師把試卷選擇題用紅筆給改了。
姜遠帆就是個軟棉花,你或哭或笑或喜或怒,他都一副笑面佛的樣子,讓你每一處都打空,落不著實處。
久了,蔣婷婷也習慣了,懶得掙扎了,升高中蔣婷婷成了英語課代表,一直是姜遠帆教的。
那幾年姜遠帆最喜歡做一件事兒,逼著她背新概念三,早上一遍,午休一遍,晚上一遍。
全校唯一一本的橙色新概念3,讓蔣婷婷背得滾瓜爛熟。
背書沒事做,蔣婷婷就盯著姜遠帆的手指看。
姜遠帆常要自己做家務,不知不覺手指就粗糙了許多,生了點薄薄的繭子。好在他指骨修長,生得好看,像電視里男主角們彈鋼琴的手。
姜遠帆生得并不丑,人還很溫柔,對誰都很有耐心。
蔣婷婷后知后覺,好像明白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姜遠帆了。
蔣婷婷買了一個帶鎖的筆記本,開始寫她的少女心事。
日記里提最多的,無非是姜遠帆今天又和哪個女同學多說了幾句話,李曉霞又粘著姜遠帆問了幾道題。
姜遠帆沒注意蔣婷婷那點女兒心思,他正忙著高考。
村里年輕人本來就不多,小男孩到了下地的年齡叫養家,女孩兒到了年齡要嫁人,這是不可撼動的思想。
蔣婷婷家里給她相了個鄰村的小伙子,家里是搞魚塘的,據說條件是不錯,至少房子自己蓋了兩棟。
這對于一個鄉下小姑娘來說,幾乎是最好的選擇。
姜遠帆去勸蔣婷婷家里人,軟磨硬泡,說蔣婷婷聰明,天生就是讀書的料。
不過半大點孩子,說話有條有理,但想到蔣婷婷仍著急,焦急得眼鏡都起霧了。
蔣婷婷當他面沒有表示,轉身關起門就哭了起來。
到底還是給姜遠帆說服了,家里人同意蔣婷婷去考試。
考試前一天,姜遠帆和蔣婷婷跟班里幾個同學,坐著公交輾轉到了最近的考點。
那天晚上蔣婷婷起夜,看見姜遠帆靠在酒店的走廊,吸煙。
他長長的手指夾著煙,半張臉罩在煙霧里,不知道在想什麼,看上去有點寂寞。
蔣婷婷第一次看姜遠帆吸煙,那種感覺有點奇妙。
她走近了,看到那人的手指,忽然就沒頭沒腦告了白。
姜遠帆半天沒反應過來,手指還給煙頭燙了一下。
他急匆匆地把煙頭摁滅在旁邊的盆栽泥土里,站直身子盯著她半天,沒說話。
蔣婷婷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姜遠帆的回答是,考上再說。
蔣婷婷追問他,考上了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姜遠帆被少女莽撞的愛意震住了,半天答不上來,最后“唔”了一聲。
含糊的,讓蔣婷婷懷抱了希望。
她帶著忐忑的心情去考試了。
沒成想考得居然不錯,破格考上了一本,村里人知道成績那天敲鑼打鼓,真的別提有多熱鬧。
意外的是,向來考試成績很好的李曉霞居然落榜。
李曉霞鬧自殺,割腕,血流了一地。姜遠帆聽說后去醫院看她,被她拉住了手,死都不讓走。
姜遠帆于心不忍,在醫院照顧了幾個晚上,第二天流言蜚語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大家都說,姜遠帆要了李曉霞,李曉霞不清白了。
只有蔣婷婷相信姜遠帆,且不說李曉霞傷得不能動彈,姜遠帆也絕不是這種人。
何況,姜遠帆不喜歡李曉霞,這一點蔣婷婷能感覺到。
李曉霞的父親是做村長的,很早就想讓姜遠帆娶了自己的女兒。
這事兒一出來,他威脅姜遠帆:要不然娶我女兒,要不然你也別想去讀書了。
為什麼流言會傳那麼快?李曉霞早就對姜遠帆有意思,這一點蔣婷婷是知道的。
蔣婷婷更寧愿相信,是李家父女給姜遠帆下套,要逼他就范。
聽完蔣婷婷的分析,姜遠帆坐在床尾,滿地的煙頭,疲憊地看了她一眼。
蔣婷婷說,腿長在你身上,讀不讀書關他們屁事!
姜遠帆半天才說了一句,我不讀了。
蔣婷婷氣得眼紅,幾乎咬碎了牙關,最后不咸不淡吐了一句,“瞧你這窩囊樣!”
她氣他不懂為自己爭取。
蔣婷婷大包小包去了大學,只有寒暑假回來。后來畢業了留在城市工作,只有過年才回來。
再后來,工作一忙,就很少回去了。
蔣婷婷成了一名房地產公司的主管,這些年她賺了不少錢。
褪去了鄉下土包子的形象,穿著干凈利落的西裝裙裝,輾轉于中國商場風云里。
有時候她是嚴厲的上司,有時候她也是酒場上的美嬌娘。但誰看到她都要尊稱一聲“蔣姐”。
弟弟蔣一峰大學畢業后做了程序員,蔣婷婷安排他進了朋友的公司。
這些年,蔣一峰偶爾會和蔣婷婷說些姜遠帆的事情。
大概是蔣婷婷大學畢業那會兒,李曉霞還是如愿以償地嫁給了姜遠帆,但他們的婚姻生活卻不美滿。
姜遠帆成天忙著學校的事情,忙得腳不沾地連家都不回,還住在他那個下雨飄風的宿舍樓里。
過了差不多5年,李曉霞才給姜遠帆生了個兒子。
可惜這個兒子活得也不長,沒多久就因為一場高燒夭折了。
李曉霞精神狀態很不好,經常在街上罵人,有時候光著身子走。姜遠帆就把她關了起來,鎖在房間里。
但她還是會咒罵,聲音尖利,言語污穢,不分時段,吵得街坊鄰里睡不好覺。
“就這個月底吧,李曉霞不知怎麼地扒開了鎖死的窗戶,從12樓一躍而下,吧唧——摔成了肉餅。姜老師正準備辦一場葬禮,還問我說你回不回去?”蔣一峰說得平平淡淡。
蔣婷婷手里的筷子卻一下子落了下來,臉上一片驚愕。
蔣婷婷穿一身黑裙去了李曉霞的葬禮,看到了姜遠帆。
姜遠帆跪在地上迎來送往,看到蔣婷婷楞了一下,很快就遞上了幾根香。
他看上去老態很多,本來就少年白,現在滿頭白發不知道以為他七老八十了。
腰微微彎著,看上去更老了。
蔣婷婷有點慶幸,當初沒和他在一起。
說是葬禮,大家吃喝的時候卻說說笑笑的,還有人在打彩票。死者的死是死者的,和生者沒什麼關系。
等賓客差不多散盡,蔣婷婷還上去找姜遠帆聊了一會兒。
說了什麼不太記得,但是記得姜遠帆的苦笑。他說:“還記得嗎?
以前村口算命的說我,天煞孤星,天生克六親,父親母親妻子。”
蔣婷婷記得,那算命的瞎了一只眼。雞爪一樣的手鐵鉗一樣抓得人疼。當時她還跟姜遠帆開玩笑,誰會倒霉嫁給你這衰鬼。
晚上回去躺在顯小的床上,她又翻出了年輕的日記。看到自己對姜遠帆的愛意,覺得真是幼稚又好笑。
把日記本塞回書柜的時候,又落下一封信,信封的字跡是姜遠帆的。潦草,顫抖的筆跡。
她讀書的時候模仿他的筆記批改作文,一眼便認了出來。
蔣婷婷顫抖著手打開了,里面只有一句話:我爸生病了,我也沒法兒丟下他。你要愿意,等我。
落款一個姜字。
短短兩行字,蔣婷婷品出當年姜遠帆那點少年人的心思:怕你瞧不起我,但又想你等我,又不想你等太久。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
轉身問家里人,老媽記憶里不是很好了,想了半天說,“這信就你去上大學后第二天小姜親自送來的,人還挺客氣,給我們拎了好多禮物。”
蔣婷婷心里一顫,仿佛明白了什麼。
她急匆匆地穿了衣服出門,路上下了小雨。
當初泥濘的小路早已變成了干凈的大道,奔跑起來不會再困難,但她走的每一步,都那麼艱難。
跑著跑著她停了下來。
蔣婷婷聽到了村里半夜的哭嚎聲,那是李曉霞的家人在哭喪。
那聲音如同鬼魅,隱隱繞繞,聽得人毛骨悚然。把她一下子拉回了現實,蔣婷婷站住了。
她想到了姜遠帆的老態,想到了他的那句,我天生克妻。
她已經失去了17歲的沖動和勇敢,如今要她邁出那一步,已經不容易了。
何況,以她對姜遠帆的了解——當年她遲遲不回信,只怕他已認定是她先負的他,否則怎麼會過了幾年,再娶李曉霞?
姜遠帆這人,看著好欺負,卻有一股文人的傲氣,這股傲氣是斷然不會容許自己再邁進他的生活的。
不然,當年他大可直接上城里找自己就是。
蔣婷婷都不敢想當初姜遠帆抱著什麼樣的絕望,在等她的回信。
她不再往前走,撕了手里的信,裹緊了身上的風衣,轉身在雪花片兒的碎紙里,往來時的方向一步步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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