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困,山窮水盡,水澤乾涸。
困卦為窮困的意思,卦象上澤下水,水澤無法保留住水而讓水往下漏,為澤無水之象。反之,若水在澤上,則是水進澤中,那麼反而水澤是做為「調節」水源之用,就是節卦。所以《象》曰:「澤無水,困。」水澤沒有水,就是困。
卦序上困卦是繼升卦而來,《序卦》曰:「升而不已必困,故受之以困。」進升到極點,升無可升就是困,就是窮途末路。困卦又與井卦為相綜的一對卦,困卦水在澤下,澤無水之象;井卦則是水在木上,為木桶汲水,井之象。困為水源乾涸,井卦則是水源不斷。
困卦也是君子窮中求通的一卦。《系辭傳》:「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又說:「困,窮而通。井,居其所而遷」。窮困之時,正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操守與修養,君子在窮困的時候能夠堅守節操,窮中求通,所以卦辭說「困亨,貞,大人吉」。
一般來說,卜到困卦諸事難成,凡事走投無路。錢財方面不只抓襟見肘,甚至很可能負債破產,窮困潦倒。
雖然窮困而無路可走,但要能安然面對,未來仍有轉運的時候,所以于卦險而悅(內坎水,外兌澤)。窮困的時候除了注意堅守節操,能夠窮中求通之外,應當以謹慎言語為吉,因為吉人之辭寡,特別是人在窮途潦倒時說的話,既沒份量又只會讓人以為是癡人夢話,因此這時千萬不要試圖說服別人來幫自己擺脫困境,也不要自求口實,否則反而引來罪咎與羞辱。
困,亨,貞,大人吉,旡咎,有言不信。
窮困而亨通,守正,大人則吉,沒有罪咎。但這時候所說的話沒有人會相信。
窮困中仍然有亨通之道,那就是堅守節操,只有君子、大人能夠如此,所以大人為吉,沒有罪咎。然而窮困的時候,人微言輕,所說的會自然也不會有人相信,君子此時應當謹慎言語,若是只會用嘴巴來解決問題,那麼只會萬劫不復,那才是真的窮困。
《彖》曰:「困,剛揜也。險以說,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窮困是因為陽剛之氣(君子)受到蒙蔽壓抑。能夠在這個時候,面對危險而歡喜以對,窮困而還能夠求通的,只有君子。
[字義]
有言不信:窮困的時候,說話自然沒有份量,多言只會讓人所恥笑,所以《彖》曰:「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只會用嘴巴來解決問題,那麼就是真的窮困。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歲不覿。
進入了深山幽谷,困于枯樹林里而無法安歇休息,不但無法前進,也無以求援,三年仍無法脫身盼出。
[字義]
臀困于株木:屁股困于枯木之下,言人在幽谷里受困且得不到安歇休息的地方。臀,音屯,屁股。屁股可讓人坐下休息,困于臀比喻人不得安歇、休息。株木,枯木。程頤:「株木,無枝葉之木也。」《九家易》:「臀謂四。株木,三也。三體為木。澤中無水,兌金傷木,故枯為株也。」
入于幽谷:入于深山野谷。幽,深。
三歲不覿:三年什麼都無法看到。覿,音賭,同「覩」,或作睹,見也。三歲不覿,三歲不見,言三年里什麼也看不到。窮困之極。
九二,困于酒食,朱紱方來,利用亨祀,征兇,旡咎。
被困于酒肉飲食,酒喝太多,吃太飽。祭祀宗廟所用的朱色服裝才剛送到,所以適于祭祀以求亨通;若是進取而出征,兇,無咎。
〔字義〕
困于酒食:被困于酒肉飲食。有三種解釋。一是指困于酒食過度,指的是因飲食太過、酒醉飯飽而苦惱,或者是沉溺于飲食宴樂而無度。另一解釋是指窮困到無酒食可用。其中以第一種解釋較佳,因為《象》曰:「困于酒食,中有慶也。」意謂有喜慶宴會,而飲食過度,酒喝太多,吃太飽。
朱紱方來:朱色的祭祀服裝才剛到。朱紱,宗廟祭祀之服。朱,象征南方。九二居坎中,為北方,朱色為南方,自南方而來的祭祀服裝,意謂能夠引來遠方的相助。紱,音服,祭祀所穿的衣服。
利用亨祀:利于祭祀。亨,或作享,指向天地鬼神貢獻食物,也就是祭祀。前言朱紱方來,既然祭祀的服裝已從遠方送來,那麼理當開始祭祀。祭祀者,比喻必需心志專一而虔誠。
六三,困于石,據于蒺蔾,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兇。
受困于堅硬之石頭,僅以為依做為保護的又是有刺的蒺蔾草。石頭為堅硬無情之物,而荊棘又會傷人。雖已回到宮內,但卻仍無法見到妻子,大兇,不祥,死期將至。
《系辭傳》孔子解釋此爻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見耶?」《象》曰:「入于其宮,不見其妻,不祥也。」不見其妻,是因為死期將到。
《左傳》襄公二十五年:齊棠公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見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之大過,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從風,風隕妻,不可聚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據于蒺梨,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兇,困于石,往不濟也,據于蒺梨,可恃傷也,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兇,無所歸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當之矣,遂取之。
〔字義〕
困于石:被石頭所阻擋,石頭堅硬而難破,則難以脫逃被困的情況。
據于蒺蔾:蒺藜一種帶刺的草。孔穎達:「蒺藜之草,有剌而不可踐也。」以帶刺的草做為盤據保護,當然危險不在話下,所以孔子說「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
入于其宮:進入他的宮室。宮,指宮室,室內。原本這是人安居的地方,但回到自己的宮室,卻見不到自己的妻子,則大難已經臨頭,死期將到。
九四,來徐徐,困于金車,吝,有終。
因受困于金車,無法前往搭救,所以遲遲無法來到。悔吝,但最終還是能夠有成。
〔字義〕
來徐徐:遲遲才來。徐徐,遲緩貌。指救兵遲遲才來,因為兵車受困。另一解釋為因恐懼而疑惑貌。王弼:「徐徐者,疑懼之辭也。」王弼意思為,九四因為見到有危險而恐懼、遲疑而不敢前往搭救于初六。孔穎達則進一步解釋說「有應而不敢往,可恥可恨,故曰吝也。」
困于金車:兵車受困。金車,金屬的車子。金,喻指剛強,兌為金,故曰金。俞琰:「金車,兵車也,為五所乘,不得不黽勉從事乎五,是以有金車之困,唯其困于金車,是以來徐徐而至于三歲。」因為兵車受困,所以救兵遲遲無法趕到。
九五,劓刖,困于赤紱,乃徐有說,利用祭祀。
使用割鼻斷腿的嚴苛刑罰,紅色祭服無法送達;若能有耐心的慢慢來,事緩則圓,就能取悅于人心,得以祭祀祈福。
前言使用嚴苛的刑罰,越是要下猛藥,卻越無法達到目的,欲速則不達;后言若是能因此而改變腳步,心平氣和,則能夠讓祭祀順利進行,祈求福祉。
〔字義〕
劓刖:割鼻斷腳的刑罰。割鼻則被傷于上,斷腿則被傷于下,此言上下皆受到傷害。劓,音意,割鼻的刑罰。刖,音「月」,斷腿的刑罰。
困于赤紱:受困于祭服。九二與九五同具剛中的德性,同處窮困之時,九二于險中能夠下于人,為初六所承,所以說朱紱方來,可以引來遠方(朱紱為南方之物,坎則在北方)之物的救助;九五則以君位高居在上,又為上六所乘,為求速成而以嚴刑峻罰而行事,反而因此而失人心,所以困于赤紱,言赤紱不來,無法祭祀。紱,祭祀穿的衣服。另一說法認為朱紱為君王所穿,而赤紱為臣下所穿,義理上相當不通順。
乃徐有說:徐緩則能夠喜悅,言事緩則圓,因有耐心的慢慢來,因此而能讓人心喜悅,九五居于悅中,因此有澤兌的德性,此言若能放慢腳步,讓事情更圓滿,讓人心因此而喜悅,那麼事情就可成,窮中就可求通。
利用祭祀:適于以祭祀祈福。用祭祀,也比喻人應當誠心誠意。程頤:「二云享祀,五云祭祀,大意則宜用至誠,乃受福也。祭與祀享,泛言之則可通。分而言之,祭天神,祀地祇,享人鬼。五君位言祭,二在下言享,各以其所當用也。 」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動悔有悔,征吉。
往低處,則被困于藤蔓之中而無法活動;往高處,則又處于危險而動搖不安的地方。然而窮則變,變則通,如果能因此而自己主動反省思考,改去過錯,化被動為主動,勇敢出征則吉。
〔字義〕
困于葛藟:被困于藤蔓里。葛藟,一種野生葡萄,屬葡萄科植物,又叫葛藟葡萄,在臺灣叫光葉葡萄,果實可入藥,據說有潤肺止咳,清熱涼血的功效。藟,音壘。
臲卼:動搖不安,因處于高處而危險不安的樣子。俞琰:「臲卼,高危不安貌。」臲卼,音「孽勿」。
曰動悔有悔:好吧,行動之后反省再反省。王弼:「曰者,思謀之辭也。謀之所行,有隙則獲,言將何以通至困乎?曰動悔,令生有悔,以征則濟矣。」曰,就類似我們現今決定事情時會說的「就這樣吧!」「好吧!」悔,這里作反省。有,又。悔有悔,悔又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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